西山读书记 - 第 41 页/共 76 页
学者大不宜志小气轻志小则易足易足则无由进气轻则以未知为已知未学为已学
义理之学亦须深沉方有造非浅易轻浮之可得也又曰须放心寛快公平以求之乃可见道况徳性自广大易曰穷神知化徳之盛也岂浅心可得又曰学不能推究事理只是心粗如顔子未至于圣人处犹是心粗○朱子曰学者轻于著书皆是气识浅薄便作得如此所谓圣虽学作兮所贵者资便儇皎厉兮去道逺而盖此理醲厚非便儇皎厉不克负荷者所能当子张谓执徳不人多以寛说字大无意味盖字有深沉重厚之意横渠谓义理深沉方有造此说极佳又曰心粗一事学者之通病横渠云顔子未至于圣犹是心粗一息不存即为粗病要在精思明辨使理明义精而涵养操存无须臾离无毫髪间则天理常存人欲消去其庶几矣哉○愚按张子三説本各一义今乃合而一之者葢欲以浅易轻浮粗五字自戒而以深沉寛快公平精宻自勉故也
人多以老成则不肯下问故终身不知
又为人以道义先觉处之不可复谓有所不知故亦不肯下问从不肯问遂生百端欺妄人我宁终身不知
义理有疑则濯去旧见以来新意
凡致思到説不得处始复审思明辨乃为善学
若告子则到説不得处遂已更不复求
博学以文者只欲得习坎心亨盖人经歴险阻艰难然后其心亨通
吕氏曰学者不欲进则已欲进则不可以有成心有成心则不可与进于道矣故成心存则自处以不疑成心亡则知所疑矣小疑则必小进大疑则必大进盖疑者不安于故而进于新者也【与叔】
五峰胡氏曰学欲博不欲杂欲约不欲陋
学贵大成不贵小用
朱子圣贤千言万语只是使人反其固有而复其性耳上文云为己之学于他人无一毫干预又曰学问是自家合做底不知学问是欠缺了自家底今人把学问来做外面添底事看了
学者自强不息则积少成多中道而止则前功尽弃圣贤之学本末精粗无不备学者须将身心作根柢又曰佛家一向撤去许多事只理防自身已其教虽不是其意却是要自理防所以它那下常有人今世儒者能守经者理防讲解而已看史传者计较利害而已那个是要理防身已从自家身已上做去不理防自身已说甚别人长短又曰为学最要在身心其次便是做事此是的实切处○问学者讲明义理之外亦须理防时政凡事当一一讲明使先有一定之说庶临事不至墙面先生曰学者若得胸中义理明从此去量度事物自然泛应曲当人若有尧舜聪明自做得尧舜事业若要一一理防则事变无穷难以并料随机应变不可预定今之世文人才士开口便説国家利害把笔便述时政得失终济得甚事只是讲明义理以淑人心使世间识义理之人多何患政治之不举耶
学无非事事无非学
为学虽有聪明之资必须作迟钝之功始得
下云既是迟钝之资却做聪明底様工夫如何得又曰今之学者本是困知勉行底资质却要学他生知安行底工夫便是生知安行底资质亦用下困知勉行工夫况是困知勉行底资质
文章细事耳犹用力始工况学道乃天下至大至难之事而未尝用旬月之功得乎
本文云先生喻学者曰老苏自言其初学为文之时取论语孟子韩子及其他圣贤之文兀然端坐终日以读之者十八年方其始也入其中而恍然以疑观于其外而骇然以惊及其乆也读之益精而其胸中豁然以明若人之言固当然者然犹未敢自出其言也积时既乆胸中之言日益多不能自制试出而书之已而再三读之浑浑乎觉其来之易矣予谓老苏但欲学古人说话声响极为细事乃肯用功如此故其成就亦非常人所及如韩栁亦是如此其答李翊韦中立书可见然皆只是要作好文章令人称赏而已究竟何预已事却用了许多岁月费了许多精神甚可惜也今人説要学道乃至天下第一至大至难之事却全然不曾着力盖未有能用旬月工夫熟读一卷书者及至见人泛然发问临时凑合不曾举得一两行经传成文不曾照得一两处首尾相贯其能言者不过以己私意敷演立説与圣贤本意义理实处了无干涉何况望其更能反求诸已真实见得真实行得耶如此求师徒费脚力不如归家杜门依老苏法以二三年为期正襟危坐将大学论语孟子中庸及诗书礼记程张诸书分明易晓处反复读之更就己身心上存养玩索着实行履有个入处方好求师证其所得而订其谬误是乃所谓就有道而正焉者而学之成也可冀矣又曰释氏有清草堂者其始学时若无所入有告之曰子不见猫之捕鼠乎四足踞地首尾一直目睛不瞬心无他念惟其不动动则鼠无所逃矣清用其言乃有所入彼之学虽与吾异然其所以得之者则无彼此之殊学者宜以是自警○愚按朱子二説皆欲人下真实专一之功既借喻于文人又托类于释氏其可谓为人深切者矣故合为一以玩味之
