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果圆悟禅师碧岩录 - 第 10 页/共 14 页

石头一日告众云:“来日铲佛殿前草。”至来日,大众各备锹锄铲草,丹霞独以盆盛水净头,于师前跪膝,石头见而笑之,便与剃发,又为说戒,丹霞掩耳而出,便往江西,再谒马祖。未参礼,便去僧堂内,骑圣僧颈而坐。时大众惊愕,急报马祖,躬入堂视之曰:“我子天然。”霞便下礼拜曰:“谢师赐法号。”因名天然。他古人天然,如此颖脱,所谓选官不如选佛也。      传灯录中载其语句,直是壁立千仞,句句有与人抽钉拔楔底手脚。似问这僧道:“什么处来?”僧云:“山下来。”这僧却不通来处,一如具眼倒去勘主家相似。当时若不是丹霞,也难为收拾。丹霞却云:“吃饭了也未?”头边总未见得,此是第二回勘他。僧云:“吃饭了也。”懵懂汉元来不会。霞云:“将饭与汝吃的人,还具眼么?”僧无语。丹霞意道:“与尔这般汉饭吃,堪作什么?”这僧若是个汉,试与他一礼,看他如何?虽然如是,丹霞也未放尔在,这僧便眼眨眨地无语。      保福、长庆,同在雪峰会下,常举古人公案商量,长庆问保福:“将饭与人吃,报恩有分,为什么不具眼?”不必尽问公案中事,大纲借此语作话头,要验他谛当处。保福云:“施者受者二俱瞎汉。”快哉,到这里,只论当机事,家里有出身之路。长庆云:“尽其机来,还成瞎否?”保福云:“道我瞎得么?”保福意谓我恁么具眼,与尔道了也,还道我瞎得么。虽然如是,半合半开,当时若是山僧,等他道“尽其机来,还成瞎否”,只向他道瞎。可惜许,保福当时若下得这个“瞎”字,免得雪窦许多葛藤。雪窦亦只用此意颂:      尽机不成瞎,按牛头吃草。   四七二三诸祖师,宝器持来成过咎。   过咎深,无处寻,天上人间同陆沉。      “尽机不成瞎”,长庆云:“尽其机来,还成瞎否?”保福云:“道我瞎得么?”一似“按牛头吃草”,须是等他自吃始得,那里按他头教吃。雪窦恁么颂,自然见得丹霞意。“四七二三诸祖师,宝器持来成过咎。”不唯只带累长庆,乃到西天二十八祖,此土六祖,一时埋没。释迦老子,四十九年,说一大藏教,末后唯传这个宝器。永嘉道:“不是标形虚事持,如来宝杖亲踪迹。”若作保福见解,宝器持来,都成过咎。“过咎深无处寻”,这个与尔说不得,但去静坐,向他句中点检看。既是过咎深,因什么却无处寻?此非小过也,将祖师大事,一齐于陆地上平沈却,所以雪窦道,“天上人间同陆沈”。      ◎碧岩录第七十七则   垂示云:向上转去,可以穿天下人鼻孔,似鹘捉鸠;向下转去,自己鼻孔在别人手里,如龟藏壳。个中忽有个出来道:本来无向上向下,用转作什么?只向伊道我也知尔向鬼窟里作活计。且道作么生辨个缁素?良久云:有条攀条无条攀例。试举看。      举,僧问云门:“如何是超佛越祖之谈”门云:“糊饼。”      这僧问云门:“如何是超佛越祖之谈?”门云:“糊饼。”还觉寒毛卓坚么?衲僧家问佛问祖,问禅问道,问向上向下了,更无可得问,却致个问端,问超佛越祖之谈。云门是作家,便水涨船高,泥多佛大,便答道“糊饼”,可谓道不虚行,功不浪施。      云门复示众云:“尔勿可作了,见人道著祖师意,便问超佛越祖之谈道理,尔且唤什么作佛?唤什么作祖?即说超佛越祖之谈,便问个出三界,尔把三界来看,有什么见闻觉知隔碍著尔?有什么声色佛法与汝可了?了个什么碗?以那个为差殊之见?他古圣勿奈尔何,横身为物,道个举体全真物物觐体,不可得,我向汝道直下有什么事,早是埋没了也。”      