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辨录 - 第 2 页/共 6 页
问自戒惧而约之以致中自谨独而精之以致和中则心正而天地之心亦正和则气顺而天地之气亦顺然欤曰有一毫之不中不可以言中有一毫之不和不可以言和既谓之中谓之和则无不中不和者矣而又何以言致中和且和由中出谨独即戒惧若分而为二则戒惧致中顾不和欤谨独致和顾不中欤心正则位顾不育欤气顺则育顾不位欤破碎支离不可以持循也且圣门言皆实理感应之说曽未之闻如人于屋漏之中致其中和何以便能位天地育万物固又知其不然也曰虽无其事乃有其理曰此正后儒曲说求其理而不得从而为之辞者也夫有其理必有其事既无其事理于何在然则何如曰致推而极之谓以吾心之中和而体之于身推之于家推之于国推之于天下以裁成天地之道辅相天地之宜以左右民是致也故可以位可以育犹孟子言扩而充之足以保四海也犹尧典克明峻徳以亲九族以平章百姓以协和万邦者也且中庸后章皆以发明首章之意若以感应言则于后更无发明处曰如子之言后有发明者欤曰有惟天下至诚能尽其性以尽人之性以尽物之性以叅天地以赞化育所谓致中和也及夫人物之性尽而叅赞之功成则所谓天地位焉万物育焉者也
问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时中小人之中庸也小人而无忌惮也何如曰君子戒慎恐惧无时不中则发皆中节而于天下之事处之皆得其当所以中庸小人无所忌惮欺天罔人无所不至所以反中庸也曰以其有君子之徳而又能随时以处中也何如曰君子言其人耳若谓以其有君子之徳而又能随时以处中则是以君子为体以中庸为用也圣人之言断不如此以其有小人之心而又无所忌惮也何如曰除却无所忌惮又有何者为小人之心
问用其中于民先正云取民之中而用之蒭荛之中即吾之中也然欤曰自耕稼陶渔以至为帝无非取诸人者四目皆所明也四聪皆所达也岳牧九官皆所咨也岂惟民哉且民言安得便有中虽所问所察之善者亦不免太过不及之偏故于是执其两端而用其中以为治若谓用民之中则其所取者亦已中矣又乌用执两端为也子云后世虽有作者虞帝弗可及也已矣子民如父母有憯怛之爱有忠利之教亲而尊安而敬威而爱注云犹元气之运妙用无迹中庸所谓用中于民者也言亦近之
问依乎中庸遯世不见知而不悔何以惟圣者能之曰中庸其至矣乎非圣人不能与此固也若夫遯世不见知而不悔实非贤人以下之所可能易曰遯世无闷不见是而无闷确乎其不可拔潜龙也夫遯世而闷者为富贵利达者也不足言也若身遯而名犹彰彼好名者犹能甘之惟夫身既遯人又不见知此乃人之所甚不堪者而能无所怨悔变其所为日有孳孳而无已此正所谓确乎其不可拔潜龙也非圣人其孰能之子不云乎不怨天不尤人下学而上达知我者其天乎亦若是而已矣
问夫妇愚不肖何如曰尧舜周孔亦皆夫妇夫妇何以愚何以不肖盖古人言人之微者必曰匹夫匹妇如曰匹夫匹妇之为谅是也夫妇之愚不肖谓匹夫匹妇之愚者匹夫匹妇之不肖者非夫妇皆愚不肖也与知能行指居室言然否曰与之云者谓但有所知即是知但有所能即是能所知所能便是道也晦翁只见夫妇字遂指居室而言然不知夫妇人伦之始万化之原其道甚大彼愚不肖者何以皆知何以皆能且天理各具于人心虽至愚不肖者岂于居室之外更无所知无所能乎然则何如曰彼愚不肖者或有时爱其亲或有时让其长或见孺子入井而不忍或蹴尔与之食而不受但有些微偶合于理固即是知固即是能固皆道之所在故曰与也曰圣人所不知如孔子问礼问官之类所不能如孔子不得位之类然否曰官与礼其理有在圣人非不知也乃其品仪名物他人所制非问何以得知况既问之后又已知之乎至于穷通有命孔子之不得位命也非由己也不遇也非不能也夫子之得邦家者立之斯立道之斯行绥之斯来动之斯和致治之具固在焉何谓不能然则何如曰道无穷尽固有终古圣人所不知者焉固有终古圣人所不能者焉且此段语极透彻活泼盖曰道无不该实无穷尽若自一事而言则虽夫妇之愚者不肖者亦有知有能焉若极其至则虽圣人固有不知不能者矣此道之所以为费隐也文义相唤何等包涵圆动若以夫妇知能为居室之间不亦滞塞乎圣人不知不能为问礼问官不得位不亦浅近乎曰若然则造端乎夫妇察乎天地何如曰造端于匹夫匹妇之微而极乎天地之大也曰伊川谓圣人所不知不能如农圃百工之事圣人亦岂能知哉何如曰愈逺矣
