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女英雄传续儿女英雄传 - 第 103 页/共 111 页
奏折内申明:“欧鹤、欧鹏虽为海寇,并未妄杀抢掠,其手下袁声万等五人先来投降,复劝欧鹤弟兄献粮归顺,共得若干粮米,已解至营中,充作兵丁口粮,请旨加恩免罪,留营效力。
至天目山贼恃险,要负隅久踞,一时难攻。臣昼夜思维,焦灼万分,现患目疾,兼心悸之症。据医云,非静养数十日,不能痊愈。营中事烦,又乏良医,臣前过山东,曾在邓庄养过病,知其地有医,今乞恩赏假三月,往邓庄就医。营中之事,已函商卫抚。臣令总兵田某来营统带,围困天目山。一遇有机会可
乘,即攻剿山贼。臣病稍愈,即行赴营,断不敢久耽安逸,自外生成。”天子看过夹片,遂与枢臣共阅,即照所奏,恩准安骥赏假三月就医,欧鹤、欧鹏准其投营效力赎罪,袁声万等五人先来投诚,赏给六品,留营差遣。天目山贼人着田某用心设谋攻取,无任潜逃,务须剿抚兼施,不得妄杀生灵。军机大臣遵奉天子圣意,拟定口谕。天子看过,深合天裁,命即发抄。
众大臣见了这一道旨意,都道安公子为国宣劳,致染病就医,无不关切。惟乌大爷是接有安公子禀启,知道并无大病,大约因有甚么私访之事,所以借病请假为名。但此事不知他曾写家信向两位大人细说明缘故否,若不说明,一旦阅邸抄,见他因病请假就医,老师、师母又要不放心了。想罢,写了一封禀启,连安公子原信,一并封在一处,专人送至西山,交安老先生细阅。
那家人奉命,将信藏好怀中,拉过一匹马骑上,加上一鞭,马走如飞。出了内城,不多一会,已到西山凤凰村安宅门外下马。但见门庭萧瑟,寂无人声。那家人忙走到门房口叫应道:“有那位老哥哥在此,相烦通报老太爷一声,有乌中堂的信呈上!”门房内当有戴勤闻声,忙出来一看,认得是乌宅管家,慌忙让座,说道:“许久不见,正在惦记,今日幸会,有何公干,倒劳驾跑这一趟?大远的道,真个辛苦了!”一面说话,忙叫打杂的拿开壶泡茶,又把烟袋点火,递了过去。那爷们连称打扰,说道:“先请将信函送上,请老太爷,老太太安。主人说等老太爷看过信,还要赏个回条,小弟好去销差。”戴勤道:“如此,请老哥在此宽坐,等我进去回禀。”说罢,接过信函,忙往内宅去回事去了。
且说安老爷无事在家,每日含饴弄孙,十分快活。家中之事,全是两个媳妇经管,老夫妻不用操心,惟有爱子离家一年
有余,虽然音信常通,究难见面。而且自从到了山东办理贼寇,征平了青云山,攻破了羊角岭,也算立下功劳,无如贼匪尚多,一时难以平定。身在军营,东奔西走,空说有家眷同去,一边在省城居住,一边在营盘安身,相隔既远,焉能照料?老夫妻每一念及,时刻焦愁。幸而两个媳妇极意承欢,整日抱了两个孩儿来老夫妻面前,引那孩子耍笑,以博二老宽心。提到儿子在外,不知何日方得回京团聚,那何、张二位更会说,说道:“公婆不必挂心,大约不久即可归家。贼匪已经平了两处,所剩无多,至迟再等一年半载,大功必然告成。公婆想,假如不放山东,竟去乌里雅苏台,又当如何?今日不过在山东千里之外而已,较之出口万里程途,那才真是令人空想。”何、张二人一口同音,都以此言劝解。那安老翁倒也罢了,惟有那佟太夫人,任凭你怎样劝,总是惦记着爱子,恨不能立刻就将山东贼匪办完,回转京师,一家团聚,才称心满意。
