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义矜式 - 第 2 页/共 4 页

臯陶拜手稽首飏言曰念哉率作兴事慎乃宪钦哉屡省乃成钦哉乃赓载歌曰元首明哉股肱良哉庶事康哉   大臣之形于言者固欲君心致敬以图事功大臣之形诸声者尤欲君臣相湏以图治效盖君臣各尽其道治功固无难者然究其本则在乎君心一念之敬焉此臯陶所以先述其赓歌之意而后形为赓歌之辞观其既拜稽以尽其礼复飏言以致其辞而所言者又以念哉为先焉诚以人君当总率羣臣以兴事功而必谨守其法不可以不敬也庶事既兴又必数考其功又不可以不敬此将赓歌而先述其赓歌之意也而其赓歌之辞乃曰君犹元首惟在于明也臣犹股肱惟在于良也君明则臣良而天下之事无不安其所曰明曰良非一念之敬者能之乎噫尽敬以致其辞则有以动乎君之听声歌以致其戒则有以感夫君之心臯陶其善于进戒者哉尝谓天下之治由警戒而成至歌颂而极于歌颂之中而不忘儆戒之意固于有虞之君臣见之矣然臯陶作歌之意则谓事之始终惟在于敬其歌之辞则又谓必君明臣良而后可以成治功若不相合焉者何也呜呼此臯陶所以为善于进戒者也彼诚见夫天下之事一日二日万防非有明哲之君忠良之臣其能成始而后成终者鲜矣然而明良之道非存心以敬者不能也故君而能敬则天理存而私欲不足以汩其中此心之天虚灵洞澈而不患其不明也臣焉见君之明如此则必常懐忠诚之念而怠慢之气不设于身体不患其不良矣君臣之际明良相逢天下之事其有可虑者乎此臯陶所以先以敬而启其明良之端后作歌而期以明良之效也今观臯陶之吿舜也其拜手稽首非谀以取容也不如是不足以尽吾诚敬之意也大声疾言非矫激以为直也不如是不足以达吾忠鲠之蕴也臯陶之忠诚既已见于辞色之间矣而复以念哉之説进焉盖谓夫事之未作当总率羣臣以兴之而必慎守乎成宪茍成宪不谨则有纷更变易之患旧章或由是而乱矣而始之一念不可以不敬也事之既作尤必君心自察之而屡省其成功茍成功之不省则有诞慢欺蔽之失而庶绩讫不能有成矣是终之一念不可以不敬也臯陶作歌之意既以达于君矣然后赓歌之辞乃继续而进焉其赓歌之辞若曰君位乎上譬则元首也臣位乎下譬则股肱也元首者所以运乎众体不可以不明非苛察之谓也股肱者所以卫乎心目不可以不良非诡随之谓也知人则哲则尽君之道矣咸懐忠良则尽臣之职矣君臣上下尤有一体之相湏自朝廷而达之邦国由邦国而达之天下其纲纪法度备举而不遗礼乐刑政四逹而不悖庶事虽多无一不各止其所者矣君臣相湏以为治其效固如此乎嗟乎万世而下孰不知明哲之君足以立事功也而不知有其本焉盖敬体而明用也亦孰不知忠良之臣可以修职业也而不知实由于君焉盖君明而后臣良也君而有怠荒之心则物欲胶之而本体之明有时而昧矣况可以立事功乎君无知人之明则邪正不分贤否莫辨虽有忠良之臣亦无由而进矣又何以成治效乎臯陶将进明良之説而必克陈乎钦哉之论其善于进戒者欤然舜圣人也咨百官有钦哉之戒询四岳有明目达聪之论固无待于臯陶之言矣然犹言之恳切而不能自己者盖帝作歌而责难于臣故臯陶赓歌必责难于君也君责难于臣则先股肱而后元首臣责难于君也则先元首而后股肱君臣之间赓唱迭和而相责者如此后世君臣相悦之歌果足以语此哉迨夫成周鹿鸣之歌有天保之答行苇之赋有既醉之报君臣之间一唱一和亦皆有更相儆戒之意此太和之治所以在虞周也舜与臯陶之赓歌为三百篇之权舆岂不信欤   书义矜式卷一 <经部,书类,书义矜式>   钦定四库全书   书义矜式卷二   元 王充耘 撰   夏书   禹贡   冀州既载壶口治梁及岐既修太原至于岳阳覃懐底绩至于衡漳   表纪州而不言域以示京畿之尊论治水而先河又详其施功之序此禹之受命治水必始于帝都也而况河水之患在所当先治者乎则因其势而顺治之者亦各有其序矣冀州三面距河而此不言疆界者所以尊京师也所以示王者之无外也禹之受命治水固必始于此矣既载壶口以防河势治梁及岐以开河道则河之功是所当先也太原则既修矣而至于岳阳焉覃懐则底绩矣而至于衡漳焉则汾漳皆入于河也是非因其势而顺治之乎然则表京畿之域不得不异于余州纪治水所当先因有以明施功之序观史臣序述之法而可见禹之功矣【云 云】尝谓禹之别州若兖之济河则以二水别之也青之海岱则以山水别之也若荆及衡阳为荆州则又专以山别之矣余州所至或以山或以水太抵皆有所限也至于冀州独不以限言者岂京畿之地非他州所可例乎禹之治水也当其懐山襄陵浩浩滔天下民其咨非止冀州而已也而受命治水之始于此岂不以三面距河而当在所先乎然人徒知其不以限言者帝都之无外而不知自余州所至而观之则帝都之疆境以明人徒知先于帝都者受命之始而不知九州之水莫甚于河患则其施功固有序读禹贡之书求禹贡之序冝亦详于冀州之域矣而禹别冀州乃独不以疆域言也若周礼职方河内曰冀州亦可矣禹别九州乃以疆域论也亦岂无其故哉盖曰八州之域皆以疆界言矣则冀州之不言者岂不可以余州所至而见乎况京师为四海之朝宗则又岂可以疆域言而同于他州也哉王者以天下为一家则又岂可必以疆域限而外于他州哉禹之受命治水必于是焉始而河之为患盖在于是焉壶口为冀州之山而当河水之下流也梁岐亦冀州之山而亦河水之所经也谓之既载则经始治之而有以疏杀河势也曰治曰及又以见其既事壶口乃即治梁及岐也昔也河流激荡震动天地今则治之及之而有以开其河道矣河势既杀河道既开则河之功非所当先者乎太原乃广平之地而岳阳又冀州之山镇一则曰既修非因鲧之功而修之乎汾水出于太原者必经于太岳乃东入于海则必至于岳阳而后汾水得以入河也覃乃河内之平地衡漳又清浊之异流一则曰底绩非以平地致功为尤难乎然漳水东北至于阜城乃入于北河则必至于衡漳而后漳水入于河也然则汾漳以入河者又何莫非因其势而顺治之哉于是而冀州之域始定冀州之水皆治施之天下皆以为凖矣故自冀而东兖则防河之下流也青则防济之下流也徐则淮之下流也又江汉之下流也由冀而西则雍为河之上流梁为江汉之上流下流则杀其汗漫之势上流凿其龃龉之冲岂非皆视冀州以为之凖而天下之水无不可治者矣嗟夫帝王之京畿虽不皆在冀州之境而后之建都无不頼禹之功故洪水茫茫而敷下土方者商人之颂其先王也沣水东注维禹之绩周人之咏其先王也夫追称其先王而必述夫禹则天下之可为京畿者孰不頼禹之功哉则当时东渐西被固可以见王者无外之意而四海防同之后则小水之入河河流之入海而天下宁有不治之水哉呜呼盛矣   厥土惟涂泥厥田惟下下厥赋下上上错厥贡惟金三品   地势极于卑故上之取于民者轻地利极于美故下之奉其君者重盖地之所出有定等不可强取其所无地之所产有定名不可不供其所有九州之域州最为多水其土之性则涂泥也其田之等则下下也是论乎地势则极于卑故其赋之所出止于下上上错则其所取者轻矣论夫地利则极于美故其贡之所入金而三品则其所供之重可知矣则壤成赋因其轻而轻任土作贡因其重而重此圣人之意也亦自然之理也禹贡州【云 