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书纂疏 - 第 36 页/共 46 页
服人者欲以取胜于人养人者欲其同归于善盖心之公私小异而人之向背顿殊学者于此不可以不审也【文集曰以善服人者惟恐人之进于善如张华之对晋武帝恐呉人更立令主则江南不可取之类是也以善养人者惟恐人之不入于善若汤之事葛遗之牛羊又使人徃为之耕是也○辅氏曰以力服人以德服人其不同易见至于以善服人以善养人其不同则难见也孟子之言至此则愈密矣以德服人以力服人以事言也以善服人以善养人以心言也以善服人者以善为己私也以善养人者以善为天下之公也乐与人为善者也】
○孟子曰言无实不祥不祥之实蔽贤者当之
或曰天下之言无有实不祥者惟蔽贤为不祥之实或曰言而无实者不祥故蔽贤为不祥之实二説不同未知孰是疑或有阙文焉【愚谓祥下若有者字则当从前説言下若有而字则当从后説至于蔽贤为不祥之实则一也】
○徐子曰仲尼亟称于水曰水哉水哉何取于水也【亟去吏反】
亟数也水哉水哉叹美之辞
孟子曰原泉混混不舎昼夜盈科而后进放乎四海有本者如是是之取尔【舎放皆去声】
原泉有原之水也混混涌出之貌不舎昼夜言常出不竭也盈满也科坎也言其进以渐也放至也言水有原本不已而渐进以至于海如人有实行则亦不已而渐进以至于极也
茍爲无本七八月之间雨集沟浍皆盈其涸也可立而待也故声闻过情君子耻之【浍古外反涸下各反闻去声】
集聚也浍田间水道也涸干也如人无实行而暴得虚誉不能长乆也声闻名誉也情实也耻者耻其无实而将不继也林氏曰徐子之为人必有躐等干誉之病故孟子以是答之○邹氏曰孔子之称水其旨微矣孟子独取此者自徐子之所急者言之也孔子尝以闻达告子张矣达者有本之谓也闻则无本之谓也然则学者其可以不务本乎【辅氏曰此章指意都结在后两句上故集注只以虚名实行为言而引林氏邹氏之説以明之盖孟子之意专欲救徐子蜡等干誉之病耳孔子之称水固不专在此也然由是观之虽一物具一理然亦随人所取如何耳理固无尽也逹者有本谓质直而好义闻者无本谓色取仁而行违耻其无实而将不继者羞恶之良心也能如是则既知本而能务实矣不以是为耻则失其本心亦将何所不至哉今人毎见人来献谄谀则必有惭愧之心此正是声闻过情羞恶之心处最好察】
○孟子曰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庶民去之君子存之
几希少也庶众也人物之生同得天地之理以为性同得天地之气以为形其不同者独人于其间得形气之正而能有以全其性为少异耳虽曰少异然人物之所以分实在于此众人不知此而去之则名虽为人而实无以异于禽兽君子知此而存之是以战兢惕厉而卒能有以全其所受之理也【语録曰存是存其所以异于禽兽之道理今自谓能存只是存其与禽兽同者饥食渇饮之类皆其与禽兽同者耳○眞氏曰人之与物相去亦逺矣而孟子以为几希者盖人物均有一心然人能存而物不能存所不同者惟此而已人类之中有凡民者亦有是心而不能存是即禽兽也惟存之所以异于物耳】
舜明于庶物察于人伦由仁义行非行仁义也
