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书纂疏 - 第 33 页/共 46 页

彭更孟子弟子也泰侈也   曰否士无事而食不可也   言不以舜为泰但谓今之士无功而食人之食则不可也【愚谓彭更之意不以舜为泰盖以士之无事固不可虚食也】   曰子不通功易事以羡补不足则农有余粟女有余布子如通之则梓匠轮舆皆得食于子于此有人焉入则孝出则悌守先王之道以待后之学者而不得食于子子何尊梓匠轮舆而轻为仁义者哉【羡延面反】   通功易事谓通人之功而交易其事羡余也有余言无所贸易而积于无用也梓人匠人木工也轮人舆人车工也   曰梓匠轮舆其志将以求食也君子之为道也其志亦将以求食与曰子何以其志为哉其有功于子可食而食之矣且子食志乎食功乎曰食志【与平声可食而食食志食功之食皆音嗣下同】   孟子言自我而言固不求食自彼而言凡有功者则当食之   曰有人于此毁瓦画墁其志将以求食也则子食之乎曰否曰然则子非食志也食功也【墁武安反子食之食亦音嗣】墁墙壁之饰也毁瓦画墁言无功而有害也既曰食功则以士为无事而食者真尊梓匠轮舆而轻为仁义者矣【辅氏曰彭更至此其辨巳穷不复有説则既以为食功矣以为食功则以士为无事而食者是真尊梓匠轮舆以为有事而可与之食轻为仁义者以为无事而不可与之食矣】   ○万章问曰宋小国也今将行王政齐楚恶而伐之则如之何【恶去声】   万章孟子弟子宋王偃尝灭滕伐薛败齐楚魏之兵欲霸天下疑即此时也   孟子曰汤居亳与葛为邻葛伯放而不祀汤使人问之曰何为不祀曰无以供牺牲也汤使遗之牛羊葛伯食之又不以祀汤又使人问之曰何为不祀曰无以供粢盛也汤使亳众往为之耕老弱馈食葛伯率其民要其有酒食黍稻者夺之不授者杀之有童子以黍肉饷杀而夺之书曰葛伯仇饷此之谓也【遗唯季反盛音成往为之为去声馈食酒食之食音嗣要平声饷式亮反】   葛国名【愚案葛国在梁国宁陵县】伯爵也放而不祀放纵无道不祀先祖也亳众汤之民其民葛民也授与也饷亦馈也书商书仲虺之诰也仇饷言与饷者为仇也   为其杀是童子而征之四海之内皆曰非富天下也为匹夫匹妇复雠也【为去声】   非富天下言汤之心非以天下为富而欲得之也【或问汤为童子复雠而四海之内皆知其非富天下何也曰圣人之心廓然大公表里洞达故一有所为则天下信之如雨旸寒着无不感无不通也】   汤始征自葛载十一征而无敌于天下东面而征西夷怨南面而征北狄怨曰奚为后我民之望之若大旱之望雨也归市者弗止芸者不变诛其君吊其民如时雨降民大恱书曰徯我后后来其无罚   载亦始也十一征所征十一国也余巳见前篇   有攸不为臣东征绥厥士女匪厥黄绍我周王见休惟臣附于大邑周其君子实黄于匪以迎其君子其小人箪食壶浆以迎其小人救民于水火之中取其残而巳矣【食音嗣】   案周书武成篇载武王之言孟子约其文如此然其辞特与今书文不类今姑依此文解之有所不为臣谓助纣为恶而不为周臣者匪与篚同黄币也绍继也犹言事也言其士女以匪盛黄之币迎武王而事之也商人而曰我周王犹商书所谓我后也休美也言武王能顺天休命而事之者皆见休也臣附归服也孟子又释其意言商人闻周师之来各以其相迎者以武王能救民于水火之中取其残民者诛之而不为虐耳君子谓在位之人小人谓细民也   太誓曰我武惟扬侵于之疆则取于残杀伐用张于汤有光   