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书经疑贯通 - 第 3 页/共 5 页
中庸言忠信重禄所以劝士也先儒谓待之诚养之厚夫敬其事而后其食者士君子之道食焉而怠其事君子耻之必待重禄而后劝尚足以言士耶中庸九经何以言之
自为士者言之则仕非为贫本求所以行道自待士者而言之则必富之以廪禄而后责之以事功圣人之法贵乎通人情使衣食不给则其于救死且不赡奚暇责其治礼义哉故庶人在官者且必使禄足以代其耕况为士者既劳心以治人而不得食于人岂养贤之道哉论语言君子去仁恶乎成名夫仁己分事造次颠沛之所不可违者岂为成名而后为之一有为名之心则好仁之心必不诚矣然孟子亦曰仁则荣不仁则辱以荣辱论仁不仁亦似有为名之意何耶
为仁者固不可有求名之心然名者实之賔名之有无亦足以见其实之修废况利而行之圣门所则因其好荣恶辱之心而进之以强仁之事亦岂为过哉
子曰何事于仁必也圣乎以仁圣并言不及智孟子曰始条理者智之事也终条理者圣之事也以智圣并言而不及仁何欤子夏曰夫子学不厌智也敎不倦仁也仁且智夫子既圣矣乎是又合仁智而言圣又何欤
子贡有博施济众为仁之问故夫子言此何止于仁虽圣人犹有所病所以即仁与圣并言而不及智智者知之所及故为始条理之事圣者徳之所就故为终条理之事因论始终条理此所以以圣智并言而不及仁要之智与仁为定名圣与仁为虚位仁智而各造乎其极皆可以言圣所谓圣于智圣于仁是也智以成己而学不厌仁以成物而敎不倦二者兼备非圣人其孰能之夫子以达果艺称赐由求三子矣至论成人之道则臧武仲之知卞庄子之勇而继之以冉求之艺焉夫知勇即逹果乃不取赐由而独取求之艺何耶
夫子以达果艺称赐由求者盖因季康子之问而言三子各有所长皆可以从政其答子路成人之问亦泛就其耳目之所覩记者言之故取臧武仲之知卞庄子之勇冉求之艺焉而非专取羣弟子之所长语之也且子路之勇夫子尝有以抑之今焉答其问而就以由之果语之岂圣人敎人之方耶
子路曽晳冉有公西华侍坐子曰居则曰不吾知也如或知尔则何以哉以者用也夫子之意止欲于其用处观之而三子之志政就用处言之也若曾防则出于用世之外似非夫子问意而夫子乃不与三子而独与防何耶
三子规规事为之末其为用也小曾防超然事物之外若无所用其力者然有万物各遂其性之意其为用也大故曰便是尧舜气象尧舜之治天下岂无所用其力哉
四书经疑贯通卷三
钦定四库全书
四书经疑贯通卷四 元 王充耘 撰子贡曰我不欲人之加诸我也吾亦欲无加诸人集注谓无者自然而然此仁者之事不待勉强故夫子以为非尔所及顔渊言志曰无施劳集注谓劳事非己所欲故亦不以施之于人又为知同于人故无施劳正无加之防然乃曰其志可谓大矣未免出于有意一以为自然一以为有意何欤
以无加诸人与勿施于人并观之则无者自然而然勿者用力禁止以愿无伐善无施劳与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懐之对观则夫子之志出于自然而顔子之愿无伐善施劳犹未免出于有意当各自其羣队求之论语邻里乡党二十五家为里盖因周礼遂人五家为邻五邻为里之説也孟子则又以八家同井方里为井都鄙为里何言数之不同如此
授民居与授民田异民居以五家为邻二十五家为里授田以方里为井而八家同井
夫子予欲无言章先儒谓其与前篇无隠之意相发请言其所以相发
予欲无言谓学者以言语窥圣人故夫子言吾平日动作无非道不必专就言语上求无隠乎尔谓学者疑圣人示人以其粗而髙逺者或有隠而不发故夫子谓凡吾动静语黙无非妙道精义则无髙深精微而不以示人者两章各是一意然无非警省学者
子张问仁于孔子章先儒谓其与六言六蔽五美四恶之类皆与前后文体大不相似请言所以不相似