会得此语,便识得胡饼。五祖云:“驴屎比麝香。”所谓“直截根源佛所印,摘叶寻枝我不能。”到这里欲得亲切,莫将问来问。看这僧问:“如何是超佛越祖之谈?”门云:“胡饼。”还识羞惭么?还觉漏逗么?有一般人,杜撰道:“云门见兔放鹰,便道糊饼。”若恁么将糊饼便是超佛越祖之谈见去,岂有活路。莫作糊饼会,又不作超作超佛越祖会,便是活路也。与“麻三斤”、“解打鼓”一般,虽然只道胡饼,其实难见。      后人多作道理云:“粗言及细语,皆归第一义。”若恁么会,且去作座主,一生赢得多知多解。如今禅和子道超佛越祖之时,诸佛也踏在脚跟下,祖师也踏在脚跟下。所以云门只向他道糊饼,既是糊饼,岂解超佛越祖,试去参详看。诸方颂极多,尽向问头边作言语,唯雪窦颂得最好,试举看。颂云:      超谈禅客问偏多,缝罅披离见也么?   糊饼祝来犹不住,至今天下有淆讹。      “超谈禅客问偏多”,此语禅和家偏爱问。不见云门道:“尔诸人横担拄杖,道我参禅学道,便觅个超佛越祖道理,我且问尔,十二时中,行住坐卧,屙屎放尿,至于茅坑里虫子市肆买卖羊肉案头,还有超佛越祖的道理么?道得底出来,若无,莫妨我东行西行。”便下座。有者更不识好恶,作圆相,土上如泥,添枷带锁。“缝罅披离见也么?”他致问处,有大小大缝罅,云门见他问处披离,所以将糊饼拦缝塞定。这僧犹自不肯住,却更问,是故雪窦道:“糊饼祝+土来犹不住,至今天下有淆讹。”如今禅和子,只管去糊饼上解会,不然去超佛祖处作道理,既不在这两头,毕竟在什么处?三十年后,待山僧换骨出来,却向尔道。      ◎碧岩录第七十八则   举,古有十六开士,于浴僧时随例入浴,忽悟水因。成佛子住。      楞严会上,跋陀婆罗菩萨,与十六开士,各修梵行。乃各说所证圆通法门之因,此亦二十五圆通之一数也。他因浴僧时,随例入浴,忽悟水因,云:“既不洗尘,亦不洗体,且道洗个什么?”若会得去,中间安然,得无所有,千个万个,更近傍不得。所谓以无所得是真般若,若有所得,是相似般若。不见达摩谓二祖云:“将心来与汝安。”二祖云:“觅心了不可得。”这里些子,是衲僧性命根本,更总不消得如许多葛藤,只消道个忽悟水因,自然了当。既不洗尘,亦不洗体,且道悟个什么?到这般田地,一点也着不得。道个佛字,也须讳却。      他道:“妙触宣明,成佛子住。”宣则是显也,妙触是明也,既悟妙触,成佛子住,即住佛地也。如今人亦入浴亦洗水,也恁么触,因甚却不悟?皆被尘境惑障,粘皮着骨,所以不能便惺惺去。若向这里,洗亦无所得,触亦无所得,水因亦无所得。且道是妙触宣明,不是妙触宣明?若向个里,直下见得,便是“妙触宣明,成佛子住”。如今人亦触,还见妙处么?妙触非常触,与触者合则为触,离则非也。      玄沙过岭,磕着脚指头,以至德山棒,岂不是“妙触”?虽然恁么,也须是七穿八穴始得。若只向身上摸索,有什么交涉?尔若七穿八穴去,何须入浴,便于一毫端上现宝王刹,向微尘里转大法轮,一处透得,千处万处一时透。莫只守一案一窟,一切处都是观音入理之门。古人亦有闻声悟道见色明心。若一人悟去则故是,因甚十六开士,同时悟去?是故古人同修同证,同悟同解。雪窦拈他教意,令人去妙触处会取,出他教眼颂,免得人去教纲里笼罩,半醉半醒,要令人直下洒洒落落。颂云:   了事衲僧消一个,长连床上展脚卧。   梦中曾说悟圆通,香水洗来蓦面唾。   “了事衲僧消一个”,且道了得个什么事?作家禅客,聊闻举着,剔起便行,似恁么衲僧,只消得一个,何用成群作队。