太誓周书也今书文亦小异言武王威武奋扬侵彼纣之疆界取其残贼而杀伐之功因以张大比于汤之伐桀又有光焉引此以证上文取其残之义   不行王政云尔苟行王政四海之内皆举首而望之欲以为君齐楚虽大何畏焉   宋实不能行王政后果为齐所灭王偃走死○尹氏曰为国者能自治而得民心则天下皆将归往之恨其征伐之不早也尚何强国之足畏哉苟不自治而以强弱之言之是可畏而巳矣【辅氏曰尹氏说尽后世为国而不自彊但以彊大为畏者之病诚能反是道而求之于巳则知仁者之果无敌而帝王之道是诚在我而巳】   ○孟子谓戴不胜曰子欲子之王之善与我明告子有楚大夫于此欲其子之齐语也则使齐人傅诸使楚人傅诸曰使齐人傅之曰一齐人傅之众楚人咻之虽日挞而求其齐也不可得矣引而置之庄岳之闲数年虽日挞而求其楚亦不可得矣【与平声咻音休】   戴不胜宋臣也齐语齐人语也傅敎也咻讙也齐齐语也庄岳齐街里名也楚楚语也此先设譬以晓之也   子谓薛居州善士也使之居于王所在于王所者长防卑尊皆薛居州也王谁与为不善在王所者长防卑尊皆非薛居州也王谁与为善一薛居州独如宋王何【长上声】   居州亦宋人言小人众而君子独无以成正君之功【辅氏曰古之大臣欲正其君者岂特取办于一人一巳而巳哉必也兼收并蓄旁求广取使忠贤之士毕集于朝在君之左右前后者无非正人端士然后可以薰陶渐染以变化其气质成就其德性是岂独欲趋事赴功而巳哉置一小人于其间则便足以惑其君而败其类况于长防卑尊皆非君子而独欲以一薛居州使王为善岂可得哉】   ○公孙丑问曰不见诸侯何义孟子曰古者不为臣不见   不为臣谓未仕于其国者也此不见诸侯之义也   干木逾垣而辟之泄栁闭门而不内是皆巳甚迫斯可以见矣【辟去声内与纳同】   干木魏文侯时人泄栁鲁缪公时人文侯缪公欲见此二人而二人不肯见之盖未为臣也巳甚过甚也迫谓求见之也【辅氏曰士固当守义而不可轻往见君至于文侯缪公屈巳求见其意巳虽能听用与否未可知圣贤于此则必见之矣至于逾垣闭戸则不成举措亦为过甚而非义矣】   阳货欲见孔子而恶无礼大夫有赐于士不得受于其家则往拜其门阳货矙孔子之亡也而馈孔子蒸豚孔子亦矙其亡也而往拜之当是时阳货先岂得不见【欲见之见音现恶去声矙音勘】   此又引孔子之事以明可见之节也欲见孔子欲召孔子来见巳也恶无礼畏人以巳为无礼也受于其家对使人拜受于家也其门大夫之门也矙窥也阳货于鲁为大夫孔子为士故以此物及其不在而馈之欲其来拜而见之也先谓先来加礼也【辅氏曰阳货欲见孔子而恶无礼虽小人秉彞不可殄货既先来加礼于巳则巳乌得而不答之然货之意则非诚矣故但往答其礼而不欲见其人是亦不屑之敎诲也天地之施与万物者岂有差忒哉】   曽子曰胁肩谄笑病于夏畦子路曰未同而言观其色赧赧然非由之所知也由是观之则君子之所养可知巳矣【胁虚业反赧奴简反】   胁肩竦体谄笑强笑皆小人侧媚之态也【愚谓竦体者竦缩其身强笑者强容而笑】病劳也夏畦夏月治畦之人也言为此者其劳过于夏畦之人也【愚谓治畦灌园也】未同而言与人未合而强与之言也赧赧慙而面赤之貌由子路名言非巳所知甚恶之之辞也孟子言由此二言观之则二子之所养可知必不肯不俟其礼之至而辄往见之也【辅氏曰曽子厚重笃实故视小人侧媚之态如病于夏畦之人而深怜之子路刚果勇决故以未同而言赧赧其色者为非巳所知而深恶之知犹不知况为之乎此子路守巳之严而恶不仁之诚也二子所守如此虽各因其资质然亦是学力所就也○又曰言心声也观二子之言而知其所怜所恶者如此则二子所养决不肯枉道以徇人者可知矣】○此章言圣人礼义之中正过之者伤于迫切而不洪不及者沦于汚贱而可耻【辅氏曰孔子之事礼义之中正也差以豪牦则失之矣干木泄栁则过乎礼义之中正矣故伤于迫切而不洪曽子子路之所言则不及乎礼义之中止者故沦于汚秽而可耻此君子之行巳所以战战兢兢而唯恐有过不及之失也然与其汚贱之可耻宁失于迫切而不洪干泄栁犹为狷者也】   ○戴盈之曰什一去闗市之征今兹未能请轻之以待来年然后巳何如【去上声】   盈之亦宋大夫也什一井田之法也闗市之征商贾之税也巳止也   孟子曰今有人日攘其邻之鸡者或告之曰是非君子之道曰请损之月攘一鸡以待来年然后巳【攘如羊反】攘物自来而取之也【辅氏曰因物自来而掩取之则非盗窃者之比若盗窃之为则又大不可也】损减也   如知其非义斯速巳矣何待来年   知义理之不可而不能速改与月攘一鸡何以异哉【辅氏曰天下事只有义利两端才出义便以利言也焉有两存之理若知义理之不可而犹有吝惜之意不肯速改则亦终归于悠悠必不能自拔而日新矣】   ○公都子曰外人皆称夫子好辩敢问何也孟子曰予岂好辩哉予不得巳也【好去声下同】天下之生久矣一治一乱【治去声】   生谓生民也一治一乱气化盛衰人事得失反覆相寻理之常也【辅氏曰观孟子说天下之生久矣一治一乱便见他胷中包括得宇宙过先言气化后言人事者气化有盛衰然后人事有得失此理之常也然亦有气化衰而人事之得可以转移气化而使之常盛者亦有气化盛而人事之失有以败气化而使之遽衰者此理之变也盖气化无欲而有理故盛则必衰衰则必盛犹昼夜反覆之相寻人则有理有欲顺乎理则事得从乎欲则事失其得失虽亦反覆相寻然人欲不行而唯理是顺则其事常得而无失可并与气化而转移之若尧舜与贤之事是也若肆人欲以灭天理则虽气化之盛亦可以贼之使遽衰三苗弗格于有虞之世三监弗靖于成周之时而汉唐之世一再传之后遽有吕武之祸皆是也向非舜禹周公之圣及汉庭之贤佐有以平之则岂不至于衰败乎集注则但言其理之常者耳】   当尧之时水逆行汜滥于中国蛇龙居之民无所定下者为巢上者为营窟书曰洚水警余洚水者洪水也【洚音降又胡贡胡工二反】   水逆行下流壅塞故水倒流而旁溢也下下地上髙地也营窟穴处也书虞书大禹谟也洚水洚洞无涯之水也警戒也此一乱也【辅氏曰此一乱纯由乎气化也】   使禹治之禹掘地而注之海驱蛇龙而放之菹水由地中行江淮河汉是也险阻既逺鸟兽之害人者消然后人得平土而居之【菹侧鱼反】   掘地掘去壅塞也菹泽生草者也地中两涯之间也险阻谓水之汜滥也逺去也消除也此一治也【辅氏曰此一治气化人事相参者也夫人与鸟兽亦相为多寡盖同禀于气故也繁气盛则正气衰正气多则繁气少圣人于其闲有造化之用亦时焉而巳】   尧舜既没圣人之道衰君代作坏宫室以为污池民无所安息弃田以为园囿使民不得衣食邪说行又作园囿污池沛泽多而禽兽至及纣之身天下又大乱【坏音怪行去声下同沛蒲内反】   君谓夏太康孔甲履癸商武乙之也宫室民居也沛草木之所生也泽水所钟也自尧舜没至此治乱非一及纣而又一大乱也【辅氏曰此一乱气化人事相符者也自尧舜没其中夏太康孔甲履癸商武乙等暴君不一难以屡数至纣则大败极乱而无以复加矣故直推至纣时言之想见夏桀之时亦未必有飞防等恶人与夫虎豹犀象之害也】   周公相武王诛纣伐奄三年讨其君驱飞防于海隅而戮之灭国者五十驱虎豹犀象而逺之天下大悦书曰丕显哉文王谟丕承哉武王烈佑启我后人咸以正无缺【相去声奄平声】   