这一天,安老爷接着了安公子由省城发来家信,信内细述欧氏弟兄已投降,妻女四人现同家眷齐赴邓庄,自己请病假就医,亦赴邓庄聚会,好商议攻山。虽奏折内是目疾请假,其实无恙,请父母放心。此间事略有头绪,止要有人能熟悉天目山中路径,即可挖地道暗入贼巢。刻与顾朗山商议,不愁无人熟悉路径。团总兵现替统领营兵,一切军务仍由朗山调遣。邓翁所荐之四将,现随同回家,俟男销假时,一同赴营当差。周、郝四将仍在营中,田总兵相待甚优。褚一爷已实授都司,大姐姐而今是三品诰封淑人。将来再能立功,大可升至一二品大员;泰山邓翁日后不难受一二品封赠,所谓皇天不负好心人也。家中二位大人,福体康健,两媳侍奉,含饴弄孙,与男在家无异,请大人万勿悬念云云。这信可谓写得周到了,那知老夫妻接信后,老大耽惊。实老爷尚好,安太太见信中有请假就医之语,
心中如何放得下,直弄得朝夕盼望,恨不能即刻见面才好。两位少夫人未尝不虑及丈夫在外一载有余,劳于王事,东西奔走,因要安慰二老,所以反做出无事人一样,在旁劝解二老不用挂念。
那日正在上房谈话,何、张两位少夫人抱了孩子来与二老解闷,张亲家太太也来了,正在引孩子顽笑,忽见戴勤进来回说:“乌大爷有信给老爷请安。”说罢,把信呈上。安老爷且不看信,先从案上拿了个眼镜,在手袖中取出小手巾,将眼镜揩了一阵,揩得明亮,然后才戴上,把那乌大爷的一封信拿来拆开,从头至尾看了一遍,又把安公子寄与乌老师的原信亦细看一遍,把信递与安太太说:“太太,你看乌老大这封信,是为玉哥奏请病假就医调治,怕我们不放心,特地写信来安慰,又把玉哥寄与他的亲笔信一并封了,送来给我们看,可谓周到之至。我想玉哥必无甚么大病,看他这两封信,都是自己写的,精神饱满,书法端楷,断不是有病之人能如此写的。太太,你尽可放心罢。”安太太闻言,忙把那信接过来细看,果然是乌大爷恐怕老师、师母不放心,特地安慰。细阅安公子原信,说是并无大病,因在营日久,烦闷异常,所以请假,暂为歇息。
身到邓庄,又可与诸人见面云云。安太太看罢,对安老爷道:“乌家差来的人还在外面,老爷快写回条,把玉哥原信交还,致谢他惦记。”安老爷道:“不错。”忙开砚台研墨,用笺写了回信,换了一个封套,把安公子原信一并装好封起来,写了外封,交与戴勤去交付乌宅来人。安太太道:“大远的道,人家有个不饿的么?看厨房里有什么现成面食,端整些出去,给他充饥。再问他喝酒不喝酒,有的是酒,打一壶出去,预备几样菜,要好看些。”戴勤答应,忙到厨房中吩咐厨子,预备了四样菜,烫了一壶酒,蒸了一盘馒头,端了出来,让乌宅来人
吃。那人腹中正饿,也不客气,登时白斟自酌,把一壶酒喝了一大半,吃了几个馒首。戴勤让他再用些,那人道:“醉饱了,请老哥哥替我谢谢老太爷、老太太。”戴勤那才把回信交他揣在怀内。又喝了茶,才告辞出去,拉过马匹,翻身骑上,口称“有罪”,打马一鞭,往城内去了。
不言乌宅家人回宅复命。再说安老夫妻在上房叙话。安太太把乌大爷那信递与二个媳妇看,说道:“他是怕我们放心不下,所以特地写这信来安慰。据玉哥家信,也说是无甚么大病。
