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将传 - 第 3 页/共 11 页
却说杨令公星夜归至镇下,不数日闻此消息,军士皇皇,统属不一。令公坐卧无计,忧形于色。夫人余氏问之曰:“令公自晋阳归山,何以日夕抱闷?”令公长叹不已,只得将汉主见罪之事告知。夫人曰:“曾与众儿子商议否?”令公曰:“多有劝我投降,只恐非长策也。”夫人曰:“若天朝厚待公父子,归之亦是长策,何必深忧?”令公曰:“正不知待我之情何如,若使不及汉主,反受负忠之名,那时进退两难矣。”令公言罢,径出军中。
适五郎延德入问母曰:“才方父亲所言何事?”余氏以令公之语告之。延德曰:“事不偶然,我父子有王佐之才,定乱之武,何所归而不厚哉?”言罢即以所得宋人绘图展开,与母观之,延德一一指说其详。时有二妹在旁:长曰八娘,年十五;次曰九妹,年十三。闻说如此之富贵,力怂其母,劝父归顺大朝。母曰:汝等且勿言,待我以机会劝之。”次日,与令公对席而饮,酒至半酣,夫人问曰:“妾闻军中日夕怀大辽出兵之忧,此事殊为可虑。令公值此进退不决之地,光景易去,年华日逼,致使功名不建,深为可惜。不如从众孩儿之言,弃河东而归顺大朝,上酬平生之志,下立金石之名,不胜幽沉于夷俗,致万古只是一武夫乎?”令公闻言,欣然曰:“夫人所论极是,我明日当与众将商议归降。”
令公思付一夜,次日,出军中召集诸将,定议归顺宋朝之计。牙将王贵进曰:“令公此举,亦非细事。必先自重,然后人重之。须先遣人通知宋主,待其差大臣勇将赍敕书来到,然后归之,可保全美。”令公然其言,先遣部将张文,前诣宋军中,来见太宗,道知令公将归顺大朝之事。太宗召集文武问曰:“令公将欲来归,当何以处之?”八玉进曰:“杨家父子若有此举,陛下难以等闲待他,须于文武班中,推二人赍诏前往通意,则彼必倾心归顺,无所疑惑。”太宗问:“谁可往?”道声未罢,杨光美进曰:“文臣牛思进,言词清朗;武臣呼延赞,英气慷慨。此二人若去,事必万全。”太宗允奏,即下诏,遣二人赍厚礼诣应州,来见令公。宣读诏书曰:
朕以国家多事之秋,所难得者人才也,是以即位之初,注意边将。兹尔山后应州杨令公父子,文能兴邦,武能定乱;隈屈于窎远之方,舍置于闲散之地,朕甚惜焉。且河东克在目下,君将何归?今特遣亲信文武二臣,赍来敕命,道知朕意。尔之父子果有幡然之志,投降我朝,朕将委以重职,使子孙受莫比之富贵,而令公得金石之高名,岂不伟欤?故兹诏示,想宜知悉。
杨令公得诏,拜受命毕,即请牛恩进与呼延赞入于帐中,分宾主坐定。牛思进曰:“主上以令公倾心归命,特遣小可二人,敬来麾下,面定其约。且众人望公之到,如大旱之望云霓。幸勿疑贰。”令公曰:“区区守此僻土,上不能尽忠汉主,下不能立功当朝,实为天下所羞。”呼延赞曰:“令公道差矣,君有文武全才,效忠为国,志亦勤劳,奈刘钧幸臣用事之日,不欲令公父子建立奇功,致使进退沉滞,而有归大朝之念。此诚夭意,使公等立不世之名于我朝,岂偶然哉?”令公见二人理通伺顺,甚加敬服,因令左右设酒醴相待,众人尽欢而散。
次日,令公入与夫人商议归降之事,夫人曰:“令公既然有意归顺于天朝,何必再四商议?”因先令差来二臣复命,再令其子调集边防军马,装载府库金帛,准备起行。后人有诗赞曰:
山川钟秀不徒然,致使英雄产太原。
父子从来归大宋,契丹拱手定三边。
第十一回 小圣感梦取太原 太宗下议征大辽