奄东方之国助纣为虐者也【愚案奄国在淮夷之北】飞防纣幸臣也【愚案飞防善走以材力事纣周武王伐纣并杀之】五十国皆纣党虐民者也书周书君牙之篇丕大也显明也谟谋也承继也烈光也佑助也启开也缺坏也此一治也【辅氏曰此一治又气化人事相参者也举书之说者此言文王武王谋谟之大功业之光所以佑助开廸夫后人者莫非大正之道周全尽美而无有一豪坏缺之失也盖正可为也无缺为难无缺谓礼乐刑政四逹而不悖三千三百之仪与至诚无之道并立而不偏凡所以正徳利用厚生之具无一之不备防伪禁邪正慝之法无一之或隳夫然后可以为无缺至战国时则道坠于地而无复有存者矣】   世衰道微邪说行有作臣弑其君者有之子弑其父者有之【有作之有读为又古字通】   此周室东迁之后又一乱也【辅氏曰此一乱又气化人事相符者也前乎此者虽曰世乱然但禽兽繁殖有以民之生而犹未至贼人之性至此以后则遂至伤坏人伦将使斯人尽为禽兽之归其祸又惨矣此一乱又甚于前日是亦气化人事之使然也】   孔子惧作春秋春秋天子之事也是故孔子曰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   胡氏曰仲尼作春秋以寓王法惇典庸礼命徳讨罪其大要皆天子之事也知孔子者谓此书之作遏人欲于横流存天理于既灭为后世虑至深逺也罪孔子者以谓无其位而托二百四十二年南面之权使乱臣贼子禁其欲而不得肆则戚矣【胡氏名安国建安人○永嘉陈氏曰此谓圣人以王法绳诸侯所襃所贬皆是奉行王法既空言以寓行事与天子无异此圣人大用非孟子不能知胡氏发明备矣】愚谓孔子作春秋以讨乱贼则致治之法垂于万世是亦一治也【语録曰问孔子作春秋特载之空言乱臣贼子何缘便惧恐未足以为春秋之一治曰非说当时便一治只是存得个治法使道理光明粲烂有能举而行之为治不难当时史书掌于史官想人不得见及孔子取而笔削之而其义大明如今之史书直书其事善恶了然在日观者知所惩劝故乱臣贼子有所惧而不敢犯尔○辅氏曰此一治又纯乎人事者也虽气化不应而不使夫子得位以拨乱而反之正然作春秋以讨乱贼垂致治之法于万世之下则其功又大于舜禹矣】   圣王不作诸侯放恣处士横议杨朱墨翟之言盈天下天下之言不归杨则归墨杨氏为我是无君也墨氏兼爱是无父也无父无君是禽兽也公明仪曰庖有肥肉厩有肥马民有饥色野有饿莩此率兽而食人也杨墨之道不息孔子之道不着是邪说诬民充塞仁义也仁义充塞则率兽食人人将相食【横为皆去声莩皮表反】   杨朱但知爱身而不复知有致身之义故无君墨子爱无差等而视其至亲无异众人故无父无父无君则人道灭絶是亦禽兽而巳公明仪之言义见首篇充塞仁义谓邪说徧满妨于仁义也孟子引仪之言以明杨墨道行则人皆无父无君以陷于禽兽而大乱将起是亦率兽食人而人又相食也此又一乱也【语録曰杨墨只是差些子其末流遂至于无父无君盖杨氏见世间人营营于名利埋没其身而不自知故独洁其身以自髙如荷蒉接舆之徒是也然使人皆如此洁身而自髙则天下事敎谁理防此便是无君也墨氏见世间人自私自利不能及人故欲兼天下之人而尽爱之然不知或有一患难在君亲则当先救之在他人则后救之若君亲与他人不分先后则是待君亲犹他人也此便是无父此二者之所以为禽兽也○问率兽食人亦深究其弊而极言之非真有此事也曰不然即他之道便能如此杨氏是个退步爱身不理防事厎人墨氏兼爱又弄得没合杀使天下伥伥然必至于夫乱而后巳非率兽食人而何○辅氏曰此一乱又气化人事相符者也圣人之道非不爱身也然有致身事君之义有杀