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衍义补 - 第 76 页/共 184 页
陈澔曰:“既以币玉告于祖庙,则奉此币玉犹奉祖宗之命也,故曰主命。每舍必奠,神之也。反则设奠以告而埋藏之,不敢亵也。”
臣按:先儒谓庙无虚,主有庙者不可以其主行。主命谓虽无木主,但所受于神之命即是主也。
《春秋左氏传》曰: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祀有执膰(祭肉),戎有受脤(宜社之肉),神之大节也。
孔颖达曰:“宗庙之祀则有执膰,兵戎之祭则有受脤,此是交神之大节也。”
《孔丛子》曰:天子命有司以特牲告社,告所以征之事而受命焉。舍奠于帝学以受成,然后乃类上帝、柴于郊以出,以齐车载迁庙之主及社主行,大司马职奉之。无迁庙主则以币帛皮圭告于祖祢,谓之主命,亦载齐车。凡行主,皮圭币帛皆每舍奠焉而后就馆,主车主于中门之外、外门之内,庙主居于道左、社主居于道右,其所经名山大川皆告焉。(以上师行之仪)
《周礼》:司巫,若国大旱则帅巫而舞雩。郑玄曰:“雩,旱祭也。天子于上帝、诸侯于上公之神。”
臣按:鲁僖公亦以巫綖舞雩,不得雨欲焚之,则是自古祈雨以巫其来久矣。《春秋》:桓公五年,大雩。
胡安国曰:“大雩者,雩于上帝用盛乐也。诸侯雩境内之山川尔,鲁诸侯而大雩,欲悉书于策则有不可胜书,故雩祭则因旱以书而特谓之大。”《左传》曰:龙见而雩。
杨复曰:“《春秋》书雩二十有一,因旱而雩也。龙见而雩,乃建巳之月,万物始盛,待雨而长,于此时而雩与为百谷祈膏雨于启蛰之郊其意同,皆是圣人为民之心切远也。”
吴澂曰:“左氏谓龙见而雩,过则书。龙见者,孟夏建巳之月也,雩者过时,故书。鲁有舞雩坛,盖祀帝于坛如郊焉,而用盛乐歌舞于坛上,故名其坛为舞雩,而日亦如郊之用辛也。”
《礼记月令》:仲夏之月,命有司为民祈祀山川百源,大雩帝用盛乐,乃命百县雩祀百辟卿士有益于民者,以祈谷实。
陈澔曰:“山者水之源,将欲祷雨,故先祭其本源。雩者,吁嗟其声以求雨之祭,《周礼》女巫凡邦之大灾歌哭而请,亦其义也。帝者,天之主宰。百县,畿内之邑也。百辟卿士,谓古者上公句龙、后稷之类。”
季秋之月,大飨帝。陈澔曰:“仲夏大雩,祈也。此月大飨,报也。”
方悫曰:“雩所以祈也,飨所以报也。祈必于仲夏者,以阴生于午而物成之始也,所以祈物之成而已;报必于季秋者,以阳穷于戌而岁功之终也,所以报岁之功而已。”
《祭法》:雩宗,祭水旱也。
陈澔曰:“吁而求雨之谓雩,主祭旱言之尔。兼祭水者,两以时至则亦无水患。雩而谓之宗,尊也。”