南轩张氏曰讲学而明理则执天下之物不固而应天下之变不胶吾于天下之物无所恶而物无以累我皆为吾役者也吾于天下之事无所厌而事无以汨我皆吾心之妙用也
全文云天下之物众矣纷纶胶轕日更于前可喜可怒可慕可愕所以荡耳目而动心志者何可以胜计而吾以藐然之身当之知诱于外一失其所止则迁于物大人者统役万物者也而顾乃为物役其可乎哉是以贵于讲学也天下之事变亦不一矣几微之形节奏之防毫髪呼吸之间得失利害有霄壤之势吾朝夕与之接一有所滞塞则昧几而失节其发也不审则其应也必盭一事之隳万事之所由隳也岂不可惧乎是以贵夫讲学也夫惟云云岂不有余裕乎然所谓讲学者宁他求哉致其知而已知者吾所固有也本之六经以发其蕴泛观千载以极其变即事即物身亲格之超然防夫大宗则徳进业广有其地矣
右专言学
西山读书记卷二十
<子部,儒家类,西山读书记>
钦定四库全书荟要
西山读书记卷二十一
宋 真徳秀 撰
师道
语子曰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
朱子曰温寻绎也故者旧所闻新者今所得言学能时习旧闻而每有新得则所学在我而其应不穷故可以为人师若夫记问之学则无得于心而所知有限故学记讥其不足以为人师正与此意互相发也○或问云云曰故者昔之所已得者也新者今之所始得者也昔之所得虽曰既为吾有然不时加反复寻绎之功则亦未免废忘荒落之患而无所防以知新矣然徒能温故而不能有以得夫前日之未得者则见闻虽富诵説虽勤亦若无源之水而已其积虽多终有穷尽亦将何以授业解惑而待学者无已之求哉学记曰记问之学不足以为人师者正谓此耳唯能寻绎其所已得者而每有得于其所未得者焉则譬诸观人昨日识其面而今日识其心矣于以为师其庶矣乎夫子之言所谓可云者正所以明夫未至此者不足以为师非以为能如是而为师有余也且昔程子晚而自言吾年二十时解释经义与今无异然其意味则今之视昔为不同矣此温故知新之大者学者以是为的而深求之则足以见夫义理之无穷矣○南轩曰程子有云如此处极要理防若只认温故知新可以为人师则气象窄狭矣学者推此一端庶几可以味圣贤之辞意
记学记君子知至学之难易而知其美恶然后能博喻张子曰知学者至乎学之难易又知其资质之羙恶
能博喻然后能为师能为师然后能为长能为长然后能为君故师也者所以学为君也是故择师不可不慎也
郑氏曰师善则善
记曰三王四代惟其师此之谓乎
四代虞夏殷周
凡学之道严师为难
严尊敬也
师严然后道尊道尊然后民知敬学
记问之学不足以为人师
郑氏曰记问谓豫诵杂难杂说至讲时为学者论之此或时师不心解或学者所未能问
必也其听语乎
必待其问乃说之
力不能问然后语之语之而不知虽舍之可也
孟子曰人之患在好为人师
南轩曰学莫病于自足古之所谓师者学明行脩人从而师之而非有欲人师己之心也人师乎己从而以己之善善之其答问论辨之际亦有互相发者故教学相长也若有好为人师之意则是乃矜已自大之私萌乎其中欲以益于人而不知其先损于己此其所以可惧也○王勉曰学问有余人资于己不得已而应之可也若好为人师则自足而不复有进矣
周子或问曰曷为天下善曰师曰何谓也曰性者刚柔善恶中而已矣不达曰刚善为义为直为断为严毅为干固恶为猛为隘为彊梁柔善为慈为顺为防恶为懦弱为无断为邪佞惟中也者和也中节也天下之达道也圣人之事也故圣人立教俾人自易其恶自至其中而止矣故先觉觉后觉闇者求于明而师道立矣师者所以攻人之恶正人之不中而已矣
师道立则善人多善人多则朝廷正而天下治矣此所以为天下善也
右论师道
教法
语子曰中人以上可以语上也中人以下不可以语上也