却说牛思进与呼延赞回奏太宗:“杨家父子,随即率众来降。”太宗谓八王曰:“既杨业将来,卿率群臣于中路迎之。”八王领旨,即日率众臣于白马驿中等候。忽报北地旌旗蔽日,尘土遮天,想必杨家军马来到。八王听得,引众人出驿观望。不移时,前哨报入杨令公军中,道知大朝官员驿前迎候。令公即下马前进,见两边百官,衣冠侍立门上,击鼓相迎。八王当先施礼曰:“奉主公宋君之命,为令公远涉风尘,特遣众臣于中途迎候。”令公初到,未知是谁,似有倨色。呼延赞恐其失礼,乃近前谓令公曰:“此是宋君嫡侄金简八王也。”令公大惊,便拜伏于路旁。八王连忙扶起,与令公同入驿舍。早已安排酒醴,众臣济济,殷勤相劝饮酒。杨家军马驻扎于驿营。
宿了一宵,次日,八王与令公并辔而行,前到宋营。近臣奏知大宗。太宗下命宣入。八王引令公朝见,拜伏帐外,稽首请罪。大宗深加慰劳,授杨业边镇团练使之职,统率所部,候班师回京,再议升擢。业受命而退,以带来军马,驻于城南,按甲不出。太宗下令,诸将仍前急攻河东。
是时,刘钧闻报应州反了杨业,归顺大朝,惊得神魂飞落,寝食俱废。宋齐丘与丁贵等,只得婴城拒守。宋师连攻数日不下。潘仁美分遣诸将,筑长围攻击,金鼓之声,达于内外。城上矢石,交下如雨。丁贵等欲舍死抗敌,入见刘钧,乞借兵于大辽,以救国难。刘钩允奏,遣人垦夜诣大辽求救。不题。
却说太宗以太原久围不下,于二月初三日,亲至军前,督战益急。高怀德、呼延赞等,分门攻击。城堞皆崩,杀伤甚众。太宗手诏谕汉主出降。使者至城下,守阵军不纳。大宗大怒,与诸将卫士进屯城下,列阵于前。南北军对射,矢集城上如洞毛。
是夜,太宗宿于中营,隐几而卧。忽闻报云:“夫人至矣。”太宗开眼视之,见三四十黄中力士,迎着一乘轿来。须臾有妇女从轿中出,取过白帖一张,付与太宗。太宗问曰:“卿是何人?”妇人答曰:“妾乃河东小圣,今献小计,来见我主。”太宗看纸上写着八个字云:“壬癸之兵,可破太原。”太宗看罢,觑那妇人,忽然不见。觉来却是一梦,将近五更。太宗亟召八王、杨光美入营中详梦。光美曰:
“壬癸属北方,莫非教陛下从北门攻打,可破太原?”太宗然其言。次日,下令诸将,急攻北门。
是时,汉主外援不至,饷道又绝,城中大惧。先夜梦见金龙一条,从北门随水滚入,城尽崩陷。惊觉,天色平明。忽报宋君降手诏,遣人于城下谕降,终保富贵。刘钧见势倾危,又得此梦,亟召文武诸臣议曰:“吾父子在晋阳二十余年矣,安忍以祸加百姓?若不即降,必有屠城之惨,我心何安?不如投降,以安百姓。”群臣闻之,无不下泪二人报:“赵遂国舅,已开水北门,领宋师入城矣。”刘钧乃哭入宫中。
潘仁美当先进城,遣人传旨与汉主:“宋君宽仁大量,并无加害之意。”钧始放心,乃遣李勋赍印绶文籍,奉表乞降。大宗下诏许之。车驾进北门城台,设宴奏乐,与从臣于台上酣饮。汉主率官属,缟衣纱帽,待罪台下。太宗赐以袭衣玉带,召使登台。汉主叩头谢罪。太宗曰:“朕以吊民之师至此,岂能加害?但放心无忧也。”汉主谢恩已毕,因请车驾入太原府中。百姓香花灯烛,排门迎接。
太宗升堂坐定,北汉诸官皆拜降于堂下。太宗宣授刘钩为检校大师、右卫上将军,封彭城郡公,仍领河东。按:北汉刘崇,于后周太祖广顺元年据太原称主,统州十二,迄刘钧四世二十九年,至是降宋。太宗凡得州十,县四十,户十二万五千二百二十。如是河东悉定。静轩有诗曰:
投降敌国胆生寒,圣主驱随驾两骖。
总为吊民非好战,马前不信是张堪。
太平兴国四年,太宗下议班师。潘仁美进曰:“河东地控幽州,契丹屡为边患。今陛下车驾在此,军士效命。可乘破竹之势,平定辽东,诚千载一时之功也。”道未罢,杨光美进曰:“河东初定,军士披坚执锐者日久,且粮饷不继。陛下宜回车驾,徐定进取。”
是时,众论纷纷,太宗未决,起入行宫,召八王、郭进、高怀德一班战将入议其事。先是围太原时,从军或不知太宗所在,军中或欲议立八王,八王不肯。及太原既定后,太宗闻之,故意久不行赏。八王曰:“太原之赏,不及将帅;今又将有大辽之行,军士不堪。莫若依光美之议,班师回京,诚为上计也。”太宗怒曰:“待汝有天下,当自为之。”高怀德曰:“潘招讨所论,欲建边防之大计。此去幽州,咫尺程也,若使功成,太平指日而见矣。望陛下从其议。”太宗意乃决。