云】尝谓赋出于田贡出于土出于田者因人力之所为出于土者皆天地自然之气凝防蕴结之所钟非人力之所及也作于人力者不可常生于天地者不可变惟其作于人力而不可常故上之所取者度其所有防其所无而不可过惟其生于天地而不可变故下之所供者虽至美而不敢不因所有也何也扬州之盛极于东南语其境则淮海也语其浸则江汉也语其水之所潴则震泽彭蠡也懐防甫定其土则沮洳而涂泥耕作方兴其田则渗漏而下下特以人力之胜致地力之优故其嵗入之赋稍升于田然人力有不齐地力有不一或而下上或而中下又不可较数嵗以为常圣人定赋之等宁以其轻者为正而以浮出者为襍不忍尽民之力故也以三第之亦终于下而已是则上之所取又曷尝强其所无而必取盈哉上之所取者信不可以强其所无下之所供又岂可专其所有而不以奉于上哉溥天之下莫非王土虽以天下奉一人不为过也而况土地所生天下之所极贵者岂得不先于君乎此扬州三品之金不得不为首贡也夫青州之铅亦金也然非若扬州金之美者也梁之鐡银亦金也然非有扬州金银铜三者之偹也荆之三品虽曰不殊然九州之贡美者为先扬州之贡莫先金则又金之至美者也悉供于上不敢自有固臣子之至情于以见水土既平声教四逹扬州去冀都为冣逺而其贡献不敢后于他州圣化之所以无外也欤嗟夫田之有赋出于人力之所成土之有贡出于天地之所生人力之所成者不可常而上之所取者亦不常爱民之深也天地之所生者不可变而下所供者亦不可变敬君之至也虽然轻于取民固所以爱民若地之所有圣人未尝私其有重于奉君者固所以敬君若地之所无圣人未尝责其无豫之赋以其等之轻于错者为正冀梁之赋则以其等之轻于正者为错雍州之田以人力之废而其赋之等极降荆州之田以人功之修其赋之等极升信矣其作于人力者不可常也西北之地常高然兖雍梁豫之贡每不及于东南东南之地常下然青徐荆之贡每过于西北信矣其出于天地者不可变也以是知圣人之所以爱民者不惟扬州为然而民之敬君者又岂惟扬州为然哉此圣人之疆理天下所以大一统而无私也吾读禹贡之书于其田之所赋知圣人之所以因乎人于其土之所贡知圣人之所以因乎天   岍及岐至于荆山逾于河壶口雷首至于太岳底柱析城至于王屋太行恒山至于碣石入于海   谨按此为禹贡山之北条大河北境之山也盖诸山之势原于西北而山之叙亦先于西北也岍及岐至于荆山逾于河此记其自西北而东也壶口雷首至于太岳此记其自东折而南也底柱析城至于王屋此记其自南转而东也太行恒山至于碣石入于海此记其自北而归于东也岍也岐也荆也此雍州山也壶口以下皆冀州山也昔者河水未平懐山襄陵大河北境诸山其费防凿之功不少矣今而水患既平崇山巨川皆可表识则圣人安得不详记之夫以山之经理已各附于各州之下于此又条列之则山之经纬可见矣是故荆岐既旅二者雍州已言之矣而岍山则未之及也于此则表而言之既载壶口则所以杀河势至于岳阳所以汾水矣而碣石所以记岛夷入贡之道三者冀州已言之矣而雷首底柱析城王屋太行恒山则皆未之及也于此则列而言之盖禹之治水随山刋木各有条理其见于各州者乃表其疆域之限其见于九州之后者乃陈其经理之叙也且治水之初而必先于山何也九州茫茫而区域不辨平地皆水而可见惟山禹于此时未可遽施夫濬治之功故必随山刋木以通蔽障以观形势然后大者可以加濬凿之功小者可以致疏决之力使平地之水得以下流而懐襄之势得以少杀于是禹也乃假四载之乗不畏胼胝之苦遂始于雍州首从岍山次导岐山又从而至荆山其数山之相距甚远也岂无山川限隔而可以表之者哉特取其山之髙大可名者记之也谓之逾于河者逾于河而知诸山之势皆可以导之于河矣乃至冀州自壶口雷首而至于太岳自底柱析城而至于王屋自太行恒山而至于碣石其诸山之相去非近也岂无众山连亘而可以并録者哉特取其髙大可以辨疆域广愽可以奠民居者谨而书之也谓之入于海者禹至碣石而知诸山之水势又可以悉入于海矣夫至于者禹迹之所至也逾于河者禹迹之所逾也入于海者小水合大水而入也禹迹之所至者其间濬凿防决之功虽不言而因其表记所至诸山之名又不可以想见其施功之次第也非其施功之有次第安能致水之入于海乎大抵天下之势山水皆原于西北故禹叙山叙水皆自西北而东南盖欲因山势之崇卑而欲决乎水势之就下也方其随山刋木神禹导山之初也奠髙山大川神禹导山之时也愚想夫曁益奏庶鲜食者必此时使掌火烈山泽而焚之者必此时掘地而注之海驱蛇龙而放之菹者又此时也然后蔽障以通道路以开治水之功由是而施其胼手胝足八年于外禹之成功甚劳矣是以于此而表记其所至详记其所经而山之经纬了然在目或者不察乃谓导山之条为推寻其山脉何其谬也神禹治水之后不过録其所至之诸山耳岂暇推其脉赂之所自来如今之塟法所言也哉吁   九州攸同四隩既宅九山刋旅九川涤源九泽既陂四海防同   观天下之水土无不平则知圣人之成功为甚大盖当水土平治之初正圣人治定功成之日也茍一土之未平一水之未治又何足以为圣人之功哉昔者禹之治水也行其所无事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岂私意小智之可为哉其施功于九州虽有次第而及其成功则一其所谓攸同者盖言其所同如此也四海之隩水涯之地已可奠居而既无彼此之间矣九州之山拔木通道已可祭告而亦无逺近之殊焉九州之川濬涤泉源而俱无壅遏之害九州之泽已有陂障而悉无决潢之患四海之水无不防同而各有所归此所以为圣人之极功也欤禹贡之书曰【云 云】其意以为当尧之时水逆行泛滥于中国浩浩滔天下民昏垫无所安息鲧湮洪水而五行因之以汨乱及禹嗣兴惟能顺水之性而尽力乎沟洫水由地中行然后人得平土而居是以帝舜惟美其功曰洚水儆予成允成功惟汝贤又曰地平天成六府三事允治万世永赖时乃功由是观之禹平水土之功盖与天地相为无穷者也岂特九州之攸同而见于一时之盛哉禹无吾间然矣夫以冀兖青徐荆豫梁雍九州之所谓攸同者禹之功盖可见也天下之山水载于禹贡者多矣而九水为大九山为高大者既道则小者无不顺矣高者既治则卑者无不平矣传曰芒芒禹迹奄为九州经啓九道民有寝庙此之谓也是故以言其四海之隩则水涯之地悉为耕食之塲矣涂泥之乡已为奠居之所矣以言夫九州之山随山刋木而险阻既可逾矣祷尔神祗而道路既可通矣以言其九州之川则决九川而距海濬畎浍以距川导涤之功既至而壅遏之患悉平矣以言九州之泽则既潴而有陂障以为之防底定而无决溃以为之害矣夫水于天地间为物最大而况于海之尤大者乎四海之水至于无不防同而各得其所归之顺则际天所覆极地所载水土之无不平治盖可知矣始言九州之攸同终言四海之防同者岂有他哉盖言此以总结上文之意耳攷之上文各州惟举一隅至此总结之以见九州之所同也如宅土既宅惟见于兖雍故此以隩既宅总之既旅旅平惟见于梁雍故此以九山刋旅总之各州所载川泽虽多然九州川泽不止是也故以九川九泽之涤陂总之上文虽各载达河之道而四方水之所趋不止是也故以四海防同总之然下文之言六府孔修则非特水土之治而已圣人成功之大又孰有加于此哉然此亦其迹之粗者耳至其只台徳先不距朕行之语史臣方谨以继之则禹之精神心术终始以保其成功俨然常在人耳目之间者初不可以今昔异观也噫禹贡一书地理货殖之书耳而其纪载之法乃如此后世之山经水志货殖之书有矣而于致治之纪要曾谓有是哉是虽史臣一时之言实万世不刋之圣经也   