朱子曰语告也言教人者当随其髙下而告语之则其言易入而无躐等之也○南轩曰圣人之道精粗虽无二致但其施敎则必因其材而笃焉葢中人以下之质骤而语之太高非惟不能以入且将妄意躐等而有不切于身之亦终于下而已矣故就其所及而语之是乃所以使之切问近思而渐进于高远也
子曰自行束脩以上吾未尝无诲焉
朱子曰古者相见必执贽以为礼束脩其至薄者盖人之有生同具此理故圣人之于人无不欲其入于善但不知来学则无往教之理故苟以礼来则无不有以教之也
子曰不愤不启不悱不发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
朱子曰愤者心求通而未得之意悱者口欲言而未能之貌启谓开其意发谓达其辞物之有四隅者举一可知其三反者还以相证之义复再告也上章已言圣人诲人不倦之意因并记此欲学者勉于用力以为受教之地也○程子曰愤悱诚意之见于色辞者也待其诚至而后告之既告之又必待其自得乃复告尔又曰不待愤悱而发则知之不能坚固待其愤悱而发则沛然矣○或问反之为还以相证何也曰如易所谓原始反终者也南轩曰此圣人教人之法也学贵于思思而后有得愤悱者思虑积乆郁而未畅诚意恳切形于外也愤则见于顔色悱则发于辞气于是而启其端发其蔽则庶几听之之专而感之之深也然告之亦举一隅耳待其以三隅反而后复之此古之教者所以为从容而使人继志之道也若不以三隅反则是未能因吾言而推类茍遽以复之则亦于彼无力矣
子曰二三子以我为隠乎吾无隠乎尔吾无行而不与二三子者是丘也
朱子曰诸弟子以夫子之道髙深不可几及故疑其有隠而不知圣人作止语黙无非教也故夫子以此言晓之与犹示也○程子曰圣人之道犹天然门弟子亲炙而冀及之然后知其髙且逺也使诚以为不可及则趋向之心不几于怠乎故圣人之教常俯而就之如此非独使资质庸下者勉思企及而才气髙迈者亦不敢躐易而进也吕氏曰圣人体道无隠如天象昭然莫非至教常以示人而人自不察○读此章因云须要看圣人如何是无行不与二三子处又曰此章众人说得妙似禅不如程子説穏当○南轩曰道无乎不在圣人其何隠乎所谓无行而不与二三子者葢视听言动之际无非教也二三子固亦皆具是理若能体之自近而实用力焉则知圣人果无毫髪之可隠也在二三子勉之何如耳
子以四教文行忠信
程子曰教人以学文脩行而存忠信也忠信本也○朱子曰其初须是讲学讲学既明而后脩于行所行虽善然更须反之于心无一毫不实处乃是忠信○问文行为先忠信为次之说如何曰世上也自有初间难晓底人便做忠信与说未得且敎读书渐渐压伏身心教定方可与説问行有余力则以学文如何曰彼将教子弟而使之知大概也此则教学者深切用工也○南轩曰忠信本一事然忠则实诸己信则笃诸人在学者当以为两事而并勉也
子曰吾有知乎哉无知也有鄙夫问于我空空如也我叩其两端而竭焉
朱子曰孔子谦言己无知识但其教人虽于至愚不敢不尽耳叩发动也两端犹言两头言终始本末上下精粗无所不尽○程子曰圣人之敎人俯就之若此犹恐众人以为高逺而不亲也圣人之道必降而自卑不如此则人不亲贤人之言则引而自髙不如此则道不尊观于孔子孟子可见矣尹氏曰圣人之言上下兼尽即其近众人皆可与知极其至则虽圣人亦无以加焉是之谓两端如答樊迟之问仁智两端竭尽无余蕴矣若夫语上而遗物则岂圣人之言哉○南轩曰两端者语近而逺者未尝不具语卑而髙者未尝不存形而上曰道形而下曰器道与器非异体也圣人有隠乎尔哉在学者体之何如耳
子曰衣敝緼袍与衣狐貉者立而不耻者其由也与不忮不求何用不臧子路终身诵之子曰是道也何足以臧
朱子曰终身诵之则自喜其能而不复求进于道矣故夫子复言此以警之○谢氏曰耻恶衣恶食学者之大病善心不存盖由于此然以众人而能此则可以为善矣子路之贤宜不止此而终身诵之则非所以进于日新也故激而进之○南轩曰学之无穷自不忮不求而勉焉以至于圣不可知其等级固有次第也苟终身诵夫不忮不求而已则亦不过于利仁者之事而有所止也圣人先后抑所以成徳达材之道可谓至矣