问道不逺人曰道者率性而已固众人之所能知能行者也故尝不逺于人若为道者厌其卑近以为不足为而反务为髙逺难行之事则非所以为道矣然欤曰似未妥然则何如曰天理不外于人情若逺人情以为天理则非所以为天理也是故治人以人施人以己与夫子臣弟友之自反皆本人情非逺人以为道也言曰庸言行曰庸徳固不出乎日用之间也而勉焉不敢尽焉言行相顾焉即慥慥之君子矣故可以为道
问君子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注以行乎富贵贫贱患难夷狄为素位而行以不陵不援不怨不尤为不愿乎外然欤曰皆所谓素位而行不愿乎外者也夫自得非不愿乎外欤不陵不援非素位而行欤曰不愿乎外者乃以足素位而行之意不可为二也
问中庸为学者作乃言鬼神之事何居曰意非在于鬼神也盖即鬼神以发明微显之义耳夫微之显诚之不可掩如此夫非专言鬼神也犹之逝者如斯不舍昼夜非专言水也知微之显故君子必慎其独也诚则久久则征而博厚悠久之业大诚则形形则着而明动变化之功成不可掩如此也
问武王周公其达孝矣乎曰此一章大旨下文乃详言之曰达通也天下之人通谓之孝然否曰若然则与下文全不相蒙且义亦浅近圣人之孝谁不称之乃圣人则乌用通称为也然则何如曰达者变通不拘之谓善继善述是也今只读本文自见曰武王周公其达孝矣乎夫达孝者善继人之志善述人之事者也义本明白何用他求曰何谓善继善述曰不惟先王之所欲为所已为者为之承之虽其所不及为不得为者亦皆为之承之不惟所不及为不得为者为之承之虽其所已为有时异世殊不宜于今者亦皆为之变通之斟酌损益务得其理推衍扩充务使幽明上下亲踈贵贱无不周洽而无非所以仰体先人之意是谓善继人之志善述人之事者也夫继述之谓孝继述而善焉之谓达非通称之说也曰舜之大孝顾不达欤曰舜以匹夫而有天下凡皆自为非有承于前也故特以尊亲显亲享宗庙而保子孙者称为大孝武周缵累世之绪有所承于前则凡所制作通之天下者皆其所继述也而时势不同尤有所变而通之扩而大之者故为达孝也
问其人存则其政举曰有是君有是臣则有是政矣然否曰其人指文武也文武岂可以臣言只是有君耳有是君则有是臣而政举矣故曰为政在人取人以身
问蒲芦沈括以为蒲苇伊川云蒲芦果臝也言化之易也螟蛉果臝自是二物但气类相似然祝之久便能肖政之祝人宜甚于蒲芦矣二说孰是曰皆非也世称果臝为蒲芦考之他书云蒲芦葫芦之细腰者也果臝土蜂腰细有似于蒲芦故人以为蒲芦即此而言则是果臝之取象于蒲芦非蒲芦之为果臝也且果臝自有子乃负虫以饲之非以其所负之虫祝之七日而遂化为其子也且似我似我人言也果臝虫耳安知所谓似亦安知所谓我岂亦能人言耶而世人乃为之说如此亦可笑也此无关义理为明之者欲学者事必求其实耳
问所以行之者一也一之谓何曰一之言皆也盖曰皆所以行之者也本文自明何言之曰天下之达道五所以行之者三达道谓何君臣父子夫妇昆弟朋友之交五者天下之达道也所以行之者谓何知仁勇三者天下之达徳也皆所以行之者也盖五者各自为用而三者为用则同知也者知此者也仁也者仁此者也勇也者强此者也故曰所以行之者一也曰一者诚而已何如曰若指诚言何不曰所以行之者诚也而曰所以行之者一也言一而不言所谓一为此空虚无着之说必待后人求其事以实之乎且上文曽无诚字今突然谓一为诚则为义不明至下文不明乎善不诚乎身始说出诚字今蓦然预指于此则为言不顺舍却本文而别为说以填补之是亦添蛇足也
问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所以行之者一也曰一者诚也却是否曰亦非也此即上文知仁勇三者天下之达徳也所以行之者一也而重言以结之谓九经亦皆以达徳而行也因重言故不复言达徳而但言所以行之者一耳曰何以见是达徳曰九经原自知仁勇来上文不云乎好学近知力行近仁知耻近勇知斯三者则知所以修身则知所以治人则知所以治天下国家矣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有其目有其效有其事而至此则推本三近之说原始要终而结言之盖曰始始之终终之不外此也夫非达徳而何夫非所以行之者一也而何