圣人语约而事该言近而指逺盖有徳有言未尝有费辞者即论语一书首尾熟观可见而独此数章提其纲于先而条其目于下辞烦不杀盖自别为一体较之夫子平时答问之言含蓄从容而自然亲切者大段不侔此先儒所以谓其文体与前后大不相似也况欲仁得仁又焉贪施之从政似亦不甚亲切
先儒曰以己及物仁也推己及物恕也中庸言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章句引爱己之心爱人释之则是以仁言恕孟子言仁民爱物集注以推己及物释之则是以恕言仁何欤子贡博施济众之问子曰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终身行之之问子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至子贡曰我不欲人之加诸我吾亦欲无加诸人则又曰非尔所及何欤
自然者为仁勉强者为恕仁与恕但有生熟之分初非薰莸冰炭之相反故先儒或因恕而言仁或因仁而言恕所以明仁与恕非二物也但学者未至于从容中道则凡其推扩此心以及物者仅可以言恕而未可以言仁故子贡有博施济众之问夫子既告以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必继之以能近取譬可谓仁之方及其终身行之之问亦告之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皆示之以仁而及之以恕者盖勉强而为恕者子贡能之自然而为仁者非子贡所及也此其所以于无加诸人之问夫子以非尔所及答之
有子言孝弟为仁之本则曰本立而道生中庸言亲亲之杀尊贤之等则曰礼所生也孟子曰乐之实乐斯二者是也则又曰乐则生矣所谓生者同欤异欤有子既以孝弟专原乎仁孟子又以事亲从兄分属仁义中庸既以尊贤为义之大孟子又以从兄为义之实抑有説欤
本立而道生言从事孝弟则仁道自此而生礼所生也言亲亲尊贤而有等级隆杀乃礼之所生乐则生言事亲从兄出于和顺从容无所勉强则爱敬之心油然自生如草木之有生意其为生则同其所指各异孟子以事亲从兄分属仁义自其大分言之仁与义为对者也有子以孝弟可为为仁之本盖仁该全体举仁而义在其中者也论良心之发切近而精实则义莫先于从兄论仁义之施见于事为则莫大于尊贤是故各有所指而从兄尊贤皆所以为义也
南宫适问曰禹稷躬稼而有天下稷播百谷固躬耕矣而禹未尝躬稼也孟子曰禹稷当平世三过其门而不入禹治水固三过其门而不入稷未尝三过其门而不入二书之防何以背欤
尧忧洪水举舜而敷治焉舜使禹疏九河稷降播种益烈山泽三人者皆同功一体之人也治水之役势必偕行故禹明言予乗四载随山刋木则暨益奏庶艰食予决九川距四海濬畎浍距川则暨稷播奏庶艰食鲜食夫暨稷播艰食则禹固尝躬稼矣盖当疏导之余相其便宜有可播种以为民食者稷授其方稷与禹未始相离也禹过门不入稷独得从容暇逸乎虽谓稷亦过门不暇入可也
子曰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又曰不患人之不己知患其不能也又曰不患人之不己知求为可知也子曰君子病无能焉不病人之不己知也又曰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反若又有如好名者何欤
君子虽不患人之不己知然亦疾没世而名不称盖名者实之賔有其实固不患人之不见知至死而不比数于人是无其实也君子安得不恶之然则疾名不称者非患无名患无实也
论语大徳不逾闲小徳出入可也中庸小徳川流大徳敦化孟子小徳役大徳其小徳与大徳同欤
论语中庸之言大徳小徳指徳言孟子小徳役大徳指人言
