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灯会元 - 第 191 页/共 197 页
后过无锡,招至舟中,问曰:“婆生七子,六个不遇知音。祇这一个,也不消得,便弃水中。大慧老师言:“道人理会得。”
且如何会?”师曰:“已上供通,并是诣实。”冯公大惊。慧挂牌次,师入室,慧问:
“古人不出方丈,为甚么却去庄上吃油餈?”师曰:“和尚放妙总过,妙总方敢通个消息。”慧曰:“我放你过,你试道看。”师曰:
“妙总亦放和尚过。”慧曰:“争柰油餈何!”师喝一喝而出。于是声闻四方。
隆兴改元,舍人张公孝祥来守是郡,以资寿挽开法,入院。上堂:“宗乘一唱,三藏绝诠。祖令当行,十方坐断。
二乘闻之怖走,十地到此犹疑。若是俊流,未言而谕。设使用移星换斗底手段,施搀旗夺鼓底机关,犹是空拳,岂有实义?
向上一路,千圣不传。学者劳形,如猿捉影。灵山付嘱,俯徇时机。演唱三乘,各随根器。
始于鹿野苑转四谛法轮,度百千万众。
山僧今日,与此界他方,乃佛乃祖,山河大地,草木丛林,现前四众,各转大法轮,交光相罗,如宝丝网。若一草一木,不转法轮,则不得名为转大法轮。
所以道,于一毫端现宝王刹,坐微尘里转大法轮。乘时于其中间,作无量无边广大佛事,周遍法界,一为无量,无量为一。
小中现大,大中现小。不动步游弥勒楼阁,不返闻入观音普门。情与无情,性相平等。
不是神通妙用,亦非法尔如然。于此倜傥分明,皇恩佛恩,一时报足。且道如何是报恩一句?天高群象正,海阔百川朝。”
上堂,举:“云门示众云:“十五日已前则不问,十五日已后,道将一句来。”自代云:“日日是好日。””
师曰:“日日是好日,佛法世法尽周毕。不须特地觅幽玄,祇管钵盂两度湿。”上堂:
“黄面老人,横说竖说,权说实说,法说喻说,建法幢,立宗旨,与后人作榜样。为甚么却道始从鹿野苑,终至跋提河?
于是二中间,未尝说一字。点检将来,大似抱赃叫屈。山僧今日人事忙冗,且放过一著。”便下座。尼问:
“如何是夺人不夺境?”师曰:“野花开满路,遍地是清香。”曰:“如何是夺境不夺人?”师曰:
“茫茫宇宙人无数,几个男儿是丈夫?”曰:“如何是人境俱不夺?”师曰:“处处绿杨堪系马,家家门首透长安。”曰:
“如何是人境两俱夺?”师曰:“雪覆芦花,舟横断岸。”曰:“人境已蒙师指示,向上宗乘事若何?”师便打。
侍郎张九成居士侍郎无垢居士张九成,未第时,因客谈杨文公、吕微仲诸名儒,所造精妙,皆由禅学而至也,于是心慕之。闻宝印楚明禅师道传大通,居净慈,即之,请问入道之要。明曰:
“此事唯念念不舍,久久纯熟,时节到来,自然证入。”复举赵州柏树子话,令时时提撕。公久之无省,辞谒善权清禅师。公问:
“此事人人有分,个个圆成,是否?”清曰:“然。”公曰:“为甚么某无个入处?”清于袖中出数珠,示之曰:
“此是谁底?”公俛仰无对。清复袖之曰:“是汝底,则拈取去。才涉思惟,即不是汝底。”公悚然。
未几,留苏氏馆,一夕如厕,以柏树子话究之。闻蛙鸣,释然契入。有偈曰:
“春天月夜一声蛙,撞破乾坤共一家。正恁么时谁会得?岭头脚痛有玄沙。”届明,谒法印一禅师,机语颇契。
适私忌,就明静庵供云水主僧惟尚禅师,才见乃展手,公便喝。尚批公颊,公趋前。尚曰:“张学录何得谤大般若?”公曰:
“某见处祇如此,和尚又作么生?”尚举“马祖升堂,百丈卷席”话诘之。叙语未终,公推倒桌子。尚大呼:
“张学录杀人!”公跃起,问傍僧曰:“汝又作么生?”僧罔措。公殴之,顾尚曰:“祖祢不了,殃及儿孙。”尚大笑。