问凡事豫则立曰凡事皆欲先立乎诚然否曰亦非也此但言事必贵豫故下文又言治民必先获上获上必先信友信友必先顺亲顺亲必先诚身诚身必先明善皆豫定之意也盖至是始言及诚耳故知所以行之者一也曰一者诚也之非然也
问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曰此择善固执之事千古为学之正路也条件分明工夫切实学者只由是而学焉则所谓尊徳性而道问学则所谓博文约礼则所谓惟精惟一者即在于此教之而可循为之而有得学无余说矣正不可空虚无据徒为空中之楼阁而卒无所有于身心也
问自诚明谓之性自明诚谓之教解曰自由也然否曰由者由此以至彼也若谓由明以至诚也则可若谓由诚以至明也不亦舛乎夫有诚而明者有明而诚者自夫诚而明者而言则谓之性自夫明而诚者而言则谓之教非由此至彼之说也曰世有谓率性之谓道自然者也即诚明谓之性也修道之谓教勉然者也即明诚谓之教也然否曰未敢为然夫率性之谓道原道之所由出也诚明谓之性谓性成之圣也修道之谓教原教之所由立也明诚谓之教谓遵教之贤也故不同且之谓云者原其所以名也谓之云者加之名者也故不同
问诚者自成章曰诚者人之所以自成者也由是而之焉之谓道亦所自行非有待于外也诚何以为自成盖诚者事之所以成始成终者也故诚则能成若不诚则无物矣何成之有所以君子诚之为贵而务有以自成也然诚者不止自成而已所以成物也成己成物虽有内外之殊然成已仁也仁所性也成物知也知所性也性一也但自成已而言则为仁知之所以为仁也自成物而言则为知仁之所以为知也非有分于内外也故人患不诚耳诚则仁此也知亦此也成己此也成物亦此也于己于人为仁为知以时措之而皆得其宜也故曰道自道也率性者也非有待于外也
问诚者物之所以自成如何曰是谓万物皆以实理而成也若然则人之生也已自备此实理又乌用思诚为也且诚以物言道以人言文既不聨义亦难合中庸为学者作而释者动以物言殊为乱杂耳然则何如曰自成即成已下文明言之矣
问天下之物皆实理之所为故必有是理然后有是物所得之理既尽则是物亦尽而无有矣何如曰是谓万物得实理以生理尽而死乃造化所以始终万物者也于学者何与盖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乃以明自成之意谓事必以诚而成不诚则不成也今因物字遂为造化所生之物则大学格物亦造化所生之物乎曰明自成之意何如曰如实心为孝乃成其孝实心为弟乃成其弟始始之终终之不外此也非物之终始而何若不实心为孝可谓孝乎不实心为弟可谓弟乎非无物而何故曰明自成之意也
问至诚无息章曰此章两段文义中间语意各各相承自有脉络而释者颇觉乱杂令人无寻觅处请言其畧曰至诚无息不息则久言徳之藴也久则征则悠逺则博厚则髙明言徳之着也载物覆物成物言徳之著者其用乃如此也配地配天无疆言圣徳之用广运如此则同乎天地也不见而章不动而变无为而成乃赞辞也盖赞其神化之妙不见其迹不知其然者也至此而圣人之能事毕矣此一段下文则言天地之道以见圣人所以同天地之意天地之道可一言而尽也其为物不贰则其生物不测此天地之至诚无息久则征也而圣人之至诚无息久则征者可知矣天地之道博也厚也髙也明也悠也久也此天地之博厚髙明悠久也而圣人之博厚髙明悠久者可知矣覆焉载焉兴焉生殖焉此天地之覆载成物也而圣人之覆载成物者可知矣天命不已文王之纯亦不已此圣人之同乎天也而配地配天无疆者可知矣如此者皆所谓不见而章不动而变无为而成者也此又一段
