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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式三读徐刊陆氏新语   王仲任论衡屡称陆贾新语,其二十九案书篇云:「新语陆贾所造,董仲舒相被服焉,皆言君臣政治得失,言可采行,事美足观,鸿智所言,参贰经传,虽古圣之言,不能过增。」其推誉可谓至矣。慎微篇云:「说道者所以通凡人之心,而达不能之行,道者人之所行也。夫大道履之而行,则无不能,故谓之道。」郑君注礼中庸、朱子注论语皆用之。资执篇云:「名木生于深山之中,商贾所不至,工匠所不窥,知者所不见,见者所不知。」又云:「人君莫不知求贤以自助,近贤以自辅,然圣贤或隐于田里,而不预国家之事,乃观听之臣不明于下,则闭塞之讥归于君。」反复诸篇,感慨系之。式三家藏旧钞本有「揖臣」「筑民」诸印,其书与汉魏丛书同本,中有稍异,后得徐天池所刊本,较钞本为胜,辩惑篇第五自「邑土单于强齐,夫用人若彼,失人若此,然定公不觉悟」起,至「不操其柄,则无以制其刚」止,皆旧本慎微第六之错简,读之文顺意适;知古书错讹,类此者多,恨不能多得古本以校正之。(儆居集四读子集一)   谭献复堂日记卷四   阅陆贾新语,义富文密,七十子之绪言,非必陆生所创。篇体颇有似东方朔者,而法语为多。宋于庭浮溪精舍丛书中有校本。   汪之昌书新语后   陆贾撰新语,具详马、班书贾传中,艺文志着录于儒家。案:自战国时横议蜂起,儒术几为天下裂,论者谓汉武表章六经,儒术渐近于古,爰开一代崇儒之规模。吾谓汉高过鲁,以太牢祠孔子,实为后来崇儒肇基;而汉高之崇儒,当以称说诗、书者,朝夕于左右。考汉高初起时,与共周旋者,微论贩缯屠狗徒所不知,刀笔吏所未习,即义士如张苍,绪正者律历,叔孙通号儒者,进言罔非大猾壮士;独陆贾以行仁义,法先王为言,见于此十二篇中者,陈说古事,每引经文以证成其义,于春秋、论语,见采尤多。殆以春秋经孔子所笔削,论语记孔子之言行,凡为儒者准绳在斯。案:王充论衡本性篇引陆贾曰:「天地生人也,以礼义之性,人能察己所以受命,则顺,顺谓之道。」今新语并无此文,似非完书。考艺文志陆贾二十三篇,殆统贾之论述计之,新语则定箸为十二篇,论衡所引,安知非在新语外十一篇中?考意林引新语八条,其见文选注五条,虽或与此本微别,大致无甚悬殊,是唐人所见新语,即此十二篇本矣。夫汉初箸述流传完本,于今殊罕,其为儒家者流尤罕;况贾撰斯书,尚在汉武表章六经之先,守先王之道,以待后学,不可谓非有志之士矣。此本篇数,揆之马、班两家,亦复相符,爰书数语于后。(青学斋集卷二十三)   唐晏陆子新语校注序   自始皇灭学,负大疚于天下,至今谈古籍之亡,必归其疚于始皇。然以史考之,始皇三十四年,李斯上言烧书,三十五年,坑儒于骊山,此后三年,二世之二年而秦亡,又后五年,汉高即位,其间不过八年耳。陆生以客从高祖,时已在学成之后。或者谓陆生为荀卿弟子,然则陆生固及见全经矣,其视汉初诸儒抱残守缺者何如?故其说经之言,与汉人不同,而说谷梁尤精;世以谷梁学出申公,乌知申公尚在陆生后乎?