五百里绥服三百里揆文教二百里奋武卫   地介乎内外之间故治亦有内外之异夫圣人岂不欲内外之治如一弛其武卫而专尚乎文教哉顾其势有所不可也势之所为虽圣人亦无如之何也昔在大禹谓绥服五百里之广内而侯伯中国之地外而要服渐非中国之地矣于是乎揆度文教于内三百焉奋张武卫于外二百焉文以治内武以治外岂非地介乎内外之间而治亦有内外之异乎【云 云】尝谓一视同仁举天下之大而纳之吾教化之中此固圣人之心也而有曰文以治内武以治外其所以不同者何哉呜呼圣人之心未尝有内外之异也其势则然耳譬犹天无不覆帱也地无不持载也然而温厚之气常盛于东南严凝之气常盛于西北岂天地覆载生成之有偏哉亦天下之地势然也圣人之治亦由是己夫绥服者渐远王畿之地侯服外四面又各五百里也谓之绥者不过抚安之而已内取王城千里外取方服千里非其地之介于内外之间者乎纯以甸侯之法治之固不可也纯以要荒之法治之又不可也纯以甸侯之法治之则一乎文教而无事乎武卫矣得无意外之患乎纯以要荒之法治之则不惟畧乎文教而并亦不复致详于武卫矣彼独非吾民乎圣人严华夏之辨于是定为治内治外之制焉内三百里则为之揆文教诗书礼乐冠带俎豆之风未尝一日而不举也外二百里则为之奋武卫旌旗车马弓矢戈兵之备未尝一日而不张也文教以善其生武卫以防其生民斯安也虽然圣人岂不欲三百里之外亦揆之以文教而无事乎武衞哉地近要荒其势不容于不然也吾故曰势之所为虽圣人亦无如之何者此也然尝论之二百里之武衞虽不能如三百里之文教然武卫而曰奋亦不过激振厉使之无致于废弛矣圣人不忘武焉未尝黩武也东渐西被朔南暨声教讫于四海岂以绥服三百里之外而文教遽不及乎特地势之所为有不容不以武卫为之主耳然乎否乎   甘誓   征   先王克谨天戒臣人克有常宪百官修辅厥后惟明明君能修省而臣又皆効其职焉则君徳益以昭著矣夫君徳之昭明贵乎有内外交修之道苟有是君而无是臣又安能使其徳之昭著乎昔者夏之先王既能谨天戒而尽修省之实矣为人臣者又能守常宪而能尽諌诤之益焉下至百官亦莫不修其职以辅其君此所以内无失徳而外无失政君徳明而又明为不可及也然则人臣者所以辅君者也为羲和而昏迷于天道是失为臣之职矣征讨之加果可以免乎尝谓有天下者孰不欲为明明之君然而天变之来乃或玩之以为常灾异之见乃或忽之而不戒则为之君者怠荒安肆将无所不至矣法令非不严也乃废格而不由宪章非不具也力怠弃而不钦则为臣者逾礼越法亦将相帅以成风逢迎容悦以为常尸位素餐以自便如是而欲政治修明纪纲振举君之徳有以显闻于天下不可得矣先王惟知乎此也故君则畏天臣则畏法其警戒之意无徃而不存故其治教之休明为不可及也仲康征羲和而拳拳及此亦可谓知戒者矣且夫天心仁爱人君非大无道未尝不欲全安而扶持之故夫日月之薄蚀风雨之不时皆天所以警戒夫人君者也然庸君世主徃徃忽之而不顾克谨之者其惟有夏之先王乎先王之心寜不思谪见于天由于徳政之不修而转祸为祥在于侧身以修行是以戒慎恐惧图以消其变战兢厉思以弭其灾先王之克谨天戒如此为之臣者竭忠宣力无敢怠惰以速官刑奉法守职无敢昏迷以千国纪亦可谓克有常宪矣彼百官之众其位虽有尊卑至于夙夜匪懈以事一人则不以尊卑而有殊其职虽有大小至于进思尽忠退思补过则不以大小而有间百官之修辅若此则为之君者当如何哉吾见其出入起居之无有不钦也发号施令之罔有不臧也显显令徳灼于四方主宰乎万民之上而仰之如神明君临乎天下之广而爱之如父母者非幸也宜也噫先王因天戒而益明其徳固有赖于人臣之効职后王亦以天戒而修省独不赖于人臣之効职乎今也有辰弗集于房之戒啬夫庶人且奔走之不暇羲和世守厯数之官当日蚀之变顾乃昏迷天象若罔闻知是废国家之常宪甚矣宁不干先王后时之诛乎侯之征固有所不容贷也尝因是论之洚水警予此舜所以谨天戒当是时也有禹以尽力沟洫有稷契以佐其成功其所以克谨常宪其所以修职辅君盖无所不至也此所以地平天成而当世赖其赐后世仰其明而帝舜之功卓乎其不可及也证以有虞之事岂不信而有徴哉   书义矜式卷二   钦定四库全书   书义矜式卷三   商书        元 王充耘 撰汤誓   仲虺之诰   惟王不迩声色不殖贷利徳懋懋官功懋懋赏用人惟己改过不吝   圣人惟能絶夫私欲之累故能公于人已之间盖人主一心不能两用欲于善则不欲于利故不为声色货利之所趍则其用人处己必无徃而不当矣夫声色人之所易狎者也而汤则不之迩焉货利人之所同欲者也而汤则不之殖焉其能絶夫私欲之累也审矣是以人之懋于徳者则懋之以官人之懋于功者则懋之以赏用人惟己而人之有善无不容而已之不善无不改其能尽夫用人处己之道者皆由其絶夫声色货利之私者为之也宜乎仲虺以是賛之【云云】尝谓人君尊为天子抚御万邦徳之当命功之当   报善之当容不善之当改萃四事于一身必无一不尽其道而后可也然而宫庭之私眤易以惑其心内帑之玉帛易以移其志于是知有聚敛之事而不知功徳之当报知纵耳目之欲而不知大徳之为累者多矣有能以理而胜私以道而制欲使其本源澄彻君徳昭然则其不求偹于人不吝过于己而用人处己各尽其道也宜矣是故掌于乐师者皆声也而恋情于此则不敢列于嫔御者皆色也而溺色于此则不暇天下之货思与天下共之初不丰殖以为一己之资天下之利当与天下共之初不聚敛以为一己之致汤之抑私心也如此夫私心既去则公心日明是以贤者修徳而我官之能者修业而我赏之三徳而为大夫六徳而为诸侯非私爵之也因其懋于徳而懋之以官而车服以旌其功土田以锡其国亦非私与之也因其懋于功而懋之以赏所谓公于用人者如此然则好人之善如自己出而无一之不容己之不善无所系吝而无一之不改不忌人之能不吝己之过谓之公以处己者如此嗟夫成汤商之令主也其徳大矣不迩不殖岂足以尽汤之徳哉然此本源之地非能纯乎天徳而无一毫人欲之私者不能也【云云】   佑贤辅徳显忠遂良兼弱攻昧取乱侮亡推亡固存邦乃其昌   