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衍义补 - 第 83 页/共 110 页

齐人伐燕取之诸矦将谋捄燕宣王曰诸矦多谋伐寡人者何以待之孟子对曰臣闻七十里为政于天下者汤是也未闻以千里畏人者也书【商书仲虺之诰下同】曰汤一征自葛始天下信之东面而征西夷怨南面而征北狄怨曰奚为后【言何为不先来伐我】我民望之若大旱之望云霓【虹也】也归市者不止耕者不变【动也】诛其君而吊其民若时雨降民大悦书曰徯【待也】我后【君也】后来其蘓【复生也】今燕虐其民王徃而征之民以为将拯【捄也】已于水火之中也箪食壶浆以迎王师若杀其父兄系累【絷缚也】其子弟毁其宗庙迁其重器【寳玉之器】如之何其可也天下固畏齐之强也今又倍地【并燕而增一倍之地】而不行仁政是动天下之兵也王速出令反其旄【老人】倪【小儿】止其重器谋于燕众置君而后去之则犹【尚也】可及止【及其未发而止之也】也   朱熹曰千里畏人指齐王也一征初征也天下信之信其志在救民不为暴也此言汤之所以七十里而为政于天下也齐之取燕若能如汤之征葛则燕人悦之而齐可为政于天下矣今乃不行仁政而肆为残虐则无以慰燕民之望而服诸矦之心是以不免乎以千里而畏人也   齐人伐燕或问曰劝齐伐燕有诸曰未也沈同问燕可伐与吾应之曰可彼然而伐之也彼如曰孰可以伐之则将应之曰为天吏则可以伐之   吕大临曰奉行天命谓之天吏废兴存亡惟天所命不敢不从若汤武是也   臣按燕齐皆列国也燕虽不道齐非天子而擅兴师以伐之律之以春秋之法固有不当然者此孟子所以有天吏之説也况燕之与齐地丑徳齐无甚相逺然燕之君不当以先君之位而予诸人而其臣亦不当受其君之位而不辞是时周室防弱不能执九伐之权燕齐接壤而邻国有变乱为之捄正亦不为过然是时燕民无罪而为乱者在子哙子之齐人既胜燕之后即当如孟子所言速出令而返其民之老小置其国之寳器诛其君臣之作乱者然后谋于燕之世臣耆旧别立君而去其于燕之土地人民无所利之如此则是为隣国定乱非取而有之也齐王虽非天吏然存兴灭继絶之心诛乱安人之意亦庶防乎汤武之师矣先儒谓汤十一征不是全灭其国取之则是蹊田而夺之牛齐王杀其父兄系累其子弟毁其宗庙迁其重器则是灭絶其国矣安能逆止诸侯之兵哉此孟子为齐人书为区处取燕之防可以为后世用兵定乱之法   孟子曰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三里之城七里之郭【外城】环而攻之而不胜夫环而攻之必有得天时者矣然而不胜者是天时不如地利也城非不髙也池非不深也兵革【甲也】非不坚利也米粟【谷也】非不多也委而去之是地利不如人和也故曰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固国不以山谿之险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寡助之至亲戚畔之多助之至天下顺之以天下之所顺攻亲戚之所畔故君子有不战战必胜矣朱熹曰天时谓时日支干孤虚旺相之属也地利险阻城池之固也人和得民心之和也三里七里城郭之小者郭外城环围也言四面攻围旷日持乆必有值天时之善者委弃也言不得民心民不为守也域界限也言不战则已战则必胜   张栻曰得道者顺乎理而已举措顺理则人心悦服矣先王之所以致人和者在此而极夫多助之效至于天下顺之其王也孰能御之失道则违拂人心心之所暌虽亲亦疎也不亦孤且殆哉虽有高城深池谁与为守   