今人知重公羊,而以董生为巨子;不知公羊齐学也,为历下游士之余绪,谷梁鲁学也,为阙里诸儒之雅言,而陆生为谷梁大师,又前乎董公,人知重董,而不知重陆,傎矣。陆生之书,自隋、唐志皆着于录,颜师古注陆生传云:「其书今现在。」文选注亦引之,至宋崇文总目尚有之,南宋人书目,则未之见,殆亡于靖康之乱矣。比及明代,其书复出,非复出也,亡于南,存于北耳。金、元史不志艺文,是以存亡无考。今代所传汉魏丛书本,讹脱之处,均经妄人改失。余得明范氏天一阁刻本,虽讹误不免,而第六篇中有第五篇错简一段,汉魏丛书本妄改,不复可寻,范本则起止宛然。后复见子汇本,则第五篇完然不误,又胜范本。又汉魏本十二篇之末,脱字累累,不可以句,范本存字固多,而子汇本尤多,遂合三本,正其讹误,补其脱字,间引他书,以为注释,虽未必有当大雅,而亦可云首辟蚕丛矣。夫高帝木强人也,又不悦儒,卒之,陆生陈书,未尝不称善,遂能以太牢祀阙里焉,汉代重儒,开自陆生也。迨其末季,王莽不臣,而杨雄颂美功德,言无实,法言、太玄,亦儒林之侧调也,乃千载下法言昭昭,新语冥冥,亦事理之难解者也。漯川居士唐晏自叙于海上飞尘小驻。(据龙溪精舍校刊本)   案:扉页纪年为丁巳夏五,则一九一七年也。   又陆子新语校注跋   陆氏此书,见于汉、唐志,及崇文总目,流传有序,决无可疑。乃四库提要独引汉书司马迁传迁取此书作史记之言,而是书之文不见史记为疑;不知史记载赵高指鹿为马事,正本之此书也。提要又以此书引谷梁传,谓谷梁传武帝时方出;不知陆氏着此书,去秦焚书纔六年耳,其所读者,未焚之谷梁传也,至武帝则为再出矣。故所引者,今本无之也。提要又疑自南宋以后,不见着录;则杨铁崖序山居新语固引及此书,且云而今见在,则不得云南宋后无之也。提要之疑,全无影响,而今世和之者多,不得不为分辨之如此。涉江唐晏跋。(据龙溪精舍校刊本)   附录四  史记汉书陆贾传合注   史记卷九十七郦生陆贾传第三十七,汉书卷四十三郦陆朱刘叔孙传第十三。史记太史公自序:「结言通使,约怀诸侯,诸侯咸亲,归汉为藩辅。作郦生陆贾列传第三十七。」汉书叙传:「……贾作行人,百越来宾;从容风议,博我以文。……述郦陆朱娄叔孙传第十三。」注:「李奇曰:『作新语也。』师古曰:『论语称颜回喟然叹曰:夫子博我以文。谓以文章开博我也。此言陆贾尝之越也。从音千容反,风读曰讽。』」齐召南曰:「师古谓从容二句亦指使越,非也。此二句指贾着新语,每奏一篇,高祖称善。李说得之。」   陆贾者〔一〕,楚人也〔二〕。以客从高祖定天下,名为有口辩士〔三〕,居左右,常使诸侯。 〔一〕 汉书无「者」字。 〔二〕 索隐:「案:陈留风俗传云:『陆氏,春秋时陆浑国之后。晋侯伐之,故陆浑子奔楚。贾其后。』又陆氏谱云:『齐宣公支子达,食菜于陆。达生发,发生皋,适楚。贾其孙也。』」器案:元和姓纂十一屋:「陆,齐宣王田氏之后。宣王封少子通于平原陆乡,因氏焉。汉大中大夫陆贾,子孙过江,居吴郡吴县。」唐书宰相世系表同,「陆乡」上有「般县」二字。陆氏谱之「齐宣公」,当作「齐宣王」,盖此乃田氏之齐,非太公之齐也。陆浑氏则戎姓,晋侯谓晋顷公,晋灭陆浑,陆浑子奔楚,见左传昭公十七年。陈留风俗传谓贾为陆浑子之后,非是。 〔三〕 「名为有口辩士」,汉书作「名有口辩」,说苑奉使篇与史记同。