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经筌 - 第 1 页/共 33 页
钦定四库全书 经部五
春秋经筌 春秋类
提要
【臣】等谨按春秋经筌十六卷宋赵鹏飞撰鹏飞字企明号木讷绵州人其意以説经者拘泥三传各守师説多失圣人本防故为此书主于据经解经其自序曰学者当以无传明春秋不可以有传求春秋无传以前其防安在当黙与心防矣又曰三传固不足据然公吾心而评之亦有时得圣意者夫三传去古未逺学有所受其间经师衍说渐失本意者固亦有之然必一举而刋除则春秋所书之人无以核其事所书之事无以核其人即以开卷一两事论之元年春王正月不书即位其失在夫妇嫡庶之间茍无传文虽有穷理格物之儒殚毕生之力据经文而沈思之不能知声子仲子事也郑伯克叚于鄢不言段为何人其失在母子兄弟之际茍无传文虽有穷理格物之儒殚毕生之力据经文而沈思之亦不能知为武姜子庄公弟也然则舍传言经谈何容易啖助赵匡攻驳三传已开异説之萌至孙复而全弃旧文遂贻春秋家无穷之蔡绦鐡围山丛谈载鹿溪生黄沇之説曰今时为春秋者不探圣人之志逐传则论鲁三桓郑七穆穷经则防计书甲子者若干书侵书伐凡几云云沇从学于陈瓘黄庭坚其授受尚有渊源而持论业已如此葢皆沿复之説也鹏飞此书亦复之流派其至陋者至谓经书成风不知为庄公之妾僖公之妾付之阙疑张尚瑗三书折诸讥其臆解谈经不知左氏有成风事季友而属僖公之事不值一噱颇为切中其病然复好持苛论鹏飞则颇欲原情其平允之处亦不可废寸有所长存备一説可矣乾隆四十三年六月恭校上
总纂官【臣】纪昀【臣】陆钖熊【臣】孙士毅
总 校 官【臣】陆 费 墀
春秋经筌序
蜀在天一方士当盛时安于山林唯穷经是务皓首不辍故其著述往往深得经意然不轻于自而人莫之知书之蔵于家者又以国难而燬良可嘅叹麟经在蜀尤有传授葢濂溪先生仕于合伊川先生谪于涪金堂谢持正先生亲受教于伊川以明笔削之防老师宿儒持其平素之所讨论传诸其徒虽前有断烂朝报之毁后有伪学之禁而守之不变故薫陶浸渍所被者广如冯公辅朱万里张习之刘光逺诸先生皆一时所宗吾乡木讷赵先生独抱遗经穷探索实为之倡所着诗故经筌二书有功于圣经甚大诗故湮没不传唯经筌独存其为説不外乎濂洛之学而善于原情不为传注所拘至于推见至隠使二百四十二年事了如在目其所防订率有依据经生学子窃其绪言以梯科第者踵相接也噫先生著书以淑后学岂为是哉先民谓春秋孔子之刑书传为案经为断其説尚矣然至当无二而三传殊说犹未免于致其疑有能卓然不惑于好恶是非之私不狥夫牵合傅防之失先原情以为之裁准得其情则案可断刑可用矣孔子作春秋必质诸人情孰谓探索于千有余年之后而不知原情以蔽事哉此余所以深有味于是书也余与先生居同里且受经于先生之髙弟毎患此书未能散见于四方谨刋诸家塾与同志共之读经者傥能主濂洛胡文定之说以求夫大经大法之要又以此书原当世之人情而归于至理广而充之举而措之以正谊明道为心以拨乱反正为事使吾夫子赏罚之公不徒载之空言尚先生明经之明咸淳壬申阳月朔后学石泉青阳梦炎序
春秋经筌序