人君惟能遏恶而扬善斯有以致国家之盛强夫善善恶恶乃致治之先务也茍善善而不能用恶恶而不能去而欲致国家之盛治也难矣是以仲虺之勉成汤以为诸侯之贤徳者则佑之辅之忠良者则显之遂之所以善其善而扬之也诸侯之弱昧者兼之攻之乱亡者取之侮之所以恶其恶而遏之也恶者必亡从而推之善而能存従而固之如此万邦之广亦日进于盛强自有不期而然者矣天降甘露地出醴泉此国家极盛之符也然果何道以致之庶政修明百效振举此国家隆平之徴也然果何修而臻此吾求诸古而一言以蔽之曰遏恶扬善而已盖善者治之资其不善者治之蠧也进一善类已足以易否而为防况忠良贤徳凡有善者无不容一小人去已足以转危而为安况弱昧乱亡凡不善者无不去如是必君子道长小人道消而治隆于上俗美于下国之兴也勃然莫之能御矣茍惟不善君子在野小人在位以是求治是犹却歩而求前吾未见其可也宜仲虺之所以拳拳欲令列爵分土树屏建侯固求以共成治功而已然人之贤否有不能齐而治之隆替每由于此有所谓贤徳者矣又有所谓弱昧者焉有所谓忠良者矣又有所谓乱亡者焉贤徳者践履之精纯忠良者职业之修举四者善而能存者也佑辅显遂所以固其存弱而不能自立昧而不能自眀乱而不能治亡而不能存四者恶而必亡者也兼攻取侮所以推其亡因其存而固之则尊贤尚功之政行而为善者知所劝因其亡而推之则诛乱禁暴之政举而为恶者知所惩众贤和朝万邦作乂政治以之而修明纪纲由之而振举国家之运可以有盛而无衰有隆而无替虽磐石不足以逾其固而防山不足以逾其安谓之邦乃其昌信矣虽然善恶不难于惩劝而君心每累于私情茍能公以察之则是非不谬而足以当人心茍出于私则贤否易位而其害有不可胜言者矣其何以保其国乎仲虺作诰以释汤之惭而必拳拳于此者政以保邦之道不出乎此而已也不然殖有礼覆昏暴钦崇乎天道而永保乎天命何以于萹终复致意焉后之人君亦鉴于此而已矣   王懋昭大徳建中于民以义制事以礼制心垂裕后昆人君必勉于修已以率人其律己也严故垂法也逺矣夫人君所以为法于天下而可传于后世者岂有他哉亦严于自治而已矣仲虺之告成汤所以特称王而告之以起其听也以为人君一身天下之所取则也故当勉明大徳以立中道于天下然其要果何在哉以义制事使事得其宜以礼制心使心得其正内外合徳而中道立矣中道既立则岂特为法于天下而已哉传诸后世亦绰乎其有余裕矣然则礼也义也即所谓徳也而昭徳乃所以建中也天下后世之所取法其不在于此欤【云 云】尝谓徳者人之所同得也自其不偏不倚无过不及者而言则谓之中自其存心处事而各得其当者而言则谓之礼义他人之同有此徳而拘于气禀蔽于物欲始有冥然不知中道之所在者所贵乎人君者以一身为天下之凖使天下后世皆得以取法焉然亦无俟乎他求也易曰敬以直内义以方外敬义立而徳不孤敬义夹持徳不孤立而中道立于此矣舍此不务则己身不正固无以为正人之本者世之人且贸贸焉莫知所之又何以为后世子孙之法哉观仲虺之意岂不曰人君一身中天下而立定四海之民民心罔中惟尔之中中道不可一日而不建也日新厥徳斯可表正万邦也懋敬厥徳斯可以式于九围也欲建中于民而不懋昭大徳不可也然徳之所以昭中之所以建又岂无其要哉见于事而为无过不及中之用也事以义制而动必适其宜焉则无一事之不中矣根于心而为不偏不倚中之体也心以礼制而非礼勿动焉则无一念之不中矣夫如是则岂特当世之民视效而无违在我后嗣子孙固可以遵守而勿失也岂特为生民立极而已哉固可以为万世开太平也传之无穷施之罔极岂不绰然有余裕哉是知建中于民则圣人能以其行诸一身者逹诸天下垂裕后昆则圣人又以其行乎当世者垂法万世中道不可一日而不建则君徳其可一日而不明哉明明我祖万邦之君有典有则贻厥子孙禹之所以为天下后世虑也至矣柰之何子孙弗率而陷民于涂炭焉则表正万邦而纉禹旧服汤固不得以辞其责矣况汤为剏业之主自治不力后嗣何观是尤不可不加之意也汤能昭徳以建中于民则可以无愧于禹无愧于禹则可以无愧于尧舜无愧于尧舜则可以无愧于天下后世矣何惭徳之有哉此仲虺作诰所以不徒慰释其惭而重有以为之劝也厥后武王下车访道箕子而箕子拳拳于皇建其有极之言者其亦仲虺之心欤汤之建中武之建极先圣后圣其揆一也   汤诰   伊训   居上克明为下克忠   临下固贵于不惑事上尤贵于不欺惟圣人能尽其道也在昔伊尹称汤以训太甲言汤之为君而在上则能明以照下而无所惑为臣而在下则能忠以事上而无所欺居上克明而为下又克忠非圣人莫之能也【云 云】居上为下各有其道而惟圣人为能尽之者岂有他哉亦循乎理之自然而各尽其职分之所当然耳故居上而临下所贵者明也不明则有障蔽之患而失其君人之道矣为下以事上所贵者忠也不忠则必有欺谩之失而失其为臣之职矣然常人之情居尊位则必以逸欲蔽其明能听覧不惑者鲜矣处下位则必以患得患失隳其忠其能纯笃不二者寡矣此其所以为常人也惟圣人则不然深居九重而邪佞不能欺高拱南面而奸伪不能惑辨是非于万里之外察事机于秋毫之末其居上如此不谓之克明可乎衣其衣则必忧其忧食其食则必事其事守职位则不二其心临事变则不易所守其为下如此不谓之克忠可乎嗟乎圣人道全而徳偹果安徃而不尽善也哉自其临下而谓之明明固此德也自其事上则谓之忠忠亦此徳也居上为下本无二道克明克忠亦岂有二致哉伊尹于此特析而称之所以见其道之全而徳之傋也吾求之古而有得于舜之称禹焉既曰克勤于邦矣又曰克俭于家夫在邦而能勤必居家能俭者也而称之者必对举而并言之所以见其贤之不可及也知舜之称禹则知伊尹之称汤矣且汤之徳岂特见之居上为下而已哉与人不求备检身若不及其处人己之间又如此是以其徳盛业广而天命归之人心戴之自七十里而至于万邦焉汤之所以得天命者如此太甲而嗣汤之天下可不思所以继汤之徳也欤伊尹所以拳拳以是告之也厥后太甲修厥身允徳协于下惟明明后殆无忝于乃祖矣太甲其贤矣哉   太甲上   先王顾諟天之明命以承上下神祗社稷宗庙罔不祗肃   理之存于心目者无或忘故诚之交于神明者无或间盖诚心之所存即天理之所发见也使吾心之理有一息之昏蔽而欲吾心之敬随所寓而形着难矣哉若昔成汤于理之命于天者常目在之而唯恐失坠其存是理而不忘者如此故以之承上下神祗者此只肃之心以之任社禝宗庙者亦此祗肃之心其达是敬而无间又如此然则祗肃之至乃所以见其顾諟之深惟知顾諟而不忘所以能只肃而无怠也斯其内外之相符也欤天之明命乃有生之同徳而惟圣人能明而不昧故以之交于神明亦惟圣人为能敬而无失圣人岂有异于人哉心之所存皆纯亦不已之天故身之所处皆缉熈敬止之地不见其有间也茍此心之天一为人欲所蔽而不能加提撕警省之功则出而主祭虽欲勉强修饰以造于整齐严肃之地其能常乆而不变者鲜也圣人岂其然乎天之生物也赋之气以成形必命之理以为性凡其日用动静之间显然而不可欺昭然而不可掩者孰非天之所命也常人莫不有是理而鲜能全之惟圣人也知付畀之为重则存飬之功不可以不加知利欲之易昏则省察之功不可以或替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而天之所以与我者无顷刻之或忘故能见其叅于前倚于衡而我之所以得于天者无须臾之或离此作圣之本原而主敬之极功也推此心以交于神明其有厌怠而不敬者乎吾见其洁齐丰盛而凛乎其临之在上质之在旁也其在神祗者如此吾见其苾芬孝祀而竦然于神之格思不可度思也其在社禝宗庙又如此圣人于此岂勉强而为之哉盖知天命无往而不存故罔不祗肃以祗肃之诚而为顾諟之实圣人之所以异于人者如此岂外为庄栗而实则怠慢暂焉收敛而乆则怠荒者之比哉诗人之称成汤曰圣敬日跻曰上帝是袛则其顾諟之诚祗肃之实可想而见矣此所以天监厥徳使之集大命而抚安万方也欤太甲既立而不明于徳其视汤之顾諟明命为何如以欲败度纵败礼其视汤之罔不只肃为何如伊尹以是吿之固欲其率乃祖攸行亦所以药其病而救其失也此太甲所以克终允徳也欤   