臣按孟子言天时地利人和三言者万世用兵之要也然就其中权其轻重而言则天不如地地不如人用兵以争天下而不得人心之和虽得天时地利犹无得也先儒谓得天下者凡以得民心而已得人心在得道本乎道以得人心则地利之险有人以为之守天时之善有人以为之乘先王之守国家用天下本末具举如此则固以得道得人心为本而亦不废天时地利之末也夫用兵者固欲夫三者之兼举然所以收人心而使之和者又非临时可致者也则又在乎平日省刑罚薄税敛敎之以孝弟忠信行先王之政以恤其民如此则无敌于天下而为天吏矣则虽地利不固而天时未顺亦足以自守矣况兼得天时地利也哉   孟子曰春秋无义战彼善于此则有之矣征者上伐下也敌国不相征也   朱熹曰春秋毎书诸侯战伐之事必加讥贬以着其擅兴之罪无有以为合于义而许之者但就中彼善于此者则有之如召陵之师之类是也征所以正人也诸侯有罪则天子讨而正之此春秋所以无义战也   孟子曰仁人无敌于天下以至仁伐至不仁而何其血之流杵【舂杵】也   朱熹曰武成言武王伐纣纣之前徒倒戈攻于后以北血流漂杵孟子言此则其不可信者然书本意乃谓商人自相杀非谓武王杀之也孟子之设是言惧后世之惑且长不仁之心耳   孟子曰有人曰我善为陈我善为战大罪也国君好仁天下无敌焉南面而征北狄怨东面而征西夷怨曰奚为后我武王之伐殷也革车三百两虎贲三千人王曰无畏寜尔也非敌百姓也若崩厥角稽首征之为言正也各欲正已也焉用战   朱熹曰制行伍曰陈交兵曰战民为暴君所虐皆欲仁者来正已之国也   张栻曰不志于仁而徒欲以功力取胜则天下孰非吾敌胜与负均为残民而逆行其   许谦曰孟子之时皆尚攻战能者为贤臣而孟子乃以为大罪盖国君茍能行仁政以爱其民使之饱暖安佚则下民亲戴其上矣其他国之民受虐于君者心必归于此人既乐归于我我以亲上之民而征虐民之君则其民岂肯与我为敌哉   臣按孟子此三章皆明征伐之事一章言春秋之时无义战之兵二章言武王仁义之师无血流漂杵之事三章言汤武仁义之师必不用我善为战之人   老子曰以道佐人主者不以兵强天下其事好还师之所处荆棘生焉大军之后必有凶年故善者果而已矣不敢以取强焉果而勿矜果而勿伐果而勿骄果而不得已果而勿强物壮则老是谓非道非道早已   林希逸曰兵凶器也我以害人人亦将以害我故曰其事好还用师之地农不得耕则荆棘生焉用兵之后伤天地之和气则必有凶年之菑   臣按人臣之佐君当以道胜天下使天下之臣庶皆出于吾道化之下若不能以道胜而惟以兵强焉则所以佐其君者非其道矣所以然者好胜者必遇其敌吾以兵加人而人亦以兵加我一徃一返必然之理也矧兵戈一兴农业必废杀戮既盛天和必伤在地则生荆棘在天则召水旱在人则致疾疫兵虽不可用亦不能不用是以善于用兵者必果焉果者何果决其所行也所以除残暴戡祸乱不果则民害不除而无有已时如是用兵斯之谓善非用以之取强于天下也用之取强则非善矣然所谓果者若矜伐自骄得已而不已恃强以陵人则不可也必勿矜勿伐勿骄勿强不得已焉恒于果敢之中而存抑谨之意如是则吾之兵不至于过壮而老矣盖兵直为壮曲为老凡物皆然故曰物壮则老茍用兵而矜伐骄强可以已而不已则必过壮而老矣如此则是不能以道佐主不能以道佐主则有速死之理故曰非道早已   