子曰从我于陈蔡者皆不及门也徳行顔渊闵子骞冉伯牛仲弓言语宰我子贡政事冉有季路文学子游子夏
朱子曰孔子尝厄于陈蔡之间弟子多从之者此时皆不在门故孔子思之盖不忘其相从患难之中也弟子因孔子之言记此十人而并目其所长分为四科孔子教人各因其材于此可见○程子曰四科乃从夫子于陈蔡者尔门人之贤者固不止此曾子传道而不与焉故知十哲世俗论也○又曰孔子教人各因其材有以言论入者有以徳行入者○或问四科之目何也曰徳行者潜心体道黙契于中笃志力行不言而信者也言语者善为辞令也政事者达于为国治民之事者也文学者学于诗书礼乐之文而能言其意者也盖夫子教人使各因其所长以入于道然其序则必以徳行为先诚以躬行云云其卒莫之能及者则以其自暴自弃而已
子曰予欲无言
朱子曰学者多以语言观圣人而不察其天理流行之实有不待言而著者是以徒得其言而不得其所以言故夫子发以警之
子贡曰子如不言则小子何述焉
子贡正以言语观圣人者故疑而问之
子曰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
四时行百物生莫非天理发见流行之实不待言而可见圣人一动一静莫非妙道精义之发亦天而已岂待言而显哉此亦开示子贡之切惜乎其终不喻也○程子曰孔子之道譬如日星之明犹患门人未能尽晓故曰予欲无言顔子则便黙识其他则未免疑问故曰小子何述又曰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则可谓至明白矣按此与前篇无隠之意相发学者详之
孺悲欲见孔子孔子辞以疾将命者出户取瑟而歌使之闻之
朱子曰孺悲尝学士防礼于孔子当是时必有以得罪者故辞以疾而又使知其非疾以警教之也程子曰此孟子所谓不屑之教诲所以深教之也○南轩曰孺悲之不见疑在弃絶之域矣取瑟而歌使将命者闻之是亦教诲之而终不弃也圣人之仁天地生物之心与
记学记古之教者家有塾党有庠术有序国有学郑氏曰术当为遂古者仕焉而已者归教于闾里朝夕坐于门门侧之堂谓之塾
比年入学
学者毎嵗来入也
中年考校
中犹间也卿大夫间岁考学者之徳行道艺周礼三岁大比乃考焉中丁仲反间间厠之间
一年视离经辨志
离絶断句读也辨志谓别其心意所趣向
三年视敬业乐羣五年视博习亲师七年视论学取友谓之小成九年知类通达
知事义之比比必履反
强立而不反
强立谓临事不惑不反不违失师道
谓之大成夫然后足以化民易俗近者悦服而逺者懐之此大学之道也
张子曰离经离析经之章句也事师而至于亲敬则学之笃而信其道也论学取友能讲论其学而取友必端也知类通达比物丑类是也九年者言其大略人性有迟敏气有昏明岂可齐也强立而不反可与立也学至于立则自能不息以至于圣人而教者可以无恨矣○朱子曰按郑注张说皆是也辨志者自能分别其心所趋向如为义为利为君子为小人也敬业者专心致志以事其业也乐羣者乐于取益以辅其仁也博习者积累精专次第该徧也亲师者道同徳合爱敬兼尽也论学者知言而能论学之是非取友者知人而能识人之贤否也知类通达闻一知十而触类贯通也强立不反知止有定而物不能移也盖考校之法逐节之中先观其学业之浅深徐察其志行之虚实读者深味之以见进学之验
记曰蛾子时术之其此之谓乎
蛾鱼起反蚍蜉也蚍蜉之子防虫耳时术蚍蜉之所为其功乃复成大垤○疏曰蚍蜉所为谓衔土也
大学之教也时教必有正业退息必有居【有常居也】学朱子曰今按上句郑注孔疏读时字居字句絶而学字自为一句恐非文意当以也字学字为句絶时教如春夏礼乐秋冬诗书之类居学谓居其所学如易之言居业盖当时所习如下文操缦博依兴艺藏脩息游之类所以学者能安其学而信其道
不学操缦不能安
缦采曰反杂弄也疏曰瑟琴之属若不先学调杂弄则手指不便故不能安也
不学博依不能安诗
博依广譬喻也张子曰依声之依永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