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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乐其可知也是孔子正乐之功否曰雅颂各得其所关雎之乱洋洋乎盈耳哉乃是正乐之功此但言其节奏之妙耳曰成谓乐之一终然否曰乐有篇章有次第其作也自始至卒篇章次第皆尽是为一终翕纯皦绎止是节奏之妙非有篇章次第之可言也何谓乐之一终请言之曰一音不备不可以为乐故始则翕如众乐既作恐有乖乱故从之纯如纯则恐不明白故又要皦如皦则恐有间断故又要绎如此一时事虽一字一句亦有翕纯皦绎非谓自翕而纯自纯而皦自皦而绎以为乐之一终也曰以成者盖云如此以成耳
问韶尽美又尽善武尽美未尽善何如曰只读舜典便知韶只读武成便知武曰美者声容之盛善者美之实也然否曰美是美善是善谓美为声容之盛也则可谓善为美之实也则有尽善者有未尽善者而何以皆尽美乎岂其实不然而其着见乃皆然乎曰舜绍尧致治武王伐暴救民其功一也故其乐皆尽美然舜之徳性之也又以揖逊而有天下武王之徳反之也又以征诛而有天下故其实有不同者然否曰绍尧致治即是揖逊而有天下伐暴救民即是征诛而有天下乃在舜者以绍尧致治为乐之美以揖逊而有天下为乐之善在武王者以伐暴救民为乐之美以征诛而有天下为乐之未善何所分别且舜之徳性之也岂其所谓浚哲文明允恭允塞由仁义行非行仁义者皆奏之于乐乎武王之徳反之也岂其所谓丹扆有箴盘盂几杖有铭者皆奏之于乐乎然则何如曰乐也者象成者也王者功成作乐其功大者其乐备美者声容之盛韶之与武声容固皆盛也然韶则象其如何而摄位如何而纳揆如何而辞让如何而受终如何而命官致治如何而为九叙之歌九功之舞其气象雍容广大信有如天地之覆载者焉故曰尽善武则始而北出再成而灭商三成而南四成而南国是疆五成而分周公左召公右六成复缀以崇天子所谓总干山立发扬蹈厉夹振驷伐盛威中国久立于缀以待诸侯之至者皆昭著于声容之间视韶之气象则不同甚矣故曰未尽善盖所以各象其成者如此止是言揖逊征诛非言徳之性反也固不可以功言为尽美以徳言为尽善也曰伊川云非是言武王之乐未尽善盖言当时传舜之乐则尽善尽美传武王之乐则未尽善耳何如曰此乃为武王出脱圣人之说不如此也孔子周人故于武王之事不欲明言而只一二微示其意如称太伯称文王称夷齐而谓武未尽善皆微意也今又从而掩之则圣人之微意不复见于天下矣且只看舜与武王果一般否则其乐自可知矣
问居上不寛为礼不敬临丧不哀吾何以观之哉注云居上以寛为本为礼以敬为本临丧以哀为本既无其本则以何者观其所行之得失哉然否曰又是画蛇添足夫寛也乃即寛以观其居上之得失敬也乃即敬以观其为礼之得失哀也乃即哀以观其临丧之得失则是为寛为敬为哀固不若不寛不敬不哀之无责也意既深刻语亦沾滞圣人之言断不如此然则何如曰寛者居上之体乃不寛敬者为礼之体乃不敬哀者临丧之体乃不哀吾何以观之哉如曰吾不欲观之矣云尔即世人所谓如何看得上也
问辨録卷三
●钦定四库全书
问辨録卷四
(明)高拱 撰
○论语
问观过知仁先正谓圣人于有过中求无过然否曰非也本有过也而求其无过此乃贤人以下务为忠厚者之为非理之正圣人不如是也然则何如曰过是差失仁是用心之厚若果用心厚则其事虽差失而其意则仁若果用心忍刻则其事虽无差失而其意却不仁圣人析理至精直观本体本是过本是仁然过自是过其仁固在仁自是仁其过固在非谓仁必无过无过即仁也不仁必有过有过即不仁也彼此各不相掩安得谓于有过中求无过乎若以观过知仁是有过中求无过彼微生髙人皆以为直而圣人不与其直令尹子文陈文子子张以为仁而圣人不许其仁又岂于无过中求有过耶