身成仁之时故不至于无君非不爱物也然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有自然之序故不至于无父无君无父则人道灭絶又将视弑父与君而冥然不觉矣是则人而反与禽兽无异也故引公明仪之説以言杨墨遂行则人皆无父无君安为乱贼以陷于禽兽而大乱将起是以与公明仪所谓率兽食人人将相食者类矣杨墨之道不息则邪说诬民孔子之道不着则充塞仁义也此四句只是说天理人欲不并立而巳所谓邪说徧满妨于仁义者是解邪说诬民充塞仁义两句也以徧满字解充字以妨字解塞字但不曾解诬民两字耳其实谓邪说诬罔天下之人其势至于充盛窒塞人心固有之仁义使不能发也夫仁义具于人心而为邪说所诬而充塞之使不得逹于外况能广充之以全其量乎呜呼人之始生也既有气禀之拘其少长也又有物欲之蔽其既长也又有异端邪说之诬不有圣贤之敎左右扶翼之则几何而能有所立于世哉】   吾为此惧闲先圣之道距杨墨放淫辞邪说者不得作作于其心害于其事作于其事害于其政圣人复起不易吾言矣【为去声复扶又反】   闲衞也放驱而逺之也作起也事所行政大体也【真氏曰事者政之目政者事之纲】孟子虽不得志于时然杨墨之害自是灭息而君臣父子之道赖以不坠是亦一治也【辅氏曰此一治又纯乎人事也故气化不应而孟子亦不得志于时然因其言而杨墨之说灭息君臣父子之道至今得以不坠此孟子之功所以不在禹下而亚于孔子也】程子曰杨墨之害甚于申韩佛氏之害甚于杨墨盖杨氏为我疑于义墨氏兼爱疑于仁申韩则浅陋易见故孟子止辟杨墨为其惑世之甚也佛氏之言近理又非杨墨之比所以为害尤甚【语録曰问墨氏兼爱疑于仁此易见杨氏为我何以疑于义曰杨朱看来不似义他全是老子之学只是个逍遥物外仅足其身不屑世务之人只是他自爱其身界限齐整不相侵越微似义耳然终不似也○又曰杨墨只是硬恁地做佛氏最有精微动得人处本朝许多极好人无不陷焉○真氏曰义者任理而无情杨朱自一身之外截然弗防故其迹似乎义仁者尚恩而主爱墨翟于亲踈之间无乎不爱故其迹似乎仁殊不知天下之理本一而分则殊故君子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心无不溥而其施有序心无不溥则非为我矣其施有序则非兼爱矣杨朱专于为我则昧乎理之一墨翟一于兼爱则昧乎分之殊若是而曰仁义乃所以贼乎仁义也】   昔者禹抑洪水而天下平周公兼夷狄驱猛兽而百姓宁孔子成春秋而乱臣贼子惧   抑止也兼并之也总结上文也【真氏曰三圣事虽不同而其捄天下之患立生民之极则一】   诗云戎狄是膺荆舒是惩则莫我敢承无父无君是周公所膺也   说见上篇承当也   我亦欲正人心息邪说距诐行放淫辞以承三圣者岂好辩哉予不得巳也【行好皆去声】   诐淫解见前篇辞者说之详也承继也三圣禹周公孔子也盖邪说横流坏人心术甚于洪水猛兽之灾惨于夷狄篡弑之祸故孟子深惧而力救之【辅氏曰洪水猛兽害人之身夷狄篡弑贼人之性害人之身或专出于气化故曰灾贼人之性则实出于人为故曰祸然人而为夷狄之行篡弑之事者但自贼夫巳之性耳至于邪说横流不能救止则天下之心皆为之蛊坏将胥而为夷狄禽兽之归矣此其所以为害愈惨宜乎孟子之深排力诋而不少置也】再言岂好辩哉予不得巳也所以深致意焉【辅氏曰重言此以深致其意者欲人之察其心而知邪说之真可畏也】然非知道之君子孰能真知其所以不得巳之故哉【辅氏曰知道者备人物于一身通古今于一息故知邪说之言特为深切而真有不得而不救之者也学者苟能考三圣之心味孟子之说详朱子之注则非徒能真知其所以不得巳之故亦将并与斯道而得之矣人徒见孟子为一匹夫耳而不知其所忧者如是之大所任者如是之重也且厯代圣人之所为皆不得巳而为之者也得巳则圣人将无所为矣岂独孟子之辩哉】   