物事物也明则有以识其理也人伦说见前篇察则有以尽其理之详也【语録曰察深于明明只是大概明得这个道理尔○辅氏曰明只是知故以识字解之至于察则便带行底意思故以尽其详言之】物理固非度外而人伦尤切于身故其知之有详略之异【辅氏曰天下无性外之物故凡物之理皆非在吾度外至于人伦则又是吾身至亲切事故其所知自然有明与察详与略之异然非特知之如此至于行亦如此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此则行之详略也】在舜则皆生而知之也【辅氏曰此言舜乃是生知之圣人所以言知之事也】由仁义行非行仁义则仁义已根于心而所行皆从此出非以仁义为美而后勉强行之所谓安而行之也【辅氏曰由仁义行非行仁义所以言行之事也知既生知则行自安行○眞氏曰由仁义行则身与理一行仁义则身与理二】此则圣人之事不待存之而无不存矣○尹氏曰存之者君子也存者圣人也君子所存存天理也由仁义行存者能之【辅氏曰尹氏说精确而平易辨君子圣人之分量尤为明切○眞氏曰存之者犹待于用力舜则身即理理即身浑然无间而不待于用力】
○孟子曰禹恶旨酒而好善言【恶好皆去声】
战国防曰仪狄作酒禹饮而甘之曰后世必有以酒亡其国者遂疏仪狄而絶旨酒书曰禹拜昌言【辅氏曰恶防酒则物欲不行好善言则天理昭著】
汤执中立贤无方
执谓守而不失中者无过不及之名方犹类也立贤无方惟贤则立之于位不问其类也【辅氏曰执中则处义精审立贤无方则用人无间】
文王视民如伤望道而未之见【而读为如古字通用】
民已安矣而视之犹若有伤道已至矣而望之犹若未见圣人之爱民深而求道切如此不自满足终日干干之心也【或问以而为如亦有据乎曰诗曰垂带而厉郑笺云而亦如也此以而为如也春秋星陨如雨左氏曰与雨偕也此以如为而也则其混读而互用之乆矣曰是则然矣然其曰求道之切者恐非所以言圣人之心也奈何曰为是説者正以其德为圣人而心不自足如此是乃所以深明圣人之心也且子胡不以视民如伤者例而观之乎夫文王之民固己无冻馁者矣而视之犹若有伤则其于道虽己与之为一亦何害其望之如未见哉○辅氏曰民巳安而视之犹若有伤则爱民深切道已至而望之犹若未见则与道无穷】
武王不泄迩不忌逺
泄狎也迩者人所易狎而不泄逺者人所易忌而不忌徳之盛仁之至也【或问有谓武王之不泄迩不忘逺非仁也势不得不然也信乎曰此以世俗计较利害之私心窥度圣人者之言也圣人之心所以异于众人者以其大公至正周流贯彻无所偏倚虽以天下之大万物之多而视之无异于一身尔是以其于人之疴痒疾痛无有不知而所以按摩而抑搔之者无有不及此武王之不泄迩不忘逺所以为德之盛而仁之至也今曰迫于势而非仁则不知其视圣人之心为如何而指所谓仁者为何物哉○辅氏曰于人所易狎而不泄则敬心常存于人所易忘而不忘则诚心不息】
周公思兼三王以施四事其有不合者仰而思之夜以继日幸而得之坐以待旦
三王禹也汤也文武也四事上四条之事也时异势殊故其事或有所不合思而得之则其理初不异矣坐以待旦急于行也【辅氏曰周公思兼三王则其于道也备矣以施四事则其于事也周矣于道也备所以成己于事也周所以及人有道然后能制事成己然后能及人且圣人之事同一轨辙安得有异而云其有不合者盖以时异势殊故其施之或有未宜行之或有未当然尽诚以思思之而通虑之而得则其事虽有时措从宜而其理亦初无有异坐以待旦则可见其知无不行行无不时举而措之天下之民谓之事业者有不可失其几者也】○此承上章言舜因歴叙羣圣以继之而各举其一事以见其忧勤厉之意盖天理之所以常存而人心之所以不死也【语録曰读此一篇使人心惕然而常存也○辅氏曰集注谓各举其一事以见其忧勤惕厉之意者是矣而于其末又言周公所以备道以制事遭变以济时皇皇汲汲不巳之诚如此学者茍能深体而黙识之则圣人之心与理昭昭常存不死而在吾心目之间矣】○程子曰孟子所称各因其一事而言非谓武王不能执中立贤汤却泄迩忌逺也人谓各举其盛亦非也圣人亦无不盛【辅氏曰程子恐后人执孟子之言而疑圣人于道互相得失故明如此○又曰圣人造道之极凡有所为无不各极其至岂容更以盛不盛言哉】