问吾道一以贯之门人问曰何谓也曽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其义如何曰贯之义人谁不知不用疑也惟是言一而不言其所谓一故门人疑而问之耳曰一者何也曽子晓之曰夫子所谓一者即学者之忠恕是也忠恕而天下之道贯矣曰忠恕何以为一曰理有一字而数义者有数字而一义者无忠做恕不出忠恕本自一事不可岐而二也故或专言恕此理也非遗忠也或言忠恕亦此理也非添一忠也非一而何曰忠恕何以能贯天下之道曰子贡问有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乎子曰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曽子之学独得其宗乃其于大学也纔及齐家便说藏身之恕至于治国平天下只是一个絜矩夫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皆是此理非一以贯之而何此曽子之学所以独得其宗者也曰先儒以忠为一以恕为贯何如曰若然则是夫子曰一以贯之而曽子曰忠以恕之也语既不莹义亦纒绕且一者定理贯者虚位忠恕皆定理也安得以忠为一以恕为贯乎曰至诚无息者道之体也万殊之所以一本也万物各得其所者道之用也一本之所以万殊也即是而观则一贯之实可见矣然否曰殊未莹彻譬之树然千枝万叶只是一根万殊之所以一本也一根而散为千枝万叶一本之所以万殊也一贯之义则不如此谓天下之事有万其繁而吾所以处之者惟一理以贯通之譬之索子穿钱钱数虽多惟用一条索子都穿了非谓以吾心之一理散为天下之万事如所谓本立道生云也则何谓一本万殊
问子使漆雕开仕曰吾斯之未能信子说说之者何曰恱其有为己之心进道之志也何以见得曰信道不笃为名求仕此学之大病也而人不能免焉如子张便要干禄子贡便要求止冉求便画夫子所以屡叹也曰不患无位患所以立曰三年学不至于谷不易得也谓颜渊曰惜乎吾见其进也未见其止也而圣人之情可见矣乃使漆雕仕而曰吾斯之未能信则是学专为己务求所以自信者而利禄不可以动正所谓患所以立学不至于谷不易得者也而其方进未己亦自可知故夫子恱之曰漆雕开已见大意何如曰孔子只是恱其为己之心求进之志皆切实事也大意谓何令人无寻觅处
问程子云我不欲人之加诸我吾亦欲无加诸人仁也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恕也恕则子贡或能勉之仁则非所及也然否曰我不欲人加诸我吾亦欲无加诸人与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何异而以为有仁恕之别乎曰朱子云无者自然而然勿者禁止之辞所以为仁恕之别曰无友不如己者无欲速无见小利固皆禁止辞也与勿何异而遂以此无字为自然乎亦只是恕耳盖子贡以恕自任而孔子谓其非所及也曰子贡固不优于恕乎曰恕之道大矣曽子之学忠恕而已矣子贡问有一言而可终身行之者乎子曰其恕乎问仁曰能近取譬可谓仁之方也已使子贡而优于恕也则夫子何为惓惓若是
问夫子之文章可得而闻也注云文章徳之见于外者威仪文辞皆是也然否曰夫子之文章夫子之雅言也如诗书执礼是也于威仪何与且威仪何以言闻曰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世儒有云谓其言性与天道则非黙然矣而子贡言其不可得闻者非真不得闻也闻之而不能解则是不闻非圣人有与言有不与言也然否曰子罕言命与仁非言之而人不知为罕言也中人以下不可以语上也非吾固语之而中人以下者虽闻而不知为不以语也后儒如此曲说甚多乃自以为穷理遂将圣贤明白之说入于晦昧不通之境则亦无贵于穷理也已曰杨氏有言欧阳永叔谓圣人教人性非所先可谓误矣然乎曰永叔文人耳原不知性然此言却不甚差夫性与天道之不可得闻也命与仁之罕言也则性非所先顾不然乎圣人教人有序夫岂若后世儒者不问人之髙下学之浅深开口便说性乎晦翁作小学以训童蒙首曰元亨利贞天道之常仁义礼知人性之纲夫元亨利贞天道也仁义礼知性也性与天道在圣门学者尚不得闻而乃以为训蒙之第一义是谓教人性所先矣乃其与圣门之教不有异耶