师古曰:「时人皆谓其口辩。」泷川资言史记会注考证(以下简称考证)曰:「艺文类聚(案见卷五十三)引史无『士』字,与汉书合。」   及高祖时〔一〕,中国初定,尉他〔二〕平南越,因王之〔三〕。高祖使陆贾赐尉〔四〕他印为南越王。陆生〔五〕至,尉他魋结〔六〕箕倨〔七〕见陆生。陆生因进说他〔八〕曰:「足下〔九〕中国人〔一0〕,亲戚〔一一〕昆弟坟墓在真定〔一二〕。今足下反天性〔一三〕,弃冠带〔一四〕,欲以区区〔一五〕之越与天子抗衡〔一六〕为敌国,祸且及身矣。且夫秦失其政〔一七〕,诸侯豪桀并起,唯〔一八〕汉王先入关,据咸阳。项羽倍约〔一九〕,自立为西楚霸王〔二0〕,诸侯皆属,可谓至强〔二一〕。然汉王起巴、蜀〔二二〕,鞭笞天下〔二三〕,劫略诸侯〔二四〕,遂诛项羽灭之〔二五〕。五年之闲,海内平定。此非人力,天之所建也。天子闻君王王南越,不助天下诛暴逆〔二六〕,将相欲移兵〔二七〕而诛王〔二八〕;天子怜百姓新劳苦,故〔二九〕且休之,遣使臣授君王印,剖符通使〔三0〕。君王宜郊迎〔三一〕,北面〔三二〕称臣,乃欲以新造〔三三〕未集〔三四〕之越,屈强于此〔三五〕。汉诚闻之,掘烧王先人冢〔三六〕,夷灭宗族〔三七〕,使一偏将〔三八〕将十万众临越,则〔三九〕越杀王降汉,如反复手耳〔四0〕。」 〔一〕 汉书无「及高祖」三字,艺文类聚引史记,与汉书同。 〔二〕 索隐:「赵他为南越尉,故曰『尉他』。他音驼。」正义:「他,音徒何反。赵他,真定人,为龙川令,南海尉任嚣死,使他尽行南海尉事,故曰尉他。后自立为南越王。」(据会注考证本)案:汉书、说苑奉使篇作「佗」,师古曰:「佗,音徒何反。」张文虎校史记札记曰:「柯,凌本作『佗』,下同。」 〔三〕 史记南越列传:「南越王尉佗者,真定人也,姓赵氏。秦时已并天下,略定扬、越,置桂林、南海、象郡,以谪徙民,与越杂处十三岁。佗,秦时用为南海龙川令,至二世时,南海尉任嚣病且死,召龙川令赵佗语曰:『闻陈胜等作乱,秦为无道,天下苦之,项羽、刘季、陈胜、吴广等,州郡各共兴军聚众,虎争天下,中国扰乱,未知所安,豪杰畔秦相立。南海僻远,吾恐盗兵侵地至此,吾欲兴兵绝新道,自备,待诸侯变,会病甚;且番禺负山险,阻南海,东西数千里,颇有中国人相辅,此亦一州之主也,可以立国。郡中长吏,无足与言者,故召公告之。』即被佗书,行南海尉事。嚣死,佗即移檄告横浦、阳山、湟溪关曰:『盗兵且至,急绝道,聚兵自守。』因稍以法诛秦所置长吏,以其党为假守。秦已破灭,佗即击并桂林、象郡,自立为南越武王。」 〔四〕 汉书无「陆」字「尉」字,艺文类聚引史记同汉书。考证曰:「高山寺本,『陆贾』作『陆生』。」案:此为汉十一年事。 〔五〕 汉书「陆生」作「贾」。说苑同史记。案:汉人言生或言先,犹言先生。史记儒林传:「言诗于鲁则申培公,于齐则辕固生。」正义:「公、生,其处号也。」又曰:「言尚书自济南伏生。言礼自鲁高堂生。」索隐:「谢承云:『秦氏季代,有鲁人高堂伯。』则伯是其字。云生者,自汉已来,儒者皆号生,亦先生省字呼之耳。」又匈奴传:「其儒先以为欲说,折其辩。」集解:「先,先生也,汉书作『儒生』也。」汉书高帝纪上:「以魏地万户侯封生。」师古曰:「生,犹言先生。」