○孟子曰王者之迹熄而诗亡诗亡然后春秋作王者之迹熄谓平王东迁而政教号令不及于天下也诗亡谓黍离降为国风而雅亡也【语録曰王者之政存则礼乐征伐自天子出故雅之诗自作于上以教天下王迹灭熄则礼乐征伐不自天子出故雅之诗不复作于上而诗降而为国风○问恐是孔子删诗之时降之曰亦是他当时自如此要识此诗便如周南召南当如在镐丰之时其诗为二南后来在洛邑之时其诗为黍离只是自二南进而为二雅自二雅退而为王风二南之于二雅譬如登山到得黍离时节便是下坡了】春秋鲁史记之名孔子因而笔削之始于鲁隐公之元年实平王之四十九年也
晋之乗楚之梼杌鲁之春秋一也【乗去声梼音逃杌音兀】
乗义未详赵氏以为兴于田赋乗马之事或曰取记载当时行事而名之也梼杌恶兽名古者因以为凶人之号取记恶垂戒之义也【辅氏曰古人以善为常多不记载以恶为反常故特记之如尧典之末只载朱兠共鲧数子而已以楚史记之名观之则楚虽夷蛮犹有古人遗意后世之人负大罪恶于身而初不知愧耻及一有小善则沾沾自喜以为莫己若者亦可哀已】春秋者记事者必表年以首事年有四时故错举以为所记之名也古者列国皆有史官掌记时事此三者皆其所记册书之名也
其事则齐桓晋文其文则史孔子曰其义则丘窃取之矣
春秋之时五霸迭兴而桓文为盛史史官也窃取者谦辞也公羊传作其辞则丘有罪焉尔意亦如此盖言断之在已所谓笔则笔削则削游夏不能賛一辞者也尹氏曰言孔子作春秋亦以史之文载当时之事也而其义则定天下之邪正为百王之大法【辅氏曰夫子之作春秋不过以史之文载当时之事而已而其窃取之义则在于定天下之邪正为百王之大法也夫春秋善善恶恶拨乱世而反之正上明四代之礼乐下示百王之法程圣人之用备见此书而夫子之言则又谦抑如此略无自居其功之意此孟子所以因而述之以继羣圣之后也】○此又承上章厯叙羣圣因以孔子之事继之而孔子之事莫大于春秋故特言之
○孟子曰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小人之泽五世而斩泽犹言流风余韵也【辅氏曰流风以风喻之也余韵以声喻之也】父子相继为一世三十年亦为一世斩絶也大约君子小人之泽五世而絶也【辅氏曰父子五世经歴百五十年则君子小人之遗泽皆当絶也】杨氏曰四世而缌服之穷也五世袒免杀同姓也六世亲属竭矣服穷则遗泽寖防故五世而斩【辅氏曰五世则亲尽服穷其泽亦当斩絶矣盖亲也服也泽也实相因也】
予未得爲孔子徒也予私淑诸人也
私犹窃也淑善也李氏以为方言是也【辅氏曰独孟子用此二字而他无所见故知是当时方言俗语耳】人谓子思之徒也自孔子卒至孟子游梁时方百四十余年而孟子已老然则孟子之生去孔子未百年也故孟子言予虽未得亲受业于孔子之门然圣人之泽尚存犹有能其学者故我得闻孔子之道于人而私窃以善其身盖推尊孔子而自谦之辞也○此又承上三章厯叙舜禹至于周孔而以是终之其辞虽谦然其所以自任之重亦有不得而辞者矣【愚谓虽是谦辞然其所以自任之重亦有不得而辞者是非孟子之私言也实天下之公论也】
○孟子曰可以取可以无取取伤亷可以与可以无与与伤惠可以死可以无死死伤勇
先言可以者略见而自许之辞也后言可以无者深察而自疑之辞也过取固害于亷然过与亦反害其惠过死亦反害其勇盖过犹不及之意也【或问取者贪之属不取者亷之属犹与之为惠不与之为啬死之为勇不死之为怯也今以过取者为伤于亷则宜以不与为伤惠不死为伤勇矣而反以与为伤惠死为伤勇何哉曰过取之伤亷过于此而侵夺于彼者也过与之伤惠过死之伤勇过于此而反病乎此者也盖夺乎彼者其失为易见而病乎此者其失为难知故孟子举伤亷以例二者亦是孔子过犹不及之意耳○语録曰看来可以取是其初略见得如此可以无取是子细审察见得如此下二聫仿此】林氏曰公西华受五秉之粟是伤亷也冉子与之是伤惠也子路之死于卫是伤勇也【辅氏曰大凡择善执中最为难事使心粗不得须思虑入于精防方可一有不审则虽孔门髙弟亦或防于过当之域矣】