问子路有闻未之能行惟恐有闻是怕闻否曰未行而惟恐有闻者是急急于行务早完其所已闻者以为再闻之地以裕继行之力也则既行而惟恐不闻可知矣
问子产有君子之道四焉吴氏曰数其事而称之者犹有所未至也如何曰后儒成心未去每事苛求自大贤而下皆不免焉夫谓之数事而称者必以某事见其恭以某事见其敬以某事见其惠且义乃为数事而称今曰行已恭是无往而不恭也事上敬是无往而不敬也养民惠使民义是无往而不惠且义也行己事君治民之理具矣则何谓数事而称子不云乎君子道者三君子之道四岂亦数事而言犹有所未尽者欤且大学称文王之敬止亦惟曰为君止仁为臣止敬为子止孝为父止慈交人止信五者而已将亦谓数事而称者欤曰子产之才不胜其徳其于圣贤之学则槩乎其未有闻也何如曰槩乎未有闻者谓全未闻也圣贤之学以孔子为宗如曰恭则不侮曰事君敬其事曰惠则足以使人曰好义莫敢不服斯非孔门训旨欤子产有焉恶在其为槩未闻也
问子张未识仁体以其小者信其大者何如曰仁与忠清不可以大小论盖仁乃心徳而忠清则事迹之可见者也若能纯乎理而无私心则忠清便即是仁不然亦只是忠清而已故仁只在心上看不在事迹上看子张未识仁体乃以事迹而信其心耳非可谓以忠清之小者而信仁之大者也仁无大小苟纯乎理更小可以为仁苟不纯乎理更大不可以为仁故有至小之仁有至大之忠清然忠清而不知其心任他多大只不是仁也曰子文相楚所谋者无非僭王猾夏之事文子既失正君讨贼之义又不数歳而复反于齐焉则其不仁亦可见矣然否曰此亦事迹云尔曰未知焉得仁者谓未知其心果何如焉得遂谓之仁非即谓其不仁也若使子文不谋僭王猾夏之事陈文子终身不反于齐可即谓仁乎亦仍是未知焉得仁而已矣若果得理之正而出诸本心之真则虽有忧有乐不去父母之邦其仁固有在也曰仁者固有喜愠且不去乱乎曰孔子摄相事有喜色箕子不去殷固各有谓也而形迹何与焉子张以事迹信二子之仁而晦翁以事迹证二子之不仁其为未识仁体均也曰仁体何如曰知过可以观仁而忠清未可以知仁则知仁矣噫微矣哉
问季文子三思而后行子闻之曰再斯可矣谓何曰季文子盖多虑多疑不能自决每事必三思而行故夫子矫之耳曰思至于再果皆可遂行乎曰善哉问圣人之教因人而施由也兼人则教以有父兄在求也退则教以闻斯行之文子不患不思而患多思故矫之如此如遇寡思之人又必别有教示不如是之云矣何以故曰思也者求以得其理也如一思即得焉用至再如再思不得可遽已而聊且行乎若曰不论已得必至于再不论未得必止于再则非圣人之意矣死欲速朽为桓司马言之也制于中都四寸之棺五寸之椁以斯知不欲速朽也丧欲速贫为南宫敬叔言之也适荆而先以子夏申以冉有以斯知不欲速贫也再斯可矣为季文子言之也告哀公而曰有弗思思之弗得弗措也以斯知非必止于再也曰宣公篡立乃不能讨反为之使齐而纳赂焉以为三思之验然否曰此与三思何与乃牵合以为证耳使齐纳赂是其不善之事非多思所致岂其一思不纳赂也再思不纳赂也至于三思则私意遂起即为纳赂欤曰为恶之人未尝知有思有思则为善矣然否曰心之官则思有心必有思也人心有邪正则所思有善恶彼恶人者奸计百出非思孰为之故思也者君子以成其善则曰睿则可以作圣小人以济其恶乃至于乱四海而无已故曰思无邪若谓有思则为善矣则是有思即不邪矣而何以又日思无邪乎