又晁错传:「学申、商刑名于轵张恢生所。」(史记晁错传作「张恢先」,集解:「徐广曰:『先即先生。』」)又:「公卿言邓先。」师古曰:「邓先,犹言邓先生也。」又梅福传:「夫叔孙先非不忠也。」师古曰:「先,犹言先生也。」又霍光传先言茂陵徐生,人为徐生上书则称茂陵徐福。又贡禹传:「朕以生有伯夷之廉,史鱼之直。」下文载诏语,凡七称生,师古曰:「生,谓先生也。」经典释文叙录:「鲁扶卿,郑云扶先,或说,先,先生。」 〔六〕 集解:「服虔曰:『魋音椎。今兵士椎头结(汉书注引作「髻」)。』」索隐:「魋,直追反。结音计。谓为髻一撮似椎为结之,故字从结。且案:其『魋结』二字,依字读之亦得。谓夷人本被发左衽,今他同其风俗,但魋其发而结之。」师古曰:「结读曰髻。椎髻者,一撮之髻,其形如椎。」今案:说苑作「椎结」。 〔七〕 艺文类聚引史记「倨」作「踞」,与汉书同。师古曰:「箕踞,谓伸其两脚而坐。亦曰箕踞,其形似箕。」齐树楷史记意曰:「尉他箕踞见陆生,与高帝洗足见郦生,相映。」 〔八〕 汉书、说苑无「进」字,艺文类聚引史记同汉书。 〔九〕 酉阳杂俎前集一礼异:「秦、汉以来,于天子言陛下,于皇太子言殿下,将言麾下,使者言节下、毂下,二千石长史言阁下,父母言膝下,通类相称言足下。」(「称言」原作「言称」,今从类说本)事物纪原公式姓讳部:「异苑曰:『介之推逃禄,抱树烧死。文公拊木哀嗟,伐而制屐,每怀其功,俯视其屐曰:悲乎足下。』足下之称,当缘此尔。史记,战国之士,或上书时君,或谈说君前,及相与论难,多相斥曰足下,盖自七国相承至今也。」 〔一0〕艺文类聚引史记「人」上有「之」字。王治皞史记榷参下:「陆生拏把尉他处,只在『真定人』(应曰「中国人」)三字。彼王粤,却也内顾。文帝修祠其亲冢,官其昆弟,真得怀远之法。」 〔一一〕古代称父母为亲戚。墨子节葬篇:「楚之南有炎人之国者,其亲戚死,●其肉而弃之,然后埋其骨,乃成为孝子。秦之西,有仪渠之国者,其亲戚死,聚柴薪而焚之,熏上,谓之登遐,然后成为孝子。」荀子议兵篇:「而其民之亲我,欢若父母。」新序杂事三作「驩然如父母」,(韩诗外传三作「欢如父子」)汉书刑法志作「欢若亲」。左传昭公二十年:「棠君尚谓其弟员曰:『……亲戚为戮,不可以莫之报也。』」亲戚,谓其父奢也。大戴礼记曾子疾病篇:「曾子曰:『亲戚既没,虽欲孝,谁为孝?』」史记五帝本纪:「尧二女不敢以贵骄,事舜亲戚,甚有妇道。」正义:「亲戚,谓父瞽叟、后母、弟象、妹颗手等也。」 〔一二〕索隐:「赵地也。本名东垣,属常山。」 〔一三〕师古曰:「偝父母之国,无骨肉之恩,是反天性也。」 〔一四〕史记天官书:「内冠带,外夷、狄。」冠带谓华族,与四夷对言。汉书严助传:「越,方外之地,劗发文身之民也,不可以冠带之国法度理也。」文义与此同,正谓南越非冠带之国也。 〔一五〕师古曰:「区区,小貌。」 〔一六〕「抗」,汉书作「伉」,景佑本、武英殿本作「抗」,说苑亦作「抗」。索隐:「案:崔浩云:『抗,对也。衡,车軶上横木也。抗衡,言两衡相对拒,言不相避下。』」 〔一七〕「政」,汉书作「正」,师古曰:「正亦政也。」 〔一八〕「惟」,汉书作「唯」,古通。 〔一九〕「项羽」,汉书、说苑作「项籍」。「倍」,汉书作「背」,古通。 