○逄蒙学射于羿尽羿之道思天下惟羿爲愈已于是杀羿孟子曰是亦羿有罪焉公明仪曰宜若无罪焉曰薄乎云尔恶得无罪【逄薄江反恶平声】
羿有穷后羿也【蔡氏曰穷国名羿穷国君之名也】逄蒙羿之家众也羿善射篡夏自立后为家众所杀愈犹胜也薄言其罪差薄耳
郑人使子濯孺子侵卫卫使庾公之斯追之子濯孺子曰今日我疾作不可以执弓吾死矣夫问其仆曰追我者谁也其仆曰庾公之斯也曰吾生矣其仆曰庾公之斯卫之善射者也夫子曰吾生何谓也曰庾公之斯学射于尹公之他尹公之他学射于我夫尹公之他端人也其取友必端矣庾公之斯至曰夫子何为不执弓曰今日我疾作不可以执弓曰小人学射于尹公之他尹公之他学射于夫子我不忍以夫子之道反害夫子虽然今日之事君事也我不敢废抽矢扣轮去其金乗矢而后反【他徒何反矣夫夫尹之夫并音扶去上声乗去声】
之语助也仆御也尹公他亦卫人也端正也孺子以尹公正人知其取友必正故度庾公必不害已小人庾公自称也金镞也叩轮出镞令不害人乃以射也乗矢四矢也孟子言使羿如子濯孺子得尹公他而教之则必无逢蒙之祸然夷羿簒弑之贼蒙乃逆俦庾斯虽全私恩亦废公义其事皆无足论者孟子盖特以取友而言耳
○孟子曰西子蒙不洁则人皆掩鼻而过之
西子美妇人蒙犹冐也不洁汚秽之物也掩鼻恶其臭也
虽有恶人齐戒沐浴则可以祀上帝【齐侧皆反】
恶人丑貌者也○尹氏曰此章戒人之丧善而勉人以自新也【辅氏曰西子之质本美而蒙以不洁则自丧其美而反致人之恶孟子言此所以戒人之丧其本有之善恶人之质本丑而能齐戒沐浴而至诚自洁则可以祀上帝孟子言此所以勉人以改过自新深玩尹氏之言令人惕然而惧耸然而作】
○孟子曰天下之言性也则故而已矣故者以利爲本性者人物所得以生之理也故者其已然之迹若所谓天下之故者也【语録曰性自是个难言底物事惟恻隐羞恶之类却是已见者乃可得而言只看这个便见得性故集注下个迹字○又曰故是个已见底物事便分明易见○又曰故只是已然之迹如水之润下火之炎上便是故也父子之所以亲君臣之所以义夫妇之别长防之序然皆有个已然之迹○又曰故字若不将已然之迹言之则下文茍求其故之言如何可推】利犹顺也语其自然之势也【语録曰利是不假人为而自然者如水之就下是其性本就下只得顺他若激之在山是不顺其性而以人为之也如无恻隐之心非人无羞恶之心非人皆是自然而然惟智者知得此理不假人为顺之而行】言事物之理虽若无形而难知然其见之已然则必有迹而易见【辅氏曰理即性也虽曰无形而难知然不能不感而形见于外既已形见则必有迹而易见也○又曰如仁之性虽难知然其见赤子入井时则防惕恻隐而形见于外是则有迹而易见也】故天下之言性者但言其故而理自明【辅氏曰如言人性之仁但言其见而为惕恻隐之迹则仁之理自明也】犹所谓善言天者必有验于人也【辅氏曰此天字指天道而言天道无形而难知而其动处则形而为人即其所以为人者而验之则知其所以为天者矣】然其所谓故者又必本其自然之势如人之善水之下非有所矫揉造作而然者也若人之为恶水之在山则非自然之故矣【辅氏曰所谓见已然之迹然亦有遂有顺自然而然如人之善水之下者顺也凡有所矫揉造作而然如人之为恶水之在山者逆也故言其故者又当以顺利为本言其故而不本于自然则以人性为恶水性为上者有矣○永嘉陈氏曰善恶皆已然之迹但顺者为本则善者其初也恶者非其初也水无有不下者水之本也若夫搏之使过颡激之使在山岂其本也哉】
