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氏春秋经解 - 第 4 页/共 18 页
郑伯使其弟语来盟
来盟者求盟于我也
秋八月壬申御廪灾乙亥尝
尝秋祭也周之八月夏之六月也其言八月壬申御廪灾乙亥尝者以不时与灾之余而尝也以不时与灾之余而尝此威之不恭也甚矣
冬十有二月丁巳齐侯禄父卒宋人以齐人蔡人卫人陈人伐郑
案十一年及郑师伐宋丁未战于宋宋人怨突之背己也故以齐人蔡人卫人陈人伐郑以者乞师而用之也谓四国本不出师宋以力弱不足乞四国之师从而伐郑尔僖二十六年公以楚师伐齐取谷定四年蔡侯以吴子及楚人战于栢举皆此义也然四国从宋伐郑助其不道其恶亦可见矣
十有五年春二月天王使家父来求车
天王使家父来求车者诸侯贡赋不入周室材用不足也
三月乙未天王崩
威王也
夏四月己巳齐僖公五月郑伯突出奔蔡
突厉公也簒忽立国人不与故出奔蔡凡诸侯不能嗣守先业以堕厥绪荒怠煌惑结怨于民上下乖离播越失地自取奔亡之祸者皆生而名之此年郑伯突出奔蔡昭二十一年邾子来出奔楚二十三年莒子庚舆来奔哀十年邾子益来奔之类是也
郑世子忽复归于郑
前曰郑忽出奔卫今曰郑世子忽复归于郑者明忽世嫡当嗣也凡诸侯大夫出奔与执其反国也或书归或书复归或书入或书复入归者善也复归不善也入者恶也复入者甚恶也是故复入重于入入重于复归不若归之之善也书归善者威十七年蔡季自陈归于蔡成十五年宋华【户驾反】元自晋归于宋之类是也复归不善者此年郑世子忽复归于郑僖二十八年卫元咺自晋复归于卫是也入恶者庄六年卫侯朔入于卫襄三十年郑良霄自许入郑之类是也复入甚恶者成十八年宋鱼石复入于宋彭城襄二十三年晋栾盈复入于晋之类是也忽世嫡当嗣其言不善者诸侯受国于天子郑世子忽其奔也祭仲逐之其归也祭仲反之以其进退在祭仲而不在天子也
许叔入于许
许叔许男弟入者恶入也许叔入许许不言出者非大夫也非大夫故畧之凡不言出者皆此义也
公会齐侯于艾邾人牟人葛人来朝
皆防国之君案隠元年公及邾仪父盟于蔑庄二十三年萧叔朝公皆自此称人者贱其相与朝弑逆之人贬之也
秋九月郑伯突入于栎【音厯】
郑世子忽后归于郑故郑伯突入于栎以偪之栎郑邑
冬十有一月公会宋公卫侯陈侯于袲【昌始反】伐郑将纳突在栎故公会宋公卫侯陈侯于袲伐郑袲宋地
十有六年春正月公会宋公蔡侯卫侯于曺
未见纳突故复会于此
夏四月公会宋公卫侯陈侯蔡侯伐郑
公与宋卫陈蔡之君比【音被】谋连共伐郑纳突其恶可知也
秋七月公至自伐郑
助篡伐正逾时而返
冬城向【舒亮反】
不时也下言十一月则城向在十月矣周之十月夏之八月也
十有一月卫侯朔出奔齐
卫侯不道国人逐之出奔
十有七年春正月丙辰公会齐侯纪侯盟于黄二月丙午公及邾仪父盟于趡【翠轨反】
黄齐地趡鲁地
夏五月丙午及齐师战于奚
此公及齐师战也不言公者讳之庄九年及齐师战于干时僖二十有二年及邾人战于升陉皆此义也奚鲁地
六月丁丑蔡侯封人卒秋八月蔡季自陈归于蔡蔡威侯无子季威侯弟也其言自陈归于蔡者威侯卒蔡季当卒时多簒夺明季无恶故曰归于蔡所以与许叔异也
癸已蔡桓侯
蔡侯爵书者不请諡也
及宋人卫人伐邾冬十月朔日有食之
不言日失之也