但是出外将近两年,虽说平服了两处贼匪,而妖僧未获,尚有天目山白象岭贼人未平,如今手下将官是有好些人,现在又添了欧家弟兄,还有两个女子。据上回专差来人说的是邓家庄住的那些改邪归正之人,有个姓郝、姓谢的,也有两个女子,说是深通武艺,连上欧家,倒有四个女子。倘他们真有本领,帮助平贼,不难成功,就是无人去笼罗他。玉哥是个男子,又是钦差,怎好去与女子兜搭?若得何家媳妇在场,大可把那四女子收在手下,做个女兵头目。尝看小书上说女将军,纳这四个女子,比较起来,真正是有女将军了。”张姑娘闻言道:“婆婆还未曾看见过我们姐姐的本领呢。论姐姐那把倭刀,一张弹弓,慢说这四个女子万不能及,就是古来那些女将,只怕也要甘拜下风。”安太太道:“我何尝不佩服你姐姐本领!但如今比不得从前,现在他是一品夫人,怎好再去与贼匪交战?所以说有了这四个女子,他们就是你姐姐一个替身。若能够他听你姐姐号令命他四人出阵,同你姐姐亲身临敌无异,一样立功,却免了姐姐抛头露面。可借相隔甚远,一时焉能去到那里收服他四人呢?”安老爷道:“太太,万事有个一定的道理,你我止好听其自然,虑不了许多。等我写信给玉哥,去问问他那四个女子,究竟能帮助出战否?倘必须有人调度他们,那时就送
何家媳妇去邓庄,亦无不可。只要自己不出战,一概隐瞒,谁人知道钦差夫人在此?况且是为国尽忠,达权即是守经,断不至有人谈笑。但是何家媳妇自于归以来,已数年矣。家务操劳,加以生产,只怕那武艺也迥不如前。万一与那四个女子讲习,反不如他们,岂不令人贻笑?”
何姑娘听了这话,心中想这话不错,倒得预先演习,防备临时见笑。这是他肚内的话,并未说出来,忙答应道:“两军对敌,全在用奇制胜,非比一人单枪独马,全靠本领。既有四个女子,只要能精一艺,皆可破阵。等日后有便,媳妇就去走一趟,一来看看九师傅,二来教导那四个女子。他们若果聪明,那弹弓是容易学的,会用弹弓,打去有准,比别样武艺高多矣。”安老夫妻闻言,都说:“这话不错,等看机会再定。”
当下两位老夫妻觉得有些饿上来了,遂吩咐厨下预备晚餐。何、张二位少夫人一直伺候了二老用过晚餐,才退归寝室用饭。
那张亲家太太回到庄院,想着女婿在外将近二年,还未归家,令人放心不下,还是许愿求告佛天保佑,叫他早早成功,得以回家团聚。想罢,忙净了手,在佛堂上焚起香来,跪在地下,向佛许愿说道:“小妇人求告菩萨:佛力慈悲,保佑我女婿安骥在外平安,早早平服强盗,回转京师,骨肉团聚。小妇人情愿吃斋三载,每日子午焚香叩拜,伏乞菩萨灵感。”一面祝告,一面磕头,直跪在地下,等香燃净,方才起来。那张老头儿也在佛前许愿,是初一十五上庙烧香。
不言张老夫妇在家许愿。再说安老夫妇到了二更后安寝。
安太太一心惦记着爱子,凭你怎样劝解安慰,总丢不开。是日多吃了半碗饭,又因菜味稍咸,饭后发渴,连喝了两碗茶。是夜起来小解,少穿了衣裳,忽受风邪,发时觉得怕冷鼻塞,翻来覆去,竟睡不安。一直到天明,方才昏昏沉沉睡去。到了次
日起来的时候,使女来请,叫了几声,方才叫醒。口中答应,那知头目昏晕,竟有些起不来了,遂吩咐使女道:“我觉得有些不舒服,懒得起来,你去告诉你两位大奶奶一声,叫他姊儿两来替我寻点通关散来我闻闻,打个喷涕通通气。我这鼻子不通,塞得难过。”使女听太太这样说,是染病起不了床了,登时吓得目瞪口呆,慌忙跑至两位大奶奶住房中,一五一十数说一遍。何、张二人一听婆婆忽然生病,心中老大吃惊,慌忙把头梳好,穿上衣服,一同往上房来。那时安老爷是早已起来梳洗好的了,知道太太不舒服,忙到床前问问病源,用手摸摸头,有点发烧,遂出内房,到外面差人请医生去了。那时何、张二人已来到房中,忙到床前看视婆婆,细问怎样忽然会病,忙向柜内寻出卧龙丹,倒了少许。给安太太闻了,倒也打了两个喷涕。安太太道:“我的口干头晕,周身疼痛,起不来的光景,是因昨夜起来小解,少穿衣服,受了凉了,等医生采看再说。”