所恶于智者爲其凿也如智者若禹之行水也则无恶于智矣禹之行水也行其所无事也如智者亦行其所无事则智亦大矣【恶为皆去声】
天下之理本皆顺利小智之人务为穿凿所以失之【辅氏曰人物所得之理本皆顺理无待于矫揉造作于其间却縁世人不明吾性之智而以私意为智于是毎事务为穿凿而失其顺利之理○欧阳氏曰言天下事物之理必自夫发见已然之迹者盖本于天下顺利自然之势也天下事物之理莫不有顺利自然之势又莫不有迹之可验自其已然之迹而验之然后实见夫理之自然者为不可易而其穿凿造作者非徒无益而又害之也】禹之治水则因其自然之势而导之未尝以私智穿凿而有所事是以水得其润下之性而不为害也【欧阳氏曰若禹之行水顺夫水性之自然而不敢行夫已意之使然此其所以行其所无事也】
天之髙也星辰之逺也茍求其故千嵗之日至可坐而致也
天虽髙星辰虽逺然求其已然之迹则其运有常虽千嵗之乆其日至之度可坐而得况于事物之近若因其故而求之岂有不得其理者而何以穿凿为哉【语録曰厯家自今日推筭而上极于太古开辟之时更无差错只为有此已然之迹可以推测耳天与星辰间或躔度有少差错乆之自复其常以利为本亦犹天与星辰循常度而行茍不如此皆凿之谓也】必言日至者造歴者以上古十一月甲子朔夜半冬至为歴元也【愚案古者必得甲子朔旦夜半冬至而日月五星皆防于子谓之上元以为歴始】○程子曰此章专为智而【辅氏曰此章先儒多只就性上説故皆失之凿唯程子以为此章专为智而设然后其义可明】愚谓事物之理莫非自然顺而循之则为大智若用小智而凿以自私则害于性而为不智【辅氏曰害于性者应前水得润下之性而言也盖性本顺利若不顺其本然之理而求之则反害其性也○欧阳氏曰天下之大智无所自为而常因天下之理天下之小智不知循理而常在一已之私】程子之言可谓深得此章之旨矣
○公行子有子之丧右师往吊入门有进而与右师言者有就右师之位而与右师言者
公行子齐大夫右师王驩也
孟子不与右师言右师不恱曰诸君子皆与驩言孟子独不与驩言是简驩也
简略也
孟子闻之曰礼朝廷不歴位而相与言不逾阶而相揖也我欲行礼子敖以我爲简不亦异乎【朝音潮】
是时齐卿大夫以君命吊各有位次若周礼凡有爵者之丧礼则职丧涖其禁令序其事故云朝廷也歴更渉也位他人之位也右师未就位而进与之言则右师歴已之位矣右师已就位而就与之言则已歴右师之位矣孟子右师之位又不同阶孟子不敢失此礼故不与右师言也
○孟子曰君子所以异于人者以其存心也君子以仁存心以礼存心
以仁礼存心言以是存于心而不忌也【语録曰问是本有此仁礼只要常存而不忌否曰非也他这个从存心上説下来言君子所以异于小人者以其存心不同耳君子则以仁以礼而存之于心小人则以不仁不礼而存之于心这个存心与存其心养其性底不同○辅氏曰以仁存心而不忌如造次顚沛必于是也以礼存心而不忌如视听言动必以礼也】
仁者爱人有礼者敬人
此仁礼之施【辅氏曰由乎内以施外也】
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
此仁礼之验【辅氏曰获乎外以验于内也】
有人于此其待我以横逆则君子必自反也我必不仁也必无礼也此物奚宜至哉【横去声下同】
横逆谓强暴不顺理也【辅氏曰强暴横也不顺理逆也】物事也
其自反而仁矣自反而有礼矣其横逆由是也君子必自反也我必不忠【由与犹同下放此】
忠者尽已之谓我必不忠恐所以爱敬人者有所不尽其心也【辅氏曰理无穷尽人有作辍一息不存一物不体便是不尽其心】