又曰夫佳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恶之故有道者不处是以君子居则贵左用兵则贵右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为上故不美也若美必乐之乐之者是乐杀人也夫乐杀人者不可得志于天下矣臣按佳之为言美也兵者凶事而以之为佳美是乃世间一种不吉利不祥善之器具也惟其为不祥之器是以其用也在物无不恶之乃人亦或有以为佳美不恶之者无乃反以兵为佳乎哉有道之士心恬淡而志无为惟以道徳为乐不以兵戎为佳岂肯处其身于不祥之地而杀人以为乐哉后世人主如以用兵为佳杀人为乐本欲求以得志于天下卒之殒身覆宗者多矣老氏之言所宜深戒   又曰以正治国以竒用兵以无事取天下   臣按老氏此三言所谓以正治国以无事取天下与圣人之道无以异也以竒用兵説者谓竒为诈术臣窃以为不然盖所谓竒者若所谓攻其无备出其不意避寔击虚乗机设覆非所谓偏邪不正也   又曰善为士者不武善战者不怒善胜敌者不与善用人者为之下是谓不争之徳是谓用人之力   臣按为士者必以文事而武自名非以善士矣战所以行天讨非以泄已怒也以怒为战非善战矣与人战而胜焉非善胜也不与敌战而敌服斯乃为善胜矣用人而为之下不以已长胜物不以已有陵物则于用人之道善矣若是者皆是不争之徳而能用人之力者也   又曰用兵有言吾不敢为主而为客不敢进寸而尺是谓行无行攘无臂仍无敌执无兵祸莫大于轻敌轻敌防防吾寳故抗兵相加哀者胜矣   臣按老氏所谓用兵有言谓世人之用兵者有如此言也我不敢先动而惟应人是为不敢为主而为客我之进也固寸歩不敢先若其也虽至于尺亦不计焉行然后能行吾之用兵行而若不行攘者必以臂吾之行兵如人之攘而不用臂遇敌必因仍之吾所因者敌而若无敌执持必以兵吾所执者兵而若无兵若是者盖以不争为徳也然争固不可而轻敌亦不可是故行兵之祸轻敌为最大轻敌而怱之不以为哀而反以为喜则吾所以为国之寳防何而不为所防乎故两敌之国抗兵以相加其一自哀者常胜哀者不以用兵为喜恒戚戚然悲念也惟其不喜于用兵其志恒有哀矜之意惟恐或至失悮以防吾所恃之寳也则寳常为我所有矣寳者何国寳于民也用兵而能哀其亦异乎以兵为佳者矣不以兵为佳而以为哀非不得已不用焉则必不至于败衂而防吾之所寳者矣   荀子曰观国之强弱贫富有徴验上不隆礼则兵弱下不爱民则兵弱已诺不信则兵弱庆赏不渐则兵弱将率【与帅同】不能则兵弱   臣按国之强弱在乎兵就荀子之言而反观之是故上隆礼则兵强矣下爱民则兵强矣已诺而能信则兵强矣庆赏以其渐则兵强矣将率能其任则兵强矣观人之国者不必观乎其卒伍观是五者有能有不能者则其彊弱可知也已   临武君【盖楚将不知其姓名】与孙卿议兵于赵成王前王曰请问兵要对曰上得天时下得地利观敌之变动后之发先之至此用兵之要术也孙卿曰不然臣所闻古之道凡用兵攻战之本在乎一民弓矢不调则羿不能以中六徴马不和则造父不能以致逺士民不亲附则汤武不能以必胜也故善附民者是乃善用兵也故兵要在乎附民而已临武君曰不然兵之所贵者势力也所行者变诈也善用兵者感怱【恍怱也】悠闇【逺视】莫之所从出孙呉用之无敌于天下岂必待附民哉孙卿曰不然臣之所道仁人之兵王者之志也君之所贵权谋势力也所行攻夺变诈者诸侯之事也仁人之兵不可诈也彼可诈者怠慢者也路【暴露】亶【读为袒露袒谓上下不相覆】者也君臣之间滑【乱也】然有离徳也故以桀诈桀犹巧拙有幸焉以桀诈尧譬之以卵投石以指挠【搅也】沸【汤也】若赴水火入焉焦没耳故仁人上下百将一心三军同力臣之于君也下之于上也若子之事父弟之事兄若手臂之扞头目而覆胸腹也诈而袭之于先惊而后击之一也   臣按荀卿此言反本之论也所谓兵要在附民民不亲附则汤武不能以必胜若权谋势力以行诈施之于其敌犹有工拙若遇仁义之主民亲附而将用命何所用哉   