能言距杨墨者圣人之徒也   言茍有能为此距杨墨之说者则其所趋正矣虽未必知道是亦圣人之徒也【辅氏曰谓自今以后不待有知道者真能息灭杨墨之害然后可以继圣人之事但能为说以距则是亦圣人之徒矣此可见孟子自任之重而望人之切也○真氏曰所以勉天下学者皆以辟异端扶正道为心庶防生人之不沦胥于禽兽也】孟子既答公都子之问而意有未尽故复言此盖邪说害正人人得而攻之不必圣贤如春秋之法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讨之不必士师也【辅氏曰此义自朱子发之若朱子则真可谓以是道自任者故言此以诏天下使天下人人存是心则异端之说将无所容而圣人之道不复有蔽蚀之者矣岂小补哉】圣人救世立法之意其切如此若以此意推之则不能攻讨而又唱为不必攻讨之说者其为邪诐之徒乱贼之党可知矣○尹氏曰学者于是非之原豪牦有差则害流于生民祸及于后世故孟子辩邪说如是之严而自以为承三圣之功也当是时方且以好辩目之是以常人之心而度圣贤之心也【辅氏曰尹氏所谓害流于生民祸及于后世者其亦真知孟子不得巳之故矣】   ○匡章曰陈仲子岂不诚防士哉居于陵三日不食耳无闻目无见也井上有李螬食实者过半矣匍匐往将食之三咽然后耳有闻目有见【于音乌下于陵同螬音曹咽音宴】匡章陈仲子皆齐人防有分辨不苟取也于陵地名螬蛴螬虫也匍匐言无力不能行也咽吞也   孟子曰于齐国之士吾必以仲子为巨擘焉虽然仲子恶能防充仲子之操则蚓而后可者也【擘薄厄反恶平声蚓音引】巨擘大指也言齐人中有仲子如众小指中有大指也【辅氏曰齐俗奢侈放纵当战国时士之伤防者必多有之此匡章之所以推仲子之防而孟子亦以为齐人之巨擘也其语意与子诚齐人也者相似】充推而满之也操所守也蚓丘蚓也言仲子未得为防也必若满其所守之志则惟丘蚓之无求于世然后可以为防耳   夫蚓上食槁壤下饮黄泉仲子所居之室伯夷之所筑与抑亦盗跖之所筑与所食之粟伯夷之所树与抑亦盗跖之所树与是未可知也【夫音扶与平声】   槁壤干土也黄泉浊水也抑发语辞也言蚓无求于人而自足而仲子未免居室食粟若所从来或有非义则是未能如蚓之防也   曰是何伤哉彼身织屦妻辟纑以易之也【辟音璧纑音卢】辟绩也纑练麻也   曰仲子齐之世家也兄戴盖禄万钟以兄之禄为不义之禄而不食也以兄之室为不义之室而不居也辟兄离母处于于陵他日归则有馈其兄生鹅者巳频顣曰恶用是鶃鶃者为哉他日其母杀是鹅也与之食之其兄自外至曰是鶃鶃之肉也出而哇之【盖音閤辟音避频与颦同顣与蹙同子六反恶平声鶃鱼一反哇音蛙】   世家世卿之家兄名戴食采于盖其入万钟也归自于陵归也巳仲子也鶃鶃鹅声也频顣而言以其兄受馈为不义也哇吐之也   以母则不食以妻则食之以兄之室则弗居以于陵则居之是尚为能充其也乎若仲子者蚓而后充其操者也   