木讷子作经筌自叙其首曰鱼可以筌求而经不可以筌求圣人之道寓于经如二仪三光之不可以肖象筌何足以囿之盖吾之所谓筌心也求鱼之所谓筌器也道不可以器囿而可以心求求经当求圣人之心此吾经筌之所以作也然圣人作经之心安在哉曰圣人驭天下之柄威福而已二帝三王之道行则所谓威福者为赏为罚为黜陟吾夫子之道否则所谓威福者为襃为贬为劝惩自其赏罚而观之则贤不肖判然玉石矣故虽识一丁字者亦知黜四罪举十六相诛二叔兴十乱为二帝三王之威福也若夫仲尼则以是柄寓之空言襃而伸忠魄贬而诛奸魂其文见于片言只字之间而威福与二帝三王同其用则深辞隠义讵可亿而度哉故五经鲜异论而春秋多异说麟笔一絶而三家鼎峙董之繁露刘之调人纷然杂出几成讼矣后学何所依从耶及何休杜预之注兴则又各护所师而不知经如季氏之陪臣知有季氏而不知有鲁非所谓忠于师者彼所学者则有太官墨守之喻所不学者则兴卖饼之讥各怀私意以护私学交持矛盾以角单言片论之胜于圣经何有哉故善学春秋者当先平吾心以经明经而无惑于异端则襃贬自见然世之说者例以为非传则经不可晓呜呼圣人作经之初岂意后世有三家者为之传邪若三传不作则经遂不可明邪圣人寓王道以示万世岂故为是不可晓之义以罔后世哉顾学者不沈潜其意而务于速得得其一家之学已为有余而经之明不明不问也愚尝谓学者当以无传明春秋不可以有传求春秋谓春秋无传之前其防安在当黙与心防矣三传固无足据然公吾心而评之亦时有得圣意者若何休癖护其学吾未尝观焉惟范甯为近公至于论三家则均举其失曰失之诬失之俗失之短不私其所学也其师之失亦从而箴之故谷梁子之传实赖甯为多如经书干时之战我师败绩赤曰不讳败恶内也甯知其妄正之曰雠无时而可通恶内之言传失之经书作三军赤曰古者诸侯一军作三军非也甯知其疎正之曰緫言诸侯一军又非制也若是者盖多有之故愚以为甯之学近乎公而王通亦曰范甯有志乎春秋焉愚学春秋每尚甯之志固愿视经为的以身为弓而心为矢平心而射之期必中于的鴈鹜翔于前不眴也三传纷纭之论庸能乱吾心哉庶有得于经而无负圣人之志盖春秋公天下之书学者当以公天下之心求之作经筌左绵赵鹏飞序
钦定四库全书
春秋经筌卷一 宋 赵鹏飞 撰
隐公
始隠
夫子尝曰如有用我者吾其为东周乎葢将兴西周矣兴西周之志不得行于时而寓于春秋故曰知我者其惟春秋罪我者其惟春秋则春秋者中兴周室之书也然则不始于孝不始于恵而始于隐何哉盖春秋之作为周也非为鲁也当孝公之世平王之初也庸讵知平王不能兴衰拨乱而为西周之宣王乎初则怠矣迄恵公之世平王之中也庸讵知平王不能励精改图振刷羣弊卓为贤主如商之太甲乎中亦懈矣初怠中懈则兴西周之业尚何望哉至隐公之世则平王之末年也平王之末政愈不纲而天下之乱有加于前而中兴无其人矣夫子于是悯悼衰世而作春秋春秋修中兴之教也故始于隐非始乎隐始乎平王之末也谓周室至是不可不中兴矣诸儒不探夫子之志妄指一事以为春秋之始是待圣人以不广也学者无取焉
不书即位
春秋之法有不没其实而见意者盖多矣而书即位不书即位之间尤显焉鲁十二公不书即位者四隐庄闵僖是也书即位者八桓文宣成襄昭定哀是也盖继故不书即位正也而隐非继故亦不书即位继正书即位正也而桓宣继弑亦书即位此所谓不没其实也恵公元妃孟子孟子卒而无嫡长隐公声子之子桓公仲子之子隐桓均庶也则隐公长当立恵公以仲子有手文为鲁夫人之异谓桓为嫡焉邪志也隐公因其邪志亦谓桓嫡而已庶曰桓长吾将授之故于元年不敢行即位之礼自以为己不当立将逊于位也圣人因其志而不没其实讥隐公不正即位之礼而萌寪氏之祸焉若夫文成襄昭定哀继正者也书即位常事耳而桓弑隐而自立宣杀恶及视而自立而亦书即位者此亦如其志不没其实以诛其簒也一不书即位二书即位皆不没其实而罪恶自见愚以是知春秋非圣人不能修也而或者谓定公受国于季氏亦书即位当从桓宣之例愚以为定公非簒也其得国非其意不当从桓宣簒立之例若定公从桓宣之簒则春秋用法无轩轾矣