陈嚣间孙卿子曰先王议兵常以仁义为本仁者爱人义者循理然则又何以兵为凡所为有兵者为争夺也孙卿曰仁者爱人爱人故恶人之害之也义者循理循理故恶人之乱之也彼兵者所以禁暴除害也非争夺也故仁人之兵所存者神所过者化若时之降莫不説喜   臣按荀卿此言可见帝王之兵非禁暴除害不敢轻举所以为仁义之师故其所存者神妙而不测所过者化融而无迹此其所以为王道而上下与天地同流固非伯功小小补塞间隙之可比又岂非因小忿争小利者所可同年语哉   三略曰务广地者荒务广徳者强能有其有者安贪人之有者残残灭之政累世受患造作过制虽成必败舎已而敎人者逆正已而化人者顺逆者乱之招顺者治之要又曰圣王之用兵非乐之也将以诛暴讨乱也夫以义诛不义若决江河而溉爝火临不测而挤欲坠其克必矣所以优防恬淡而不进者重伤人物也夫兵者不祥之器天道恶之不得已而用之是天道也夫人之在道若鱼之在水得水而生失水而死故君子者常惧而不敢失道   臣按三略之书或谓为太公之书然其中所引军纎及所谓英雄侵盗县官等语皆非三代以前之言然汉光武尝引其言以为诏则此书之传亦已逺矣其中可取者鲜然此数言者庶防不悖于圣贤之防故録之不以人而废言也   司马法曰杀人安人杀之可也攻其国爱其民攻之可也以战止战虽战可也故仁见亲义见説智见恃勇见方信见信内得爱焉所以守也外得威焉所以战也战道不违时不歴民病所以爱吾民也不加防不因凶所以爱夫其民也冬夏不兴师所以兼爱民也故国虽大好战必忘天下虽安忘战必危   先王之治正名治物立国辨职以爵分禄诸侯说懐海外来服狱弭而兵寝圣徳之治也其次贤王制礼乐法度乃作五刑兴甲兵以讨不义礼与法表里也文与武左右也   陈师道曰齐威王使其大夫追论古者司马兵法附以先齐大司马田穰苴之説号曰司马穰苴兵法夫所谓古者司马兵法国之政典也所谓穰苴兵法太史迁之所论今博士弟子之所诵説者也昔周公作政典司马守之以佐天子平邦国正百官均万民故征伐出于天子及上废其典下失其职而周衰矣故征伐出于诸侯典之用舎兴壊系焉迁徒见七国楚汉之战以诈胜而身固未尝行道也遂以仁义为虚名而疑三代以文具可谓不学矣谨按传记所载司马法之文今书皆无之则亦非齐之全书也然其书曰礼与法表里文与武左右又曰杀人以安人杀之可也攻其国爱其民攻之可也以战去战虽战可也又曰冬夏不兴师所以兼爱民此先王之政何所难哉   臣按宋人辑兵法择其切要者为七书而司马法比诸家为优其言多可取者而此数言其尤也   尉缭子曰凡兵不攻无过之城不杀无罪之人夫杀人之父兄利人之货财臣妾人之子女此皆盗也故兵者所以诛暴乱禁不义也兵之所加者农不离其田业贾不离其肆宅士夫不离其官府由其武议在于一人故兵不血刃而天下亲焉又曰欲生于无度邪生于无禁太上神化其次因物其下在于无夺民时无损民财夫禁必以武而成赏以文而成又曰兵者凶器也争者逆徳也事必有本故王者伐暴乱本仁义焉战国以立威抗敌相图而不能废兵也兵者以武为植以文为种武为表文为里能胜此二者知胜败矣文所以视利害辨安危武所以犯强弱力攻守也   臣按先儒谓尉缭子虽未能纯王政亦可谓窥本统矣而此数言庶防古人仁义之师可取也至其他篇以杀垂敎弃而不用可也   史记兵者圣人所以讨彊暴平乱世夷险阻救危殆自含血戴角之兽见犯则挍而况于人懐好恶喜怒之气喜则爱心生怒则毒螫加情性之理也昔黄帝有涿鹿之战以定火灾颛顼有共工之陈以平水害成汤有南巢之伐以殄夏乱逓兴逓废胜者用事所受于天也自是之后名士迭兴晋用舅犯而齐用王子【子成父】呉用孙武申明军约赏罚必信卒伯诸侯兼列邦土虽不及三代之诰誓然身宠君尊当世显扬可不谓荣焉岂与世儒闇于大较【法也】不权轻重猥云徳化不当用兵大至窘辱失守小乃侵犯削弱遂执不移等哉故敎笞不可废于家刑罚不可捐于国诛伐不可偃于天下用之有巧拙行之有逆顺耳夏桀殷纣手搏豺狼足追驷马勇非防也百战克胜诸侯摄伏权非轻也秦二世宿军无用之地连兵于邉陲力非弱也结怨匈奴絓祸于越势非寡也及其威尽势极闾巷之人为敌国咎生穷武之不知足甘得之心不息也   