问博厚所以载物也髙明所以覆物也悠久所以成物也此言圣人与天地同用博厚配地髙明配天悠久无疆此言圣人与天地同体何如曰博厚载物髙明覆物悠久成物乃圣徳之用未与天地并言如云容保民如云怙冐如云光被四表格于上下如云久于其道而天下化成皆圣人事也何尝便说天地然惟其如此所以配乎天地耳盖曰博厚圣人之所以载物也髙明圣人之所以覆物也悠久圣人之所以成物也然载物莫如地今曰博厚载物则圣人之博厚配乎地之博厚矣覆物莫如天今曰髙明覆物则圣人之髙明配乎天之髙明矣成物莫如天地今曰悠久成物则圣人之悠久配乎天地之无疆矣体也是他用也是他如所谓莫不尊亲故曰配天者也语意本自明白活泼而注者见覆载字即以同天地之用言所以到配天地处自说不去乃以为与天地同体颇渉破碎支离若然则是天地圣人惟有髙厚悠久之体故有覆载成物之用也而可乎然则何如曰体其存主者也用其着见者也至诚无息圣人之体也髙厚悠久覆载成物其着见也为物不贰天地之体也髙厚悠久覆载成物其着见也若以博厚配地髙明配天悠久无疆为与天地同体则岂圣人以其验于外者所积者所发者而顾配天地之存主者欤固知其不然也故谓至诚无息与天地同体可也谓髙厚悠久与天地同用可也但语意原是浑然不必分言之耳
问不见而章以配地而言也不动而变以配天而言也无为而成以无疆而言也然欤曰不见而章何以专属配地髙明者固不章欤不动而变何以专属配天博厚者固不变欤惟一成字有类上文之成物而义亦不然盖上成字同覆载言谓成就乎物也此成字同章变言谓道化之成也既与成物不相照亦与无疆不相蒙尤不可以属也然则何如曰盖云圣人之盛徳大业所以覆载成物而配乎天地者皆是不见而章不动而变无为而成者也总赞之辞
问礼仪威仪曰道之入于至小而无间也然否曰中庸明言大哉圣人之道又曰优优大哉礼仪三百威仪三千何以强谓之小且礼仪威仪何以至小何以入何以无间盖言道之散见于人伦事物之间者广博周徧充足有余若此乎其优优大也非可以小言也
问尊徳性而道问学何如曰道由也尊徳性而由于问学也非问非学何以能尊徳性曰存心而极乎道体之大致知而尽乎道体之细何如曰道之细者固无预于存心欤道之大者固无预于致知欤曰致广大极髙明温故敦厚皆存心之属也此为尊徳性尽精微道中庸知新崇礼皆致知之属也此为道问学何如曰圣贤立言只要理明意尽非若后人执泥文辞牵拘比对且温故知新自是一事何乃以温故为存心以知新为致知知新由于温故知非有功夫也敦厚崇礼亦自一事以用也谓忠信以学礼也何乃以敦厚为存心以崇礼为致知岂不破碎而理不完滞隔而义不通乎然则何如曰君子尊徳性而道问学既要广大又要精微既要髙明又要中庸又要温故知新又要敦厚崇礼盖详言以尽义欲学者有所持循耳不意后人之牵合而离析之也曰非存心无以致知而存心者又不可以不致知何如曰非致知何以知心之当存又何以得存心之要而为之乎大学云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中庸不明乎善不诚乎身矣若谓非存心无以致知而存心者又不可以不致知则是非诚正无以格致而诚正者又不可以不格致非诚身无以明善而诚身者又不可以不明善岂不倒乎曰世儒有云道问学即是尊徳性博文即是约礼明善即是诚身盖知即是行未有知而不行者也不行不可以为知也其说何如曰愚闻之孔子云知及之仁不能守之虽得之必失之夫天下固有知及而仁不能守者焉惟不能守故并其所得而失之若谓知即是行不行不可以为知则是知及即是仁守不能仁守不可以为知及也与孔子之言不合吾不敢从曰良知之说何如曰孟子云人之所不虑而知者其良知也所不学而能者其良能也今遗其半而专用其半与孟子之言不合吾不敢从然则学者当何如曰孔孟之训固在也尊焉信焉循而入焉不惑于异说而迁焉道其弗畔矣夫
问王天下有三重焉其寡过矣乎曰此一章大旨下文乃详言之曰三重谓议礼制度考文是否曰有天下者孰不议礼制度考文议礼制度考文有善者有不善者如何但有此三者便能寡过曰程伊川云三重是三王所重之事上焉者三皇之事故无证下焉者五霸之事故不尊然欤曰未敢为然也曰国不异政家不殊俗而民得寡过矣是否曰其指王天下者言非言民也何以谓民得寡过然则何如曰难有者徳难得者位难遇者时三者兼焉故为三重言于所难有者而有之也有徳则善则非愚而自用有位则尊则非贱而自专有时则有征则非生今反古是故其道则本诸身征诸庶民以考三王以建天地以质鬼神以俟百世动世为道言世为法行世为则逺则有望近则不厌若是乎其尽善也夫何寡过如之