十有八年春王正月
威无王元年二年十年十八年书王者春秋之法王无十年不书也十年无王则人道絶矣是故二百四十二年王无十年不书者也
公会齐侯于泺【卢笃力角二反】公与夫人姜氏遂如齐
泺之会夫人在是也不言公及夫人会齐侯于泺者夫人之行甚矣不可言及也不可言及者公弗能制也后言公与夫人姜氏遂如齐者啓其致祸之由耳易称女正位乎内男正位乎外男女正天地之大义也威公不能内正夫人之位而与之外如彊齐以取弑逆之祸宜哉
夏四月丙子公薨于齐
齐侯与夫人姜氏通使人贼公公薨于齐不言弑者讳之也
丁酉公之丧至自齐秋七月冬十有二月己丑我君桓公
九月而威諡也其曰我君威公者此臣子自諡以公礼而也
春秋经解卷二
<经部,春秋类,孙氏春秋经解>
钦定四库全书
春秋经解卷三
宋 孙觉 撰
庄公上
元年春王正月
春秋之法继正则即位继弑则不即位故一十二公之间继弑而不行即位者三焉庄之继威威见弑于齐也闵之继子般般见弑于庆父也僖之继闵闵见弑于庆父也即位礼居丧逾年于正月朔日始就阼阶之位南靣而改元以聴断一国之政葢盛礼也继弑而自立者则不忍行即位之礼以为君父见弑于人则为之子者亦何心于即位也春秋因而不见所以深痛先君之祸而少伸嗣子之恩焉左氏曰不称即位文姜出故也赵子曰母以得罪去国犹为不忍父为他国所弑其情若何非通论也三月文姜方孙何妨正月即位此为妄也公谷曰不言即位按实不行其礼谓之不言非也
三月夫人孙于齐
春秋鲁史其纪鲁事异于外非以为讳也吾之君必无是恶君之夫人必无是行也吾之君则甚有道者也吾之夫人则甚有徳者也待之以有道有徳之人然而常不道而见弑常有罪而出奔则非待之者之过也为之君为之夫人者皆自取之然吾之所以待之者犹是也谓之君则至尊者也谓之夫人则至贵者也至尊至贵之位非所以待不肖奸恶之人也然不肖焉奸恶焉非号名之不美非位势之不崇也所以为之者非其人也吾不以今之为者非其人而卑
其位势恶其名号也吾所以待之犹是也君夫人者至尊至贵之位而有道有徳之称也吾待之不可不以是礼也为之者非其人吾不与也春秋之法诸侯而失其国家者谓之出奔所以罪其不能守天子之土不能奉先君之祀也鲁之君夫人去其位失其国家者谓之孙孙之言谦也谦孙而去其位也故尧典曰将逊于位是也春秋于鲁君夫人之出奔谓之孙犹曰吾君夫人之去其国不过逊其位尔非出奔也鲁君之见弑者谓之薨犹曰吾君未尝不正终焉焉得见弑于人乎凡吾之为是法者所以待君夫人也非所以待见弑出奔者也故春秋之书孙者三夫人之孙者二文姜之孙则去其氏哀姜之孙则不去之文姜杀其夫威公哀姜杀其子闵公奸恶之迹同而弑君之罪等然其氏或去或不去者圣人之意也文姜之恶可见矣其孙于齐是宜见絶于齐也不称姜氏所以许齐絶之也齐侯则是与夫人为恶者矣然许齐絶之者非为齐襄设也以明骨肉之亲恶之大至其害义则虽其亲得絶之也哀姜之恶可知矣其孙于邾邾非哀姜之国非所宜徃也特曰善氏所以明邾得絶之也文姜齐女齐絶之则有踈骨肉之嫌圣人辨其嫌使之得絶故不称姜氏而唯书之曰夫人孙于齐哀姜孙于邾邾非其族以明邾不当受异姓之女它国之夫人来则絶之尔故书之曰夫人姜氏孙于邾公羊曰内讳奔谓之孙按言奔为孙所以待之厚而责之深也谓之讳非也公羊曰夫人固在齐矣其言孙于齐念母也谷梁曰接练时録母之变始人之也啖子曰岂有先在齐而今书孙乎盖见不书夫人之至尔不知姜氏随丧而归不告庙则不书也又曰不称姜氏贬按夫人不称姜氏所以明齐得絶之也左氏曰不称姜氏絶不为亲此説近之而谓之礼又非也