要知安太太病体如何,下回分解。
第六十五回
救姑疾何玉凤割股闻捷报安龙媒赴营
上回书说到安太太因受了寒,染病在床,安老爷命人请医,登时惊动何、张两个媳妇,连忙走到上房床前看视,问了病源,知是夜间起来受寒,已闻过卧龙丹,打涕不甚爽快,所以仍然鼻塞头晕。大家无计可施,惟有静候大夫到来看是何症,该服甚么药味。于是众人上下数口静悄悄的,都在上房等候,连早饭都顾不得吃。还是安老爷看不过去,吩咐大家尽管去吃饭,轮流服侍也就是了;又命两个媳妇分班回房去用饭,兼看看孩子。何、张二人答应,果然一人先回到房中,交代下人看好孩子,胡乱吃了半碗饭,仍到上房换替回去。众人专候大夫。哪知那大夫相隔太远,一直到了三点钟才到,报了进去,安老爷忙出来迎接,真正好比盼得了明珠至宝一般。大夫到后,先用了茶,然后安老爷陪着走进上房。那时何、张二人避人套间,放下帐子,安放茶几书本座位,请大夫看脉。那大夫到了床边坐下,安太太从帐中伸出手来,放在书本上面。那大夫用三个手指头按着脉,细细诊脉,一会换手再诊,又细细切脉。看完了脉,才问病是几时起的,曾服过药否?安老爷代答道:“病系昨夜才得,大约是受了外感而起,觉得周身骨痛,头晕微疼,鼻塞口干,胸腹烦闷,舌发白而腻,浑身发热,并未服药,但
闻过卧龙丹,也打了喷涕,仍然鼻塞。”大夫道:“知道了。
且到外面去斟酌开方。”
安老爷遂陪了大夫出去,直到书房。书案上是早有人预备下纸笔,墨已研好,等候开方。那大夫到了书房,先向着安老爷道:“这老太太的病症来得不轻,据晚生看脉而断,是由心中忧郁所致,忽受外感,近于夹气伤寒之症。脉象左迟滑,右弦伏,病在肝肺两经,脾土素弱,气分不足,不能过于发表。
目下病在太阳,若服下疏散之剂,见了汗,不内转,经三五日即愈;所怕疏散之剂服下无汗,必然转经,由太阳入少阳、阳明,渐入太阴,那就棘手了。晚生拟一方,请老太爷斟酌服之,或再请高明诊治。”说罢,忙到书案前坐下,铺好纸,提起笔,先写脉案,随即开了一个药方,无非疏散之药,如桑叶、薄荷、苏梗、荆芥之类,药味不多,分量亦不重。开好递与安老爷,说道:“老太爷斟酌服之。”说罢告辞。安老爷接了方子,让他喝茶。他略喝了一口,就起身往外而走。安老爷止得送他出去,门前上车去了。这大夫姓施号璞斋,是安宅一向熟识之人,三节送礼致谢,不必当时给他马钱。此人医道倒是一个妥当的。
闲话少说。且说内里何、张两人等大夫出去,忙令人来书房外听话,大夫所说病症,一切原由,听个清楚,连忙入内,告诉两位大奶奶。二人闻听婆婆这病是伤寒、恐怕转经,早把两个人吓得目定口呆,心惊胆战,几乎掉下泪来。那时候,张亲家太太也进来了,问起大夫可曾看过脉,说些甚么话。张姑娘向着他摇手,悄悄的走至跟前,在他耳边说道:“大夫说这病不轻,是夹气伤寒,止怕一时难好。妈呀,你老人家不要望着病人说,就说大夫说不要紧,服下药去就好的。”张太太道:“我理会得,你放心。我难道连这点心眼都无有吗?”正说话间,安老爷手拿药方已进来了,对着何、张二人道:“你二人
看看这药方脉案,据说服下药去,见了汗就轻,如无汗,就是伤寒症,且去取药煎服再说。我虽不通医学药味,也还知道,看他用的这药,倒都妥当,可以放心吃的。”何、张二人闻言,接过方子,看了一遍,忙差人即速去取药,越快越好。家人领命,拿了药方,骑上快马,往近处镇市上药铺中买药。因进城路远,来不及,也就是这样,还一直等到天晚上灯时候,方将药取回。不用说,是两位大奶奶煎药,用的是风炉,烧的是木炭,火是阴阳火,不大不小,把药装入罐中,加以凉水,慢慢煎起来。足有一个多时辰,药才煎好,倒出来,不多不少,仅有半茶杯。