问寗武子邦有道则知邦无道则愚其知可及也其愚不可及也知何以反不如愚日明知日知昏愚曰愚此知愚之大分也不曰大知若愚者乎善问直穷到底子贡之知也与言终日不违颜子之愚也然子贡之知去颜子之愚则逺矣知此则知夫子知愚之说曰文公有道而武子无事可见此其知之可及也然否曰有事可见之谓知若无事可见则庸人矣焉得知盖有道之时事皆可为而无所顾忌言皆可尽而无所避讳正君子明目张胆知无不为之日于是是则曰是非则曰非当行则行当止则止晓然辨别而各得其理人皆见之所谓知也是虽难能然凡见理之明者亦能之故曰其知可及也成公无道至于失国而武子周旋其间尽心竭力不避艰险凡其所处皆知巧之士所深避而不肯为者而能卒保其身以济其君此其愚之不可及也然否曰尽心竭力不避艰险凡其所处皆知巧之士所深避而不肯为者乃是以身狥国之事非所谓愚也死天下之事易成天下之事难若徒尽心竭力不避艰险而无所妙运于其间则何以能保其身能济其君亦止是死事之臣而已死事之臣不忘丧元者亦能之何谓不可及不可及者谓非人之所能为也然则何如曰知也者明用其知者也愚也者暗用其知者也非有确然不易之心何以担当险难非有超然独运之才何以调酌机宜盖艰贞沉晦以济时危国丧而必图其存则挺身任之若不知有利与害君患而必图其免则迂身为之若不知有是与非于所难处则宻致其忠而不以露于所难言则独苦其心而不以明若个昏愚之人一般卒之祸乱潜销国家安定而人皆莫与之争不识其故此乃用知至深髙出众人之上者而后能为之也不然则非安于浮沉而无以济事则必激于形迹而反以败事其何足以语此乎盖明以成天下之事易暗以成天下之事难成事于无事之时固难成事于多事之时则尤难矣故曰其愚不可及也
问微生髙乞邻与酰厥意亦善且系细事乌用深诛曰为人之理始诸立心立心之本在于忠信苟有不实便欠光明便为心害如子路使门人为臣意岂不善然事非其实犹为行诈况微生之流欤故幼子示勿诳防其伪也曰事皆从实可谓直乎曰又自有道如讦岂不直然非直也证父攘羊岂不直然非直也陈司败问昭公知礼乎孔子曰知礼不直矣乃何直如之要诸立心何如耳学者更须识得曰圣人观人于其一介之取与而千驷万锺从可知焉然否曰好名之人能让千乗之国苟非其人箪食豆羹见于色观人正在微处不在大处大处人皆矫饰底藴如何见得微乃人之所忽故有可见者焉固知乞酰可以观人而千驷万锺翻不可以观人也
问辨録卷四
●钦定四库全书
问辨録卷五
(明)髙拱 撰
○论语
问敬简之说曰居敬而行简以临其民不亦可乎居简而行简无乃太简乎与礼之用和为贵小大由之知和而和不以礼节之亦不可行也皆大贤见道之言析理明彻不易得也
问冉子请粟原思辞粟其义谓何曰二子之事非一日为也夫子教之亦非一日之言也而门人乃并记之固有深意学者所宜思而得其理也何以故曰天下吝与贪者多人惟恶人之吝与贪也故见有能予者能辞者即以为善而不能择其是否然不知圣人自有大中至正之理苟得其理则虽尧以天下与舜非伤惠也舜受尧之天下非伤廉也不然则一介不予诸人矣况于五秉乎一介不取诸人矣况于九百乎故二子虽能予能辞亦止愈于吝与贪者耳而不得其理则亦不得以为是也而况于吝与贪者乎葢君子之于辞受取予也必有道焉而不可以执着有所执着则非惟取不可也予亦不可也非惟受不可也辞亦不可也昔夫子尝脱骖以赙人矣乃颜渊死至有丧予之恸而颜路请车不以与也尝为鲁司冦摄相事矣而未闻其辞禄也此圣人中正之矩也二子皎皎之行葢贤者之过正所谓不知所以裁之者也故夫子特为裁之而门人合记之以示圣人中正之训其意亦自可想于此见处事贵当苟不当虽善事非学也行事贵实苟务形迹虽善事非学也曰张子云于斯二者可见圣人之用财矣然否曰以用财言其义甚浅非门人并记之旨也曰毋禁止辞然否曰若以毋为禁止辞则以与尔邻里乡党乎不成文理矣葢曰毋亦与尔之邻里乡党乎而何以辞为也
问三月不违仁何如曰只是言其乆耳曰天道小变之节然否曰正不须如此说岂以颜子之仁按节候而不违乎又岂以颜子为仁之力止可三月而过此便不然乎曰三月不违者犹云三月不知肉味也犹云三年无改于父之道三年学不至于谷也皆言其乆非是真有时期也而后人遂以三月三年执定言之则误甚矣曰颜子虽亚圣犹不能无违于三月之后然欤曰此更不可也夫夫子称颜子不违仁也而今乃曰不能无违也夫子称颜子三月不违也而今乃曰三月之后违也斯岂惟不得圣人之意亦岂所以语颜子者哉孟子曰五十而慕者予于大舜见之矣岂亦可曰舜虽大圣犹不能慕于五十之后乎