“长连床上展脚卧”,古人道:“明明无悟法,悟了却迷人。长舒两脚睡,无伪亦无真。”所以胸中无一事,饥来吃饭困来眠。雪窦意道,尔若说入浴悟得妙触宣明,在这般无事衲僧分上,只似梦中说梦,所以道,“梦中曾说悟圆通,香水洗来蓦面唾。”似恁么只道似这般汉,正好蓦头蓦面唾。山僧道土上加泥又一重。      ◎碧岩录第七十九则   垂示云:大用现前,不存轨则。活捉生擒,不劳余力。且道是什么人曾恁么来?试举看。      举,僧问投子:“一切声是佛声是否?”投子云:“是。”僧云:“和尚莫屎沸碗呜声。”投子便打。又问:“粗言及细语,皆归第一义,是否?”投子云:“是。”僧云:“唤和尚作一头驴得么?”投子便打。      投子朴实头,得逸群之辩,凡有致问,开口便见胆,不费余力,便坐断他舌头,可谓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这僧将声色佛法见解,贴在额头上,逢人便问。投子作家来风深辨。这僧知投子实头,合下做个圈缋子,教投子入来,所以有后语。投子却使陷虎之机,钓他后语出来。这僧接他答处道:“和尚莫屎沸碗鸣声。”果然一钓便上。若是别人,则不奈这僧何。投子具眼,随后便打。咬猪狗的手脚,须还作家始得。左转也随他阿辘辘地,右转也随他阿辘辘地。      这僧既是个圈缋子,要来捋虎须,殊不知投子,更在他圈缋头上。投子便打,这僧可惜许,有头无尾。当时等他拈棒,便与掀倒禅床,直饶投子全机,也须倒退三千里。又问:“粗言及细语皆归第一义是否?”投子亦云是,一似前头语无异。僧云:“唤和尚作一头驴得么?”投子又打。这僧虽然作窠窟,也不妨奇特。若是曲录木床上老汉,顶门无眼。也难折挫他。投子有转身处,这僧既做个道理,要搀他行市,到了依旧不奈投子老汉何。      不见岩头道:“若论战也,个个立在转处。”投子放去太迟,收来太急。这僧当时若解转身吐气,岂不作得个口似血盆的汉。衲僧家一不做二不休,这僧既不能返掷,却被投子穿了鼻孔。颂云:      投子投子,机轮无阻。   放一得二,同彼同此。   可怜无限弄潮人,毕竟还落潮中死。   忽然活,百川倒流闹恬恬。      “投子投子,机轮无阻”,投子寻常道:“尔总道投子实头,忽然下山三步,有人问尔道如何是投子实头处,尔作么生抵对?”古人道:“机轮转处,作者犹迷。”他机轮转辘辘地全无阻隔,所以雪窦道:“放一得二。”      不见僧问:“如何是佛?”投子云:“佛。”又问:“如何是道?”投子云:“道。”又问:“如何是禅?”投子云:“禅。”又问:“月未圆时如何?”投子云:“吞却三个四个。”“圆后如何?”“吐却七个八个。”投子接人,常用此机,答这僧只是一个是字。这僧两回被打,所以雪窦道“同彼同此”。      四句一时颂投子了也,末后颂这僧道:“可怜无限弄潮人。”这僧敢搀旗夺鼓,道“和尚莫屎沸碗鸣声”,又道“唤和尚作一头驴得么”,此便是弄潮处。这僧做尽伎俩,依前死在投子句中。投子便打,此僧便是“毕竟还落潮中死”。雪窦出这僧云“忽然活”,便掀倒禅床,投子也须倒退三千里,直得百川倒流闹始始,非唯禅床震动,亦乃山山岌岌,天地陡暗。苟或个个如此,山僧且打退鼓。诸人向什么处安身立命?      ◎碧岩录第八十则   举,僧问赵州:“初生孩子,还具六识也无?”赵州云:“急水上打球子。”僧复问投子:“急水上打球子,意旨如何?”子云:“念念不停流。”   此六识,教家立为正本。山河大地,日月星辰,因其所以生。来为先锋,去为殿后。古人道:“三界唯心,万法唯识。”