夏单伯逆王
左氏作单伯送王杜预以单伯为王臣天王将嫁女于齐使鲁主其昏故单伯来送之也公谷皆以为单伯者吾大夫之命于天子者也按杜预所以推单伯为王臣者葢见左氏作送王于是之时王犹未至鲁既言送女则决非鲁臣也又鲁之大夫死皆书卒其不书者其有所见而单伯之卒不见于经又无不当书卒之迹内臣未尝书字而单伯书字若蔡伯毛伯之类是也故杜预因此数事推为王臣也然单伯于此见经之后庄十四年书齐人陈人曹人伐宋单伯防伐宋冬又防诸侯于鄄春秋王臣而防诸侯但序诸侯之上不若内臣而书其防也惟内臣防诸侯则曰防某由此观之则单伯内臣非王臣也王未至于鲁不当称送此当从二作逆王为是也然内臣而称单伯者二所谓吾大夫之命于天子者是也天子命之畿内之邑使之归国为大夫故书氏书字同之天子大夫也郑祭仲陈女叔之类是也卒不见经或有大恶或旧史所无未可知也书曰逆王者天子之女下嫁诸侯之国尊卑不敌必使同姓之国主之鲁之主王之婚葢同姓亦常事耳天子之女且至使大夫者逆而为之主亦常事耳皆不当书而书之者盖威公见弑于齐仇雠未复而庄公又在衰绖之中天子乃于是时使之主王之婚下嫁于齐居丧主婚非礼也又与仇雠之国为礼失礼之甚者书曰单伯逆王以见天子不当使居丧者主婚鲁不当交仇雠而单伯不当逆也公羊曰何以不称使按内臣外出未尝有言使者春秋省文耳何独于此始发例乎谷梁曰其义不可受之于京师也按逆王则是如京师可知也不须曰如京师也惟曰君弑于齐其义不可受此説是也
秋筑王之馆于外
荀子云从道不从君从义不从父人之大行也入则孝出则弟人之小行也葢事有不中于道理有不合于义者则虽君父有命有不必从惟道义之所在耳威公见弑于齐仇雠未复庄公之丧犹未除也而天王遽使鲁主齐王之婚天王则失礼矣为庄公者当以衰绖未除仇雠未复辞于天王期于得请而后已于是之时非无同姓之诸侯非无无丧之隣国也盖庄公未之辞尔辞之不固与不辞同也诚之至者通于鬼神哀之切者感于异类君父之雠未复俨然在衰绖之中乃释怨解仇与之为婚姻之主虽能变其礼而筑舘于外然犹未免于交婚也圣人以庄公为事君不尽其诚居丧不致其哀忘君父而交仇雠舎衰绖而亲弁冕虽筑舘以示变然不能救其罪也春秋之法责贤者备不知而为者犹可恕也知其是非犹且为之此圣人所深诛之者也庄公知主婚之非而而改筑王之舘孰与辞之而不筑也葢攘鸡者待来年而后已孟子非之不当主婚而筑馆于外春秋罪之左氏曰于外礼也谷梁曰变之正也不能辞之而徒筑于外乃以为正礼正止如是乎非也赵子曰筑之为宜不如辞之为正是也
王使荣叔来锡威公命
春秋书锡命者三威公之命锡之于既薨之后文公之命锡之于即位之初成公之命锡之于在位八年三诸儒论其礼皆不同杜预寻左氏之説则以谓威公之命若今之哀策文成则锡以命圭合瑞为信若如其説则锡命之礼有不同矣然经书之皆曰命无异文焉公羊以为命者加我服也何休觧之曰九锡也按九锡盖诸侯极盛之礼非大功大徳不輙加之矣以周室之衰而鲁侯之弱不应十二公之间赐之九锡者三也谷梁曰有受命无来锡命范亦曰九锡也至如陆淳赵子之徒以谓如汉已来就加爵秩今以经考之则威公已死