次日下命,以礼部郎中刘保勋知太原府事,车驾离太原,遂伐辽。分遣诸将及杨家兵,望幽州征进。时值暮春天气,但见:
山桃拥锦,岸柳拖金。时闻村酒出篱香,每见墙花沿路吐。丝鞭袅袅,穿红杏之芳林;骢马驰驰,嘶野桥之绿草。随驾心忙嫌路远,从征意急恨行迟。
大军一路无词,不日来到易付下寨。潘仁美遣人下战书于城中。
守易州者,辽之刺史刘宇,听知宋兵来到,正与牙部郭兴议战守之策。忽报宋营遣人战书。刘字得书,回问郭兴曰:“公所见何如?”兴曰:“据小可之见,宋师即日平定河东,乘此胜气来到,安能拒之?不如遣人前诣军中,察彼动静,献城纳降,可保万全也。”刘宇曰:“此行非公不可。”郭兴慨然领命,径赴宋营,见高怀德端坐帐中,兴心甚恐。及入帐,怀德问曰:“大军临城,汝来见我,有何高论?”兴曰:“天兵如雷霆,逆而当者无不齑粉。今主将特遣小可陈乞降之状,以救一城生灵也。”怀德大喜,即引见潘招讨,道知其由。仁美曰:“彼既投降,当令明日开城迎接车驾。”郭兴拜辞而去。
次日,与刘宇开城出降,迎接太宗车驾入府中驻扎。凡得兵二万,粮草一十五万,骏马六百匹。太宗封刘宇官职如旧。下令进取涿州。
守涿州者,辽判官刘厚德,已知宋兵下了易州,召部下商议。部署廷珪进曰:“宋君仁明英武,统一有机。不如开城迎降,以图富贵。”厚德闻言,即遣人于宋营中乞降。潘仁美得报,次日,护车驾进啄州。厚德拜于堂下请罪,太宗抚而纳之。是时太宗军马出师二十余日,平定二州。后人有诗赞曰:
干戈一指入辽封,敌将开城节使通。
圣主威风千里远,黎民争应道途中。
消息传入幽州,萧太后大惊,亟聚文武商议。左相萧天佑出奏曰:“陛下不劳惊虑,臣举二人可敌宋兵。”萧后问曰:“卿举谁人?”无佑曰:“大将耶律奚底、耶律沙,智勇足备,若使部兵迎敌,必能成功。”萧太后允奏,即令耶律休哥为监军,耶律奚底、耶律沙正副先锋,统领五万精兵前行。休哥等得命,部兵出城。南北营寨,旗鼓相接,兵势甚盛。
哨马报入潘招讨军中,仁美集诸将议战。呼延赞曰:“小将先试一阵,以挫辽兵之威。”仁美允之,付与步军八千。高怀德曰:“小将前往相助,共建功勋。”仁美亦与马军八千。赞与怀德皆引军去了。
分遣已定。次日,鼓罢三通,列阵于幽州城下,宋军北向,辽军南迎。辽将耶律奚底全身披挂,跃马当先。宋将呼延赞横枪勒马,立于门旗之下,问曰:“来者何人?”耶律奚底怒曰:“萧太后驾下大将耶律奚底是也。”赞骂曰:“辽蛮匹夫!敢来争锋邪?”即跃马举枪,直取奚底。奚底绰斧迎战。两下呐喊。二将战上数合,不分胜败。番将耶律沙一骑飞出,双战呼延赞。呼延赞力敌二将不退。忽宋军中銮铃响处,高怀德纵骑当先,舞枪抵住耶律沙交锋。四匹马踏动征尘,南北军箭矢交射。从早晨战至日午,胜败未决,而下互有相伤。呼延赞扬声曰:“马力已乏,明日再战。”乃各收军还营。
第十二回 高怀德幽州大战 宋太宗班师还汴
却说呼延赞与高怀德归至营中,道知辽将英雄,未决胜负。仁美曰:“耶律沙乃辽之骁将,汝等当慎而战之。”赞等退出。仁美入奏太宗曰:“辽兵势锐,今日之战,恐不能取胜,臣甚忧虑。”太宗曰:“朕亲临战阵,与番将一决雌雄。”八王进谏曰:“陛下当保重,自有诸将出力,不必亲犯矢石也。”太宗不听,次日,竟下命督诸将来战。