药煎好之时,张姑娘忙走至床前,听了听婆婆醒着,轻声叫应道:“婆婆,药已煎好,此时就请婆婆服下,何如?”安太太道:“很好,快拿来我吃了,好盖上被褥,发点汗。”张姑娘闻言,忙走至堂屋内,传话与何姑娘,然后倒出药,一人端药,一人端漱口水,伺候婆婆服药。到了床前,先将帐子挂起,一头扶了安太太起来,当有仆妇执烛,何小姐将那一杯药端了上前,凑到太太嘴边,恰好不凉不热,正好下咽。于是安太太把那大半杯药都服下去,略停半晌,随即睡下。何、张二人忙替婆婆盖好了被,将四周围都曳好,不令透风,随后才放下帐子。二人仍在一旁静坐伺候。
安太太服药后,觉得浑身蒸了起来,有些发热,因要发汗,止得忍受。偏又睡不着,随即叫了一声有人么,何、张二人连忙答应,说:“婆婆,媳妇都在此,婆婆要什么?”安太太道:“我不要什么,此时有什么时候了?”何小姐道:“将近二更天了,婆婆服了药后,觉得怎样?”安太太道:“我周身发热,蒸的慌,大概是要发汗。”张姑娘道:“婆婆耐心,不要动转,等汗出透,病就好了,千万不要揭被。如透了风,可不是顽
的。”安太太道:“我怎肯揭被,再叫他受寒?等汗出透,大约也就不热了,你们去睡去罢!”何、张二人道:“时候还早,媳妇不困倦,在此多坐一会。我两个要倦,轮流换班去睡,婆婆不用管,安稳养息罢。”安太太听他两个如此说法,也止好由他们坐守。不多时,安太太居然睡着了,微微出了些汗。何、张二人果然换班坐守,一夜不曾离开。安老爷是知道太太病了,媳妇必来服伺在内,有许多不便,所以早就搬在内书房安睡,命家人伺候。
次早天明,安老爷先起来,走到上房,呼唤老妈婢女们,问问太太昨夜服药曾出汗否。老爷问话时,早惊动了两位大奶奶,忙走出内房,上前叫公公,说:“婆婆服药后,起初说觉得蒸热,随后竟安睡一夜,至今未醒。媳妇们听听鼻息有声,不敢惊动,光景见好,等醒后一问,就知病势轻重、增减了。”
安老爷点点头,依旧到书房中去漱洗。内里两位大奶奶也就洗脸,随便笼了头。直到巳初时候,安太太才醒。两个媳妇忙上前挂起帐子,问婆婆病势如何。太太道:“汗是微微出过,仍然头晕,抬不起来,今日再请大夫看看罢!”何、张二人遂细细看了婆婆面容,顿觉消瘦,一脸病容。摸了摸头上,仍是热的。二人心中这一惊不小,登时急得心中乱跳,忙问道:“婆婆可想水喝?觉得口中发干还是发苦?”安太太道:“我口干舌燥,想吃点水果才好。”何、张二人道:“生冷非病人所宜,还是喝点茶的好。”于是倒上茶去。安太太喝了一口,就不喝了。一会功夫,张太太也来了,问了病势未轻,张太太也变了形容,忙走出去,回到自己家中,向家堂上焚香,许愿祷告而已。这里安老爷忙传话,命人去请大夫。
话休烦叙,不过一家上下忙乱。等至下午,大夫才来,进内看脉,说道:“这病不轻,发表药跟后仍然转经,传入阳明,
一时难好,止有固住本原,等经络由入转出,才能收功,至少也要三七二十一日,方保无事。若性急,另请高明。”云云。
安老爷听他这一番话,吓得呆在一旁,毫无主见。大夫随即开了一方,用的是柴胡、紫苏、防风等药,说道:“千万吃不得生冷荤腥,防出疹子。”这一来,更把安家一家人都惊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