文成时在位谓之追锡死者则在位者不通也谓之加服赐圭则已薨者无用也尚书文侯之命有秬鬯弓矢亦不具九锡周礼大宗伯以九仪之命正邦国之位有受职受服受位受噐赐则赐官赐国作牧作伯之别然则上之赐下尊之赐卑皆谓之命故书言天子则曰天命言臣则君命言子则父命盖命者亦无定物上之所加君之所赐则谓之命春秋之时天王有赐于鲁则皆书曰锡命于其来求则指其定物曰求车求金此圣人之微意而君臣之大法也君而有赐于臣父而有赐于子不以其多不以其少不以其贵不以其贱皆曰命焉物之多少贵贱不可校也其所重者尊者之命焉君而有求于臣父而有求于子多者言其多也少者言其少也贵者言其贵也贱者言其贱也为之臣子而君父有求于我焉则所以事之者不至而有罪矣必言其贵贱多少以为轻重也春秋书锡者三而皆谓之命书求者三而指名其物圣人之微意而君臣之大法也春秋书王必曰天所以别吴楚之僣号表天下之无二且推尊之明无与上也其不书王者三范寗所谓旧史有详略夫子因而弗革者也赵子曰杀弟出居覩文见义至于锡命威公则嵗月已深不异其文则无以见恶按经书锡威公命则弑君大恶之人而天王之命加之讥贬之意已见何须去天也当从范寗之説锡威公命见其生不能诛死锡之命其无王也甚矣
王姬归于齐
不书来逆者葢齐侯自来得礼亲逆常事不书齐与鲁为世讐而鲁主其婚又在衰绖之中也不书王姬之归无以见鲁之失礼而天王失命也赵子曰内女归非常乃书此説是也公羊我主之谷梁为之中者归之也十二公之间书王姬之归者惟二处耳足知书之皆非常也
齐师迁纪郱鄑郚
春秋书迁有二例宋人迁宿迁非宿之意为宋所彊迁邢迁于夷仪邢自迁国非人彊之至于郱鄑郚三邑为齐师所迁与例不同而书之有异此圣人之意也纪无可灭之罪齐侯志欲灭之纪于当时其行又贤圣人于齐之灭纪特变文以示义不与无道之齐而灭有道之纪凡迁之例皆书人以见迁人之国为已附庸贪利忘义行如匹夫纪三邑之见迁则书曰齐师以见三邑之民无去纪之意而齐以彊师迁之也郱鄑郚迁之于齐则三邑为齐有也春秋之例夺取它国之邑者谓之取齐实夺纪三邑以为已有然不曰取而曰迁者取它国之邑容有可取之罪纪实无罪而齐彊取之不与无道者取有道之邑变其文书曰迁春秋于纪之亡也见孔子之意眷眷然不忍也自迁邑至于大去其国孔子书其事而致意者三齐实取纪三邑而书之曰迁葢不与三邑之入齐而纪至于弱也纪季以酅叛于齐不曰以叛而曰入盖曰齐为无道安得有邑从之乎齐实灭纪而纪侯出奔不曰出奔而曰大去葢曰齐安得逐有道之君而使之出奔乎纪侯大去其国耳孔子于纪之亡三致其意所以甚疾无道之齐而深防有道之纪齐灭人之国以自彊虽得志于一时而孔子罪之则其恶流于不泯纪见絶于彊齐而无告于天下然春秋善之则其志伸于无穷公羊曰不言取为襄公讳也案变取为迁深恶之也安得为之讳乎若曰为贤者讳则襄公大恶之人春秋安得为之讳也谷梁曰纪国也郱鄑郚国也或曰迁纪于郱鄑郚郱鄑郚者纪之三邑耳谓之国非也若迁纪于它处当加其文范寗非之是也