却说耶律休哥正与众将议敌宋兵之计,哨报:“宋兵倾营而来,要与元帅决一胜负。”休哥闻报,谓耶律沙曰:“大将耶律学古屯守燕地,正厄宋师之后,可令其出兵,袭宋兵后阵;吾与诸将,整兵于高梁河。”北兵刚列开阵势,望见宋兵漫川塞野而来。前锋呼延赞跑马出阵,高叫:“番将选勇者来斗。”话声未绝,北阵中耶律沙横刀而出。厉声喝曰:“宋将速退,免受擒戮。”呼延赞挺枪直取耶律沙。耶律沙抡刀来迎。两马相交,连战三十余合,不分胜败。北将耶律奚底飞骑挥斧,从旁攻入。高怀德一马当先抵住。两下金鼓齐鸣,旌旗乱滚。
四将鏖战之间,忽宋军阵后数声炮响,如山崩海涌之势,辽将耶律学古部劲兵冲击而来。宋军正不知何处兵马,先自溃乱,阵脚团结不住。耶律休哥在将台上,望见宋阵已动,出一支生力军马,直冲其中。太宗急下令诸将护驾。潘仁美闻此消息,骤马拼死来战,正遇耶律休哥兵到,交马只一合,将仁美截于马下。郭进看见,一骑抢出,救之而还。
是时连营去远,诸将逢着敌手,战之未下,及闻太宗有难,乃各抛弃来救。太宗已单骑杀出围中,落荒望汾坝而走,被耶律休哥部将兀环奴、兀里奚二骑乘势追逼。南营杨业看见,顾诸子曰:“主上有难,何不救之?”杨延昭匹马当先,喝声:“辽蛮慢走!”兀环奴激怒,抡刀便砍。延昭挺枪迎敌。战不两合,被延昭当胸一枪,刺落马下。杀散追兵,见太宗立于坝上。延昭曰:“陛下之马何在?”太宗曰:“已被乱矢所伤,不堪骑乘。”延昭曰:“可急乘臣马,臣当步战杀出。”太宗恐延昭无马,不能胜敌,乃曰:“卿当乘马而战,吾当乘驴车而去。”延昭曰:“敌兵来得多矣,陛下速上马,宁可伤臣,望勿顾惜。”
正在危急之际,适杨七郎单骑杀入,见延昭曰:“宋兵战阵已乱,哥哥何不急保主上而走?”延昭曰:“汝以所乘马与圣上骑,吾当先杀出。”七郎扶太宗上马。延昭怒声如雷,突出重围,正被兀里奚众军拦住。延昭咬牙觑定兀里奚,一枪刺去,正中咽喉而死。绕过西营,北兵矢石交下,延昭透不得重围,恰遇杨业、高怀德、呼延赞三将冲溃杀来,救出太宗,走奔定州。此处可见杨延昭之勇。后人有诗赞之曰:
斩坚入阵救君王,敌将争迎致灭亡;
未入中朝先建绩,将军名望至今香。
潘仁美收拾残军,但见尸首相叠,血流满野,宋兵折去八九万,丧其资械不可胜计。于是,易、涿等州复归于辽。耶律休哥已获全胜,乃收军还幽州不题。
却说太宗走入定州,众将陆续都到。八王等进前拜谒。帝曰:“今日若非杨业父子力战,朕几一命难保。”八王曰:“陛下百灵相助,贼兵自不能伤。自今还当保重圣躬,不宜亲冒险地。设使诸将一时不及救应,谁为陛下计哉?”太宗点头以应。即召杨业入帐中,赏以缎帛二十匹,黄金四十两。因渭之曰:“权以赐卿,聊为相信之礼。候班师之日,再议报功。”杨业再拜受命而出。八王奏曰:“运饷不给,军士调丧,乞陛下班师还京,以慰臣民之望。”太宗从其议,即日下诏班师,以潘仁美为前队,杨业为中队,其余诸将各以所部护驾在后。旨令既下,诸将准备起发定州,望汴京而还。有诗为怔:
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
凭君莫话封侯印,一将功成万骨枯。
大军一路无词,不日归到汴京。文武群臣朝见毕。太宗曰:“朕以幽州之辱,常悬胆以报雪。汝众臣各陈所见,为朕熟筹之。”司徒赵普与参知政事窦称、郭贽等奏曰:“陛下以甲兵之利,府库之富,何患丑贼不灭哉!但以军士围太原已久,创痍未复,须待秋高马肥,蓄威养锐,徐图进取,未为晚也。”太宗从其议,下命宴征太原将士于崇元殿。是日,君臣尽欢而散。
次日降敕:封杨业为代州刺史兼兵马元帅之职;其长子以下,俱封代州团练使;居第于金水河边无佞宅;赐赍甚厚。群臣奏以杨业未立太功,封赐过重。帝曰:“朕以信义处人,岂可有失于臣下?”竟下命。杨业复上表,辞其众子之职。
表曰:
臣杨业稽首拜言:窃谓圣明在上,万物同春。臣僻生边鄙,赋性粗率;文不能立国,武不能定乱。蒙陛下覆载之仁,浩荡之德:赐第宅于金水之河,授敕命以代州之任。如此宏恩,使臣虽碎骨捐身,莫能效命于万一。日夜怀惧,惟思报本。臣愚蠢之子,未见寸功子朝廷,而皆得团练使之职。恩命既下,中外骇焉。臣何敢当!乞陛下以赏罚为慎,追还众子之诰,使臣得免滥受之罪,以图尽职。频思致命,不胜幸甚。
太宗览表降旨,准其所请。杨业谢恩而退,是时边警暂息,烽火不闻。太宗日与群臣在宫中,讲论治道,计议藩镇将帅,或升或调,皆得其宜。
话分两头。却说耶律休哥自胜宋师以归,颇有张大之志,萧后甚倚为重。正值萧后设宴以待文武诸臣,耶律休哥进曰:“往者以陛下福荫,出军迎敌宋师,臣仗诸将用命,杀之败觑而去。今臣欲乘宋师走归之后,人怀内惧,谨领精兵,直捣沛京,以报围困幽州之辱。乞陛下允臣所请。”萧后曰:“以卿所论,诚忠言也。只恐宋师人强马壮,未可进取。”燕王韩匡嗣曰:“臣愿与耶律将军同出兵伐宋,审机而进,自有成绩。”太后依奏降旨,以韩匡同为监军,耶律休哥为救应,耶律沙为先锋,率槽兵十万伐宋。匡嗣等受命,即日兵出幽州,望遂城进发。
时值九月天气,但见:寒凤落叶秋容淡,鸿雁声悲旅思中。辽兵进发数日,始至遂城西北五十里下寨。守遂城者,宋将刘廷翰,听得辽兵骤至,与副将崔彦进、李汉琼等议曰:“辽人以主上兵败而回,乘此锐气,特来围城,将何以退之?”彦进曰:“若与之战,胜败未可知。当用诡计,竖起降旗,诱其入内擒之,可一鼓而成功也。”廷翰曰:“此计固妙,但恐其有疑,不纳我等降如何?”汉琼曰:“先以粮饷进之,彼见我情之真,决无不纳。”廷翰大喜,即遣人入燕营中济饷请降。韩匡嗣曰:“汝主来降,将何为信?”差人曰:“先献钱粮与元帅,充军饷之用,然后率众纳款。”匡嗣信而允之。耶律休哥进曰:“宋军气势不弱,今未交锋而请降,此诱我之计也。元帅宜整军待之,勿信其言。”匡嗣曰:“彼以粮饷与我,岂有不真?”遂不听休哥之谏。
次日,兵泊城下。廷翰得差人回报之语,即整点军马,令崔彦进率马军一万,屯城东门,待辽兵入城后,斫破其营。彦进领兵去了。又唤李汉琼领步兵一万,屯城西门,敌人若到,放上闸桥,乘势擒之。汉琼亦领命而行。廷翰分遣已定,自率劲卒,密出南门,作救应之兵。
第十三回 李汉琼智胜番将 杨令公大破辽兵
却说韩匡嗣遣人缉探动静。回报:宋人大开西门,并无只骑来往。匡嗣不信,自率轻兵来看,首先进入壕堑,见吊桥装点齐备。燕护骑尉刘雄武进前谏曰:“元帅不可轻人,适望城中,隐隐似有刀兵之状,若不亟退,堕其计矣。”匡嗣猛省曰:“汝之言是也。”即令后军慢进。忽门闸边数声炮响,如天翻地塌之势。李汉琼引步军抽起壕闸,当先杀出。韩匡嗣大惊,勒马便走。汉琼提刀追来。辽将刘雄武奋勇迎敌。二骑相交,战不数合,被汉琼一刀劈于乌下。宋兵竞进。
辽兵大败,自相践踏,死者不计其数。耶律沙一骑飞来,保救匡嗣,杀向旧营。崔彦进引马军斩坚而入,正遇耶律沙交锋。耶律沙见宋兵势大,不敢恋战,拼死与匡嗣夺围走奔易州。彦进掩兵追击。辽师拔营而逃,遗弃辎重殆尽。刘廷翰从城南绕进,与彦进等合兵追赶。独耶律休哥以中军力战不迟。廷翰乃收军还城。休哥引残军回见匡嗣,言宋兵太甚,一时无策,可亟转幽州,再作商议。匡嗣忧惧无已,只得率众归奏萧后。
萧后闻知败兵折将之由,急召耶律休哥问曰:“出师未逢大敌,如何便致丧败?”休哥以宋人用诈计相诱奏知。后曰:“军中有汝在,何不参其议?”休哥曰:“臣亦曾谏,匡嗣以臣所料太过,乃致误遭奸计也。”后大怒,下旨斩韩匡嗣,以正国法。耶律沙等力救曰:“匡嗣之罪,本不容辞,念其为先帝之臣,乞陛下赦之。”后怒稍解,乃削其官职,黜退为民。下令着耶律休哥为主帅,耶律斜轸为监军,再统十万精兵,伐宋报仇。旨令既下,休哥等克日出师。