有子曰孝弟为仁之本孟子言事亲从兄为仁义之实实与本何所辨欤言本则以孝弟专乎仁言实则以事亲从兄分属仁义其説不同何欤先儒谓有专言偏言之异而于四实之卒章以为有子以孝弟为仁之本意亦犹此抑有説欤
本与末对华与实对仁民爱物皆所以为仁而亲亲为仁之本此为本而彼为末也爱人及物贵贵尊贤皆所以为仁义而事亲从兄为仁义之实此为实而彼为华也言本则孝弟兼属乎仁仁足以该乎义也言实则以事亲从兄分属仁义义所以配夫仁也故先儒释仁之防有专言偏言之异焉至谓有子以孝弟为仁之本意亦犹此者所以言夫仁义之道广矣大矣而此为其实不出乎事亲从兄犹有子论仁而以为本不外乎孝弟盖皆取其切近者以晓人使无徒事乎髙逺此其意之所以为同而非以其专言仁一兼仁义为同也
子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不如丘之好学也又称有顔回者好学孔文子敏而好学圣贤所好果何学欤其学果有同异之分欤
古之所以从事于学者以全其天之所付以造夫圣贤之域而已非记诵词章之谓学也是所以子夏以贤贤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交朋能尽信为有学则古人之所谓学者可知夫子以食不求饱居不求安而所急者惟敏事慎言就正有道为好即顔子之不迁怒不贰过以明其能好即古人之所谓好学者又可知矣圣贤之所学无异同而其所造有深浅者盖各随其力之可至耳学之至则如夫子可以为圣人其次亦不失为大贤如顔子是已又其次亦必有以见称于世如孔文是已
毋我者圣人大同于物不私于己也曽子以能问于不能章集注曰非几于毋我者不能也子路问终身行之章集注曰推而极之虽圣人之毋我不出乎此二章之防不同先儒皆以毋我言之何欤
不见人之不足不知己之有余然后以能问于不能是固几于无我者矣始焉则己所不欲强勉禁制而勿以施之于人及其乆也则自然不以施之于人是固圣人之毋我矣
曾子一贯之忠先儒曰至诚无息道之体也中庸首章先儒曰中者天命之性道之体也子在川上章言道之体也又曰与道为体顔渊喟然章先儒曰语道体也舜好问好察迩言语录曰非洞见道体无精粗差别者不能然也鸢飞鱼跃章或问曰发明学者洞见道体之妙所谓道体同欤异欤
先儒以至诚无息为道之体其与川上章所言道体之意同皆以其流行不息者为道体也道本无形因川流而可见故又云与道为体中为道体以对和而言已发者其用而未发者其体也顔子于圣人之道不可以方所求不可以思勉及故发为髙坚前后之语所以叹其道体之妙舜好察迩言盖以事而见道之有精粗而道无精粗也鸢飞鱼跃则即物以见道其飞其跃者在物而所以飞所以跃者道也道本无形随寓而见本非可以言语形容者也然或以不息言其体或以无过不及名其体或以髙坚前后不可为象状其体夫岂有形质之可言哉亦各随所见而形容之耳
仲弓问仁章先儒曰克己复礼乾道也主敬行恕坤道也孟子乐正子何人也章先儒曰干圣人之分也可欲之谓善属焉坤贤人之分也有诸己之谓信属焉二书之言不同先儒皆以属乾坤何欤克己复礼与可欲之善主敬行恕与有诸己之信抑有説欤
乾道奋发而有为坤道静重而持守克己复礼工夫果决故以之属乎乾道言其气象有同乎干之刚果也主敬行恕以渐成功故以之属乎坤道言其气象有同乎坤之柔顺也圣人之刚徤奋发同乎干贤人之静重持守同乎坤可欲之谓善阳类也故以之属乎干善有诸己一定不移隂类也故以之属乎坤大槩言其气象各有似耳初非其理之不同也
夫子答樊迟问仁曰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与子贡仁在其中之言不同先儒同谓之彻上彻下何也程子于前章曰推之则笃恭而天下平朱子于后章又曰未及力行而为仁何也