二年春王二月葬陈庄公夏公于庆父帅师伐于余丘于余丘之地公谷皆以为邾邑而杜预阙之此当以公谷为定春秋之例国则曰伐邑未有书伐者于余丘特书伐者孔子之意也邾者鲁附庸之国于余丘鲁附庸之邑曰亲近者莫过于附庸附庸之邑叛而至于命将帅师伐之所以见内之徳有所不修内之政有所不明附庸我国也于余丘我邑也我之邑叛而至于伐也何系于邾焉叔孙州仇帅师隳郈郈我之邑也不得曰隳鲁郈也焚咸丘咸丘我附庸邾之邑也不得曰焚邾咸丘也围宋彭城不书宋无以见彭城之属宋也咸丘于余丘书曰邾则无以见邾为我附庸而二邑为我之邑我附庸之邑叛而至于大夫之尊举国之众声其罪而伐之则我之所以为国者无乃有所不至而然乎于余丘之不系于邾所以责内尤深也公羊曰国之君存焉耳若邾君实存于此当曰伐邾以邾君为重也春秋之法举重者书之邾君实存乃曰于余丘则是举轻者言之而杀其罪也此非也谷梁曰公子贵矣曰师重矣而敌人之邑所以讥公也若讥公不以将尊师众者敌大则是教人战也春秋乃教人战乎此非也
秋七月齐王姬卒
外女而为外夫人者春秋皆不书卒非与鲁事且非惩劝所系虽来告亦不书王姬而鲁主其婚者则为之服亦不书其常事无所载也春秋书王姬之归者皆在于庄公之时而其归又为齐夫人者所以罪庄公忘君父之大雠狥婚姻之常礼也王姬之归者二而书卒者一葢其卒适在于庄公之时也庄十一年归齐之王姬其卒不在于庄公之时则不书也庄公父见杀于齐而国小力弱仇雠不复虽一时见命于天子而庄公不能以大义辞之为主其婚而竟成其礼至其来告王姬之卒则庄公又为服其夫人之服君父之雠同于草莾而不报仇雠之夫人为之主而为之服所以见庄公一失于前而其后荡然失之也鲁与天王同姓圣人之后而礼义之邦也天王之女下嫁诸侯天王之后归于京师者多鲁主之然而十二公之间二百四十二年之久王姬之归书之最备者齐王姬也单伯之逆筑馆于外王姬之归王姬之卒二百四十二年之间见于春秋者凡四春秋常事不书而齐王姬之事书之备者所以见庄公尽礼于仇雠而无恩于先君也罪之大则书之备其恶之积不可掩也十一年之王姬书归而遂已者但以见庄公主婚之罪也其卒或于他公之时齐虽来告鲁虽为微服亦不书也仇雠者尝易世矣主婚者尝已死矣罪无所加则不书也公羊曰我主之也谷梁曰为之主者卒之鲁主王姬之婚不一也何独卒王姬乎元年者卒之则十一年者何不卒之也啖子曰公为之服也十一年之王姬何不为之服赵子曰记是以着非为仇雠夫人服犹以为是交仇雠者亦得礼也啖赵之説亦非也
冬十有二月夫人姜氏防齐侯于禚
孔子曰不曰如之何如之何者吾末如之何也已葢孔子之意以谓天下万事处得其道而制得其初者则不至于无如之何及其至于无如之何也天下之大恶万事之极所不可谏止所不能救者圣人亦犹曰不能如之何而已矣瞽瞍者何如其父也商纣者何如其君也舜之事父可谓孝矣而瞽瞍不爱也且将杀之舜念父母之不我爱何也我之事之未必至也日号泣于旻天于父母祗载见瞽瞍瞽瞍亦允若瞽瞍之顽如此也而舜终格之为舜者亦曰事父之道不曰如之何也文王之事纣可为忠矣而纣不爱也且将杀之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而服事商之心不懈也庇民之徳日大而事君之心日小卒自免于祸后世之为人子者父之顽苟不甚于瞽瞍者皆可以为孝也为人臣者君之恶苟不甚于啇纣皆可以为忠臣也孔子谓天下之恶无不可止之者万事之弊无不可救之者以舜文王之事知之也夫人姜氏之恶见贬于春秋见刺于诗并出于传可谓大恶不可掩至着而不可救矣然而孔子书之曰夫人姜氏防齐侯于禚鲁之国庄公之国也夫人姜氏庄公之母也孔子书姜氏之恶于庄公在位