〔二0〕史记项羽本纪:「项王自为西楚霸王,王九郡,都彭城。」正义:「货殖传云:『淮以北,沛、陈、汝南、南郡为西楚也。彭城以东,东海、吴、广陵为东楚也。衡山、九江、江南、豫章、长沙为南楚。』孟康云:『旧名江陵为南楚,吴为东楚;彭城为西楚。』」 〔二一〕汉书「强」下有「矣」字。 〔二二〕史记项羽本纪:「项王、范曾疑沛公之有天下,业已讲解,又恶负约,恐诸侯叛之,乃阴谋曰:『巴、蜀道险,秦之迁人皆居蜀,乃曰,巴、蜀亦关中地也。』故立沛公为汉王,王巴、蜀、汉中,都南郑。」正义:「括地志云:『南梁州所理县也。』」又高祖本纪:「负约,更立沛公为汉王,王巴、蜀、汉中,都南郑。」正义:「梁州,本汉中郡,以汉水为名。」集解:「徐广曰:『三十二县。』」张文虎曰:「集解三十二县,旧刻作『四十二县』,汉书云『四十一县』,汉纪同,据汉志,汉中郡十二县,蜀郡十五县,巴郡十一县,则共三十八县。」 〔二三〕文选贾谊过秦论:「执敲扑以鞭笞天下。」鞭笞,犹今言鞭挞。 〔二四〕汉书、说苑作「劫诸侯」。器案:此即史记高纪所言「汉王以故得劫五诸侯兵遂入彭城」也。(史记叔孙通传:「汉二年,汉王从五诸侯入彭城。」)汉书高纪:「汉王以故得劫五诸侯兵。」(又汉王数羽之十大罪,有云:「擅劫诸侯兵入关,罪三也。」)史记项羽本纪作「汉王部五诸侯兵,凡五十六万人,东伐楚。」集解:「徐广曰:『一作劫。』」索隐:「按汉书,见作『劫』字。」正义:「凡兵初降,士卒未有指麾,故须劫略而行。」则正释「部」为「劫略」也。汉纪作「汉王率诸侯之师凡五十六万人」,通鉴亦作「汉王以故得率诸侯兵凡五十六万人」。项羽本纪下文又云:「独鲁不下,汉乃引天下兵欲屠之。」又太史公曰:「三年遂将五诸侯灭秦。」然则劫字自有部、将、率之义,而单言之曰劫,复言之则曰劫略也。 〔二五〕汉书、说苑无「灭之」二字。 〔二六〕汉书此句上有「而」字。 〔二七〕左传宣公十二年:「晋师右移,上军未动。」杜预注:「言余军皆移去,唯上军在。」则移兵犹言出师也。 〔二八〕考证:「枫山本『诛王』作『诛君王』。」 〔二九〕汉书、说苑无「故」字。史记南越列传:「高帝已定天下,为中国劳苦,故释佗弗诛。」 〔三0〕史记南越列传:「汉十一年,遣陆贾因立佗为南越王,与剖符通使,和集百越,毋为南边患害,与长沙接境。」又高祖本纪:「乃论功,与诸列侯剖符行封。」文选王子渊圣主得贤臣颂:「剖符锡壤,而光祖考。」张铣注:「剖,分也。符者,所以诸侯与天子分之,各执一契,举动所为,必合于契,然后承命而行之。」 〔三一〕师古曰:「郊迎,谓出郊而迎。」又司马相如传注师古曰:「迎于郊界之上也。」 〔三二〕史记田单列传:「王蠋布衣也,义不北面于燕。」谓北面称臣也。孟子万章上:「舜南面而立,尧帅诸侯北面而朝之。」 〔三三〕尚书君奭:「厥乱明我新造邦。」正义:「其治理足以明我新成国矣。」项羽本纪:「夫以秦之强,攻新造之赵。」 〔三四〕师古曰:「集犹成也。」案:尚书武成:「大统未集。」孔氏传:「大业未就。」汉书荆燕吴传赞:「天下未集。」师古曰:「 集,和也。」 〔三五〕正义:「屈强,谓不柔服也。」(据会注考证本)汉书作「 屈强」,师古曰:「屈音其勿反。屈强,谓不柔服也。」 