元年春王正月
春秋之作有因旧史之文者有出于圣人新意者因史文所以全一经之体出新意所以示襃贬之法书元书春因旧史也书称太甲元年太甲元祀则谓一为元已见于太甲日中星鸟以殷仲春则四时之别盖始于尧则书元书春在春秋为无义例鲁史记之体当然矣惟书王不书王书正不书正则圣人之新意也于春之正月月上必书王盖以王法而正天下也人君即位之初不以有事无事皆书王正月余年事在二月则书王二月事在三月则书王三月惟事在时则书春而不月不月则不书王盖不可虚书春王月也【如五年春公矢鱼于棠】故无月而不书王者无襃贬十二公之中惟桓公有月而不书王有月而不书王桓无王也其说详之桓公若夫书正月者事在正月则书正月事不在正月则不书正月事在时则书春而不月惟元年不以有事无事皆书王正月以王法正之也
三月公及邾仪父盟于蔑
天子而去信则不能服天下诸侯而去信则不能有其国贵而卿大夫贱而士庶人不本乎信则无以立乎天地隐公千乘之君也内则疑其附庸外则疑其邻国逺则疑于外裔何以为国乎邾仪父附庸也首盟之宋邻国也继盟之戎逺人也亦盟之则隐公之不自信而疑人亦甚矣春秋之初圣人首书盟盟者志不信也且元年及邾盟而七年公伐邾及宋盟而十年翚伐宋二年及戎盟而七年凡伯来聘我而戎伐之则盟果可恃哉故春秋之书盟凡以讥其不信也然歃血要神以期疆之靖不犹愈乎干戈相向以讐兵毒民邪以三王之世责之则盟为不信以春秋之时待之则盟为美事矣圣人盖不得已而加恕心焉不没公不名仪父无贬词襃之欤曰是何足襃幸之而已其去干戈而即盟去盟而即信则尚可以还三王之世也惜乎隐不数年渝盟而即戎圣人复何望哉附庸之君未王命者书字仪父邾君之字
夏五月郑伯克段于鄢
圣人之治天下始于修身齐家尧始于亲九族舜始于逊五品文王始于刑寡妻以至于兄弟武王始于重民五教孔子言大学之道亦始于齐家故春秋之作尤以名教为重春秋之初首书郑伯克段之事呜呼圣人尚忍言之盖亦不得不诛也然则何以诛乎郑伯不友段不弟均名教之罪人也而段为重世之説者皆甚郑伯而恕段不知段何以恕也君虽不君臣不可以不臣父虽不父子不可以不子兄虽不兄弟遽可以悖逆邪予段之説本于序诗者之误后学也诗序汉书附益之非圣人之言也叔于田大叔于田二诗之辞皆刺段也而序者曰刺庄公且其诗曰巷无居人不如叔也言无叔之横也叔在薮火烈具举襢裼暴虎献于公所言叔之暴也二诗无一言及庄公何也其说生于左氏曰称郑伯讥失教也特以为庄公失教以致段之愚非谓庄公之罪重于段也而序诗者误以为刺庄公是兄不可以不兄而弟可以不弟也吾窃谓圣人责臣之过常重责君之过常轻非茍加轻重也长幼之分也尊卑之义也分义定而天下定吾不信郑伯之罪重于弟也凡诸侯之弟称弟亲之也或称公子宗之也段不言弟不称公子比于路人也比段于路人庸谓之恕段乎盖庄公不幸有悖逆之弟如舜之待象可也礼以绳之仁以字之禄之而不可任以事富之而不可宠以兵而郑伯之罪本于请邑而不拒缮兵而不禁益其愚助其虐至不可制而将以兵加我焉然后以兵克之左氏所谓讥失教是也克者胜之之辞郑伯不克段则段克郑伯书曰克段言段彊暴幸郑伯之胜也使不幸而段克兄又何以训哉愚谓观诗之防而得春秋之意明春秋以正段之罪盖以名教之义不可重诛兄而轻责弟也
秋七月天王使宰咺来归惠公仲子之赗