之年庄公有罪也庄公父见杀于齐侯而母奔于齐为庄公者宜哀痛其父之死不以其理也毁瘠深墨哭泣思慕以仇雠未复为刺骨之恨以父之见弑为穷天之耻愁忧痛伤若不容其生于一日也则其母姜氏虽顽如瞽瞍虽恶如桀纣且将感动其心而奔之有所不忍也故姜氏之防齐侯葢庄公之哀戚不至而诚心不笃耳论此义者多矣惟赵子得之曰姜氏齐侯之恶着矣亦所以病公也此深于春秋者之言也故栁子厚尝称其书曰读夫人姜氏会齐侯于禚见圣人立孝经之大端谷梁曰言防非正也姜氏之恶如此乃徒责之曰非正则其所谓正者忘其大矣
三年春王正月溺防齐师伐卫
溺未命之大夫也无骇翚挟之类是也不曰帅师师少也防者外为志也伐者声其罪而行也左氏曰疾之也按不称氏未赐族尔谓之疾而去之非也谷梁曰不称公子恶其防仇讐而伐同姓故贬而名之也公羊谓吾大夫未命者其説是左氏谷梁皆穿凿也
五月威王
臣之事君犹子之事父父之丧而子不徃则不孝矣君之丧而臣子晏然不赴于义得乎天王崩春秋载之甚详周之告崩则书崩鲁之防则书义无可疑也然而啖赵之徒皆以为万国之数至众封彊之守至重故天子之丧诸侯不得越境而奔丧修服于国卿往吊送既卒哭而除丧若此则文九年叔孙得臣如京师葬襄王为得礼也春秋常事不书得礼者又书之则失礼者如何见乎按天王崩当従孙复之説古者天子崩诸侯近者奔丧逺者防故周礼大行人若有大丧则诏相诸侯之礼此説是也説春秋者多议春秋之时书鲁如京师者一若鲁公实有防天王之事则于经当书经不书其事安知鲁公之自往也葢春秋常事不书其非常者则书之叔孙得臣叔鞅之如京师以其君不自往故着具使臣之罪也若鲁公自往乃是礼当然者合礼则不书也春秋书侯之未尝言所往之臣其书之如公子遂如晋晋襄公者葢以使卿防其礼太重见其失礼故书之也天王而使臣者罪公不自往也诸侯而使卿讥卿往失礼也故天王而得礼者但曰某王诸侯而得礼者但曰某公书臣徃者皆有罪也鲁公之如京师天王得礼不书也书公如京师者一罪成公因防伐秦而遂事也古者诸侯即位必朝于天子春秋之时其礼多废庄三年威王因防威王遂如周也宣三年匡王襄二年简王皆因防而徃也由此观之则知诸侯即位之后当行朝礼三公即位之初未尝如周又因防天王自徃以行二礼且亲周也襄王之在文公九年故文公不徃而得臣徃也景王之在昭公二十二年故昭公不徃而叔鞅徃焉益知即位之乆则事周之心益懈不自徃而使臣也然则威王之亦庄公自徃之不书于经常事不载威王之崩在威公之十五年于是始者谷梁谓之改是也以其非常是庄公自徃故书之耳左氏曰缓也按实改非缓而方也谷梁或曰郤尸以求诸侯范寗非之
秋纪季以酅入于齐
春秋之法以己之邑入于它国者书之曰叛酅者纪邑纪季以之入齐而经不书以叛而谓之入者春秋之变例而圣人之意也夫以甚弱之纪而抗虎狼之齐必至于伤残其人民而覆亡其宗社溃灭而后已也纪侯闵其民之无辜而念宗社之不祀也则使其弟季以酅入齐求以生其民人存其宗祀若纪侯者固王道之所贤而圣人之所与况于春秋之时争夺侵伐之无已杀伤败亡之不救贪利而不爱其民屈彊而终覆其祀者不可胜数而当此之时纪侯之行独能如此孔子安得不少进之乎故于弟季以酅入齐也不以例书曰叛而变文曰入以见纪季受兄之命而能存其祀也公羊曰贤纪季者服罪也按纪季无罪齐以强灭之而纪侯不忍闘其人民使季存其宗祀何罪而服乎非也
冬公次于滑