问子谓子夏曰汝为君子儒无为小人儒解曰君子儒为己小人儒为人然否曰子夏圣门髙弟笃信谨守安得遂为为人之小人夫君子才徳出众之称君子儒者谓通儒也大儒也小人儒者拘儒也言必信行必果硁硁然小人哉抑亦可以为士焉者也子夏规模稍狭夫子恐其未广大也故教之
问孟之反不伐奔而殿将入门策其马曰非敢后也马不进也注云反奔而殿故以此言自揜其功何如曰故是诡也本自有功而故揜之是不情也诡故不情圣人何取焉伐固恶徳然不情之病甚于伐微生乞酰圣人以为不直乃今取人之不伐而遂以取人之不情必不然矣然则何如曰有奔而殿之迹而亦有马不进之实可据以为功矣乃不以为功而道其实焉曰非敢后也焉不进也故曰孟之反之不伐也曰奔殿入门人皆属目而归功焉乃不敢自居而姑以此言应之则何如曰于理亦得孟之反当时或是如此亦未可知但曰故为此言以自揜其功则甚不可不情为心害甚大学者不可不察也
问黙而识之学而不厌诲人不倦何有于我哉德之不修学之不讲闻义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忧也果然乎曰非也谦己诲人乎曰非也然则何居曰天下之理无穷圣人望道未见其好学无己之心自视常若有不足耳果不能非圣人也自以为能非圣人也设为之辞以谦己诲人亦非圣人也
问束修以上曰执贽相见束修其至薄者然否曰束修未详不可强解若以为执贽相见则断乎不然圣人教人之心无穷无徃非教岂待执贽以来而始教耶
问夷齐求仁得仁伊川云只让国亦是清节故称之曰仁然否曰仁以心言谓出乎心之真合乎理之正也非以清节言也伊川门人曽问令尹子文之忠陈文子之清使圣人为之则是仁否伊川曰不然圣人为之亦只是忠清夫圣人为之尚不是仁而夷齐为之乃却是仁乎且未知焉得仁谓未知其心焉得为仁非必谓其不仁也若使圣人为之自是出乎心之真合乎理之正安得不谓仁乎故知圣人之忠清却便是仁而夷齐之仁乃取其心非谓清便是仁也
问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然否曰夫子生知之圣更何待言然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则又实是好学且下学上达所以益其神智者又无穷也圣人心不自圣故自见其好古敏求也则直以为好古敏求而已矣不自觉其为生知也且自古圣人其孰不学孔子以天縦之圣而又好学之至此其所以集羣圣之大成生民以来未有盛焉者也
问子不语怪力乱神何意曰怪方惧人之惑也力与乱方惧人之逞也自不可语神非人之所能知故亦不语也曰不语而已记之谓何曰正唯圣人能不语也譬如伊川先生每遇恠异之事必多费辞说力破其无意岂不善然无证之辨立定说于不可知之中翻以启人之不信故知不如不语之为妙也且又如海岛上逺处必有无种之人生于其间又如世上实有杜诗病心之人自相感通故平日虽不识字亦能背得出诸若此者皆不语可矣曰阴阳不测之谓神穷神知化徳之盛也何谓不语神曰此易理之精微故于系辞一二言之耳平日语言何曽及此然平生止此一二言则其不语又可知矣
问三人行必有我师何如曰此言师道既甚广而又甚近令人心目豁然书曰德无常师主善惟师言师之广也然犹专指善言也至于恶亦可师则师益广矣同行即有师则师益近矣葢道无不在则心无不在心无不在则学无不在为劝为戒触物皆然有余师也而亦何常师之有曰三人同行其一我也彼二人者一善一恶是否曰三人同行安得便有一善一恶或皆善或皆不善或一善一不善或皆不善而就中有一善或皆善而就中有一不善皆是也