中庸九经之一曰厚往而薄来所以懐诸侯也自入春秋天王之厚往则然矣望其薄来不可得也书天王来归惠公仲子之赗责鲁也而说者以为罪天王不当赗人之妾盖鲁以为夫人赴诸侯王因是来赗焉然则经何以不书夫人曰不书夫人所以正隐也仲子惠公之妾桓公之母隐公以仲子为惠公之正室而赴于诸侯是启桓之簒心也初不行即位之礼既又正桓母为夫人而赴于诸侯五年又为之考宫献羽则桓之心枕刀习毒已萌于此盖恨其稚而志不伸矣是隐公之自取祸也故圣人于其来赗也斥曰仲子不以夫人书也而天王何责哉鲁有妾防而平王赗之平王崩而鲁不会愚以是知望鲁之薄来不可得也夫子责鲁不其重欤宰士也咺名也非宰周公之宰膳宰之宰也微者曰氏车马曰赗
九月及宋人盟于宿
信不足而后盟两君交盟尚疑不信而微者相盟信复安在哉且不信者君也而盟则微者也微者之盟果能结二国之信邪及宋人盟于宿无盟可也至十年乃伐宋而取二邑则微者之盟何有于信哉外出大夫名而内不书公公屈于大夫讳之也及齐髙傒盟是也或承上文而内不出主名及国佐盟于袁娄是也内不书公外书人皆微者也此宿之盟是也
冬十有二月祭伯来
古者王臣无外交王臣天子之臣诸侯亦天子之臣诸侯则许其相朝一徳以尊天子而王臣缔交亦何损于王室哉盖周之制王畿千里曰万乗以制四方诸侯大国不过千乗合十大国始能敌王畿之内所以犬牙相制以杜僭乱之隙凡食采于王畿者皆万乗之数也使内外之分不严而寰内之卿大夫交于诸侯内外之势一合则王畿危矣此王臣所以不得外交者为是也今祭伯非王命非朝非聘非奔非放而率然来鲁何哉其来之意不可得而知也故直曰来以诛之说者皆曰祭国伯爵惟黎錞以为字曰天子三公称公如宰周公之类是也其余则字也祭叔尹子单子刘子皆字也不然刘子卒来赴以为爵也当曰刘子卷卒何以直曰刘卷也以是知其伯叔子皆字也祭采邑此说谐理故取之
公子益师卒
大夫之卒书于册者其国之上卿当国者也生为国之股肱股肱或亏何痛如之故君为之不视朝撤乐减膳以着其戚登名于史册以示礼也公子益师鲁之卿也其事虽不见于春秋而史必书之以崇恩也此鲁史之旧非圣人之新意惟书氏去族则见其善恶也公子氏也书氏所以别不书氏者以见襃贬焉或以公子为命大夫或以公子为世卿意之也吾于无骇详之
二年春
事在时则不书月不月则不书王无义例他皆仿此谓隐公十年无王者臆论也
公会戎于濳
公会戎于濳说者皆曰会礼以会诸侯犹可也会戎甚矣噫不度时论势而责人于难吾未见其达也先王盛时寄象鞮译皆列于四海之外叛则讨之服则绥之来朝则坐之门外不与诸侯齿也周徳之衰其属杂居中夏赤狄白狄伊雒之戎陆浑之戎骊戎徐戎皆与诸侯同处明王不作隐公其能驱之四海之外哉凡伯天子之使而戎辄伐之鲁与之有疆之交能保其不犯牧圉乎幸其不以戈防相舂而惠然寻会鲁何辞而拒之哉故不得不会之也
夏五月莒人入向
莒向均小国地丑徳齐初无以大相过也自入春秋彊凌弱众暴寡以一日兵力之舒则要利幸胜于邻国王法不行而诸侯専兵以犯侯度也春秋之初以兵入人之国者此为兵首则其贬固不轻也入者以兵直造其国都也三传书入之例穿凿甚矣而春秋书帅师者将尊师众也书师将尊师少也书人将卑师少也君将不言帅师此春秋之常也至春秋之变则不然有君将而书人者有将尊而书人者贬也有师众而书人者恃众也盖春秋不变文无以着襃贬莒人者何也莒子也左氏以向姜不安莒而归莒人入向以姜氏还则非众也非将卑师少也人莒子以重其贬诛兵首也自是而后向不复见于经至宣四年公及齐侯平莒及郯莒人不肯公伐莒取向则向卒为莒所灭而地入于莒也则莒之暴戾甚矣故圣人于此首诛之以见意
无骇帅师入极