〔三六〕汉书、说苑「冢」下有「墓」字。考证:「枫山本、三条本『冢』下有『墓』字,与汉书合。」 〔三七〕汉书、说苑作「夷种宗族」,师古曰:「夷,平也,谓平除其种族。」器案:由颜注则「夷种宗族」,实为不辞,疑汉书原文当作「夷种族宗」,今倒植耳。族读为族诛之族,战国策赵策上:「犯奸者身死,贼国者族宗。」族宗,谓族灭其宗也。族宗与夷种并言,文从字顺。 〔三八〕文选陈孔璋檄吴将校部曲文:「偏将涉陇,则建、约枭夷。」偏将,谓偏裨之将。 〔三九〕汉书「则」作「即」,古通。说苑同史记。 〔四0〕师古曰:「言其易。」器案︰杜甫贫交行:「翻手作云覆手雨。」即本此意,亦言翻云覆雨之易耳。翻、反古通。   于是尉他乃蹶然起坐〔一〕,谢陆生〔二〕曰:「居蛮、夷〔三〕中久,殊失礼义〔四〕。」因问陆生曰:「我孰与〔五〕萧何、曹参、韩信贤?」陆生曰:「王似贤〔六〕。」复〔七〕曰:「我孰与皇帝贤?」陆生曰:「皇帝起丰、沛,讨暴秦,诛强〔八〕楚,为天下兴利除害,继五帝、三王之业,统理中国〔九〕。中国之人以亿计,地方万里,居天下之膏腴〔一0〕,人众车轝,万物殷富,政由一家,自天地剖泮〔一一〕,未始有也〔一二〕。今王众不过数十万,〔一三〕皆蛮、夷,崎岖山海闲〔一四〕,譬若〔一五〕汉一郡,王何乃比于汉〔一六〕!」尉他大笑〔一七〕曰:「吾不起中国,故王此。使我居中国,何渠不若汉〔一八〕?」乃大说陆生〔一九〕,留与〔二0〕饮数月。曰:「越中无足与语〔二一〕,至生来,令我日闻所不闻〔二二〕。」赐陆生橐中装〔二三〕直千金,他送〔二四〕亦千金。陆生卒拜尉他为南越王〔二五〕,令称臣奉汉约〔二六〕。归报〔二七〕,高祖大悦〔二八〕,拜贾为太中大夫〔二九〕。 〔一〕 汉书无「尉」字。索隐:「苏林音厥。礼记:『子夏蹶然而起。』埤苍云:『蹶,起也。』」师古曰:「蹶然,惊起之貌也。音厥。」李慈铭曰:「案顾氏炎武云:『坐者,跪也。』似非。古人坐虽有训跪者,然此则与上郦生传『延郦生上坐谢之』一例,尉他初箕踞,至此蹶起端坐也。观其下云『我孰与皇帝贤』,则此时安肯遽向陆生跪乎?」 〔二〕 艺文类聚引史记「陆生」作「贾」,与汉书同。 〔三〕 艺文类聚引史记「夷」下有「之」字。 〔四〕 艺文类聚「义」作「仪」。 〔五〕 师古曰:「与,如也。」 〔六〕 考证曰:「高山寺本『似』作『已』。」汉书句末有「也」字。 〔七〕 汉书、说苑「复」下有「问」字。 〔八〕 说苑「强」作「强」。 〔九〕 汉书作「统天下,理中国」,说苑与史记同。 〔一0〕史记刘敬传,刘敬说高帝曰:「因秦之故,资甚美膏腴之地,此所谓天府者也。」索隐:「案战国策苏秦说惠王曰:『大王之国,地势形便,此所谓天府。』高诱注云:『府,聚也。』」案:天府,即此下文「万物殷富」之义也。 〔一一〕汉书、说苑「泮」作「判」,考证曰:「枫山本、三条本、柯维熊本、凌稚隆评林本『泮』作『判』,与汉书合。高山寺本作『泮』。」正义:「剖判,犹开辟也。」(据会注考证本) 〔一二〕汉书、说苑作「未尝有也」,师古曰:「言自开辟以来,未尝有也。」齐树楷曰:「又从陆生口中写高帝。」 〔一三〕汉书作「数万」,说苑同史记。 〔一四〕说苑作「踦山海之间」,字同。师古曰:「崎音丘宜反,岖音区。」