自反而忠矣其横逆由是也君子曰此亦妄人也已矣如此则与禽兽奚择哉于禽兽又何难焉【难去声】
奚择何异也又何难焉言不足与之校也
是故君子有终身之忧无一朝之患也乃若所忧则有之舜人也我亦人也舜为法于天下可于后世我由未免为乡人也是则可忧也忧之如何如舜而已矣若夫君子所患则亡矣非仁无为也非礼无行也如有一朝之患则君子不患矣【夫音扶】
乡人乡里之常人也君子存心不茍故无后忧【愚谓不茍二字不可浅看心一不存而不自觉不自强便是茍且也】
○禹稷当平世三过其门而不入孔子贤之
事见前篇
顔子当乱世居于陋巷一箪食一瓢饮人不堪其忧顔子不改其乐孔子贤之【食音似乐音洛】孟子曰禹稷顔回同道圣贤之道进则救民退则修已其心一而已矣【辅氏曰道则以其所行言之也心则以其所存言之也救民者修已之验修己者救民之本有是心则有是道有是本则有是验】
禹思天下有溺者由已溺之也稷思天下有饥者由已饥之也是以如是其急也【由与犹同】
禹稷身任其职故以为已责而救之急也【辅氏曰禹稷既委质以事舜而以身任拯溺救饥之责故视斯民之有饥溺者犹已使之饥溺是以救之如是其急所以尽其职分也】
禹稷顔子易地则皆然
圣贤之心无所偏倚随感而应各尽其道故使禹稷居顔子之地则亦能乐顔子之乐使顔子居禹稷之任亦能忧禹稷之忧也【辅氏曰圣贤之心其本然之体停停当当直上直下无所偏无所倚此其所谓中者天下之大本也然不能不感于物故随感而应有可喜之事感则喜心便应有可怒之事感则怒心便应如进则便须救民退则便须修已皆吾大本中自然之礼无或过无或不及各尽其道此其所谓和者天下之逹道也如是故使禹稷居顔子之地亦能乐顔子之乐使顔子居禹稷之任亦能忧禹稷之忧同一大本同一逹道故也】
今有同室之人鬭者救之虽被髪缨冠而救之可也不暇束髪而结缨往救言急也以喻禹稷
郷邻有鬭者被髪缨冠而往救之则惑也虽闭戸可也喻顔子也○此章言圣贤心无不同事则所遭或异然处之各当其理是乃所以为同也【辅氏曰圣贤之心无不同一本也事则所遭或异万殊也然处之各当其理是乃所以为同者所谓万殊一本吾道一以贯之也】尹氏曰当其可之谓时前圣后圣其心一也故所遇皆尽善【辅氏曰事虽万殊心一以贯则凡所以语黙云为皆逹道也皆时中也岂复有不尽善者哉】
○公都子曰匡章通国皆称不孝焉夫子与之游又从而礼貌之敢问何也
匡章齐人通国尽一国之人也礼貌敬之也【辅氏曰礼貌犹所谓文貌谓其容貌有礼文也人心才敬则见人便自有礼貌也】
孟子曰世俗所谓不孝者五惰其四支不顾父母之养一不孝也博弈好饮酒不顾父母之养二不孝也好货财私妻子不顾父母之养三不孝也从耳目之欲以为父母戮四不孝也好勇鬬很以危父母五不孝也章子有一于是乎【好养从皆去声很胡恳反】
戮羞辱也很忿戾也
夫章子子父责善而不相遇也【夫音扶】
遇合也相责以善而不相合故为父所逐也
责善朋友之道也父子责善贼恩之大者
贼害也朋友当相责以善父子行之则害天性之恩也
夫章子岂不欲有夫妻子母之属哉爲得罪于父不得近出妻屏子终身不养焉其设心以为不若是是则罪之大者是则章子已矣【夫章之夫音扶为去声屏必井反养去声】
言章子非不欲身有夫妻之配子有子母之属但为身不得近于父故不敢受妻子之养以自责罚其心以为不如此则其罪益大也○此章之旨于众所恶而必察焉可以见圣贤至公至仁之心矣【辅氏曰众恶之必察焉此孔子之明训也而孟子之意正如此故可以见其至公至仁之心至公则无有私蔽于己至仁则不忍苛责于人必能至公然后能至仁必能至仁然后能至公】杨氏曰章子之行孟子非取之也特哀其志而不与之絶耳【语録曰孟子之于匡章盖怜之耳非取其孝也据章之所为固责善于父而不相遇遂为父所逐虽是父不是已是然便至如此出妻屏子终身不养则岂得为孝故孟子言父子责善贼恩之大者此便是责之以不孝也但其不孝之罪未至于可絶之地耳然当时人则遂以为不孝而絶之故孟子举世俗之不孝者五以晓之若如此五者则诚在所絶耳后世因孟子不絶之则又欲尽雪章子之不孝而以为孝此皆不公不正倚于一偏必若孟子之所处然后可以见圣贤至公至仁之心矣】