公献偈曰:“卷席因缘也大奇,诸方闻举尽攒眉。台盘趯倒人星散,直汉从来不受欺。”尚答曰:
“从来高价不饶伊,百战场中奋两眉。夺角冲关君会也,丛林谁敢更相欺?”绍兴癸丑,魁多士,复谒尚于东庵。
尚曰:“浮山圆鉴云,饶你入得汾阳室,始到浮山门,亦未见老僧在。公作么生?”公叱侍僧曰:
“何不祇对?”僧罔措。公打僧一掌曰:“虾蟆窟里,果没蛟龙。”丁巳秋,大慧禅师董径山,学者仰如星斗。
公阅其语要,叹曰:“是知宗门有人。”持以语尚,恨未一见。
及为礼部侍郎,偶参政刘公请慧说法于天竺,公三往不值,暨慧报谒,公见但寒暄而已。慧亦默识之。寻奉祠还里,至径山,与冯给事诸公议格物。
慧曰:“公祇知有格物,而不知有物格。”公茫然,慧大笑。公曰:“师能开谕乎?”慧曰:
“不见小说载唐人有与安禄山谋叛者,其人先为阆守,有画像在焉。明皇幸蜀,见之怒,令侍臣以剑击其像首。
时阆守居陕西,首忽堕地。”公闻顿领深旨。题不动轩壁曰:“子韶格物,妙喜物格。欲识一贯,两个五百。”
慧始许可。后守邵阳,丁父难,过径山饭僧。秉钧者意慧议及朝政,遂窜慧于衡阳,令公居家守服。
服除,安置南安。丙子春,蒙恩北还。道次新淦而慧适至,与联舟剧谈宗要,未尝语往事。
于氏心传录曰:“宪自岭下侍舅氏归新淦,因会大慧,舅氏令拜之。宪曰:“素不拜僧。”舅氏曰:“汝姑扣之。”
宪知其尝执卷,遂举子思中庸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三句,以问。慧曰:
凡人既不知本命元辰下落处,又要牵好人入火坑,如何圣贤于打头一著不凿破?宪曰:吾师能为圣贤凿破否?慧曰:
天命之谓性,便是清净法身。率性之谓道,便是圆满报身。修道之谓教,便是千百亿化身。宪得以告。
舅氏曰:子拜何辞!”继镇永嘉,丁丑秋丐祠,枉道访慧于育王。越明年,慧得旨复领径山,谒公于庆善院。
曰:“某每于梦中必诵语孟,何如?”慧举圆觉曰:“由寂静故,十方世界诸如来心,于中显现,如镜中像。”
公曰:“非老师莫闻此论也。”其颂黄龙三关曰:“我手何似佛手?天下衲僧无口。
纵饶撩起便行,也是鬼窟里走。﹝讳不得。﹞我脚何似驴脚?又被黐胶粘著。翻身直上兜率天,已是遭他老鼠药。﹝吐不出。
﹞人人有个生缘处,铁围山下几千年。三灾直到四禅天,这驴犹自在旁边。﹝煞得工夫。﹞”公设心六度,不为子孙计。
因取华严善知识,日供其二回食,以饭缁流。又尝供十六大天,而诸位茶杯悉变为乳。书偈曰:
“稽首十方佛法僧,稽首一切护法天。我今供养三宝天,如海一滴牛一毛。有何妙术能感格?试借意识为汝说。
我心与佛天无异,一尘才起大地隔。傥或尘销觉圆净,是故佛天来降临。
我欲供佛佛即现,我欲供天天亦现。佛子若或生孤疑,试问此乳何处来?孤疑即尘尘即疑,终与佛天不相似。
我今为汝扫狐疑,如汤沃雪火销冰。汝今微有疑与惑,鹞子便到新罗国。”
参政李邴居士参政李邴居士,字汉老,醉心祖道有年。闻大慧排默照为邪禅,疑怒相半。
及见慧示众,举赵州庭柏,垂语曰:“庭前柏树子,今日重新举。打破赵州关,特地寻言语。敢问大众:
既是打破赵州关,为甚么却特地寻言语?”良久曰:“当初祇道茆长短,烧了方知地不平。”公领悟,谓慧曰:
“无老师后语,几蹉过。”后以书咨决曰:“某近扣筹室,承击发蒙滞,忽有省入。顾惟根识暗钝,平生学解,尽落情见。
一取一舍,如衣坏絮行草棘中,适自缠绕。今一笑顿释所疑,欣幸可量!非大宗匠委曲垂慈,何以致此?