考证曰:「高山寺本『山』作『小』。」 〔一五〕汉书「若」作「如」。 〔一六〕考证曰:「高山寺本、枫山本、三条本『何』下有『可』字。」案:说苑作「何可乃比于汉王」。 〔一七〕考证曰:「高山寺本『笑』作『叹』。」 〔一八〕汉书、说苑「渠」作「遽」,集解:「渠音讵。」索隐:「渠,刘氏音讵,汉书作『遽』字,小颜以为有何迫促不如汉也。」师古曰:「言有何迫促而不如汉也。遽音其庶反。」王若虚诸史辨惑曰:「何遽,犹言岂便也,与越大夫种言『何遽不为福』同意,而注云『有何迫促而不为』,非。」王念孙曰:「颜训遽为迫促,非也。遽亦何也,连言何遽者,古人自有复语耳。遽字或作讵、距、巨,又作渠,墨子公孟篇曰:『虽子不得福,吾言何遽不善,而鬼神何遽不明。」淮南人间篇曰:『此何遽不能为福乎?』韩子难篇曰:『卫奚距然哉。』秦策曰:『君其试焉,奚遽叱也。』(史记甘茂传作「何遽叱乎」)荀子王制篇:『岂渠得免夫累乎。』正论篇曰:『是岂讵知见侮之为不辱哉?』吕氏春秋具备篇曰:『岂遽叱哉?』庄子齐物论篇曰:『庸讵知吾所谓知之非不知邪?庸讵知吾所谓不知之非知邪?』(释文曰:「讵,徐本作巨,李云:『讵,何也。』」)淮南齐俗篇曰:『庸遽知世之所自窥我者乎?』史记张仪传曰:『且苏君在,仪渠能乎?』(索隐曰:「渠音讵,古字少,假借耳。」)或言何遽,或言奚遽,或言岂遽,或言庸遽,或言渠,其义一也。『何遽不若汉』,史记作『何渠不若汉』,则遽为语词而非急遽之遽明矣。」 〔一九〕说苑「说」作「悦」。考证曰:「高山寺本『说』作『悦』。」师古曰:「说读曰悦,谓爱悦之。」 〔二0〕说苑「留与」作「与留」。 〔二一〕考证曰:「枫山本、三条本『语』下有『及』字。」 〔二二〕师古曰:「言素所不闻者,日闻之。」 〔二三〕集解:「张晏曰:『珠玉之宝也。装,裹也。』」索隐:「橐音托。案:如淳云『以为明月珠之属也』。又案:诗传曰:『大曰橐,小曰囊。』埤苍云:『有底曰囊,无底曰橐。』谓以宝物以入囊橐也。」师古曰:「有底曰囊,无底曰橐。言其宝物质轻而价重,可入囊橐以赍行,故曰橐中装也。」周寿昌曰:「有底曰囊,无底曰橐,索隐引作埤苍语。案左僖二十八年传:『子职纳橐饘焉。』宣八年传:『赵盾见灵辄饿,为之箪食与肉,寘诸橐以与之。』是橐可盛食,无底何以能盛?说文:『橐,囊也。』殆与囊一物,而大小分耳。索隐引诗传曰:『大曰橐,小曰囊。』今毛传作『小曰橐,大曰囊』,是传写异也。埤苍语未然。」 〔二四〕「他」,汉书作「它」,说苑作「佗」。集解:「苏林曰:『非橐中物,故曰他送也。』」师古曰:「它犹余也。」 〔二五〕汉书作「贾卒拜佗为南越王」,说苑作「陆生拜尉佗为南越王」。考证曰:「高山寺本、枫山本、三条本、宋本、中统本、游本、毛本、吴校金板,『为』下有『南』字,与汉书合,当据补。」汉书高帝纪下:「十一年五月,诏曰:『粤人之俗,好相攻击。前时,秦徙中县之民(如淳曰:「中县之民,中国县民也。」)南方三郡,(如淳曰:「桂林、象郡、南海。」)使与百粤杂处,会天下诛秦,南海尉它居南方,长治之,甚有文理,中县人以故不耗减,粤人相攻击之俗益止,俱赖其力。今立它为南粤王。』使陆贾即授玺绶,它稽首称臣。」 〔二六〕汉书高帝纪上:「初,怀王与诸将约,先入定关中者,王之。」