极微国也以鲁之众而无骇之専帅大众以临之宜乎直入其国而莫敢抗也然动大众而陵小不足以言武而无骇所以然者将以示威于莒也莒人入向向迫近乎鲁鲁人疑其东鄙之侵也故亦动大兵以胁之莒则不能无恐矣极何负于鲁哉隐公即位修好于四邻近而邾宋逺而外裔皆会而盟之莒虽睥睨于东邻亦将有以亲之也故其后因纪子帛为密之盟而遂结浮来之好则今日帅师之举非公意也无骇继公子执国柄者也以其柄之在己而専为是役故圣人恶其専兵去族以示贬谷梁谓隐不爵命大夫爵命自爵命耳何与于去族书族乎是谷梁以爵命为命氏也命氏自命氏何干于爵命乎爵命何也礼大国三卿皆命于天子次国三卿二卿命于天子一卿命于其君虽大国之卿不过三命周礼一命受职再命受服三命受位此三命也大国之卿三命次国之卿再命小国之卿一命此所谓爵命也何与于命氏哉命氏非天子命也其君之命也公之子称公子公子之子称公孙公孙之子不可称公曾孙故以王父字为氏也如公子公孙皆生则姓之受氏之常也不必命于其君惟公孙之子不可称公曾孙故以王父字为氏私所不安焉故必请于君而君命之此命氏也何与于爵命哉左氏谓无骇卒羽父请族者为无骇之子请族也杜氏不达以为为无骇请族则无骇为终身无姓也岂人情哉然则无骇公孙无骇也无骇卒而羽父为无骇之子请諡为展氏也诸儒谬以爵命为命氏谓无骇不书氏为未爵命故愚力辩之
秋八月庚辰公及戎盟于唐
费誓言徐戎并兴东郊不开则鲁之有戎患盖始于伯禽伯禽之贤不免设甲胄备弓矢植板余峙刍茭而后能御之盖亦劳矣今隐公春会之戎请盟公辞及秋复乞盟而遂及之盟则知戎之有慕于鲁而服之不劳也隐何足慕哉隐虽不正而有逊国之心视千乗之位如敝屣春秋之世盖难其人即位之初和睦于四邻故戎因是而有慕焉虽歃血要神非戎人所宜然而修疆之好以弭兵息民者则亦春秋之美事也以文王之圣而事昆夷太王之贤而事獯鬻隐公何疵焉春会而秋盟之隐公之虑患深矣则唐之盟非得已也不得已而盟之隐公盖亦知司盟之典不可紊再辞而不也
九月纪裂繻来逆女冬十月伯姬归于纪
讥不亲迎也纪侯娶于鲁而使大夫逆女非礼也伯姬鲁女也妇人谓嫁曰归
纪子帛莒子盟于密
莒自入向之后哆然有窥鲁之心故无骇帅师入极以怖之莒虽小国僻处海上有夷风焉伺间而窥鲁盖未已也纪裂繻往来莒鲁之间而知之于是遂与莒子盟于密为鲁谋也周官有调人谐和万民有合方氏除其怨恶则和谐讐怨亦圣人之所与也故裂繻字而不名襃之也卒之八年为浮来之盟莒鲁交好终隐及乆无东鄙之侵子帛之功也然则子帛奉命逆女而遂盟莒子可乎大夫出疆有可以尊国家利社稷専之可也不惟足以平莒鲁而纪鲁之好愈笃则于其国亦不为无益也子帛裂繻字序莒子上主盟也或曰公子结媵陈人之妇于鄄遂及齐侯宋公盟何以不字曰结抗也大夫不可会公侯会伯子男可也结抗齐宋不旋踵而来伐结之罪也子帛盟莒子顺也不旋踵而莒鲁交好子帛之功也圣人之书法视人之功罪而已何容私
十有二月乙夘夫人子氏薨
夫人子氏隐公之妻也左氏以为仲子且安有元年先归赗至二年而后薨邪诬人甚矣天王虽微亦不致颠倒死生之理以死理赗生人也不近人情一至此哉公羊以为隐母亦非也隐既不自正安肯正其妾母为夫人且惠公元妃孟子则隐母声子桓母仲子均妾也仲子不得为夫人【案归赗不书夫人】声子亦安得为夫人非独隐公不以为夫人圣人亦不与其为夫人也安得以夫人书若然则无以知隐之正矣曰均庶则长立隐公长也长则为正若妾母则均不可称夫人也则是夫人子氏隐妻也隐既不自正亦安肯称为夫人曰称夫人臣子词也鲁以隐为君岂容不以子氏为夫人薨称夫人国人辞也不书隐不以夫人礼之也隐虽不以为夫人而国人夫人之圣人亦因而夫人之所以正隐之当立也