若证佛地,以八识,转为四智,教家谓之改名不改体,根尘识是三,前尘元不曾分别,胜义根能发生识,识能显色分别,即是第六意识。第七识末那识,能去执持世间一切影事,令人烦恼,不得自由自在,皆是第七识。到第八识,亦谓之阿赖那识,亦谓之含藏识,含藏一切善恶种子。   这僧知教意,故将来问赵州道:“初生孩子,还具六识也无?”初生孩儿,虽具六识眼能见耳能闻,然未曾分别六尘,好恶长短,是非得失,他恁么时总不知。学道之人要复如婴孩,荣辱功名,逆情顺境,都动他不得,眼见色与盲等,耳闻声与执等,如痴似兀,其心不动,如须弥山,这个是衲僧家真实得力处。   古人道:“衲被蒙头万事休,此时山僧都不会。”若能如此,方有少分相应,虽然如此,争奈一点也瞒他不得。山依旧是山,水依旧是水,无造作,无缘虑,如日月运于太虚,未尝暂止。亦不道我有许多名相,如天普盖,似地普擎,为无心故,所以长养万物。亦不道我有许多功行,天地为无心故,所以长久。若有心则有限齐,   得道之人亦复如是。于无功用中施功用,一切违情顺境,皆以慈心摄受。到这里,古人尚自呵责道:“了了了时无可了,玄玄玄处直须呵。”又道:“事事通兮物物明,达者闻之暗里惊。”又云:“入圣超凡不作声,卧龙长怖碧潭清。人生若得长如此,大地那能留一名。”虽然恁么,更须跳出窠窟始得。   岂不见教中道:“第八不动地菩萨,以无功用智,于一微尘中,转大法轮。于一切时中,行住坐卧,不拘得失,任运流入萨婆若海。”衲僧家到这里,亦不可执着,但随时自在,遇茶吃茶遇饭吃饭,这个向上事着个定字也不得,着个不定字也不得。   石室善道和尚示众云:“汝不见小儿出胎时,何曾道我会看教,当恁么时,亦不知有佛性义,无佛性义,及至长大,便学种种知解出来,便到我能我解,不知是客尘烦恼,十六观行中,婴儿行为最。哆哆口+和口+和时,喻学道之人离分别取舍心,故赞叹婴儿,可况喻取之。若谓婴儿是道,今时人错会。”   南泉云:“我十八上解作活计。”赵州道:“我十八上解破家散宅。”又道:“我在南方二十年,除粥饭二时是杂用心处。”曹山问僧:“菩萨定中,闻香象渡河历历地,出什么经?”僧云:“《涅槃经》。”山云:“定前闻定后闻?”僧云:“和尚流也。”山云:“滩下接取。”   又《楞严经》云:“湛入合湛,入识边际。”又《楞伽经云》:“相生执碍,想生妄想,流注生则逐妄流转。若到无功用地,犹在流注相中,须是出得第三流注生相,方始快活自在。”所以沩山问仰山云:“寂子如何?”仰山云:“和尚问他见解,问他行解?若问他行解,某甲不知。若是见解,如一瓶水注一饼水。”若得如此,皆可以为一方之师。   赵州云“急水上打球子”,早是转辘辘地,更向急水上打时,眨眼便过。譬如《楞严经》云:“如急流水,望为恬静。”古人云:“譬如驶流水,水流无定止。各各不相知,诸法亦如是。”譬如在急水中驾船行驶,水流没有停止,坐在船上的人却有一种错觉,误认为水是静止的。由意识所衍生的诸法也是如此。赵州答处,意浑类此。其僧又问投子:“急水上打球子,意旨如何?”子云:“念念不停流。”自然与他问处恰好。古人行履绵密,答得只似一个,更不消计较,尔才问他,早知尔落处了也。孩子六识,虽然无功用,争奈念念不停,如密水流。投子恁么答,可谓深辨来风。雪窦颂云:   六识无功伸一问,作家曾共辨来端。   茫茫急水打球子,落处不停谁解看。   “六识无功伸一问”,古人学道,养到这里,谓之无功之功,与婴儿一般,虽有眼耳鼻舌身意,而不能分别六尘,盖无功用也。既到这般田地,便乃降龙伏虎,坐脱立亡。