师古曰:「约,要也,谓言契也。」 〔二七〕考证曰:「枫山本、三条本,『报』下重『高祖』二字。」 〔二八〕汉书「悦」作「说」。师古曰:「『说』读曰『悦』。」 〔二九〕续汉书百官志二:「太中大夫,千石。本注曰:『无员。』」刘昭注:「汉官曰:『二十人,秩比二千石。』」案:百官志二:「光禄大夫,比二千石。本注曰:『无员。凡大夫、议郎,皆掌顾问应对,无常事,唯诏命所使。』」然则贾之拜太中大夫,盖掌应对也,故于文帝时又为太中大夫使南越。   陆生时时前说称诗、书。高帝骂之〔一〕曰:「乃公〔二〕居马上而得之〔三〕,安事诗、书!」陆生曰:「居马上得之,宁可以马上治之乎〔四〕?且汤、武逆〔五〕取而以顺守之〔六〕,文武并用,长久之术也。昔者,吴王夫差、智伯〔七〕极武而亡。秦任刑法不变,卒灭赵氏〔八〕。乡使秦已〔九〕并天下,行仁义,法先圣,陛下〔一0〕安〔一一〕得而有之?」高帝不怿而有惭色〔一二〕,乃谓〔一三〕陆生曰:「试为我着秦所以失天下,吾所以得之者何〔一四〕,及古〔一五〕成败之国〔一六〕。」陆生乃粗述存亡之征〔一七〕,凡着十二篇。每奏一篇,高帝未尝不称善〔一八〕,左右呼万岁〔一九〕,号〔二0〕其书曰新语〔二一〕。 〔一〕 案:汉高帝之辱骂儒生,非仅陆生一人而已,史记郦生传,骂郦生竖儒。又叔孙通传,叔孙通儒服,汉王憎之。又郦生传载里中骑士谓郦生曰:「沛公不好儒,诸客冠儒冠来者,沛公辄解其冠,溲溺其中,与人言,常大骂。未可以儒生说也。」其不好儒,可谓极矣;然终能亡秦灭楚,开炎汉数百年之基者,岂非以闻陆生之言而有惭色,及未尝不称善之故耶?然则陆生启沃之功,诚有大造于汉也。 〔二〕 吴曾祺涵芳楼文论曰:「文有叙述事要,而必出于他人口吻,则不得不力求其肖;若一一务从典雅,则抵牾必多,刘子玄所谓『怯书今语,勇效昔言』是也。然此,太史公最为绝技,他人莫之及。观高祖本纪,屡曰乃公,又曰而公,使后人见之,必想见嫚骂语气;令当日悉改为朕字,以符诏谕之体,岂不矞皇典重?然而语气全失。至陈涉世家云:『伙颐涉之为王沉沉者。』俨然是一村俗人语。『佳城荡荡,寇来不得上。』俨然是一滑稽人语,而当日并不以鄙俚为病。」 〔三〕 汉书无「而」字。「乃」作「乃」。 〔四〕 汉书无「之」字。齐树楷:「一言而高帝转,写陆生,正写高帝。」 〔五〕 考证曰:「枫山本、三条本,『逆』上有『以』字。」 〔六〕 牛运震史记评注曰:「『逆取顺守』四字,道理极深,似涉权术家言,实三代以后有天下者不易之道也。宋儒见此等语,必痛诋之矣。」许钟璐史记书后下曰:「陆贾、郦生、随何,皆战国策士之遗,以用于高祖,遂得竭其智,以显功名;而吾独多乎陆生之言也,其对高祖曰:『汤、武逆取而以顺守之,文武并用,长久之术也。』高祖谩骂腐儒,故人不敢以儒术进,如陆贾之言,尚未闻于汉廷也,惜当时君相未足语此。」 〔七〕 师古曰:「夫差,吴王阖闾子也,好用兵,卒为越所灭。智伯,晋卿荀瑶也,贪而好胜,率韩、魏共攻赵襄子,襄子与韩、魏约,反而丧之。夫音扶。差音楚宜反。」宋祁曰:「浙本注文,『宜』作『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