问天生徳于予桓魋其如予何言其不能违天害已也何乃又微服过宋曰天命有所当安人事有所当尽使天命不能安则遇祸之来此心无主徒尔仓皇何益使人事不能尽则触冐祸机自丧虎口亦立乎岩墙之下非正命者矣故必安命而又尽其人事乃为圣人之道也彼遇祸则亏义丧节以图苟免者固不足道至于迂腐之流义无所取而轻试殒身又所谓驱而纳诸罟擭陷穽之中而莫之知辟者也可谓知乎曰伊川云今且说圣人非不知命然于人事不得不尽便不是又云孔子免匡人之围亦苟脱也何如曰轻生于桓魋匡人将何为斯言也不可以训
问丘之祷乆矣谓何曰夫子之意以为祷也者持悔罪之心以祈神之佑者也若我素无此心则今日固可用此心以祷然而某也平生敬畏天命兢兢业业惟恐得罪于天地有负于神明葢无日不然也祷不过此心而此心之存非一日矣其在今日又以何为祷乎故曰某之祷乆矣曰圣人未尝有过无善可迁其素行固已合于神明何如曰若然则是圣人自负其圣以抗于神明也非圣人之心也
问动容貌斯逺暴慢矣正颜色斯近信矣出辞气斯逺鄙倍矣何如曰斯字有力言纔动容貌就要逺暴慢纔正颜色就要近信纔出辞气就要逺鄙倍葢君子之道只在修身修身之事最要紧切不可放些空鏬也
问可以托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临大节而不可夺也君子人与君子人也其紧何如曰必是诚与才合纔能如此有诚无才必且执滞而不通何以济事有才无诚必且迁就而无定更以偾事君子才德出众之称故必才徳出众者而后能如此也曰必有斯人乃可为国世胡无意于斯人曰固也始予叅政府时典铨者来谒事因请于予曰欲为国求人弗得奈何予曰何人哉若所欲用者曰谓缓急可恃以定人心安社稷者也曰岂非古所谓托孤寄命临大节而不可夺者其人欤曰然曰若志则大矣然有之亦弗能用也何以故曰可托孤者必其贞悫而弗渝今有悫弗渝者则必以为戅可寄命者必其任事而弗避今有任弗避者则必以为専临大节而不可夺者必其持正而不挠今有正弗挠者则必以为气难近也是故众皆恶之即在位者且咻去之矣天下见其咻去也则必以为惩父戒其子兄戒其弟惟恐类若人以速祸也苟非特立之人确乎不可拔者其孰能弗变焉而若人者则愈鲜矣至如巧言令色足恭孔子之所耻也今有巧言令色足恭者则必以为和易谦谨人也匿怨而友其人孔子之所耻也今有匿怨而友者则必以为浑厚不露盛徳人也是故众皆好之即在下者且进达之矣世见其进达也则必以为劝父诏其子兄诏其弟惟恐不类若人以谐时也苟非特立之人确乎不可拔者又孰能弗变焉而若人者则实繁矣今子之所欲用者托孤寄命临大节而不可夺之人也而子之所尚者巧言令色足恭匿怨而友之人也然则巧言令色足恭匿怨而友者固可以托孤寄命临大节而不可夺乎故曰有之亦弗能用也非惟弗用也且风之矣
问弘毅章曰道逺是足任重之意死而后已是足仁以为己任之意曰注云非弘不能胜其重非毅无以致其逺何如曰如此则破碎破碎则支杂而失其完理矣何以故曰弘而不毅可以任重乎毅而不弘则道逺者何物耶葢曰士必弘毅乃可以任重而道逺非谓弘任重而毅致逺也
问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何如曰此教人为学之法也诗可以兴学者当兴于诗礼可以立学者当立于礼乐可以成德学者当成于乐犹曰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云尔也曰学之序何如曰初学不习礼乎中不读诗乎成童舞象亦为学之终乎曰所以兴起其好善恶恶之心而不能自已者必于诗而得之何如曰若然则未有诗时人固不兴耶葢好善恶恶之心人皆有之但见善事纔去好见恶事纔去恶不能常常发见所以良心不能常在诗有善恶有美刺言语又能动人学之则好恶之心时常感发故教人学诗以为启发良心之助非谓兴必由诗无诗必不兴也