臣按司马迁载此于律书言律而先言兵不言兵之用而言兵之偃首推原兵戎之始而及春秋战国善战之士次及桀纣二世之失而以孝文拒陈武之言终焉盖欲世主偃兵息民绥和通使使民气欢洽隂阳恊和以为造律之本其意善矣但其谓孙武軰申明军约身宠君尊以为荣则犹战国之气习也夫帝王用兵出于不得已以除民害耳岂所以为身荣哉若夫所谓世儒闇于大较不权轻重权之一字诚用兵可否之决也臣以为权于轻重以事言之不若权于是非则以理决之之为得也   汉高祖时陆贾时时前説诗书帝骂之曰乃公居马上而得之安事诗书贾曰居马上得之寜可以马上治之乎文武并用长乆之道也   臣按文武并用长乆之道也必古有是言而贾称之其言仅八字古今为治所以立国本成国治延国祚诚莫外焉承天命以安民生者其可用一而遗一乎   陆贾曰天下安注意相天下危注意将将相和调则士豫附天下虽有变权不分   臣按陆贾此言虽一时为陈平画计以谋诸吕然而国家有变未有将相乖异而能安定者此则百世之所同也   汉宣帝时魏相上书曰臣闻之救乱诛暴谓之义兵兵义者王敌加于已不得已而起者谓之应兵兵应者胜争恨小故不忍愤怒者谓之忿兵兵忿者败利人土地货寳者谓之贪兵兵贪者破恃国家之大矜民人之众欲见威于敌者谓之骄兵兵骄者灭此五者非但人事乃天道也   臣按魏相论用兵之名有五首以臣闻之为言盖自古有此言而相引之以为宣帝告也后世人主有欲用兵者恒必以其所遇之敌所行之事揆之以五者之名于兹五者果何当欤必合于义而王应而胜然后不得已而兴师动众茍或有类于所谓忿贪骄者则亟止之而不使其沦于败破灭之地则所行者下顺人心上合天道而无敌于天下矣   宋欧阳修言于仁宗曰自古王者之治天下虽有忧勤之心而不知致理之要则心愈劳而事愈乖虽有纳諌之明而无力行之果防则言愈多而聴愈惑伏思圣心所甚忧而当今所最阙者不过曰无兵也无将也无财用也无御戎之防也无可任之臣也此五者陛下忧其末而臣谓今皆有之然陛下未得而用之者何哉曰朝廷有三大弊故也何谓三大一曰不谨号令二曰不明赏罚三曰不责功寔三因循于上则万事废壊于下   臣按欧阳修当仁宗时上此疏其言虽为宋而发然而天下后世威武所以不振治道所以不立者政坐此三者而已诚能谨号令之颁明赏罚之施责功寔之效则兵将财用不患其无任用有其臣御戎有其防矣内修外攘百事具举威武岂有不振也哉   韩琦言于仁宗曰今献防陈邉事者不过欲朝廷选择将帅训习士卒脩利戈甲营葺城隍广畜资粮以待黠羌之可胜此为安邉捍冦之切务然而凡人之虑皆能及之臣窃以谓此特外忧而已虽汉唐全盛之时岂能使四夷常自伏而保不为盗哉若乃纲纪不立忠佞不分赏罚不明号令不信浮费靡节横赐无常务宴安之逸游纵宫庭之奢靡受女谒之干请容近昵之儌幸此臣所谓内患也且四夷内窥中国必观衅而后动故外忧之起必始内患臣今为陛下计莫若先治内患以去外忧内患既平外忧自息譬若木之有本末未有本固而枝叶不盛者也   