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其言虽若浅近所谓即其近众人皆可与知而能行极其至虽圣人亦不过如此但有自然勉强之不同而其理初不异也此所谓彻上彻下语谓其言通乎上下无所施而不可也子夏博学笃志切问近思之言为学者当如此而已未尝有意于求仁也然能如此则心不外驰而所存自熟仁固不求而自至矣盖圣门所谓学者为仁而已矣故为学与求仁事虽不同而道理实相贯通初无间隔故曰了此便是彻上彻下之道谓其理不可以上下分也笃恭而天下平盖推之以造乎其极则其效如此也未及乎力行而为仁也则据其所言不过学问思辨之事耳言盖各有所指也
先儒曰论理不论气不备论气不论理不明孔子言性相近也集注谓兼气质而言抑有不明欤孟子道性善集注谓性即理也抑有不备欤告子生之谓性食色性也孟子辟之详矣至动心忍性性也有命焉又指食色气禀而言何欤
气理竝论此自后世注释者言之圣贤随学者之通塞而施教各随所见而立言要不必尽同也孔子言性相近自夫子之所见而立言后世因其相近二字推之则以为兼气质孟子道性善自孟子所见言之也后世因其专言性善则为专指理言而在当时初无理气之分也且夫子虽言性相近而于大传言继之者善成之者性何尝不专指理言孟子虽道性善然于动心忍性性也有命何尝不兼气质但如告子生之谓性食色性也专指气为性而不复知有理则有所不可耳此孟子所以辟之也
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而已矣者竭尽无余之词忠恕学者之事果足以尽圣人之道欤中庸言忠恕违道不逺则忠恕与道为二何欤曾子于吾日三省章言为人谋而不忠而不及恕于大学之九章言所藏乎身不恕而不及忠又何欤
圣人内尽诸心则表里如一是之谓忠外焉及物则人己如一是之谓恕圣人之道惟此二者而已但在圣人则出于自然在学者则必须用力此其所以有不同而非圣人与学者有异道也出于自然者与道为一所以为圣人出于用力者犹未能自然此其所以去道不逺为人谋而不忠是爱人不如爱己即所以为不恕藏乎身不恕是无以有诸己矣即所以不忠盖忠与恕犹形影然二者初未尝相离也
顔渊季路言志章先儒曰先观二子之言后观圣人之言分明天地气象凡防论语非但理防文字须要识得圣贤气象子路曾晳冉有公西华言志章先儒曰曾防之学视三子规规于事为之末者气象不侔矣又曰孔子与防盖与圣人之志同便是尧舜气象也又曰子路不达为国以礼道理若达便是这气象所谓气象同欤异欤
子路顔渊虽皆与物共而其气象小所以为贤者夫子之老安少懐朋友信之其气象同乎天地所以为圣人三子言志皆欲得国以治之规规事为之末而曽防之志独超然乎势利之外其气象之髙下固有不侔且其浴沂咏归童子冠者各适其趣有尧舜在上而万物各遂其性之风故为尧舜气象子路而知为国以礼则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尊卑贵贱各得分愿其气象又焉有不同是则所谓气象本无不同而其所指则不能无异学者当随其所指而求之
四书经疑贯通卷四
<经部,四书类,四书经疑贯通>
钦定四库全书
四书经疑贯通卷五 元 王充耘 撰孟子首言亦有仁义而已矣一书之中以义配仁至言穷不失义达不离道则以义配道无义无命则以义配命进以礼退以义则以义配礼尊德乐义以义配德理也义也以义配理其不同何欤
仁义二者固人道之大端仁而非义则伤于流义而非仁则伤于忍然世之人能卓然自立者不一二而随俗雅化者常千百以其不知有义故也故君子之行也则义以方外其施于事也义以为质而不敢须叟离焉然后能不为世利之所摇动不为嗜欲之所驱役而动容周旋泛应酧酢自然不出乎规矩凖绳之外孟子之言所以或以义配仁或以义配道或以义配礼或以配德或以配理所以见义之为道无所不在而君子之于义当不可须臾舍也