自到城中,著衣吃饭,抱子弄孙,色色仍旧。既无拘执之情,亦不作奇特之想。其余夙习旧障,亦稍轻微。
临行叮咛之语,不敢忘也。重念始得入门,而大法未明。应机接物,触事未能无碍。
更望有以提诲,使卒有所至,庶无玷于法席矣。”又书曰:“某比蒙诲答,备悉深旨。某自验者三:
一、事无逆顺,随缘即应,不留胸中。二、宿习浓厚,不加排遗,自尔轻微。三、古人公案,旧所茫然,时复瞥地。此非自昧者。
前书大法未明”之语,盖恐得少为足,当广而充之,岂别求胜解耶?净胜现流,理则不无,敢不铭佩!”
宝学刘彦修居士宝学刘彦修居士,字子羽。出知永嘉,问道于大慧禅师。慧曰:“僧问赵州:狗子还有佛性也无?
赵州道:无。但恁么看。”公后乃于柏树子上发明,有颂曰:“赵州柏树太无端,境上追寻也大难。
处处缘杨堪系马,家家门底透长安。”
提刑吴伟明居士提刑吴伟明居士,字元昭。久参真歇了禅师,得自受用三昧,为极致。
后访大慧于洋屿庵,随众入室。慧举狗子无佛性话问之。公拟答,慧以竹篦便打。公无对,遂留咨参。一日慧谓曰:
“不须呈伎俩,直须啐地折、嚗地断,方敌得生死。若祇呈伎俩,有甚了期?”即辞去。道次延平,倏然契悟。
连书数颂寄慧,皆室中所问者。有曰:“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通身一具金锁骨。
赵州亲见老南泉,解道镇州出萝卜。”慧即说偈证之曰:“通身一具金锁骨,堪与人天为轨则。
要识临济小厮儿,便是当年白拈贼。”
门司黄彦节居士门司黄彦节居士,字节夫,号妙德。于大慧一喝下,疑情顿脱。慧以衣付之。
尝举首山竹篦话,至叶县,近前夺得拗折,掷向阶下曰:“是甚么?”山曰:“瞎。”公曰:
“妙德到这里,百色无能,但记得曾作蜡梅绝句曰:拟嚼枝头蜡,惊香却肖兰。前村深雪里,莫作岭梅看。””
秦国夫人计氏奏国夫人计氏法真,自寡处屏去纷华,常蔬食,习有为法。
因大慧遣谦禅者致问其子魏公,公留,谦以祖道诱之。真一日问谦曰:“径山和尚寻常如何为人?”谦曰:
“和尚祇教人看狗子无佛性及竹篦子话,祇是不得下语,不得思量,不得向举起处会,不得向开口处承当。狗子还有佛性也无?无。
祇恁么教人看。”真遂谛信。于是夜坐,力究前话,忽尔洞然无滞。谦辞归,真亲书入道概略,作数偈呈慧。
其后曰:“逐日看经文,如逢旧识人。莫言频有碍,一举一回新。”
虎丘隆禅师法嗣天童昙华禅师明州天童应庵昙华禅师,蕲州江氏子。生而奇杰。
年十七,于东禅去发,首依水南遂禅师,染指法味。因遍历江湖,与诸老激扬,无不契者。至云居礼圆悟禅师,悟一见痛与提策。
及入蜀,指见彰教,教移虎丘,师侍行。未半载,顿明大事。去谒此庵,分座连云,开法妙严。
后迁诸巨刹,住归宗日,大慧在梅阳,有僧传师垂示语句,慧见之,极口称叹。后以偈寄曰:“坐断金轮第一峰,千妖百怪尽潜踪。
年来又得真消息,报道杨歧正脉通。”其归重如此。上堂:“九年面壁,坏却东土儿孙。
只履西归,钝置黄面老子。”以拄杖画一画曰:“石牛拦古路,一马生三寅。”上堂:“德章老瞎秃,从来没滋味。
拈得口,失却鼻。三更二点唱巴歌,无端惊起梵王睡。”喝一喝,曰:“我行荒草里,汝又入深村。”上堂:
“临济在黄檗处三度吃棒底意旨,你诸人还觑得透也未?直饶一咬便断,也未是大丈夫汉。
三世诸佛,口挂壁上。天下老和尚,将甚么吃饭?”上堂:“十五日已前,水长船高。十五日已后,泥多佛大。
正当十五日,东海鲤鱼,打一棒雨似盆倾。直得三千大千世界,一切众生,悉皆欢喜。
谓言打这一棒,不妨应时应节报恩,不觉通身踊跃。遂作诗一首,举似大众。蜻蜓许是好蜻蜒,飞来飞去不曾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