忽哨马报入遂城。刘廷翰集诸将议曰:“辽兵乘锐而来,要与我等死战,只宜坚守;一面谴人申报朝廷,待救兵一至,而后议战,则破辽兵如拾草芥耳。”众人遵今,各分门而守,按兵不出。
是时汴京已有边报奏入:“近日宋辽鏖战,宋师大胜。”君臣正在议论间,忽奏:“辽兵又犯遂城,乞发援兵相济。”太宗闻奏,谓众臣曰:“遂城乃幽燕之咽喉,辽兵既出,势所必争。若使遂城有失,则泽、潞二州亦不可守。谁领兵救之?”杨光美进曰:“杨业父子,常欲立功,以报陛下。若委之以此任,破燕师必矣。”太宗依其议,即授杨业幽州兵马使,部兵五万,前救遂城。业得命,欣然而行,令长子杨渊平监领余军;自率延德、延昭,克日兵离汴京,望遂城进发。来到赤冈下寨,隔遂城不远,先使人报知城中。刘廷翰知是杨业来救,大喜,召诸将议曰:“杨业世之虎将,辽兵非其敌也。汝等但整饬器械相应。”彦进等各去整备。不题。
却说杨业部父子之兵,于平原旷野,排开阵势。忽见一彪军,旌旗蔽日,尘土漫天。杨业出阵视之:一员大将,唇青面黑,耳大眼睁,乃耶律沙也,横刀勒马问曰:“来将是谁?先报姓名。”杨业笑曰:“无端逆贼,妄生边衅。今日救死且不暇,尚敢问吾大名哉?”耶律沙顾谓军中曰:“谁先出马,挫宋师一阵?”言未罢,骑将刘黑达应声而出,纵马舞刀,直取杨业。杨业正待亲战,五郎杨延德一骑飞出,抡斧抵住交锋。两下呐喊,二将鏖战。刚刚战到第七个回合,延德卖个破绽,转马绕阵而走。黑达要建首功,骤马追来,马尾相接,延德绰起利斧,回马当面一劈,将黑达连头带盔,劈落马下而死。
番将耶律胜纵骑提刀,要来报仇。杨延昭挺枪迎战。两马相交,杀做一团。延昭奋枪一刺,耶律胜翻鞍落马,血溅尘埃。正是:
阵上番官拼性命,征场宋将显威风。
杨业见二子战胜,驱动后军,冲人北阵。耶律沙舞刀力战,不能抵敌,跑马望中军逃走。杨业一骑,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番兵大乱,死者无数。刘廷翰开了西门,引兵抄出。耶律斜轸拔寨走奔瓦桥关。廷翰与杨业合兵进击,杀得番兵尸首相叠,血荡成河,得其辎重衣甲极多。
杨业既获全胜,驻师遂城之南,与诸将议曰:“辽将走据瓦桥关。我当乘此锐气,剿灭番兵。”刘廷翰曰:“耶律休哥智勇之将,今既远遁,元帅暂且息兵遂城,审机而进。”杨业曰:“兵贵先声,使敌人不暇为谋,此取胜之道也。公等勿虑,只管进兵。”诸将得令,直杀奔瓦桥关,扬旗鼓噪,列阵于黑水东南,兵势甚盛。
是时耶律休哥等,听知宋师长驱而来,与耶律斜咎议曰:“杨家父子,真劲敌,杀我将如斩瓜切菜,无人敢当。今来攻围瓦桥关,只可据守,不可与战;待彼粮食将尽,而后战之,可雪前耻矣。”斜珍然其议,下令诸将,协力坚守关口,按甲不出。宋师乘势攻击,关上矢石交下,人不能近,惟远远啖围而已。一连攻打十数日,不能成功。
杨业亲引数十骑,出关审视地理。远望靠左一带,尽是草冈,乃辽将屯粮之所;右边通黑水,番兵皆据岸而营。杨业看了一遭,入军中召刘廷翰议曰:“贼兵坚守不出,其志将待我食尽,而为攻袭之计。乘今北风夜作,寒冬天气,关左草木焦枯,若用火攻之计,可破此关也。”廷翰曰:“令公之论,与小将暗合,惟虑耶律休哥测破。”业曰:“吾自有智伏之。”即令军人捉一乡老来问之曰:“瓦桥关左侧,有小路可入否?”乡老曰:“止有一条樵路,人马不堪行。只今辽兵用木石塞断其处,难以通透。”
令公听罢,以酒食赐乡老而去。召过延德谓曰:“汝引步军五千,卸去戎装,秘密偷出樵路,人各带火具,候在交兵之际,即便举起。”延德领计去了。又唤延昭入曰:“汝带马军五千,乘黄昏直渡黑水,敌贼必出兵半渡来袭,便复登岸而走,吾自有兵应接。”延昭亦领计而去。杨业复谓刘廷翰曰:“公与崔彦进率所部,待吾儿退走,沿岸接战,敌兵若见关后火起,必先慌乱,可获全胜。”廷翰慨然而行。杨业分遣已定,自引中军在高处了望。