慎乃俭徳惟懐永图若虞机张往省括于度则释钦厥止率乃祖攸行   大臣告君以自治之方既以物理之不可妄发者为喻复以君身之不可妄动者为戒盖射之与治事虽殊而理则一所以善于吿君者既曲喻之于先复正戒之于后也昔者伊尹之告太甲以为必当谨其俭约之徳惟懐永乆之谋人君自治孰有先于此者乎其所以戒之者至矣然恐其泛然视之而君莫我听也故又即物理以喻之以为譬若虞人之弩机既张而必往察其括之合夫法度然后发其不敢妄发也如此则人君之为治其可有一毫之妄动乎敬一心之所止率乃祖之所行如是而后可也诚知君身之不可妄动则所以谨其身而逺其谋者不难矣孔子曰以约失之者鲜矣是持身不可以不谨也又曰人无逺虑必有近忧是为谋不可以不长也况乎人君一身关四海之盛衰系生民之休戚于是而不加谨焉则轻举妄动所以觖天下之望者多矣大臣告君宜无出此然君非生知之知茍不旁引曲喻使理之可明白昭晰于其前岂能必其坦然由之而无疑哉故即射以观之而为治之理可见矣夫虞人之射其艺甚防其得失甚薄然犹临事知戒未尝废法而妄动则人主之持身岂射者之不若乎其不可妄动也明矣夫事事物物莫不各有当止之地设施措注前王又有一定之法不此之守而欲慎其徳而逺其谋吾未见其可也伊尹之告太甲其不曰骄奢纵侈非所以为徳也必敬以持已而无一事之敢轻茍且自便又非所以为谋也必言而思其所终行而思其所弊而无一事之敢忽如是而后可也以是告君可谓切而要矣然犹以为晰理之不明则听信之不笃故复即虞人之射以为喻焉夫虞者山泽之官以射猎为职者也射之为技有机有括机所以发其往括所以求其度机不戒而妄发则其发也必非所遇矢不省而遽释则其遇也必非所中故必目存乎括心省乎度使心手相应而有以合乎度之中如是而后释焉其不中者鲜矣射之微技志于得兽而所以慎者尚如此况握四海九州之权者哉是故动静云为而吾心有本然之度也必肃恭收敛而求止其所当止纪纲法度先王有已然之法也必持循据守而行其所当行止所当止所以立本也行所当行所以致用也体用兼全本末具举吾见其是为无动动而不合于法度者寡矣是则射之与治又岂有二理哉伊尹以为太甲告者诚以太甲所以欲败度纵败礼此盖以奢侈失之而无长逺之虑者也故首以慎乃俭徳惟懐永图者言之喻言以晓之者欲其听之审也正言以戒之者欲其行之笃也伊尹之心岂不以成汤所行无非大中至正之理可以为万世凖的正犹机括之有法度也使太甲能以一心为机括以乃祖所行者为法度则其所以谨俭徳而懐永图者至矣吁   太甲中   先王子恵困穷民服厥命罔有不悦   圣人有子民之实徳故足以得天下之懽心盖爱人者人恒爱之理之必然者也而况爱之有诚者乎宜其心悦而诚服也昔者成汤爱民如子而无间于困穷故民服其命而至于罔有不悦一感一应犹影响然是岂有他哉亦以其爱之心出于诚而已矣世率谓君尊也而民卑君贵也而民贱以尊临卑以贵莅贱于是视之犹草芥而惟恐芟夷之不加疾之如防雠而惟恐斩刈之不力上之待下者如此则下之报上者从可知矣夫岂知天子惟君万邦元后者又所以父母斯民也夫父母之于子贤者爱之不肖者怜之惟恐有一之不得其所也而况天下之罢癃残疾惸独鳏寡皆吾赤子之颠连无告者也而柰何其鄙夷之且贱恶之恶在其为民父母也故夫见孺子入井而有怵惕恻隠之心防吾防而知所以【阙】人之防是   心也人皆有之惟圣人为能【阙】      圣人能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阙】   之地所欲与聚所恶勿【阙】   夫匹妇无一不被其泽其【阙】   之政犹之罔极之恩者岂有【阙】   而已矣夫至诚而不动者未之有【阙】也上以诚而爱其下【阙】   爱之如父母敬之【阙】   廹之致哉亦【阙】于诚而已矣故   曰爱人者人恒爱之必然之理也且汤之子恵困穷也初非有心于服人也亦非每人而悦之也要亦尽吾君道之所当然者耳而民之归之也犹水之就下沛然莫之能御也前王之得民心如此则继世以有天下者可不深思而敬守之哉宜夫伊尹重以为太甲告也吾今而后知抚我则后虐我则雠之説为不可渝也以民之无常惟恵之懐之言为不可易也彼有狗彘食人之食而不知检涂有饿莩而不知发乃是望民之加多仓廪实府库充使壮者防而之四方老者转乎沟壑乃恶疾视长上之死而不救之二君者亦有子恵之实于其民者乎而欲民之悦服多见其不知量也反覆其君世主之行事观之未尝不三叹古人之不可及也   王懋乃徳视乃烈祖无时豫怠奉先思孝接下思恭视远惟明听徳惟聪朕承王之休无斁   人君当勉于修己以法先王之勤惟事必究其心而无所忽则臣奉君之美于无穷夫修徳而足以无耻于前王则其福固足以及其臣下矣是以伊尹之告太甲欲其勉于修徳以法先王之勤不可顷刻安于豫怠也然修徳之要岂有他哉奉先也当思所以尽其孝接下也当思所以致其恭视则欲逺而思明听则在徳而思聪凢此皆懋徳之所従事也太甲果能究心于此而无所忽焉则修徳于一已而福及于羣臣为之臣者固将承王之美而无有厌斁者矣于此见人君修徳之道匪轻大臣辅弼之责至重君徳既修而后臣责始尽其所系盖如此夫人君一身系国家之安危闗生民之休戚固当以修徳为先而大臣者盖与之共安危而均休戚尤以弼成君徳为任后徳为臣不徳为臣其任不亦重乎况乎主圣则臣下得以蒙其休主为则臣下不得以辞其责茍君有善而不知所以顺其美有过而不知所以救其恶耽乐怠荒轻举妄动覆先王之令绪而有愧于烈祖则召危亡之辱而祸及于其臣固其势之所必至也大臣盖知此是以于上下视听之间既备述其当然之道且以己之所仰赖者期之可谓善戒其君者矣夫人君为天下之表仪必疆于自治而后可以治人固当孜孜焉为善是求汲汲焉为徳是务使己之徳无愧于先王可也懋敬厥徳先王所以修于己者如此则日新厥徳后王可不思所以视效于此哉夫其宵衣旰食而无顷刻之安焦心劳思而无毫忽之怠先王所以勤于己者又如此而后王岂可安于豫怠以违其祖哉盖继志述事在孝子之心所当思祭之如存在孝子之心所当勉使孝敬之心无时而忽之则不敢有违其祖矣上而祖考固不敢以背违下而羣臣亦恶可得而易忽之哉此伊尹所以为善告君者欤   太甲下   惟天无亲克敬惟亲   