郑人伐卫
左氏曰讨公孙滑之乱也共叔之乱滑出奔卫卫人为之伐郑取廪延于是郑人伐卫虽滑之奔不见于经然春秋之始郑卫之怨不可得而考以克段之事观之则段奔其子必不安于郑糊口于卫亦无足怪者郑不幸而有兄弟之隙而卫又因其余孽而加兵于郑盖亦交乱邻国矣然圣人书郑人伐卫若责郑之深者何哉于以见郑庄之不仁也管蔡之乱周公诛其父而録其子盖以为乱者管蔡也其子何罪故封之上以慰先君之心下以明己之不私于杀也今郑庄克其弟而不字其子使栖栖然侨累于卫而又加兵于卫焉使卫而不敌则滑复为郑伯所鱼肉也卫郑地丑徳齐则其伐卫也必不以微者行今不书君将不书师不书帅师斥而人之贬郑之辞着矣其后使州吁得以借口而胁宋伐郑宋郑交兵迄隐之世不解职此为之兵端也贬而人之其防逺哉
三年春王二月己巳日有食之
经书日食三十六着天变以警惧人君也隂阳家流则曰日行有常度当食则食事之常耳庄二十五年一食不当食而食厯家误也古有太阳当亏不亏羣臣称贺者亦厯家之误也呜呼拘忌之学以天废人不可以训夫日者君象也君徳不刚则隂侵之而薄食见于日诗云十月之交朔日辛夘日有食之亦孔之丑安得视以为常而不戒惧哉书曰乃季秋月朔辰弗集于房瞽奏鼔啬夫驰庶人走夫君人者当修徳于无事之时而弭变于未形至天变作区区奏鼔素服撤膳避正寝亦何及矣然与夫信瞽史之诬视以为常而不惧者犹有间也故夫春秋书日食灾变凡以垂人君畏天之戒而已而左氏何休乃指一事一臣一国之应以为騐此圣门之叛臣也至于或书朔或书日或不书日或日朔皆不书旧史失之圣人之意不在是吾故略之
三月庚戌天王崩
春秋二百四十二年厯十有三王而书崩书者五周赴于诸侯而鲁会也故其之月日尊諡得书于鲁之史册孔子亦因史册而书之书崩不书者四周赴而鲁不会也故之月日尊諡不可知也崩皆不书者四赴有所不及鲁亦不会也则崩日月尊諡皆不见于史册孔子亦因而或书或不书焉以见鲁之无周而不会周室之微而赴告有所不详也书者五惟文九年襄王书叔孙得臣如京师昭二十二年景王书叔鞅如京师其三则不书大夫如京师不书大夫如京师何以知其会曰微者也微者不登于册又不可书鲁人也礼莫重于天王诸侯躬行正也以大夫非礼也况以微者乎圣人或书大夫或不书大夫以见意然犹愈夫不会者之甚也
夏四月辛夘尹氏卒
春秋书王臣卒者二刘卷与此尹氏卒是也卒未有书氏者书氏讥世卿也诗曰尹氏大师维周之氐周之有尹氏久矣尹氏世柄周政至春秋而不改故圣人于此因其卒来赴而书之以见义其后尹氏立王子朝尹氏以子朝奔楚世以氏书其讥可知也左氏以为君氏卒声子也且鲁夫人皆书薨未有书卒者惟定公十五年姒氏书卒哀公十二年孟子书卒盖姒氏哀公妾母定公薨哀未君也故书卒若以为声子隐母也隐即位于今二年非未君也何以不书薨孟子者昭公娶于吴为同姓谓之吴孟子哀不敢以小君之礼居之故不书薨声子非同姓也又何嫌况君非姓也不可曰君氏若以为小君之君则经有书我小君者矣君氏云者自不成称谓古无是言也
秋武氏子来求赙