如今人但将目前万境,一时歇却,何必八地以上,方乃如是。虽然无功用处,依旧山是山水是水。雪窦前面颂云:“活中有眼还同死,药忌何须鉴作家。”盖为赵州投子是作家,故云“作家曾共辨来端”。   “茫茫急水打球子”,投子道:“念念不停流。”诸人还知落处么?雪窦末后教人自着眼看,是故云:“落处不停谁解看。”此是雪窦活句,且道落在什么处?      卷第九   ◎碧岩录第八十一则   垂示云:搀旗夺鼓,千圣莫穷。坐断淆讹,万机不到。不是神通妙用,亦非本体如然,且道凭个什么,得恁么奇特?   举,僧问药山:“平田浅草,麈鹿成群,如何射得麈中麈?”山云:“看箭。”僧放身便倒。山云:“侍者拖出这死汉。”僧便走。山云:“弄泥团汉有什么限?”雪窦拈云:“三步虽活五步须死。”复云:“看箭。”   这公案,洞下谓之借事问,亦谓之辨主问。用明当机,鹿与麈寻常易射,唯有麈中麈,是鹿中之王,最是难射,此麈鹿常于崖石上利其角,如锋芒颖利,以身护惜群鹿,虎亦不能近旁。这僧亦似惺惺,引来问药山,用明第一机。山云:“看箭。”作家宗师,不妨奇特,如击石火似闪电光。   岂不见,三平初参石巩,巩才见来便作弯弓势云:“看箭。”三平拢开胸云:“此是杀人箭活人箭?”巩弹弓弦三下,三平便礼拜。巩云:“三十年,一张弓两只箭,今日只射得半个圣人。”便拗折弓箭,三平后举似大颠。颠云:“既是活人箭,为什么向弓弦上辨?”三平无语。颠云:“三十年后,要人举此话,也难得。”法灯有颂云:“古有石巩师,架弓矢而坐。如是三十年,知音无一个。三平中的来,父子相投和。仔细反思量,元伊是射垛。”      石巩作略,与药山一般。三平顶门具眼,向一句下便中的。一似药山道看箭,其僧便作麈放身倒,这僧也似作家,只是有头无尾,既做圈缋要陷药山,争奈药山是作家,一向逼将去。山云:“侍者,拖出这死汉。”如展阵向前相似,其僧便走也好,是则是,争奈不脱洒,粘脚粘手,所以药山云:“弄泥团汉有什么限?”      药山当时若无后语,千古之下遭人检点。山云“看箭”,这僧便倒,且道是会是不会?若道是会,药山因什么却恁么道“弄泥团汉”?这个最恶,正似僧问德山:“学人仗莫邪剑,拟取师头时如何?”山引颈近前云:“囗+力。”僧云:“师头落也。”德山低头归方丈。又岩头问僧:“什么处来?”僧云:“西京来。”岩头云:“黄巢过后,曾收到剑么?”僧云:“收得。”岩头引颈近前云:“囗+力。”僧云:“师头落也。”岩头呵呵大笑。      这般公案,都是陷虎之机,正类此。恰是药山不管他,只为识得破,只管逼将去,雪窦云:“这僧三步虽活,五步须死。”这僧虽甚解看箭,便放身倒。山云“侍者拖出这死汉”,僧便走。雪窦道,只恐三步外不活。当时若跳出五步外,天下人便不奈他何。作家相见,须是宾主始终互换,无有间断,方有自由自在分。这僧当时既不能始终,所以遭雪窦检点,后面亦自用他语,颂云:      麈中麈,君看取。   下一箭,走三步。   五步若活,成群趁虎。   正眼从来付猎人,雪窦高声云:“看箭。”      “麈中麈,君看取。”衲僧家须是具麈中麈的眼,有麈中麈的头角,有机关有作略,任是插翼猛虎戴角大虫,也只得全身远害。这僧当时放身便倒,自道我是麈。“下一箭,走三步”,山云“看箭”,僧便倒。山云“侍者拖出这死汉”,这僧便走也甚好,争奈只走得三步。“五步若活,成群趁虎。”雪窦道只恐五步须死,当时若跳得出五步外活时,便能成群去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