却说耶律斜轸见宋兵攻关不下,自与诸将谈论饮酒,遣人缉探宋师动静。回报:宋师将渡黑水,暗袭燕城。斜轸笑曰:“人言杨业善用兵,徒有虚名耳。”因遣耶律高领精兵五千,拒岸而守,乘敌半渡逆击之,可破其众。耶律高领兵去了。又遣耶律沙、韩暹部兵一万,袭宋营垒。分拨已定,自与休哥等整兵接应。
将近黄昏,杨延昭引兵直趋黑水,众人各携土囊,从下流而渡。未过一半,耶律高即率精兵乘势杀来。延昭军马复奔回南岸。辽将已渡过水,与延昭交锋。延昭且战且走。俄而信炮响亮,两岸箭弩如雨。刘廷翰等斩坚而入,正迎着耶律高交锋。耶律沙与韩暹二骑冲突宋营,喊声如雷,奋勇而进。杨延德步兵已偷过樵径,听得前面金鼓不绝,知是交兵,令部下点起火具。正值夜风骤起,火势迸发,一时满天红焰。番兵守粮者,各自奔溃。
耶律高见关后火起,急杀回原路,被廷翰赶近前,斩落水中。比及耶律沙已知中计,复引兵来救,杨延昭、刘廷翰等合兵进击,辽兵大败,各抛戈弃甲逃生。杨延德引兵从关后攻出。耶律休哥保斜轸杀奔蓟州,宋师遂乘机袭了瓦桥关。天犹未明,烟焰正炽,杀死番兵无数。
次日平明,诸将各上其功。杨业曰:“可乘此破竹之势,进兵围燕城。”廷翰曰:“令公威名已振,辽将已皆胆落。然今粮饷不继,未可深入敌境。”令公然其言,遂驻师于瓦桥关。
却说耶律斜轸又败了一阵,不胜愤怒,与众将整兵欲来决一死战。休哥进曰:“胜败乃兵家常事,元帅不必深耻。可奏知主上,得助兵来应,然后宋师可破也。”斜轸从其言,即差人来奏萧后。萧后闻奏屡败,乃大惊曰:“宋师是谁用兵,能如此胜敌?”来军奏曰:“河东山后令公杨业也。”萧后曰:“久闻此老号‘杨无敌’,名不虚传矣。”即遣大将耶律奚底,率兵五万救之。奚底得旨,即日兵出幽州。不题。
第十四回 犒将士赵普辞官 宴群臣宋琪赋诗
却说哨马报入杨业军中,业与众将议曰:“既辽兵复出,且级与战。待我报捷朝廷,粮饷充足,须平定燕幽,然后班师。”廷翰等然其议。业即遣团练使蔡岳归奏太宗。太宗闻知连胜辽兵,且大军直进燕幽,心中大悦,因问辽之消息如何。岳曰:“辽将不胜其辱,今复益兵来战。杨主将屯扎瓦桥关。近因粮食不充,未敢进兵,特遣臣赴阙奏知。”大宗与群臣商议,欲亲征大辽。枢密使张齐贤上疏奏曰:
圣人举事,动出万全。百战百胜,不如不战而胜。若重之谨之,戎狄不足吞,燕蓟不足取。自古疆场之难,非尽由戎狄,亦多因边吏扰而致之。若缘边诸塞,抚御得人,但使峻垒深沟,蓄力养锐,自逸以处,宁我致人!所谓择卒不如择将,任力不及任人。如是则边鄙宁,而河北之民获休息矣。臣又闻:“家六合者,以天下为心。”岂止争尺寸之土,乘戎狄之势而已!是故圣人先本而后未,安内以攘外。是知五帝三王,未有不先根本者也。尧舜之道无他,广推恩于天下之民尔。推恩者何?在安而利之。民既安利,则戎狄敛衽而至矣。
疏上,太宗以示赵普、田锡、王禹*数臣。赵普奏曰:“齐贤所陈,当今之急务也。乞陛下召还杨业之兵,敕帅将严设边备,则幽燕不能为中原患矣。”太宗允议,即日下诏遣使,召还伐辽之师。不题。
却说杨业在关中得圣旨来到,与诸将仪曰:“朝廷既有班师之命,可将将士分作前后而行,以防北兵追袭。”延德进曰:“所难得者机也。大人连胜辽敌,再假十数日之程,直捣幽蓟,取其地舆以归,上报朝廷知遇厚恩,岂不美哉?”业曰:“吾亦有志如此,奈何君命既下,若不还军,反有违抗之罪,纵建微功,亦不足偿也。”延德乃不复敢言。次日,令刘廷翰等固守遂城,自率所部离了瓦桥关,径望汴京而回。静轩咏史诗曰:
功在垂成诏即行,堪嗟机会竟难凭。
陈家谷口忠勤念,千古令人恨不平。
杨业既至京都,朝见太宗。太宗深加抚慰,赐赍甚厚。因令设宴犒赏征辽将士,君臣尽欢而散。