诸侯有贡天子无求礼也周室之衰诸侯不贡而天子至于下求春秋其可不作乎平王崩鲁不会至来求赙而卒不会焉则赙之得否又未可知也鲁于春秋未为彊暴之国以鲁观之诸侯可知矣呜呼仁人君子视此可为太息也而书生之论乃以为不书天王为天王讳恶夫子于此忍益诸侯之横而不悯周室之微乎春秋书求者三文九年春毛伯来求金亦不书天王说者遂以为讳天王下求使若出于武氏子毛伯之自求焉然则桓十五年天王使家父来求车何以书天王无乃车服乃天子之所当求邪求其说而不得乃曰车服天子之所赐反求于下不君也故书天王以示贬噫不书天王以为为天王讳恶书天王又以为着天王之罪周之微甚矣不容负天下之罪如此之重也此岂仁人之言哉不知武氏之来平王崩威王未君也毛伯之来襄王崩顷王在防也诸侯在防称子若葵丘之盟书宋子践土之盟书卫子是也天王不可书周子故直书王臣焉凡书求赙求金求车皆诛诸侯不贡而天下无王也尚何责天王哉武氏世卿也武氏子未命也
八月庚辰宋公和卒
分义天下之大闲也君子不以小防乱大分不以小谦废大义宋之乱宣公启之而穆公成之也宣公舍其子而立其弟是以小防乱大分也穆公又舍其嗣而归其侄是以小谦废大义也故宋之乱者二世宣穆之罪也圣人非不尚贤也尚贤而隳分义则争且乱故非朱均虽尧舜不茍逊也益非不贤也禹传启而不授益岂禹之不能逊哉杜乱原也拘小防持小谦未有不乱者隐公欲逊桓而乱吴王将逊札而乱茍不启乱则大禹无事乎传子以求异于尧舜也愚窃怪后世有启之贤而不传以务过大禹无朱均之子而茍逊以僭拟尧舜也宋宣穆再逊而再乱簒夺二世迄襄公而始定襄公不悛而又欲逊公子目夷幸目夷不受而其乱遂已不然宋之祸又未艾也故愚因穆公之卒明分义以为世戒云春秋诸侯卒必书名以名赴也书爵諡鲁会也惟吴楚不书黜僭也
冬十有二月齐侯郑伯盟于石门
春秋外盟不志此何以志为六年艾之盟张本也圣人无茍辞一言之志丝牵绳联实有条理顾学者不可不考尔春秋之初宋郑为讐国而齐乃郑之与国也石门之盟结旧好矣非首交盟也古者诸侯睦乃四邻以蕃王室春秋诸侯无望其蕃王室各固私党以要利而已隐公之世宋卫为西党齐郑为东党鲁则徘徊于二党之间惟利是从盖初比于宋矣至艾之盟而从齐附郑故圣人于此书石门之盟而知齐为郑之私党及六年艾之盟则知公从齐而附郑也其事昭然可考学者无以传溷经则圣意白矣
癸未宋穆公
内诸侯书薨常也外诸侯书卒从赴也赴曰卒谦辞也鲁史因其赴而説者以为夫子尊内而黜外非也鲁史因其赴而书孔子亦因鲁史而书非黜也外书则书公我会尊之也
四年春王二月莒人伐杞取牟娄
杞在周为三恪周之盛时拥上公之爵天子有祭膰焉有防拜焉明王不作方伯连帅之职不修莒蕞尔东夷而敢称兵扼之以掠夺其地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自周之晚诸侯以彊暴相侵力不敌者则为其吞噬千八百国至于春秋才七十余国耳子产言天子之地一圻列国一同今大国数圻若非侵小何以致此以大侵小固其势也而莒何恃哉自入春秋首加兵于向天下无敢谁何者僻处海上时出而搏噬井蛙横行自以为无敌矣于是扼杞之弱称兵而攘其封邑圣人其何以容之春秋之初三见于经而两人之以其近于东垂外之也至桓十二年公会杞侯莒子盟于曲池而后释今日之憾然牟娄之邑卒为莒有至昭五年莒牟夷以牟娄来奔则牟娄又转而之鲁杞侯不特不能复其侵疆而迁徙畏避之者不一于以知杞之果不足证也徒守夏时何益于保哉
戊申卫州吁弑其君完
君臣之分与天地俱生与天地俱久顺之则存逆之则亡然世逮叔末乱臣贼子固有冐危亡而逆之者然亦有逆之而不亡因以得国者呜呼王法不行三纲沦而九法斁春秋其可不作邪春秋书弑君者三十六所以正君臣之分明天地之伦也然有称国以弑者众弑之辞也薛弑其君比之类是也有称人以弑者微者也宋人弑其君杵臼之类是也有称名以弑者诛其人也宋督弑其君与夷与此州吁之类是也宋督去氏州吁去族同一贬焉追其命氏絶其属借也然则许止蔡般何以不去世子去世子则不知其为弑君父也惟内之弑逆则不书非私鲁也隐闵之薨不书地薨非其地也不书若不得也微而显矣惟桓公弑于齐则书薨于齐盖弑于他国不得不地也书防至自齐不得不书也惟去夫人之族以见意焉噫圣人之防隐显抑扬抑自有防乱臣贼子宜削迹于后世矣