《通典》:建巳月雩五方上帝,名曰雩絪。于南郊之旁命乐正习盛乐、舞皇舞。
臣按:雩之为祭,盖天子于郊天之外别为坛以祈雨者也。当夫孟夏之月,万物将成之际,斯时也必资雨泽以膏润之,然后秋成可望焉。故三代盛时当夫龙见之月而有大雩之祭,备盛乐、集群巫,八音之声迭奏,歌呼之声不绝,或舞而擗踊,或嘘而叹息,盖以斯民穷苦之状、灾伤之情上达于天听,庶其或有所闻,垂闵念之仁,而为降雨泽以苏民困耳。后世此礼不传,而在位者遇有旱暵之灾,虑斯民之无告,往往假异端之术为祈祷之事,令方士用符咒指斥怒骂,甚至杀害物命、耗蠹民财,冒天之功以希爵赏。呜呼,上帝之灵不以诚感而以法术劫制之,可乎?臣请于郊兆之旁择地以为雩坛,命礼官参酌古今雩祭之礼,每岁孟夏以后及遇有水旱举行之,痛革异端之邪术,以复古人之盛礼,庶几上感天心以致雨旸之时若。(以上大雩之祭)
以上祭告祈祷之礼(上)
卷六四
▲祭告祈祷之礼(下)
《诗商颂玄鸟》篇曰:天命玄鸟,降而生商。
朱熹曰:“玄鸟,鳦也。春分玄鸟降,高辛氏之妃有娀氏女简狄祈于郊希,鳦遗卵,简狄吞之而生契,其后遂为有商氏,以有天下。事见《史记》。”
臣按:高禖之祭,商时已有之,则无子而祈祷于天亦有降鉴之理,《诗传》曰“简狄从帝而祀郊禖”,则是帝喾之时已有此矣。
《大雅生民》篇曰:“厥初生民(人也),时(是也)维姜璪(高辛世妃)。生民如何,克禋(精意以享之)克祀(祀郊禖也),以弗(弗之言祓也)无子(求有子也)。履(践也)帝(上帝)武(迹也)”敏(拇也)歆(动也),攸介(大也)攸止,载震(娠也)载夙(肃也),载生载育(养也),时维后稷。
朱熹曰:“古者立郊禖,盖祭天于郊而以先媒配也,变媒言禖者,神之也。其礼以玄鸟至之日用太牢祀之,天子亲往,后率九嫔御,乃礼天子所御,带以弓,授以弓矢,于郊禖之前也。”
臣按:先儒谓祠以仲春,正其候也;祭以大牢,尊其礼也;祀以南郊,重其事也。
《礼记月令》:仲春之月,玄鸟(燕也)至。至之日以大牢祠于高禖(先禖之神),天子亲往,后妃帅九嫔御,乃礼天子所御,带以弓(弓衣也),授以弓矢,于高禖之前。
陈澔曰:“燕以施生时巢人堂宇而生乳,故以其至为祠禖祈嗣之候。古有禖氏,祓除之祀位在南郊,禋祀上帝则亦配祭之,故谓之郊禖。后妃帅九嫔御者,从往而侍奉祀礼事也。礼天子所御者,祭毕而酌酒以饮其先所御幸而有娠者,显之以神赐也。弓矢者男子之事也,故以为祥。”
《史记殷本纪》曰:契母曰简狄,为帝喾妃,三人行浴,见玄鸟卵取之,因孕生契。
《三代世表》曰:后稷母为姜璪,出见大人迹而履践之,知于身则生后稷。
褚少孙曰:“稷、契之父皆黄帝之子也,《诗》言契生于卵,后稷人迹者,欲见其有天命精诚之意耳,奈何无父而生乎?”