次日,赵普辞罢丞相之职。帝曰:“朕与卿自布衣知遇,且朝廷赖卿扶持,何以辞职为哉?”普曰:“臣已老迈,不能理繁,乞陛下怜巨枯朽之体,允解政事,则生死而肉骨矣。”太宗见恳切之甚,遂允其请,罢普为武胜军节度使。普拜受命,即日辞行。
帝于长春殿赐宴饯行。酒至半酣,帝于席上谓普曰:“此行只遂卿之志,遇有急事商议,卿闻命之日,当即随使而来,勿负朕望。”普离席领命。帝深有眷恋之意,亲作诗以送之曰:
忠勤工室展宏漠,政事朝堂赖秉扶。
解职暂酬卿所志,休教一念远皇都。
普奉诗而起泣曰:“陛下赐臣诗,当勒之于石,与臣朽骨同葬泉下。”太宗闻其言,亦为之动容,君臣各散。赵普至中书省辞僚属宋琪等,因道主上之恩,不胜感慕。琪曰:“主上以公极知之爱,而有眷恋之情。此去不久,当复召也。”普取出御诗涕泣曰:“此生余年,无以上报,惟愿来世,得效大马之力。”琪慰抚甚至,送之而出。普径赴武胜不题。
翌日,太宗设朝,群臣朝见。帝谓宰相曰:“普有功国家,朕昔与游。今齿发衰谢,不欲劳以庶务,择善地而处之,因赐诗以道其意。普感激位下,朕亦为之堕泪。”宋琪对曰:“昨日普至中书省,与臣道及陛下之恩,且言来生愿效犬马之力;今复闻陛下宣谕:君臣始终,可谓两全。”帝然之。以宋琪、李昉知平章事;李穆、吕蒙正、李至参知政事;张齐贤、王沔同佥署枢密院事;寇准为枢密直学士。滇等拜受命而退。
是岁改元为雍熙元年。冬十月,太宗想起华山隐土陈抟。抟,亳州真源人,尝举唐长兴中进士不第,遂不复官禄,以山水为乐。因服气辟谷,日饮水数杯而已。历二十余年,乃隐华山灵台观。每寝处,多百余日不起,故俗人有“大睡三千,小睡八百”之语。先是抟乘驴过天津桥,闻太祖克汴,乃大笑堕驴曰:“天下自此太平矣。”至是太宗遣使,召之赴京。
陈抟得诏,随使朝见。太宗待之甚厚,谓宰臣曰:“抟独善其身,不干势利,所谓方外之上也。”乃遣中使送拎至中书省。宋琪等延接殷勤,坐中从容问曰:“先生学得玄默修养之道,亦可以教人乎?”传笑曰:“小道山野之人,于时无用,亦不知神仙炼丹之事,吐纳养生之理,非有方术可传。假令白日升天,亦何益于世?今主上龙颜秀异,有天人之表;博达古今,深究治乱,真有道仁圣之主也。正是君巨协心同德,兴化致治之秋。勤行修炼,无出于此。”淇深服其言。次日奏对,以陈抟所言上陈,太宗诏赐号“希夷先生”,亲书“华山石室”囚字赠之,放还华山。抟再拜受命,即日辞帝而出,自回华山不题。
却说太宗以边境宁静,与臣民同享太平之盛,因下诏赐京师百姓饮酒三日。其诏曰:
王者赐酺推恩,与众共乐,所以表升平之盛事,契亿兆之欢心。累朝以来,此事久废,盖逢多故,莫举旧章。今四海会同,万民康泰;严烟始毕,庆泽均行。宜令士庶,共庆休明,可赐酺三日。
诏旨既下,京都士民,无不欢跃。至期,太宗亲自与群臣登丹凤楼,观士民乐饮。自楼前至朱雀门,设音乐,作山车、旱船往来;御苑至开封诸县及诸军,乐人排列于通路。音乐齐奏,观者满城,富贵无比。后人有诗断曰:
烽火烟消镇节安,君臣作乐夜深阑。
幽辽未下中原患,忘却当年保治难。
时雍熙二年春二月也。
次日,太宗宴群臣于后苑,召宰相近臣赐酒赏花,谓之曰:“春气暄和,品物畅茂,四方无事。朕以天下之乐为乐,宜令侍宴诸臣赋侍赏花。”王音既下,一人进曰:“小臣不才,愿承命赋诗。”乃平章事宋琪也。即展花笺,援笔立书七言八句以进。其诗曰:
圣主飞龙俗美淳,乾坤总是一般春。
四方风泽被休教,万国归来慕至仁。
浩浩舜恩邦尽戴,巍巍汤惠士皆亲。
微臣有愧无能补,鼓舞升平沐化新。
太宗览诗大悦,命取王觞赐酒。李防继进一首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