春秋书次皆讥也凡兵者义而后动可也不义而动动而有畏畏而后次也或以义而动动而加畏亦畏而次也故次有二例然皆讥也纪鲁世相婚姻世相防盟世相徃来纪侯见逼于齐齐已迁其三邑矣纪季又以酅入齐矣纪之亡在于旦夕也公不忍而徃救之然又畏齐而不敢也故徒次于郎焉凡兵者量力而后动中节而后举不量力虽中节不可举也不中节虽量力不可动也故兵者量力为上中节次之葢有不量力而亡其国家者矣宋襄公之败于是也力虽强而不中节者又不可胜罪也当是之时纪虽危亡然为庄公者宜量其力之如何可徃也则徃救也力不可救则不如勿徃而已矣内空虚其国家外无救于危亡徒至于郎而次止焉圣人罪其劳众而无功也书曰公次子郎郎左氏作滑公谷作郎当以公谷为定左氏之例曰凡师一宿为舍再宿为信过信为次春秋书次十六未有舍信之文书次但讥其次不论其久也左氏之例不通矣公谷皆是
四年春王二月夫人姜氏享齐侯于祝丘
春秋诸侯相见皆谓之防防者葢春秋之时诸侯相见以礼之名也简礼而防者谓之遇遇罪又重于防也二百四十二年之间未有言享者其因防而相享者亦不书以防为重则享不足校也夫人无道而享齐侯亦因防而后享也然经不言防而言享者姜氏防齐侯又享之播恶于二国之内会已不可况享乎以享为重故书享也姜氏齐侯之恶不待贬絶而见矣为庄公者亦未免于有罪也谷梁曰享齐侯所以病齐侯也按姜氏大恶而公犹有罪何独病齐乎陆淳曰讥之此説是也
三月纪伯姬卒
春秋内女归为诸侯夫人则书卒盖其尊卑敌公公为之服九月之服故也中庸曰期之丧达乎大夫三年之丧达乎天子葢以为诸侯则有国君之尊故于旁期之丧皆降为大功内女适诸侯为夫人则于公有姑姊之亲公为之服九月服春秋以恩録之故书卒也其有恶行则去卒以示贬明不足以録之以恩郯伯姬是也其贤行之着若纪伯姬宋共姬者则着其始终之事卒之详以见其贤焉纪伯姬隠二年归于纪于是始卒书之者公为之服以恩録之且明其无恶行也谷梁曰吾女适诸侯尊同则吾为之变此説是也
夏齐侯陈侯郑伯遇于垂
遇者简礼而防义同隠八年遇于垂按齐陈郑三国之遇三皆无事迹今以经前后校之当是之时齐将灭纪而畏陈郑救之故齐侯为主求陈郑为遇以安二国也所以知其必然者葢郑于威十二年尝与鲁助纪及齐宋燕战于纪之国都宋齐败绩陈又郑所与之国故兼遇二国结其驩心而其下遂书纪侯大去其国也然则齐侯将防人之国而畏诸侯之兵至于求和而相遇其亦不可胜罪也
纪侯大去其国
孟子曰昔者太王居邠狄人侵之事之以皮币犬马珠玉不得免也乃告其耆老曰狄人之所欲者吾土地也吾闻之也君子不以其所以养人者害人二三子何患乎无君我将去之去邠逾梁山邑于岐山之下居焉邠人曰仁人也不可失也从之者如归市葢太王之所去者邠之地尔邠之人未尝去太王也故古者去其国而能不失其人者惟太王耳后世亦有去国者矣未闻其国人从之如太王之去邠也春秋书纪侯大去其国説者褒之或遇其实贬之或失其真皆未为得也公羊之説最为诞妄齐襄复九世之雠而纪侯当絶灭是春秋灭人之国犹为贤也此不近人情矣谷梁曰大去者不遗一人之辞言民之从者四年而后毕也若纪侯举国而去不为大去民尽从之则当复建国如太王之岐山然春秋于此之后纪遂不见葢纪已灭矣此不通矣陆氏之徒曰尧禅舜舜禅禹非贤非徳莫敢居之若捐躯以守位残民以守国斯皆三代已降家天下之意若陆氏之徒以纪侯去