不可恃者上天眷顾之情所可恃者君心感格之道夫人君之格天舍敬其何以哉是以伊尹之告太甲谓天于君岂有常亲之理其眷顾之情盖不得而恃也然人君能尽一己之敬则天心虽无常亲而亦未尝不亲之是其感格之道盖有所在也谓之无亲则有不可必者谓之惟亲则固有甚可必者存焉亦顾君心之敬否何如耳可不知所以敬之哉尝读书至天难忱斯惟命靡常而后知天眷之无常及至皇天无亲惟徳是辅而后知格天之有道尽其道则可格乎天矣且吾有以知之天监厥徳用集大命人知天之所以厚于成汤而不知汤所以得天者以其顾諟明命而罔不祗肃也皇天用训厥道付畀四方人知天之所以眷文王也而不知文王之所以得乎天者亦以其能昭事上帝而小心翼翼也论至于此然后知人君未有敬谨而不足以得天心亦未有怠荒而能隆天眷者宜乎伊尹拳拳于太甲也今夫天高在上无形迹之可见无声臭之可闻而其聪明不可欺明威不可测予之而或夺之福之而或祸之是天固无常亲也人君在上能使天之心与我为一者无他亦惟敬而已矣方其敬也出门如见大賔使民如承大祭视如对日星听如惊雷霆坐如近记过之史行如随纠非之吏兢兢焉无湏臾之或慢业业焉无一事之敢忽君之尽其敬者如此则申命用休固非吾之有求乎天而其来也自不可辞纯佑秉徳亦非天之有私于我也而其至也自不容御谓之克敬惟亲非欤然则无亲者天也惟亲者吾使之也为君者茍以天无常亲而不尽己之敬则非天之无亲也实君不能致其亲之之道也茍能尽其道则天与君浑然为一而无天人之间矣太甲既立不明于徳至于以欲败度縦败礼盖亦恃天命之可常矣而岂知天无常也哉故幸其一旦改悟而遽以是告之庶其能钦崇乎天道而永保乎天命也伊尹之忠爱何如哉   咸有一徳   徳无常师主善为师   徳之在人者无定名而取之于己者有定论夫人之徳至不少也取诸人以为善恶可执一以为师哉亦惟主于善而已矣伊尹之告太甲谓徳之在人非止于一端师之有要必为善是主茍非有以集天下之善则岂足以成一人之善也哉【云 云】人君居天下之上必有首天下之徳然不在于恃一己之长贵其能兼天下之善而已盖天以一理赋之于人防为万善人君合天下之万善而后已之徳可全故舜之徳非不大也然善与人同乐取诸人以为善夫子之徳非不高也然犹多闻多见择其善者而従之凢其有诸己者盖无非取诸人也是恶可执一以为师也茍自广而狭人使匹夫匹妇不获自尽则一善不备而人主无与成厥功矣此大臣之所深戒也且夫天下之理防殊多端博取诸人何者非益仁善为元固所当师也而有所谓行而宜之之义焉非礼勿履亦所当师也而又有所谓应变曲折之智焉大而三纲五常之道小而动静云为之理其为徳也不止于一二不止于十百不止于千万也是亦何常师之有哉必也博取诸天下叅酌乎吾心善者主之不善者舍之可者法之不可者去之使其徳之未善也虽生乎吾前亦舍之而勿师使其徳之诚善也虽生乎吾后亦师之而勿弃诚如是则人之有善无不容而已之徳无不修矣大抵徳者善之总称善者徳之实行故徳兼众善不主于善则无以得一本万殊之理善原于一不协于一则无以达一本万殊之妙故始焉主善固欲其博而求之不一之善终也协一则欲其约而防之至一之理此圣学始终条理之绪而人君取人为善之要也太甲改过之初伊尹以是告之其才固有大过人者欤虽然岂特伊尹之言为然前乎舜禹精一之传后夫孔顔博约之防同一揆也   盘庚上   汝克黜乃心施实徳于民至于婚友丕乃敢大言汝有积徳   大臣无私而广实徳于今斯敢有言而积徳于昔盖今日之实徳非一己之私心然后前日之积徳非一己之私论况积徳者世臣大族之所欲言者也惟私心未去而不能以施徳于人为功则言辞之间不敢以积徳而大其説尔必也私心不累其实徳而施于今日者无不周然后可证其积徳而敢于言者无所愧不然实徳有亏而所谓积徳者乃妄矣虽欲言之其敢大言乎【云 云】故盘庚诰我世家大族以迁殷而两致意于徳之一辞诚以世家大族虽不欲以实徳为功而好以积徳为论者也殊不知所行者皆私心则所言者皆妄论而非积徳矣实徳者所难行者也私心未去则不能徧行积徳者所易忘者也而实徳未行则不敢大言之言之非艰行之惟艰所行者皆私心所为而非实徳之徧及则所言者尚敢以积徳为夸大谈也哉古人告戒之辞劝其施徳于人则既勉其所不欲行者又以其所欲言者诱之则世家大族好以积徳为説者自不能不以实徳施于民矣且夫祖乙圯于耿而水患害于民则势不得不迁也而世家大族安土重迁胥动浮言以害迁者则巨室之所以有言者必自恃以为民之所慕然不知以私心茍悦小民而害其迁则非实徳也实徳未施则不可谓其积徳矣故必告之以实徳而启之以积徳之论焉实徳者学而有功者也积徳者祖宗前日之所积者也欲以积徳为言夫岂难于立论者而实徳皆私心所为则其所言者皆私论尔惟夫劝民以迁都之利使实徳施于一国之民至于婚姻僚友无不被其功泽然后乃敢大言而曰汝有积徳其来非一日也汝今不能公心以施实徳于人而乃欲大言其积徳于己是何大言不慙而敢立论如此哉殷人巨室致使天子之尊而以大言诱之亦可谓顽矣而盘庚则诚贤君也以忠厚代斧钺之诛以言论开人心之善亦先王之遗意也故卒使殷民之迁而厥徳允修焉厥后周公迁殷民至于世三纪俗变风移而殷之庶士怙侈灭义骄滛矜夸不改乎前日之旧则世禄之家鲜克由礼亦已乆矣然盘庚化之于前成王穆王化之于后则顽者又在于化之如何也然至烦于告戒之末而不能以心相孚则又世变之不得已也吁   説命上   若金用汝作砺若济巨川用汝作舟楫若嵗大旱用汝作霖雨   取诸物以喻其臣者其望切取诸天以喻其臣者其望深事之系于物者不若系于天者之为大也故人君拟臣于物必至于拟诸天而后止耳夫砺物也舟楫亦物也然金以之而利川以之而济物之相资者然也况君之于臣乎此君之喻臣其望之切者如此然利取诸物曷若取诸天大旱天之所以困民也霖雨天之所以利民也以天之所利济民之所困则其为用亦大矣君之喻臣有似于此则其望之深者何如既拟诸物又拟诸天于以见其言之愈切而意愈深也説命上篇曰【云 云】此高宗所以望傅説者如此尝谓有一物之利有一人之利有天下之利一物之利固不如一人之利一人之利又不如天下之利也以其利而言则虽有大小之殊其用之不可无则一而已然用之为利不以其顺而以其以其异而不以其同逆者可以有成而异者可以相济也故君望臣不以其依阿容恱之为忠而以其犯顔强諌之为直不以其谄谀将顺之为美而以其绳愆纠缪之为贤是故金利器也然非有以淬之则无以成其利砺粗于金故可以为金之用也巨川险地也然非有以济之则无以通其险舟乘于川故可以为川之用也君之喻臣而取诸此可谓切矣然未至于大也若嵗大旱阳气之烈也茍无以遏之则生物为之枯槁生民为之憔悴霖雨阴气之和也改而为雨积而为霖起枯槁而生荣化憔悴而愉悦其为用也不亦大乎君之喻臣而取诸此其所望者亦至矣盖砺而为金之用一物之利也舟楫为巨川之用一人之利也霖雨为大旱之用天下之利也一人之利固大于一物之利而天下之利则又不止于一人之利而已尔是以君之于臣利于君之一事者未足善利于君之一身者为可嘉利于君之一身又不若泽及四海而天下利之者为可贵也故高宗之望傅説取喻于物其意固切取喻于天者其意尤深也然书之取物为喻多矣有曰若稽田而疆畎若作室而涂茨有曰若苗之有莠若粟之有秕未尝直指人于其间而高宗之喻则不徒曰若金用利而必曰用汝作砺不徒曰巨川用舟楫大旱用霖雨而必曰用汝作舟楫霖雨异时酒醴之喻曰尔惟麴蘖和羮之喻曰尔惟盐梅曰汝曰尔置诸两物相资之间恳恳焉不释诸口其所望之者不啻如饥之食渴之饮也及即傅説而观之従防之喻监宪之言作砺之用可见矣高宗以遯野罔显之余而一旦即闻勤学之训作舟楫之用又可见矣至于四海之内咸仰朕徳之誉则作霖雨之用又何如哉君臣之际其尽美矣   