孟子曰尧舜之道孝弟而已矣而已矣者竭尽无余之辞孝弟之心人所同有果足以尽尧舜之道欤夫子宗族称孝郷党称弟又以为士之次何欤有子以孝弟为仁之本孟子又以事亲从兄分属仁义又何欤
孝亲为仁敬长为义二者根于人性之自然尧舜人伦之至亦率是性而已岂于孝弟之外而他有所谓道哉人能扩而充之亲亲以及人之亲长长以及人之长始于家邦终于四海是亦尧舜而已若其孝弟之仅见称于宗族郷党焉是则士之次者耳有子以孝弟为仁之本是言仁而义在其中孟子以事亲从兄为仁义之实是指仁性之发见而切近精实者
孟子言诐淫邪遁生于其心害于其政发于其政害于其事圣人复起必从吾言矣其辟杨墨则曰作于其心害于其事作于其事害于其政圣人复起不易吾言矣或先政而后事或先事而后政何欤或先之以诐淫邪遁之辞或终之以邪说诐行淫辞又何欤
孟子所论诐淫邪遁于知言好辨章凡两见之其实皆为杨墨异端而发也孟子有意于著书以明道故先后复出错综以成文非有它义也或者见其先后颠倒而谓其各有所谓者错矣
君子深造之以道欲其自得之也自得之则居之安资之深取之左右逢其原与博学详説反说约之防同欤
深造自得本乎体认之精博学详説本乎讲贯之熟体认透彻故不假言语而自然黙防其理于心讲贯该洽故可以反而説到至约之地所谓反説约者昔也千言万语无以尽其形容及其贯通则一言足以得其要领犹夫子告曾子以吾道一以贯之之类是也两章各自发明一义亦以互相足也
墨氏兼爱孟子辟之详矣观孟子曰人之于身也兼所爱又曰仁者以其所爱及其所不爱非兼爱而何
墨氏兼爱者谓视其至亲无以异于众人仁者以所爱及所不爱则行之必有渐次施之必有等差如亲亲而及于仁民仁民而及于爱物虽同一爱之心而其间自有轻重厚薄是未可以为墨氏之兼爱也夫爱而施之于人则有所择无所择则谓之兼爱若其施之于身则岂有所择哉而何恶于兼爱也
孟子曰仁之端曰恻隐义之端曰羞恶礼之端曰辞让智之端曰是非仁义礼智并立而为四也又曰仁之实事亲是也义之实从兄是也惟仁义并而为二礼之实则曰节文斯二者言知之实则曰知斯二者弗去是也其对待不同何欤一则言端一则言实又何欤
人之性细分之则有四观其恻隐羞恶辞让是非之发而可见究其大分则不出乎仁义二者即其孩提之童皆知爱亲敬长而可知自其萌动之初言之则谓之端就其行事之切实言之则谓之实
孟子言大舜有大焉善与人同乐取诸人以为善又言舜闻一善言见一善行沛然莫之能御中庸称舜好问好察迩言隐恶而扬善执其两端用其中于民其防同否
舜之所以为大而不可及者以其能取诸人以为善耳好问好察迩言执两端而用其中可以见其取人为善之实闻善言见善行沛然决江河而莫能御可以见其取人为善之容三者而并观则舜之善与人同者可识矣
孟子曰昔者文王之治岐也耕者九一又曰夏后氏五十而贡殷人七十而助周人百亩而彻其实皆什一也九一专举文王什一合三代言之何欤又曰请野九一而助国中什一使自赋则又以野与国为九一什一之分何欤
九一者井田之制什一者三代取民之常井田大备于周故于文王言九一至于计其取民之实则三代皆不过什赋其一耳故夏之贡商之助周之彻其实皆什一焉然周人之彻合贡助而用之贡法用于国中故云国中什一使自赋助法施之于野故云请野九一而助夫自井田形体观之则公取百亩而八家各私百亩是为九赋其一自一夫受田百亩通实耕公田十亩计之则又何常非什取其一哉故曰夏之贡商之助其实皆什一也
孟子称伯夷圣之清而夫子以不念旧恶许之孟子称栁下惠为圣之和而又以不以三公易其介言之何欤
伯夷不念旧恶而不害其为圣之清柳下惠不以三公易其介而不害其为圣之和
孟子居广居立正位行大道谓大丈夫又曰居仁由义大人之事备矣一则以仁义礼并言一则言仁义而不及礼岂大人与大丈夫有间欤