问卒章之义曰卒章与首章相应其理微宻学者须潜心玩味乃得何言之曰首章天命盖言道之本源遡其始也故始之卒章天载盖言圣之极致要其终也故终之首章工夫始诸慎独举其要也故可以修道卒章工夫始诸立心着其本也故可以入徳曰入徳何如曰只是慎独夫淡而不厌简而文温而理是谓务实务实而意可诚也知逺之近知风之自知微之显是谓知本知本而几可审也慎独所以审几所以诚意故曰可与入徳矣内省不疚无恶于志则慎独之验也下文何如曰不动而敬不言而信成徳也有诸中者也而未发之中可识已不赏民劝不怒民威以至乎笃恭而天下平则中和位育之功也然首章言位育卒章言天下平则天下之平即是位育固知皆实理实事实言非感召之说也
问知风之自何如曰风即风俗之风所以鼓舞乎人者也鼔舞乎人必自身始风之自也
问辨録卷二
●钦定四库全书
问辨録卷三
(明)髙拱 撰
○论语
问人不知而不愠何以为君子曰学本已事何与于人即学至圣人亦分内耳若能识得真境到得实际则安身立命自有所在欲人知也何为曰在圣门则谁欤曰颜曽其人也即孔子下学上达不怨不尤亦只如此所以用舍行藏惟其所遇盖皆应迹无所繋于中也故曰遯世不见知而不悔惟圣者能之夫圣门之学始诸立心立心只在为己故门人首记焉所谓第一义者也
问吾日三省吾身先正以为曽子于人伦之大者自觉皆已无愧无俟省也故特省此三者然否曰学者造诣愈深则省察愈宻曽子虽贤安敢自谓于人伦之大者皆已明尽而不复省乎盖所不待言者也惟是三者人所易忽故特言之以自警耳
问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注云此言所存耳未及为政也何如曰此出程说伊川书云敬事以下诸事皆言所存未及礼乐刑政夫礼乐刑政为治之具又何待言今以五者但言所存则岂以敬信只在心而所行者尚未敬信乎节爱只在心而所行者尚未节爱乎时使只在心而所行者尚未时使乎盖所存所施举在于是安得云未及为政也
问子夏曰贤贤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与朋友交言而有信虽曰未学吾必谓之学矣谓何曰此子夏论学之旨最为切实盖曰学以明伦若能笃于人伦如此不学而能之乎虽曰未学吾必谓之学矣与虽曰不要君吾不信也意同谓必由于学也曰吴氏以为其流之弊将必至于废学然否曰后儒学不见道徒守成心乃曲说苛求以为穷理但见是孔子之言虽有所不能知者亦必强为之解失其本旨者甚多至于诸贤以下之言稍有抑扬便加刺驳而更不求其意之所在抑亦过矣夫子夏示人以为学之本而吴氏反为废学之弊何居不有博奕者乎为之犹贤乎已使非孔子之言其不以为有取于博奕也者几希凡若此者非惟不足明道亦且有病于心学者所宜深戒也曰晦翁云苟非生质之羙必其务学之至何如曰加一生质之羙便非子夏论学之意只云能是四者必其务学之至虽或以为未尝为学我必谓之已学矣乃子夏论学之意也
问父在观其志父没观其行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注云父没然后其行为可见故于此可以观其人之善恶然又必三年无改于父之道乃可谓孝不然则所行虽善亦不得为孝也然否曰此言孝子之道非所论于善恶也善恶自有定理善必可为恶必不可为父有不善即其在日犹当几谏而请改况可踵而行之以成其恶耶易曰干父之蛊有子考无咎曰考则父非在也蛊而干之乃为有子有子考乃无咎若曰所为虽善亦不得为孝则无乃以承考之恶为孝欤曰尹氏谓如其道终身无改如其非道何待三年然则三年无改者孝子之心有所不忍故也是否曰既云如其非道何待三年又云孝子之心有所不忍则无乃以不忍而踵恶欤盖惟泥于善恶之说故其言自背驰耳曰游氏谓当改而可以未改者耳是否曰此不惟泥于善恶之说而又泥于三年之说者也曰三年无改者但言其久而不改非谓三年之后改也如云三年学不至榖非谓三年之后可至于榖也如云五十而慕非谓五十之后不慕也圣人谓三年无改而后儒谓三年之后改犹之三月不违者然圣人谓其三月不违而后儒谓不能无违于三月之后则亦失其意矣然惟其泥于善恶而又泥于三年之说故云当改而可以未改曰当改证其三年之后改也曰可以未改证其三年之内姑未改也乃求其理而不得曲为之说者也