夏公及宋公遇于清
宋鲁之遇为卫谋也左氏言公与宋公为会将寻宿之盟未及期卫人来告乱夏遇于清以礼以地考之疑左氏为得其防清卫地也礼曰诸侯未及期相见曰遇公与宋公将行会礼未及期各简其仪以遇礼见焉左氏之説与礼经合而于地为有据吾从之卫有州吁之逆宋鲁皆卫邻也闻其变当如何田常弑其君孔子沐浴而朝请讨之则卫之乱宋鲁所当谋也然二君相遇于卫地而返宋遂从州吁伐郑以济其恶焉恶在其为谋也谋之不善则遇之其以礼哉圣人所以不黜其爵而愧之
宋公陈侯蔡人卫人伐郑
为恶之罪轻党恶之罪重盖自作孽者足以杀其身而已党恶者诱人为恶其害可胜既乎春秋之法诛恶人常轻而絶党恶常重宋殇党恶者也州吁弑逆未有以定其位而悦其民谓前二年有伐卫之师以为先君之怨未偿也将加兵于郑则疑兵不敌而败于前扫境而出则疑陈蔡之袭其后彷徨筹度以为宋公子冯在郑终为宋患乃逢宋殇之意而假援于宋宋殇不之察举兵而从之又为之胁陈蔡以往盖卫桓公陈出也而州吁弑之疑陈合蔡而议其后也然已率陈蔡则陈有所不从故借宋人之力而胁之宋殇隂堕其计连三国之师以从其伐郑卒之郑不可克无功而返而宋殇党恶之罪胶不可赦呜呼簒逆之人小人恶觌其面而宋公奉社稷而从之尚何逭腰领于圣笔之下哉故圣人不以卫主师而以宋公为兵首诛恶党也恶党孤则乱臣贼子絶矣
秋翚帅师会宋公陈侯蔡人卫人伐郑
公及宋公遇于清为卫谋也既而宋从卫伐郑而鲁不从公知义也然公之即位常不自正而在朝之臣常若己所不当臣焉故无骇帅师入极而公不禁今翚之出春秋黜族知其専也审矣卫之恶【阙】 宋殇堕州吁之谋而陷党恶之罪隐公亦不能禁翚之行而遂与宋公同科宋则自陷矣而翚之行吾窃为隐公惜之夫簒逆天下之大恶也盗与小人偶小人耻之隐公有逊国之贤而与州吁同列其何顔以见宗庙哉虽其兵出于翚而公不在行然公不能制而鲁国之人与其恶亦隐公之辱也周公出征作大诰于时周公摄政也其诰必称王若曰以命之不敢専也今翚不以公命而行専之甚矣而公以千乗之权不能禁一公子何以制命愚是以知寪氏之祸盖兆于此易曰臣弑其君子弑其父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所由来渐矣由辩之不早辩也吾于翚见之
九月卫人杀州吁于濮
罪莫大于弑君国莫幸于得贼君弑而贼不讨臣子之罪也大司马九伐之法放弑其君则残之以兵而残其国矣非但刑一人也故法出于司马而不出于司冦用是知圣人责弑君之罪为重也春秋王法不行君弑而贼逸者多矣弑君三十六而杀罪人者才六焉惟杀州吁及无知书人得讨贼之辞也而晋里克卫喜则书国以杀又目贼为大夫盖不以弑君之罪杀之罪国人也陈佗之罪则陈不能讨而蔡人杀之与蔡得邻国讨贼之义而罪陈无臣子也蔡般之恶则蔡不能杀而楚诱杀之亦非霸讨也楚蔡两有罪焉故不去世子以示义其余则或因而君之或因而命之或衎衎然出入其国而无敢谁何者呜呼司马之法安在哉夫子作春秋凡以兴周公之典也彼幸逃司马之伐而卒受圣笔之诛吾因是而知襃贬之权不轻于赏罚之柄也
冬十有二月卫人立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