言仲子以母之食兄之室为不义而不食不居其操守如此至于妻所易之粟于陵所居之室既未必伯夷之所为则亦不义之耳今仲子于此则不食不居于彼则食之居之岂为能充满其操守之者乎必其无求自足如丘蚓然乃为能满其志而得为防耳然岂人之所可为哉【辅氏曰以仲子之介自守足以髙于一世之俗矣而孟子所以力辟之者盖世衰道微学者大抵因其资质之偏而固执一说力行以取名初不顾义理之如何如告子不得于言勿求于心以至许行陈仲子之徒皆是物也况如匡章者既巳称仲子为诚防而倾向之矣此固以道自任者之所忧也则孟子乌得而不与之辩哉○又曰仲子之所守不必验之他人也只自其身而推之则巳有不能自满其志者故孟子直以为蚓而后能充其操焉者斥之则仲子之行是岂人之所能为哉非人之所能为则是邪说诐行又岂可不深辩而力攻之邪○又曰圣贤之道充之则至于与天地同功仲子之道充之则至于与丘蚓同操是岂人理也哉】范氏曰天之所生地之所养惟人为大人之所以为大者以其有人伦也仲子避兄离母无亲戚君臣上下是无人伦也岂有无人伦而可以为防哉【辅氏曰人伦天彞也人唯有人伦然后可以与天地并立而为三此其所以为大也避兄离母则是无人伦矣虽有小防僻行适足以夸于乱世而惑夫人心也可不谨哉可不畏哉】   孟子纂疏卷六 <经部,四书类,四书纂疏__孟子纂疏>   钦定四库全书   孟子纂疏卷七     宋 赵顺孙 撰   朱子集注   离娄章句上   凡二十八章   孟子曰离娄之明公输子之巧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员师旷之聪不以六律不能正五音尧舜之道不以仁政不能平治天下   离娄古之明目者【愚案离娄黄帝时人能视于百步之外见秋毫之末】公输子名班鲁之巧人也【愚案班一作般天下之巧工尝作云梯之械以攻城】规所以为员之器也矩所以为方之器也【愚案规者所以规圜器械令得其也矩者所以矩方器械令不失其形也】师旷晋之乐师知音者也【愚案师旷字子野晋平公之乐太师也其听至聪平公铸钟使工听之皆以为调师旷曰后世有知音者将知不调臣窃为耻之至师防果知音之不调】六律截竹为筩隂阳各六【愚案黄帝使伶伦自大夏之西昆仑之隂取竹于解谷以生空窍厚大均者断两节间而吹之以为黄钟之宫制十二筩比黄钟之宫而皆可以生之是为律本阳六为律隂六为吕言六律不言六吕者阳统隂也】以节五音之上下【语録曰人声自有髙下圣人制五声以括之又制十二律以节五声中又各有髙下每声又分十二等所谓律和声也】黄钟太蔟姑洗蕤賔夷则无射为阳大吕夹钟仲吕林钟南吕应钟为隂也【语録曰乐律自黄钟至仲吕皆属阳自蕤賔至应钟皆属隂此是一个大隂阳黄钟为阳大吕为隂太蔟为阳夹钟为隂每一阳间一隂又是一个小隂阳】五音宫商角徴羽也【愚案五音始于宫宫数八十一商数七十二角数六十四征数五十四羽数四十八以数之多少为尊卑故曰宫商角徴羽】范氏曰此言治天下不可无法度仁政者治天下之法度也   今有仁心仁闻而民不被其泽不可法于后世者不行先王之道也【闻去声】   仁心爱人之心也仁闻者有爱人之声闻于人也先王之道仁政是也【或问孟子告齐宣王曰是心足以王矣则仁心者固王政之本也今曰有仁心仁闻而不行先王之道则是所谓仁心者初不足恃而所谓先王之道者又在此心之外也曰是心足以王者言有是心而能扩充之以行先王之道如其篇末所论制民之产云者可以王耳非谓専恃此心而直可以王也先王之道固亦由是而推之以为法耳但其尽心知性而无私意小智之累故其为法也尽天理合人心虽圣人复起而有所不能易者后之人君当以吾心而广之以尽夫法制之善而充吾心之固有者非谓心外有法而俟于它求也后人虽有是心而不能无私意小智之累苟不循是而之焉则虽有仁心仁闻而未免于徇私妄