国为尧舜之心虽三代不能及也谷梁陆氏褒之则过其实公羊贬之又失其真俱未为得也孟子曰春秋无义战彼善于此则有之以此施于春秋不独战伐之一事盖春秋之意孟子以一言尽之彼善于此则有之此极至之论也春秋之时无徳而固守其位无道而固持其国者天下皆是也终于一身之不保而至于奔亡生民之无辜而至于涂地纪侯于是之时不忍闘伤其民而苟全一身之爵也使其弟以酅入齐以存其祀而脱身去之宗祀复存不可曰灭其臣与民未尝逐之不可曰奔圣人美其轻去一身之位而重举一国之民也特变其文而曰大去纪侯之所谓贤葢春秋之时贤也非孔子之所谓贤也大去之所谓褒葢春秋时之褒非孔子之所谓褒也太王去邠国人从之邠之地亡而人未尝亡也纪侯去国国且至于亡而人亦亡也邠之人被太王之徳深如父母也父母徃则子从之故太王亡邠不亡其人也纪之人被纪侯之徳浅其为纪民与为齐民等耳纪亦一君齐亦一君去纪而归齐则是失一君而得一君也故纪侯去国民不从之纪侯亡纪遂亡其人也春秋之贤纪侯乃为当时忍闘其民者设也纪侯之贤春秋之贤耳非孔子之所谓贤也葢去其国而不若太王者皆孔子所未与者也孔子论羣弟子之行未常与之为仁而管仲者孔子谓之如其仁葢管仲之仁齐小白时之仁也然则纪侯之贤乃春秋时之贤尔此不可不辨
六月乙丑齐侯纪伯姬
仗大义而为小恶者春秋之所诛也齐大恶矣欲为小善以掩之又春秋之所深诛也齐侯灭人之国逐人之君入其地为附庸春秋之大恶不可胜诛矣乃于伯姬之卒加恩之将以掩其恶而求善名也然不能逃孔子之诛也矣故春秋之作所以公万世之与夺正一时之是非齐侯之于伯姬众人之所谓善一时之所谓仁然而孔子罪之纪季之以酅入齐众人之所恶一时之所谓非然而孔子与之故心不纯道则虽亡国之夫人不得为仁志存乎善则虽叛其兄而出奔是亦为义赵盾反不讨贼安知其弑不与谋故书曰赵盾弑其君楚于已尝讨罪然而遂欲县陈故书曰楚子入陈心则是而迹非迹虽善而情恶一时所不能辨众人所不能知者春秋正之齐侯有虎狼之行而为妇人之仁百十夫人不能偿灭国之罪乃欲一伯姬而掩覆其恶耶公羊曰虽遇纪侯殡亦将之葢公羊贤齐襄之行终欲附成其説假令能纪侯遂足赎灭国之罪乎谷梁曰失国故隠而之按书齐侯之所以罪齐侯耳何谓隠之乎
冬公及齐人狩于禚
公之父见杀于齐公之于齐有不同天之雠也然而庄公忘其父之雠而贪齐之利畏齐之彊元年主其婚三年臣防其伐春秋一书之以见其罪然元年之婚见命于天王虽有交仇雠之罪其责差轻也三年臣防其伐罪已重矣然公犹未亲也于是又亲与其臣狩于其地盖公之不孝而释雠也于此为甚圣人深疾之书曰公及齐人狩于禚庄公释仇雠之罪惟是为重也不曰齐某而曰人焉又所以重之也其父见杀于其国而为子者乃与其臣狩于其地不同天之恨则俄顷忘之游畋之乐则晏然为之虽甚不孝甚不肖者有所不为而庄公安为之圣人方曰吾之君必无是行必无是恶安有其父见杀而子从其臣游乎吾之君不为是也吾之君失礼之甚不过与彼防者狩耳彼微者心不敢抗我而狩我求与之狩而后及之故书曰公及齐人狩于禚所以待之者厚责之者详则其罪之者深矣公羊曰重乎与雠狩也谷梁曰卑公之敌所以卑公也按不书齐侯实非齐侯也不书其名嫌以臣而敌我也公谷之説皆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