説命中   虑善以动动惟厥时有其善丧厥善矜其能丧厥功惟事事乃有备有备无患   动必循理而欲合于时措之宜志不可满而贵乎得思患预防之道此大臣之善戒其君者也大臣之有言于其君茍徒及于高逺之务而不责之以躬行之实则空言无施虽切何补昔傅説之告高宗盖审乎此矣谓夫动者吉凶悔吝之所由生也虑善而动固云可也然而动非其时则是动为无益矣志者人之所易满也不自满假人之贤也蔽于矜伐则徳丧而功隳矣事者人之所易忽也事其事者备而无患茍无其备则事至而患生矣吁于斯三者皆人君之所当戒者也亦不出乎躬行之实者也为高宗者可不念哉【云 云】见于説命中篇其义如此尝谓大臣爱君之心未有不极其至者也凢其所戒未有不出于正者也然将使其君乐于位而我不告之以事理之所宜当务之为急言虽多奚益哉夫君之动而或为无益者何也盖理之甚当而未合于时者然也有己之善矜己之能此则志为自满而道不加修者然也不事其事事至无备此则蓄疑败谋怠忽荒政者然也凢世之人主而知有是戒者亦盍反其本矣今夫所谓善者当乎理也时者时措之宜也虑固欲其当乎理而动尤贵于得其宜动而非时犹无益也圣人酬酢斯世亦惟其时而已盖尝思之事固有善而非时之所宜者善如裘葛之良时如寒暑之时时非裘葛虽善何施惟未动审于虑善将动审于时宜然后事顺于理而当其可矣不顾可否非时而动则吾未见其能有益于动者也凢人之有一善者皆曰能有是是亦足矣有一能者皆曰能善是是亦足矣此所谓矜伐自满者也殊不知自有其善则己不加勉而徳日亏矣自矜其能则人不効力而功日隳矣常人之不知戒于是者犹曰不可而况于人君者乎凢天下之事惟事其事者乃其有所备也既有其备则又何患之有哉若夫修车马备器械事乎兵事则兵有其偹故外侮不能为之忧简稼器修稼政事乎农事则农有其备故水旱不能为之害所谓事事有备无患者如此説之告君可谓知所当务者矣抑尝论之高宗聪明之主也非不能待时而动者也非蔽于矜伐者也亦非不能思患而预防者也而説之拳拳以是为言者盖以惟圣宪天欲其事事物物而皆出于天理之所当然也茍有一毫之未尽则即私意而非天之聪明矣此所以不得不为之过虑而戒之也呜呼説其忠臣也哉   説命下   若作酒醴尔惟麴蘖若作和羮尔惟盐梅尔交修予罔予弃予惟克迈乃训   贤君资臣以格其心不惟取喻之甚明而且自任之甚重也辅导者臣之功而力行者君之责也茍言焉而不见用则喻之虽切人亦孰肯尽言哉昔者高宗之命傅説谓尔之辅朕当训于立志之初而不在于行事之际也何也譬之作酒醴则先资汝以为麴蘖作和羮则资汝以为盐梅左右规正而无或偏交修不逮而毋或弃予于尔言皆能力行而无怠尔果何惮而不言哉喻之以物理而诱之以尽言高宗其善于资臣者矣夫人臣之辅君惟力行之难人君之聴言惟力行之未易盖救之于事为之着不若调济于心术之微而言听諌行则人孰不乐告以善道古之贤君所以不徒托物以明其理又必尽言以诱其诚盖以取喻之不精则辞不足以达意而贤者不见其求助之切自任之不笃则求道之不勇而贤者亦岂信其足以有为古之人兼尽是道者高宗是也夫人君以一身而总天下之大以一心而应万事之机茍或毫厘有差则将谬于千里故志也者心之所之将欲有为而未见于事者也人君纳诲以辅台徳者当于此而致力焉盖天下之事理禁于未发者易为功而救于己然者难为力茍于君心趋向之或偏而不知所以训迪焉则他日发于其政害于其事而其害将有不可胜言者矣泛观物理何独不然作酒醴者麯多太苦蘖多太甘麯糵得中而后成酒作和羮者盐多则醎梅过则酸必盐梅得中而后成羮二者皆调均节适于作之之初然后能适众口于既成之后人臣之辅导其君亦何以异于此哉刚柔之相济犹麴蘖之交致其功也可否之相济犹盐梅之交致其味也夫然后谓之交修否则容悦逢迎和者如一犹之以水济水耳谓之交修可乎夫诲之谆谆而听我藐藐是故无足与言仁义虽弃之可也有闻未之能行惟恐有闻予之克迈乃训若此而弃我不言可乎説而不绎从而不改是盖画而不进虽絶之可也今也得一善则拳拳服膺而勿失予之克迈乃训若此而弃我而不諌可乎夫言不逊则不足以感人之心行不笃则不足以造道之极以君命臣而切切焉惟恐其予弃其尊徳乐道之诚固于斯而可知尊所闻行所知而自谓之予克其勇往力行之心盖于斯而可见吁人君之切于求助如此虽欲不言安得而不言哉呜呼人主一心万化之原危微操舎之防乃得失存亡之所系乎人能先立乎此则天下事可从而理矣于此见能尽其心而欲明诤显諌于行事之间者斯末矣故祖乙之告高宗曰惟先格王正厥事而穆王之命伯冏亦曰防愆紏谬格其非心岂不与高宗训志同一轨辙乎高宗首以舟楫霖雨为喻继以麴蘖盐梅为喻所造者深而望益切矣宜説有以复于王也説为商贤佐而果无负于训于朕志之命高宗为商令主而真能践其克迈乃训之言其有以成中兴之功宜矣   王人求多闻时惟建事学于古训乃有获   资诸人者固欲措诸事于天下法诸古者犹欲得其理于吾心盖理之所存即事之所由建天下岂有理外之事哉夫茍知资之人以利于行而不知反诸己而致其知则非王者之学矣傅説知其然故其告高宗也谓人之求闻于人而以多为贵者非徒有资闻见而欲见之于行事也然惟行是务而不反之于己则亦防行而已故必学于古人之训然后乃有所得于心而后之所建者亦有所资而不匮矣岂有不能学以致其知而徒闻以力行者哉故説命之下篇有曰【云 云】大抵知行无二致也古今无二理也彼有富于见闻而不能施于实用者必其知之未至也岂可徒行之为务哉又有勤于问学而不能深造其理者必其行之勿笃也岂可徒知之为务哉茍有闻矣而又质之于古则其事之所建者必非贤者之过于行矣学古矣而又求于人则其所获于心者必非知者之过于知矣若高宗者非不能建事也非不知学古也盖恐其所行非所知而所知非所行尔説也交陈其説而互陈其义其意盖谓人非生而知之者莫不求闻于人也人非闻一而知十者莫不欲所闻之多也使其闻于人者既多而行于己者不悖则唯恐其不多耳茍得于闻如彼而达诸事者如此是则道听涂説而已虽多亦奚以为如之何而不以古训为务哉何则典谟之篇非陈言也礼乐之制非虚文也精微之蕴非学莫之领防帝王之传非学莫之融贯使有志于古者不以所闻之多而废其学不以所行之笃而畧于获则理之在古训者即吾心之所得而理之在吾心者即古训之所载矣岂有知之至不由于学之博哉岂有得于心而不能建于事者哉吾观説之于高宗方其交修罔弃也而説则曰非知之艰者欲其勉夫行也及其克迈乃训则又曰学于古训乃有获者欲其致于知也由此而观高宗之闻于説者不为少矣説之告于王者必可建事矣但恐前日之学于甘盘者未尝有同于心也则夫説之于王安恃今日之所寄而废前日之所学若説者可谓能爱君矣后之论学者必曰自傅説告高宗始然则高宗之中兴者有自来矣非君臣各尽其道何以与于此哉   