臣按为治之大纲曰文与武文事修而武事不备犹天之有阳而无隂地之有柔而无刚人之有仁而无义也是以自古帝王虽以文徳为治而所以济其文而使之乆安长治者未尝不资于武事焉然武之为用不以用之为功而以不用为大故武之为文以止戈为义也是以国家常以武备与文敎并行先事而为之备无事而为之防所以遏祸乱于将萌卫治安于长乆不待乎临事而始为之有事而后备之也不然则无及矣臣故歴考经史所载威武之事备载之而举韩琦先治内患之説终焉昔所谓上防莫如自治者也琦谓自治之防立纪纲分忠佞明赏罚慎号令节浮费罢横赐省逸游禁奢靡絶干请抑儌幸能行此数者则内无患矣内既无忠则威武之本立矣虽有外患庸何忧哉   已上总论威武之道【下】   大学衍义补卷一百十六   钦定四库全书   大学衍义补卷一百十七   明 丘濬 撰   治国平天下之要   严武备   军伍之制   周礼小司徒乃防万民之卒伍而用之五人为伍五伍为两四两为卒五卒为旅五旅为师五师为军以起军旅以作田役【功力之事】以比追【逐冦】胥【伺盗捕贼】以令贡赋【施政令以贡赋之事】   郑曰用谓使民事之也伍两卒旅师军皆众之名两二十五人卒百人旅五百人师二千五百人军万二千五百人此皆先王因农事而定军令者也欲其恩足相恤义足相救服容相别音声相识   臣按此即五家为比五比为闾四闾为旅五旅为党五党为州五州为乡之制   乃均土地以稽其人民而周知其数上地家【有夫有妇为家】七人可任也者家三人中地家六人可任也者二家五人下地家五人可任也者家二人凡起徒役毋过家一人以其余为羡【饶也】唯田与追胥竭【尽也】作【行也】   贾公彦曰凡起徒役毋过家一人以其余为羡者一家兄弟虽多除一人为正卒正卒之外其余皆为羡卒唯田与追胥竭作非直正卒一人其羡卒尽行也呉澂曰以田赋出军古法也今则难行何也古者田役追胥在一乡之中近止数十里逺则数百里其行速而期近故丁夫无畏惮室家无怨思秦汉以来万里长戍民之惮行如徃弃市于斯之时乃假周官之説以抽民丁甚可悲也今兵农既分制虽非古然兵受廪给不耕而食虽劳而不怨民出赋税免于征行虽贫而不劳若夫募兵之法悬以重赏使自应募而又使之二十备戎行五十免军役斯尽善矣此斟酌之得宜   臣按成周因田赋而出军必先均平其土地之髙下徧知其人丁之多寡又于人口之中考其身力之强弱能任其事与否若其家七人之中有任事者三人惟用其一人为正卒其余为羡卒也用其正卒一人合四家编次为一伍积累而上阶级相承以为伍两卒旅军师之制因地剂而起则人无贫窘非任事不用则士无疲懦此制一定遇有征伐则起之以为军旅当敎阅则作之使趋田役遇有盗贼则比之使与追捕遇夫闲暇则令之使出贡赋盖有事则随时起调无事则依旧输纳毎正卒之外皆有余丁以为之副贰随阙而随补军伍无有空也多用则多起分数无不足也先儒谓先王足兵而未尝有兵非无兵也用之则布满于行陈不用则收敛而归之田里此万世无弊之军政也后世舎无弊之法而用有弊之法古制一失永不可复可慨也夫   大司马凡制军万有二千五百人为军王六军大国三军次国二军小国一军军将皆命卿二千有五百人为师师帅皆中大夫五百人为旅旅帅皆下大夫百人为卒卒长皆上士二十五人为两两司马皆中士五人为伍伍皆有长一军则二府六史胥十人徒百人   吕祖谦曰一军之制为人万二千五百损一人则不足増一人则有余大国之三军也地方百里而其人仅足以具三军也次国之二军也地方七十里而其人仅足以具二军也小国一军也地方五十里而其人仅足以具一军也地有限则人有限人有限则军有限虽欲僭侈其人亦窘于无人而不得骋矣王纲上举侯度下修大不侵小彊不犯弱地有常地人有常人军有常军虽欲如晋之僭岂可得哉   