曰然则何如曰此章专为孝言父没自专时也得自专故可观其行焉若改父之道是为忘亲三年无改则可谓孝矣曰父之道谓何曰道行也谓平生之所常行者也曰常行之事无改何难曰谈何容易夫人各不同焉如一事而有从有违一人而有厚有薄以至居室之所安臧获之所用即父之于子不能同也人至得自专时则便要顺适己意而任其所便不暇顾其亲矣惟孝子实有不忍死亲之心哀慕诚切故一出言如亲在一举足如亲在凡厥所行皆如亲在少有易其平日便觉痛心如有伤于父意故不能改焉岂不为孝子云孟庄子之孝也其它可能也其不改父之臣与父之政是难能也夫庄子之父献子也献子贤大夫所行必善政所用必善人自当无改然犹以无改为难则三年无改可易言哉古云父母之所爱亦爱之父母之所敬亦敬之至于犬马尽然而况于人乎此孝子之行三年无改之说也圣人说改为改变之改而宋儒以为改过之改故其言不能自达但谓虽恶亦不改则为害不小故特为明之耳
问礼之用和为贵注云和者从容不迫之意然欤曰从容不迫言不急遽耳岂以礼之用但不急遽即为贵欤夫和谓情意之流通也髙下散殊天地之礼也周流同化天地之和也观此而礼和之说可知矣曰礼之为体虽严而其用则以和为贵然欤曰多一体字其理未莹夫用犹行也观下文有所不行亦不可行可知盖曰礼之行也固严然必以和为贵和斯羙云尔如君臣上下之森然父子兄弟之无渎严非礼之用欤然必君臣上下之情通斯森然者为羙父子兄弟之爱洽斯不渎者为羙不然亦乖暌而已矣何足贵哉故和以成礼之不离礼以成和之不流文与情偕非谓严为体和为用用有不行又以其体节之也问志学以至从心程子云孔子生而知之也言亦由学而进所以勉进后人也又云圣人未必然但为学者立法使之盈科而后进成章而后达耳然否曰已则不然徒勉后人为人立法乃托诸己殊非情实圣人不如此也且人之资禀不一年寿不齐如必限年以立法则有如颜子三十而亡者焉岂遂不得为圣学乎则有如卫武公九十犹学者焉则七十之后又将何所持循乎固知立法之说非也曰朱子云圣人生知安行固无积累之渐然其心未尝自谓已至此也然否曰圣虽生知安行亦自有学若谓无积累之渐则无乃十有五时即从心不踰矩乎天下之理无穷圣人望道未见子云下学而上达又云不如丘之好学也岂以夫子从来上达徒然下学而更无所达乎又岂以夫子始已如此徒然好学而终亦止是如此无所益乎盖生知安行者圣人也生知安行而犹学此圣之所以益圣也其学不已其进亦不已也不惑之谓何曰见理定世变弗能移析义精疑似弗能眩知天命之谓何曰穷理尽性以至命乐天知命而不忧知天命也曰伊川云五十知天命而未至于命待从心不踰矩时方是至命然乎曰先生平日说穷理尽性以至于命云才穷理便尽性至命三事一时并了更无次第何其疾也今乃于知命之后垂二十年始为至命又何迟也盖至命乃学问之极功无以复加者也伊川见夫子知命之后犹有耳顺从心之说故留至命以训从心然不知耳顺从心乃言其愈久而愈熟非知命之上别有増加如穷理尽性以至命之云也要之穷理尽性以至于命尽有次第功夫曰一时并了既不宜如此之疾而孔子知天命即是至命曰当在二十年后亦不宜如此之迟学者深思而黙会之当必有悟也曰伊川又云圣人乐天则不须言知命然否曰天是个甚命又是个甚知命即是知天不言知命所乐谓何且知命云者不徒知其理而已实有顺焉安焉之妙不须言知命是不须言顺不须言安也而何以乐天乎耳顺之谓何曰谓无逆耳之言也人之道徳未纯则于言之当理者固乐听矣而其不当理者即有拂然不纳之意故曰有言逆于汝心圣人至是道徳纯粹仁义充满其心至虚至平有言逊于志有言逆于心皆得入之其是非自在而心不为动初不觉其逆耳也是为耳顺如鉴之至明于物无择妍媸在彼各甚分明而吾之本体自如无拒却亦无容留也曰声入心通无所违逆然否曰岂以未六十时声入尚有未通必待思而后得乎从心所欲不踰矩之谓何曰动容周旋中礼盛徳之至权之熟也
问孟懿子问孝圣人既告以无违矣何又与樊迟言之曰圣人之言须明且尽不尽不止盖恐人之不得其理也懿子问孝夫子以无违告之意其能问也而不能问故又发于樊迟耳观此甚可以得春秋之义曰何谓也曰春秋亦自明白直书其事耳非隐约其义于一字之间也而后儒以为圣人之书不当如是而止乃故深求其义于一字之间如俗之商谜者然于是求之愈深而去圣人之意愈逺然不知圣人于无违之一言有所未明亦必有以明之乃于春秋之书作为隐语使万世之下求之而不得其故耶若曰吾只说个无违凭人理会则非所以为圣人矣