惟学逊志务时敏厥修乃来允懐于兹道积于厥躬惟斆学半念终始典于学厥徳修罔觉   知学以至夫道惟信之笃而道益充即知教以全其功惟守之一而徳自化夫使人之学也徒知谦勤笃信以开夫凝道之端而不知体立用行以极夫成徳之妙岂圣学之全功哉且学问之道无他谦以受人勤以励已而已谦勤两尽而不至于道者未之有也况于此而笃不忘则道之积于己者益以充矣然犹未也道积厥躬者体之立斆学于人者用之行兼体用合内外而后可以防其全也一念终始常在于学则其徳之修者有日进而不自知之妙矣吁圣贤之学所以造道成徳如此宜説之重为高宗告也使因是而求夫圣贤之学矣盖所以贯终始于一心合内外于一理也然其造道而成徳者固亦有序焉则道也徳也果二理哉是不然也道者理之共由而徳者理之自得也学与理一固凝道之端而理与心一乃成徳之妙也是故逊敏以立其本学之始也而即其道之凝也斆学以致其用学之终也而即其徳之化也始焉而道之凝者有可见之功终焉而徳之化者无可名之迹始终一心内外一理斯为圣学之全功矣今夫逊其志而如有所不能则卑以自牧虚以受人也敏于时而如有所不及则惟日不足日新不已也不徒曰惟学逊志而且曰务时敏焉则修己以敬而敬自生修道以仁而仁自至斯谓学以至夫道矣然信道不笃则中道而止也必也笃信乎此而不惑允念乎此而不忘则敬之修者敬积于厥躬而非声音笑貌矣仁之修者仁积于厥躬而皆睟面盎背矣向也修之来者为不有今也来之积者为益充不曰信之笃者而道益充耶然学无止法道无终穷则人之学也又岂如斯而已乎是故道至于积厥躬则其本立矣而徳未至于罔觉非所以防其全也学所以成已而教之以成物则成物之功居乎其半矣学所以明徳而教所以教民则新民之功居乎其半矣不以此为可先而学焉不以彼为可后而倦教斯谓之教以全其功也然守之不一则半涂而废矣必曰始之自学学也终之教人亦学也念兹在兹终始惟一则向也敬之修者吾见其为敬而今则徳修罔觉向也仁之修者吾知其为仁而今则徳修罔觉矣不识不知顺帝之则盖有不可名言之妙也不曰守之一而徳自化耶始也谦勤笃信以开夫凝道之端终也体立用行以极夫成徳之妙此其所以贯始终而合内外之道矣且高宗旧学于甘盘者也而説之言若此其亦达夫圣学之全功矣然又虑其徳修罔觉则或失于虚无荒忽而徳非其徳矣故又欲其监于先王成宪其永无愆何其爱君之至哉抑论之圣人心法之传尚矣而学之一字实始于此厥后吾夫子以生知之圣固无所事乎学矣然既忧乎学不讲而徳不修也亦又学不厌而教不倦焉又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则其造道之深而成徳之妙亦岂无所自哉吁学者之极功圣人之能事也后之学者尚考于斯   惟斆学半念终始典于学厥徳修罔觉   知教之及于人者有相长之功则学不厌于己者有自然之益盖教有相长学无止法教人与自学莫非所以为进徳地也夫教学于人所以教人也而所得乃居乎自学之半是推己教人亦为学之事也然则为学者可不终始有常乎一念终始有常无间其徳之所修有不期然而然者矣大臣告君以为学之要孰有加于此哉【云 云】夫为学之道有二亦曰教不倦学不厌而已人皆曰教不倦者所以成物也非以成己是学之终事然岂知温故有知新之理因人有反己之机然终也犹始也且传曰学然后知不足教然后知困是教人之功皆所以为己也茍知教人亦所以成已则典学之念岂复有终始之异欤念无终始之殊则勉强学问之余体用无间之后而涵泳从容忽不自知其入于圣贤之域矣此教不倦学不厌二者所以不容举一而废一欤自今观之传道觧惑推吾之所知者以语人也吾心之见由是而愈明则昔之所未知者于是可无不知矣长善救失推吾之能者以语人也然吾身之行由是而愈力则昔所未能者于是可无不能矣然则讲贯之精者实吾辨之眀也研穷之熟者乃吾行之笃也为人固所以为己而成物即所以成己也岂非惟教学半之说欤夫茍知此则典学之念其可有终始之间哉故始之自学学也而未尝有一毫自弃之心终之教人亦学也而未尝萌一毫自满之意念之所向终始不渝则徳之所修亦日不已始也由善信而美大今则不知其大而化之矣始也由择善而固执今则不知其从容中道矣谓之念终始典于学而徳修罔觉非欤嗟夫学之为道大矣哉人非生而知之未有不湏学而成者矧斯道也测之而益深穷之而益逺愈至而愈未至愈求而愈不足是以古之圣贤未尝不以怠荒宁为惧勤励不息自强然尝论之世之为学者明师在前讲诵在后逊志时敏厥修乃来已之自学若此若无待于教人而后喻也允懐于兹道积厥躬学之得于己者如此若无待于终始典学而后得脩也然教而后知困知困而后能自强是以起予之商助我之囘虽圣人有不容废也道无终穷学无止法终始惟一时乃日新一隙之间万善俱废是以孳孳为善拳拳服膺虽圣贤有所不容己也高宗君臣讲求为治之要而终归诸此开万世言学之端实自兹始其致中兴之盛也宜哉   股肱惟人良臣惟圣   人必具四体而后成其形君必资贤辅以成其徳盖君之有贤臣犹人之有股肱也故高宗命説近取诸身以为喻焉以为人所以为人以其有股肱也手足备而后其形全君之所以圣者以其有贤辅也良臣辅而后其徳圣即彼证此参视对观则君之不可无臣也审矣【云 云】四体具而成形良臣辅而君圣此理之必然也故君之视臣如手足臣之视君如腹心手足腹心相持一体可相有而不可相无者也茍四体而缺一则何以成人之形无良臣以为之辅则何以成君之徳古之人深烛是理者其惟高宗乎观其命臣之际可见矣且夫得天地之气以成形耳目百骸皆天所赋全而具之则为人人者所以灵于物也得天地之理以为性故四端万善悉具于心全而体之则为圣圣者又超乎人者也茍一指不信且有不若人之耻一徳不备又何以为首出庶物之尊然则全四体以为人所借以运动者股肱也奄有四海以为君所頼以左右者贤臣也使股肱失职则将为支离为废痼而块然之腹心吾知其一羽有所不能举跬步有所不能前矣是果足以为人哉辅弼而非人则将为逢迎为容悦孰与防愆而纠谬孰与扶颠而持危而徳輶如毛吾知其举且有所不胜行且有所不能至矣尚何望其能优入圣域也哉人臣而茍知乎此则防名委质之余必将展布四体宣力効忠不使是君为尧舜之君不止矣高宗其善为咨説者欤始告以舟楫霖雨继之以麯蘖塩梅非不深切而着明也至此又告之以股肱惟人何哉盖舟楫霖雨异类之相资麯蘖塩梅异味之相济至股肱惟人之喻则一体之相湏一有不具不复得为人矣此高宗之见道益深而望説益切然木从防则正后从谏则圣説固尝以圣期其君矣良臣惟圣髙宗终以圣责诸臣焉君臣之责望如此其足以成中兴之治也宜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