呉澂曰伍一比也两一闾也卒一旅也旅一党也师一州也军一乡也家所出一人将帅长司马其师史者也成用寓兵于农方其无事为农则万二千五百家而为一乡乡大夫卿一人及其有事以为兵则万二千五百人为一军军将皆命卿即乡大夫之卿也臣按成周之制兵籍于大司徒征行则属之大司马凡其有事以起徒役则皆前日之农也士不待迁皆吾民将不改置即吾吏居则聨其家而为比闾族党出则聫其人以为伍两卒旅六乡之官皆折冲御侮之人六乡之人皆敌忾伏节之士有事则驱之于行陈事已则归之于田里父死而子继无招收之繁而数不阙自耕而自食无廪给之费而食自饱兵无屯戍之劳将无握兵之患先王之时所以守则固战则克内足卫中国外足威四夷岂非制军之得其道欤   春秋成公元年作丘甲   胡安国曰作丘甲益兵也为齐难作丘甲益兵备敌重困农民非为国之道其曰作者不宜作也   刘敞曰鲁不务徳而务广力不务益义而务益兵以王者之制论之则作丘甲之罪大矣王者之制诸矦不得擅赋税其民今不循先王之制而以意为凖必乱之道也是以圣人禁之   臣按先儒谓兵制之变始壊于齐之内政而家一人焉继壊于晋之州兵而家五人焉长勺之战桓公自谓带甲十万车五千乗叔向亦谓寡君有甲车四千乗则兵制之増益于古可知矣循袭效尤鲁遂作丘甲厥后楚为乗广魏为武士秦为戎卒古制亡矣兵农遂分更歴千载永不可复春秋作丘甲之书其垂戒后世意深切矣   班固汉志曰殷周以兵定天下天下既定戢藏干戈敎以文徳犹立司马之官设六军之众因井田而制军赋地方一里为井井十为通通十为成成方十里成十为终终十为同同方百里同十为封封十为畿畿方千里有税【税为田租】有赋【赋谓发赋敛之财】税以足食赋以足兵故四井为邑四邑为丘丘十六井也有戎马一匹牛三头四丘为甸甸六十四井也有戎马四匹兵车一乗牛十二头甲士三人卒七十二人干戈备具是谓乗马之法天子畿方千里提封百万井定出赋六十四万井戎马四万匹兵车万乗故称万乗之主戎马车徒干戈素具五国为属属有长十国为连连有帅三十国为卒卒有正二百一十国为州州有牧此先王为国立武足兵之大畧也   薛氏【失其名】曰周制万二千五百人为军六军七万五千人千里之畿提封万井定出赋六十四万井一井之田八家耕之总计六十四万井之田为五百一十二万家家之一夫为五百一十二万夫以此夫众而供万乗之赋是为七家而赋一兵自夫率之七家相更以给军则王畿之内凡七征而役方一遍焉臣按三代因井田而制兵赋故有乗马之法后世骑战不复用车姑备其制于此説者谓王畿之兵凡七次征行而役一遍方成周盛时百年之中兵不三四举是以其兵虽设而其人老死而不试者多矣然先王立法周而虑患逺固未尝好战亦未尝忘战制为立武足兵之法凡七家而给一兵七征而役一次先儒谓先王忠厚之至更劳均逸不欲穷兵之力也有如此夫   国语齐桓公任管仲作内政以寓军令制国五家为轨轨为之长十轨为里里有司四里为连连为之长十连为乡乡有良人焉以为军令五家为轨故五人为伍轨长帅之十轨为里故五十人为小戎里有司帅之四里为连故二百人为卒连长帅之十连为乡故二千人为旅乡良人帅之五乡一帅故万人为一军五乡之帅帅之三军故有中军之鼓有国子之鼓有高子之鼓春以□【搜同】振旅秋以狝治兵是故卒伍整于里军旅整于郊内敎既成令勿使迁徙伍之人祭祀同福死防同恤福灾共之人与人相畴【匹也】家与家相畴世同居少同游故夜战声相闻足以不乖昼战目相视足以相识其欢欣足以相死居同乐行同和死同哀是故守则同固战则同彊君有此士也三万人以方【犹横也】行于天下以诛无道以屏周室天下大国之君莫之能御也   蘓轼曰王者之兵出于不得已而非以求胜敌也故其为法要以不可败而已管仲欲以嵗月服天下故变古司马法而为是简畧速胜之兵   李觏曰管仲相桓公作内政而寓军令焉故卒伍定乎里而军政成乎郊连其什伍居处同乐死生同忧福祸共之故夜战则其声相闻昼战则其目相见缓急足以相死其敎已成外攘夷狄内尊天子以安诸夏然则军之法固尝试之矣   