问大哉尧之为君章曰巍巍乎惟天为大唯尧则之而其所以则天者荡荡乎民无能名焉其徳之盛也如此巍巍乎其有成功也而其所成功者焕乎其有文章其业之盛也如此皆极赞之辞故曰大哉尧之为君也曰朱子云尧之徳不可名所可见者此耳尹氏云所可名者功业文章巍然焕然而已何如曰安得如此说帝典曰放勲光被四表格于上下以亲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百姓昭明协和万邦黎民于变时雍功业若此其盛也何以曰所可见者此耳巍然焕然而已乎譬之天然其德不可名也而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其功也可亦曰所可见者此耳行焉生焉而巳乎曰尧之徳何如曰书云钦明文思安安允恭克让乃圣乃神乃武乃文其徳也曰若是则何谓无能名曰禹皋陶则见而知之凡此者皆禹皋陶之言也曰民无能名者谓凡民耳帝力何有于我是也
问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周之徳可谓至徳也已矣何以见其为至徳曰太王实始翦商肇基王迹于是乎传位季歴以及文王人心系属已乆天下即可取矣乃不取文王为西伯光于四方显于西土天下之人归心焉天下益可取矣乃犹不取非惟不取也而固以服事殷止于敬者自如也非至德而能如是乎曰孟子云取之而不恱则勿取古之人有行之者文王是也何如曰人心归向如此岂谓取之而不恱乃文王只是自守臣节不论事势何如毕竟只是不取此所以为至徳也文为至徳武之所以未尽善也曰孟子何为如此言曰孟子为伐燕之事乃设论若此葢借言也若明说取之恱而文王不取则燕不必伐矣曰三分天下有其二解云率纣之畔国以事纣荆梁雍豫徐扬也惟青兖冀尚属纣耳然否曰此文王为西伯专征伐天下有不服者文王必为征伐之是为率畔国以事纣三分天下有其二是言人心皆归文王以天下大势言之已有三分之二云耳非真画地而分也纣尚为天子荆梁雍豫徐扬固纣之土宇版章也岂遂皆不属纣乎文王圣徳青兖冀之人固亦有人心也岂遂无一人归文王者乎要之天下皆纣之天下而人心则大半归文王也故曰三分天下有其二而后人遂分六州以实之则非矣且当时天下九州岛固如此分向使为十州也又何如分乎儒家拘泥强说乃如此
问辨録卷五
●钦定四库全书
问辨録卷六
(明)髙拱 撰
○论语
问达巷党人曰大哉孔子博学而无所成名注云美其学之博而惜其无所成名也然否曰无所成名者谓人莫得而名也何请惜若以为惜则所谓民无能名者亦惜之欤葢既曰大哉孔子则所谓博学而无所成名者皆所以赞其大也此亦知圣人者之言而朱子以为达巷党人何足以知圣人故特加一惜字以为不知圣人者之辞而又见下文执御之说故以为惜其不成一艺之名则非矣曰执御之说谓何曰孔子于此欲自任则人之誉已何以便任欲不自任则本是如此又何以辞故直以谦承之曰吾执御矣若不喻其意者然然其实亦自任之意也曰何以见得曰圣人言须明尽不尽不止恐人之不得其理也太宰曰孔子圣者欤何其多能也子闻之曰吾少也贱故多能鄙事君子多乎哉不多也既言所以多能之故而又言圣人不在于多能是所以明其理也若果达巷党人是惜其无所成名则又必将曰君子可以一艺名乎哉君子不器固不可以一艺名也云尔矣岂肯徒曰执御而遂无以明其理乎
问鳯鸟不至河不出图吾已矣夫孔子何思鳯鸟河图曰孔子非思鳯鸟河图也鳯鸟河图伏羲舜文之瑞孔子思伏羲舜文之君而不可得见又不可以明言故思鳯鸟河图以寓思伏羲舜文之意使其得伏羲舜文之君而事之虽鳯不至图不出固不思也使其不得伏义舜文之君而事之虽鳯鸟至河图出犹夫思也譬如尧之世无河图禹之世无鳯鸟若孔子得生其时相与都俞一堂共成雍熙之治将亦思鳯鸟河图乎固知其必不思也曰吾已矣夫之谓何曰明王不兴天下其孰能宗予则吾亦已而已矣夫子之文章知其已矣是否曰此又泥于鳯图之说故以文章言然而非也孔子意不在鳯图也谓不能行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