问父母惟其疾之忧何如曰孝之道大矣然取数也多惟疾之忧乃孝子之心最真切处学者最宜体会如曽子临终犹启手足乐正子伤足三月犹有忧色皆此意也是故孝子不登髙不临深道而不径舟而不游不敢以遗体行殆贻父母忧也是故莅官不庄非孝也事君不忠非孝也交友不信非孝也战阵无勇非孝也不敢亏行辱亲贻父母忧也即此一念真切之心便是纯然天理充之何所不至凡所云为莫非爱身莫非体父母之心莫非所以为孝
问退而省具私亦足以发圣人于颜子亦待省而后知欤曰非也其喜之也深故其称之也婉
问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何如曰此是为学主本学者最宜理会何以故曰人心自有本然之明但任其昏塞者既不足言而从事于学者则又溺于闻见而本然之明反为之蔽故圣人直指知之本体扫去尘翳超然直截而言之则学者亦宜扫去尘翳求其超然直截之旨而得吾心之本体可也盖天下之理无穷虽圣人亦有所不知焉固非必无所不知而始谓之知也亦非必有所不知而遂谓之不知也惟是于所知者即以为知所不知者即以为不知则此心不昧乃自然之明觉知固即此而在无俟他求故曰是知也非必尽知天下之理以为知也曰如此则无自欺之蔽是否曰非也知以明暗言欺以诚伪言彼明知其不知而昧其心以为知者谓之自欺是不诚非不明也惟夫本自不知而其心实以为知是则暗而不明耳何为自欺是知也者谓其明非谓其诚也曰虽或不能尽知亦不害其为知是否曰孔子恐人狥于闻见故直指本体而言后儒学未茔彻不得圣人超然之旨纔说本体已即渉于闻见矣夫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便就是知何以云不害其为知耶曰况由此而求之又有可知之理是否曰又多乎哉考亭务多闻见故于圣人直截之言之外为此画蛇添足失其意矣曰孔子不多闻而择多见而识欤曰固也乃其告子路之言则又自有理譬之食以榖气为主而肉味所以佐之者也若纯是肉味榖气无存则失其所以为主者矣圣人于此直求榖气正不必言肉味也而乃复以肉味言之则失其所以求榖气之意矣且闻见之知乃徳性之资徳性之知为闻见之主赐也女以予为多学而识之者与曰然非欤曰非也予一以贯之夫其一以贯之也又何论知之尽不尽求有可知不可知
问子张问十世可知圣人告以三代之礼谓何曰子路问事鬼夫子告以人问死夫子告以生子张问知来夫子告以往皆以抑其泛问逺思之弊然要之至理亦不外是也曰三纲五常礼之大体三代相继皆因之而不能变是否曰三纲天下达道五常天下达徳非帝王相因之礼也曰夏礼殷礼者谓夏之礼殷之礼也
问人而不仁如礼乐何曰礼云礼云玉帛云乎哉乐云乐云钟鼓云乎哉礼极顺乐极和斯须不顺则慢易之心入之矣斯须不和则鄙诈之心入之矣夫不仁也而顾能顺乎而顾能和乎信其如礼乐何
问礼与其奢也寜俭丧与其易也寜戚宋儒谓俭戚乃礼之本然欤曰非也此圣人姑示以意而未言其实也如云齐一变至于鲁鲁一变至于道夫齐岂可望道哉姑至于鲁至鲁而后道可望也夫奢易岂可求本哉姑俭且戚俭戚而后本可求也周衰礼壊仪文繁缛实意荡然夫子盖伤之焉故既大林放之问而即晓之曰今之为礼者奢矣然与其奢寜俭可也今之为丧者易矣然与其易寜戚可也盖礼失而求之野即是而观则礼之本可识也曰得礼之本者固俭戚而已乎曰又不然也不曰致孝鬼神者乎然役志为主否则东邻杀牛不如西邻之禴祭也不曰不以天下俭其亲者乎然致哀为主否则石椁三年而无成不如敛手足形之为孝也故曰国奢则示之以俭国俭则示之以礼盖丰约适宜之谓礼戚而有节文焉之谓礼然而皆非本也礼之本固有在也曰礼之本谓何曰忠信礼之本也礼云有所竭情尽慎致其敬而诚若有羙而文而诚若又曰附于身附于棺必诚必信勿之有悔焉耳矣皆忠信之谓也俭戚之去忠信也近奢易之去忠信也逺以俭戚之心而求忠信也易以奢易之心而求忠信也难是故圣人云尔也曰戚非忠信欤曰乐正子春之母死五日而不食曰吾悔之自吾母而不得吾情吾恶乎用吾情故歠粥面深墨颜色之戚哭泣之哀皆所谓戚也用情则忠信也