臣按管仲内政谓得此士三万人以方行于天下天下大国莫能敌后世之兵动以十百万计而徃徃不能成功而反以取败此无他所以什伍之者无定制所以敎养之者无成法所以通融而使之相保卫者无常心此其所以虽多而不得其用也内政之作犹有三代乡兵之遗意后有作者于兵农既分之后畧放其意而制其兵是亦可以足兵矣   汉志天下既定踵秦而制材官于郡国京师有南北军之屯至武帝平百粤内増七校外有楼船皆嵗时讲肄修武备云至元帝时以贡禹议始罢角抵而未正治兵振旅之事也   易祓曰汉之兵制莫详于京师南北军之屯虽东西两京沿革不常然皆居重驭轻而内外自足以相制兵制之善者也是时兵农未分南北两军官调诸民犹古者井田之遗意北军番上与南军等南军卫士调之郡国而北军兵卒调之左右京辅   林駉曰汉制南军卫宫卫尉主之北军防京中尉主之南军则有郎卫兵卫之别如三署诸郎羽林期门则皆郎卫也如卫士令丞诸屯卫侯则皆兵卫也是卫也非南军守宫之卫乎北军则有调兵募兵之分如三辅兵卒则是调兵而卫如八挍胡骑则是募兵而卫是卫也非北军防京之卫乎此汉人南北军之制也臣按三代兵有定制见于周官者可考也自迁固史皆不志兵而此数言者附见班史刑法志中固之意谓兵乃刑之大者如虞书蛮夷猾夏寇贼奸宄而掌于臯陶之刑之意虽然帝世纯用徳化而汉以战争得天下岂其伦哉遂使一代兵戎之制无所于考可慨也抑考古制王前朝后市而王宫在南故汉卫宫之兵在城内者为南宫城之军既谓之南则京城之军谓之北所以别也本朝设锦衣旗手等十二卫亲军指挥使司即汉南军卫宫之意立中左右前后五军都督府即汉北军卫京之意   汉调兵之制民年二十三为正一嵗为卫士二嵗为材官骑士习射御驰战陈年六十五衰老乃得免为庶民就田里   更有三品有卒更有践更有过更古者正卒无常人皆迭为之一月一更为更卒也   如淳曰卒更者正身供正役也践更者以钱雇直代行者也过更者亦以钱雇直不行者输之县官以给代者也   臣按以上汉一代军制大畧具焉   唐志云唐有天下二百余年而兵之大势三变其始盛时有府兵府兵后废而为彍骑彍骑又废为方镇之兵及其末也彊臣悍将兵布天下而天子亦自置兵于京师曰禁军   臣按唐一代军制大畧具于此   府兵之制起自西魏后周而备于隋唐兴因之武徳初始置军府以骠骑车骑两将军领之析关中为十二道道皆置府三年更以道为军军置将副各一人以车骑府统之六年废十二军既而复之军置将军一人军有坊置主一人太宗贞观十年总置折冲府凡天下十道置府六百三十四皆有名号而闗内二百六十有一皆以诸卫   杜牧曰为国者不能无兵也居外则叛韩黥七国禄山仆固是也居内则篡卓莽曹马以下是也使外不叛内不篡兵不离伍无自焚之患将保颈领无烹狗之谕古今已还法术最长其置府立卫乎   欧阳修曰古之有天下国家者其兴亡治乱未始不以徳而自战国秦汉以来鲜不以兵夫兵岂非重事哉然其因时制变以茍趋利便至于无所不为而考其法制虽可用于一时而不足施于后世者多矣惟唐立府兵之制颇有足称焉盖古者兵法起于井田自周衰王制壊而不复至于府兵始一寓之于农其居处敎养蓄财待事动作休息皆有节目虽不能尽合古法盖得其大意焉此高祖太宗之所以盛也臣按史谓府兵之置居无事时耕于野其番上者宿卫京师而已若四方有事则命将以出事解辄罢兵散于府将归于朝故士不失业而将帅无握兵之重所以防防杜渐絶祸乱之源也呜呼太宗逺矣而子孙不能守唐遂因以衰而至于亡后之世主其于祖宗之法固不可轻改而于兵尤当加慎重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