作之失譬之蔑弃规矩而欲以手制方员其器之不至于苦窳也防希矣】范氏曰齐宣王不忍一牛之死以羊易之可谓有仁心梁武帝终日一食蔬素宗庙以麫为牺牲断死刑必为之涕泣天下知其慈仁可谓有仁闻然而宣王之时齐国不治武帝之末江南大乱其故何哉有仁心仁闻而不行先王之道故也【辅氏曰引齐宣王梁武帝为有仁心仁闻之证甚当然论二君不能行先王之道则同若论其所以不能行之故则异宣王不学无术夺于功利而不能行先王之道者也武帝则惑于异端避罪要福而不肯行先王之道者也宣王有仁心而不能保武帝有仁闻而非其真】   故曰徒善不足以为政徒法不能以自行   徒犹空也有其心无其政是谓徒善有其政无其心是谓徒法程子尝言为政须要有纲纪文章谨权审量读法平价皆不可阙而又曰必有闗雎麟趾之意然后可以行周官之法度正谓此也【语録曰所谓文章者便是文饰那谨权审量读法平价之类耳○又曰须是自闺门袵席之微积累到薰蒸洋溢天下无一不被其化然后可以行周官之法度不然则为王莽矣○辅氏曰引程子前一说所以证徒善不足以为政后一说所以证徒法不能以自行政须要详备心须要诚实后世如汉文帝近于徒善如汉武帝近于徒法】   诗云不愆不忘率由旧章遵先王之法而过者未之有也   诗大雅假乐之篇愆过也率循也章典法也【诗传曰先王之礼乐刑政也】所行不过差不遗忘者以其循用旧典故也【辅氏曰过差谓用意过当处遗忘谓照顾不及处遵用旧典则有所循故不过差有所据故不遗忘】   圣人既竭目力焉继之以规矩准绳以为方员平直不可胜用也既竭耳力焉继之以六律正五音不可胜用也既竭心思焉继之以不忍人之政而仁覆天下矣准所以为平绳所以为直【愚谓准者所以揆平取正也绳者上下端直经纬四通也】覆被也此言古之圣人既竭耳目心思之力然犹以为未足以徧天下及后世故制为法度以继续之则其用不穷而仁之所被者广矣【辅氏曰规矩准绳所以为方员平直之法度也六律六吕所以正五音之法度也不忍人之政所以仁覆天下之法度也不为之法度则圣人之耳目心思止于圣人之身而巳固不能徧天下与后世也故圣人制为法度以继续之使天下后世之为方员平直正五音仁天下者皆用是而不得违之所谓不可胜用而仁覆天下也止言覆天下而不言及后世者举大以该逺也能覆天下则能及后世矣百工之事皆圣人作故规矩准绳六律五音并与不忍人之政作一统说了耳日言力心言思者耳目之视听以力而心之官则思也】   故曰为髙必因丘陵为下必因川泽为政不因先王之道可谓智乎   丘陵本髙川泽本下为髙下者因之则用力少而成功多矣邹氏曰自章首至此论以仁心仁闻行先王之道   是以惟仁者宜在髙位不仁而在髙位是播其恶于众也   仁者有仁心仁闻而能扩而充之以行先王之道者也播恶于众谓贻患于下也   上无道揆也下无法守也朝不信道工不信度君子犯义小人犯刑国之所存者幸也【朝音潮】   此言不仁而在髙位之祸也道义理也揆度也法制度也道揆谓以义理度量事物而制其宜法守谓以法度自守工官也度即法也君子小人以位而言也由上无道揆故下无法守无道揆则朝不信道而君子犯义无法守则工不信度而小人犯刑有此六者其国必亡其不亡者侥幸而巳【语録曰上无道揆则下无法守虽有奉法守一官者亦将不能用而去之矣信如凭信之信这个道理只是要人信得及若信得及自然依那个行不敢逾越惟其不信所以妄作如胥吏分明知得条法只是冒法以为奸便是不信度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