○曽子居武城有越寇或曰寇至盍去诸曰无寓人于我室毁伤其薪木寇退则曰修我墙屋我将反寇退曽子反左右曰待先生如此其忠且敬也寇至则先去以爲民望寇退则反殆于不可沈犹行曰是非汝所知也昔沈犹有负刍之祸从先生者七十人未有与焉【与去声】武城鲁邑名盍何不也左右曽子之门人也忠敬言武城之大夫事曽子忠诚防敬也为民望言使民望而效之沈犹行弟子姓名也言曽子尝舎于沈犹氏时有负刍者作乱来攻沈犹氏曽子率其弟子去之不与其难言师賔不与臣同【辅氏曰师则父行也賔则兄行也故与为人臣者不同父兄则当尊也臣则比二者为防矣君之所以待三者固异而三者之所以自处亦不同也】
子思居于卫有齐寇或曰寇至盍去诸子思曰如伋去君谁与守
言所以不去之意如此
孟子曰曽子子思同道曽子师也父兄也子思臣也防也曽子子思易地则皆然
微犹贱也尹氏曰或逺害或死难其事不同者所处之地不同也君子之心不系于利害惟其是而已故易地则皆能为之【辅氏曰曽子率子弟而去之是逺害也子思虽无死难之事然寇至不去则有死难之理也其事如此不同者盖以曽子则处师賔之地而子思则处为臣之地有不同焉故也君子之心不论事之利与害唯顾理之是者则为之耳故虽易地而处皆能为其所当然者若其心一系于利害则有陨获而无安裕有茍且而无详允为臣而死难者处賔师之地则或不能逺乎害为师賔而逺害者处为臣之地则或不能死扵难变动迁徙或至于倒行逆施而不自知也】○孔氏曰古之圣贤言行不同事业亦异而其道未始不同也学者知此则因所遇而应之若权衡之称物昂屡变而不害其为同也【辅氏曰古人言行事业皆就其所遇之时所处之地为之故各自不同至于道则一而已惟归于是耳学者知此则随所遇之时因所遇之地而应之如权衡之称物物有轻重之不同则衡有低昂之或异我则进退其权以取平焉岂有不同者哉】
○储子曰王使人瞷夫子果有以异于人乎孟子曰何以异于人哉尧舜与人同耳【瞷古苋反】
储子齐人也瞷窃视也圣人亦人耳岂有异于人哉【辅氏曰谓圣人亦人耳所以先解尧舜与人同一句然后却言岂有异于人逆而解之意愈明白虽然尧舜不独与人同其形至于其心所具之理则亦与人无异也孟子之言固兼举之矣】
○齐人有一妻一妾而处室者其良人出则必餍酒肉而后反其妻问所与饮食者则尽富贵也其妻告其妾曰良人出则必餍酒肉而后反问其与饮食者尽富贵也而未尝有显者来吾将瞷良人之所之也蚤起施从良人之所之徧国中无与立谈者卒之东郭墦间之祭者乞其余不足又顾而之他此其为餍足之道也其妻归告其妾曰良人者所仰望而终身也今若此与其妾讪其良人而相泣于中庭而良人未之知也施施从外来骄其妻妾【施音迤又音易墦音燔施施如字】
章首当有孟子曰字阙文也良人夫也餍饱也显者富贵人也施邪施而行不使良人知也墦冢也顾望也讪怨詈也施施喜恱自得之貌
由君子观之则人之所以求富贵利达者其妻妾不羞也而不相泣者几希矣
孟子言自君子而观今之求富贵者皆若此人耳使其妻妾见之不羞而泣者少矣言可羞之甚也○赵氏曰言今之求富贵者皆以枉曲之道昬夜乞哀以求之而以骄人于白日与斯人何以异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