问周监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从周谓何曰礼至周始备监于二代则既备而又善故夫子美其文而从之曰周尚文其即谓是欤曰文安可尚周安得尚文曰夏尚忠商尚质周尚文自古记之矣不然乎曰不然也尚者有心以崇尚之者也质与文犹可尚也忠本于心则何以尚使忠可尚而能也则其谁不愿忠者乃又变而为质又变而为文乎然则何如曰夏接唐虞之世民心之淳实犹在焉自后世视之则见其忠也而遂谓之尚忠乃夏人不知也知有忠则不可以为忠也至殷则民心有不同矣然繁文缛礼未生其风之朴畧犹在焉自后世视之则见其质也而遂以为尚质乃殷人不知也知其质则不可以为质也至周则人心又不同矣又不同则礼有不得不备者矣是故有交际焉则有礼以节之惧其或渎也有仪物焉则有礼以制之惧其或繁也人心有伪则防之以礼使不得为伪也人心有离则聨之以礼使不得为离也诸若此者委到周至无所不致其详皆所以纲维世道焉耳人但见其礼之备也而遂以为尚文而不知时之所至盖有不得已者也曰三代异尚非圣人言欤曰非也后人之言也子云虞夏之质殷周之文至矣虞夏之文不胜其质殷周之质不胜其文即是而观不止商质夏未尝不质即虞亦未尝不质也不止周文即商亦未尝不文也皆时之变为之而何以尚为也曰其得失大较何如曰子云夏道未渎辞不求备不大望于民民未厌其亲殷人未渎礼而求备于民周人强民未渎神而爵赏刑罚穷矣又曰虞夏之道寡怨于民殷周之道不胜其敝则其理可识矣曰此真孔子言欤曰亦未可知也理则近之矣曰然则孔子何以美周之文而从之曰孔子周人也吾学周礼今用之吾从之为下不倍之义也
问子入太庙每事问或曰孰谓邹人之子知礼乎入太庙每事问子闻之曰是礼也尹氏以为礼者敬而已矣虽知亦问谨之至也然否曰此曲说也若以虽知亦问为谨之至则必今日入太庙每事问明日入太庙又每事问岂不迂阔可笑欤若有一日之不问则是知而不问不可以为谨矣而可乎然则何如曰盖不知而问也曰圣人亦有不知者乎曰礼之所可知者理而已若夫器数陈设登降周旋乃是人所制者非问何由得知盖孔子始仕之时初入太庙而每事问耳或人之意曰孔子圣人无不知者也乃何不知而问而尹氏之意则曰孔子圣人无不知者也虽知而亦问然不知圣人实是不知而问尹氏之见亦与或人等皆不足以知圣人也曰朱子云敬谨之至乃所以为礼也何如曰亦与虽知亦问者不甚相逺非圣人语意然则何如曰不知而问乃所以为礼也犹云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谓即此便是也况每事详审惟恐差错则敬谨亦在其中但专以虽知亦问为敬谨则非也
问关雎乐而不淫哀而不伤何如曰只读关雎之诗其理自见盖后妃之徳宜配君子求之而得宜其乐然其乐也惟曰琴瑟友之钟鼓乐之而已固不至于淫也求之不得宜其忧然其忧也惟曰寤寐思服辗转反侧而已固不至于伤也所谓发乎情止乎理义非若人之任情哀乐而遂失其正者也曰求之不得不能无辗转反侧之忧求而得之宜其有琴瑟钟鼓之乐故其忧虽深而不害于和其乐虽盛而不失其正然否曰宜乐固也然任其所乐能不淫乎宜忧固也然任其所忧能不伤乎盖不淫者非宜乐而乐之谓乐而不过乃不淫也不伤者非宜忧而忧之谓忧而不过乃不伤也夫中节谓之和不淫不伤当则而止亦言其中节而已矣
问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谓何曰哀公之问未知何意宰我之对未知何意今观夫子之言亦未知是罪宰我否何以故曰纵使宰我失对亦止一言之错耳事固未成也何以曰成事不说固未遂也何以曰遂事不谏未成未遂固未往也何以曰既往不咎君子于其所不知盖阙如也不可以强解也
问管仲之器小哉注云器小言其不知圣贤大学之道故局量褊浅规模卑狭不能正身修徳以致主于王道然否曰圣人讥管仲之器小必有所指而未明言或遂以器小为俭即明其非俭又以不俭为知礼即又明其非知礼而所谓器小者卒未之言也乃后儒遂泛解一器小以实之非惟未得圣人本旨抑亦昧乎阙如之训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