仁义为人道之大端礼特节文斯二者而已世固未有居仁由义而所处有非礼亦未有能备大人之德而不足称大丈夫者但谓之大丈夫则对妾妇而言谓之大人对众人而言耳
公都子好辨章言尧舜禹之抑洪水武王周公之宁百姓孔子之作春秋孟子之辟邪説而不及汤文离娄篇言舜由仁义行至禹汤文武周公孔子之事终于孟子私淑诸人而不及尧末篇言尧舜禹汤文王孔子见之闻之之异而不及武王周公岂有说欤
孟子答公都子好辨章歴序羣圣之功而终之以己之辟邪説于离娄篇歴序羣圣之德而终之以己之私淑诸人末篇歴序羣圣道统之传而终之以自任之重有不得辞者三章语虽不同而大意则皆相似其间所叙羣圣或详或畧则亦彼此互见而非有所去取于其间也
孟子曰今有仁心仁闻而民不被其泽者不行先王之道故也又曰仁言不如仁声之入人深也又曰是乃仁术也其所言如何
仁心谓有爱人之心仁闻谓爱人之声闻于人仁言则仁厚之言仁术则行仁之术是盖有所指不可比而同至于仁声即所谓仁闻也
孟子以瞽瞍底豫而天下化为舜之大孝中庸以德为圣人尊为天子富有四海之内宗庙享之子孙保之为舜之大孝其不同何欤
常人之孝则恱于亲而已而舜之孝能使瞽瞍底豫而天下之为父子者定此其为孝岂众人所能及哉谓之大孝宜矣然孝者百行之原非特顺乎亲而已舜之德为圣人是能不亏其行以辱其亲尊为天子富有四海是能以天下养其亲上则宗庙享之是能推爱亲之心以追崇乎其先下则子孙保之是能广爱亲之心以埀裕乎其后不谓之大孝可乎观夫子以事君不忠涖官不敬战陈无勇为非孝则所谓孝者岂其饮食供养父母为哉
告子曰性无善无不善也或曰性可以为善可以为不善与孔子所谓性相近习相远惟上智与下愚不移将无同欤
无不善者性也无善者非性也可以为善者性也而不可以为善者非性也盖凡为不善者皆汨于气禀浊恶而然非性之本然也告子不知性之本然又不知其混于气质但见人之所为有善有恶故以为皆出于性非也孔子言性相近亦非言性本然但指其杂于气质者言之故云相近如胡越之人生而同声嗜欲不异谓其相近可也及其长也有累数译而不能相通者习使然也然就其相近之中又有美恶一定而非习所能移者上智下愚是也此皆性为气禀所拘而然故云气质之性若告子则既不知性亦不识所谓气但暗想而臆度之耳岂可以夫子之言性者例论哉
告子曰性犹杞柳也曰性犹湍水也曰生之谓性曰食色性也曰性无善无不善也是固荀杨佛氏苏胡言性之说矣而先儒或谓之近或谓之畧相似抑有说欤
告子以善恶皆性之所无而生于习杨子以善恶皆性之所有而成于修故云杨子善恶混之说佛氏以作用为性如目之视耳之听手之执持足之趋走即所以为性告子生之谓性指人之活动而能知觉运动者为性言未尝直指作用为性故云与佛氏之説大畧相似有天民者有大人者先儒谓天民犹有意大人则无意无必论语之惟我与尔有是夫先儒谓圣人于行藏之间无意无必子路虽非有欲心者未能无固必也其説同欤
天民必达可行之天下而后行不肯小用故未能无意大人则正己而物正随其所遇无不可行故无意无必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此岂有意必于其间哉亦随所遇而已是即所谓大人者固非子路之所能及也
孟子人心人路章以仁义并言至章末惟言求放心而不及义不忍不为章以仁义并言至章末惟言无受尔汝以言餂人以不言餂人而不及仁矢人函人章言不仁不智无礼无义四者章末止言莫如为仁而不及义礼智何欤
仁义礼智四者性之德也而仁义二者又其中对立之闗键其分虽则不同其理实亦未尝不相闗渉故世之人未有此心放失而能处事适宜亦末有多行不义而不足以戕其心之德者故言仁足以该义而言义亦足以该仁此孟子所以每以仁义并言也若论其极则仁又为万善之长而义礼智皆统于其间此所以又或专言仁而不及义礼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