陈澔曰:“《诗》‘天命玄鸟,降而生商’,但谓简狄以玄鸟至之时祈于郊禖而生契,故本其为天所命,若自天而降下耳。郑注乃有堕卵吞孕之事,与《生民》诗注所言姜璪履巨迹而生弃之事,皆怪妄不经。”
臣按: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盖祖宗一气相传,自开辟天地有人类以来至于今日,生生禅续之不已,一旦至我身而阏绝焉,岂非大变事乎?矧有天下之大宗社之重,将以绵千百世之宗支,而为亿兆生民之主宰者,尤不可不加之意焉。然是事也,虽若人为而实由乎天,是以自古圣王制为郊禖之祀,以为祈嗣之礼,必顺天时、感物类,精意以禋之、备礼以祀之,庶几高高在上者或有所闻,而冀有感格之祥。后世不知出此,乃信方士之惑而设素馔、投青词而求之窈冥茫昧之外,而不知吾圣人自有当行之礼也。臣窃以为古者祀高禖于郊坛,郊者祀天之常所而使后妃嫔御涉于其间不无亵渎,况郊在国都之外而后妃嫔御之出入亦或有不便焉者,臣请择宫中洁静之地立为禖坛,中设帝位而以高禖配,庶于行礼为宜。(以上高禖之祀)
《周礼》:大宗伯,国有大故则旅上帝及四望(谓五岳、四渎、四镇)。郑玄曰:“故谓凶灾、旅陈也。陈其祭祀以祈焉。”
贾公彦曰:“四望者,不可往祭,四向望而为坛祭之。凶谓年谷不熟,灾谓水火。”
陈祥道曰:“旅,非常祭也,国有大故然后旅于群神而祭之,陈乐而不悬,寔乐而不鼓,告以其凶灾。或言旅或言大旅,盖故有大小而旅亦随异也。”
臣按:旅者合众神而祭之也,举天之上帝、地之四望则众神皆合祭之矣。
小宗伯,大灾及执事祷祠于上下神壒(祇同)。凡天地之大灾类社稷、宗庙则为位。
贾公彦曰:“大灾者谓国遭水火及年谷不熟,则祷祠于上下天地神祇。天灾谓日月食、星辰奔殒,地灾谓震裂,则类祭社稷及宗庙,则亦以小宗伯为位祭之。”
大祝,掌六祈,三曰禬,四曰禜。
王昭禹曰:“祈以其陈信于鬼神祗而已。禬若国之凶荒、民之札丧之类,禜若春秋祭禜之属。”
《春秋左氏传》曰:山川之神则水旱、疠疫之灾于是乎禜之,日月星辰之神则雪霜、风雨之不时于是乎禜之。
孔颖达曰:“禜是祈祷之小祭耳,若大旱而雩则遍祭天地鬼神。”
梁山崩,晋侯(景公)召伯宗(大夫),重人(绛人乘重载之车者)曰:“国主山川,山崩川竭,君为之不举(去盛馔)、降服(损盛服)、乘缦(车无文)、彻乐,出次(舍于郊),祝币(陈玉帛)、史辞(修文辞)以礼焉。”
杜预曰:“以礼,礼其山川也。”
齐有彗星,齐侯(景公)使禳之,晏子曰:“无益也,祗取诬焉。天道不谄(疑也),不贰其命,若之何禳之?且天之有彗也以除秽也,君无秽德,又何禳焉?若德之秽,禳之何益?”
臣按:人君因灾异修德正事以回天意可也,若之何禳之?呜呼,上天之怒而示之以悬象,岂祝史之所能回哉。
朱熹言于其君曰:“今州郡封域不减古之诸侯,而封内名山大川未有望祭之礼,其有祠庙亦是民间所立,淫诬鄙野,非复古制。乃舍其崇高深广能出云雨之实,而伛偻拜伏于土木偶人之前,以求其所谓滋养润泽者,于义既无所当;又其牲牢器服一切循用流俗,亵味燕器,于礼又无所稽。至于有山川而无祠庙者,其岁时祈祷遂不复禜于山川而反求诸淫祀之鬼,则尤无义理,而习俗相承,莫知其缪。”
臣按:天灾流行,国家代有,固虽天数之或然,然亦未必非人事之所致也。是故国家有凶灾之故,其大者则有旅祭,其小者则有騑祭焉。然其将祭也则必去盛馔、损盛服、乘素车、撤音乐,舍于外郊,陈其玉帛之币,致其自责之辞,庶几或有所感格于冥冥之中焉耳。苟或不自修省而徒事乎祷祈牲币之间,乌能有所感格哉?后世此礼不明,遇有凶灾往往假异端之徒,按其科范,诵其经咒,不求之悬象之天而求之土木之偶,其为诬渎甚矣。(以上騑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