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娱阁评选十六名家小品 - 第 57 页/共 67 页

○识张幼于箴铭后   余观古今士君子、如相如窃卓、方朔俳优、中郎醉龙、阮藉母丧酒肉不绝口、若此类者。皆世之所谓放达人也。又如御前数马、省中閟树、不冠入厕、自以为罪、若此类者。皆世之所谓慎密人也、两种若氷炭不相入。吾辈宜何居。袁子曰两者不相肖也亦不相笑也各任其性耳。性之所安。殆不可强率性而行是谓真人今若强放达者而为慎密。强慎密者而为放达续鳬项。断鹤鵛。不亦大可叹哉。夫幼于氏淳谦周密、恂恂规矩、亦其天性然耳、若以此矜持守墨、事栉物比为极则、而叹今古高视阔步不矜细行之流。以为不必有则是拘儒小夫效颦学步之陋习耳而以之美幼于岂真知幼于者欤   矫性从人。高则成乡愿气。有下则开谗謟法。正须如此点破。醒学步之人。   ○书檀度和尚草庵引   檀度和尚告我曰。去邑百里为站。过五里为黄钟堡。有居士愿舍地一区。以待去衲不敢言僧邮仅一歇足比于官舍则无供具比于店肆则不取钱当其至则逆旅即主人也来若归舍当其代则主人亦逆旅也去若脱屣不剪茅粗备风雨而已不墁饰泥土而已敢烦长者引其端袁子闻而笑曰。有是哉。明春入衡岳。当偕数衲过汝且观汝新政又观彼土居士信根生熟如何若果善人多也虽不佞亦愿担瓢欹笠婆娑乎其间也   笔笔新脱。人自入其循循之诱。   ◆书◆   与张幼于   与吴敦之书   与龚惟长先生   与龚惟学先生   ○与张幼于   走支离无用人也无用故不宜用无用亦自不求用此自常理。无足恠者。夫吏道有三。上之有吏才次之有吏趣下则有之以为利焉吏才者吏而才也吏而才。是国家大可倚靠人也如之何而可不用哉吏趣者。其人未必有才。亦未必不才。但觉官有无穷滋味。愈劳愈佚。愈苦愈甜。愈啖愈不尽。不穷其味不止。若夺其官便如夺婴儿手中鸡子啼哭随之矣虽欲不用胡可得耶若夫有之以为利者是贪欲无厌人也但有一分利可趁。便作半亦得。作马亦得。作鸡犬亦得。最为污下。最为可厌然牛马鸡犬世既不可少则此等之人亦可随大小方圆而器之矣独生则有大乖戾不然者。不才无论矣。又且与乌纱无缘。既不能负重致远。又不安司晨守夜佌等之人。虽分文用亦无矣。尚可不知进退。处居人间繁苦地耶。勉强年。余顿成衰朽。心神俱。困痨瘵遂作。决意求归。亦其宜尔。岂真效令伯 【 令伯李密】 之颦。学元亮 【 陶渊明】 之步哉。   写为利肺肝。几于刽子。而以为可器使也。则又菩萨矣。想此时已打点出铨衡手段。   ○与吴敦之书   东南山川秀媚不可言如少女时花婉弱可爱楚中非无名山大川然终是大汉将军盐商妇耳自春徂夏。游殆三月。由越返吴仙行殆二千余里山则飞来。南屏五云。南北高峰。会稽。禹穴。青口。天目。黄山。白岳水、则西湖。湘湖。鉴湖。钱塘江。新安江。而五泄为最胜。在诸暨县百里外百幅鲛绡自天而挂洞则玉京烟霞水乐呼猿之属玉京奇甚泉则龙井虎跑。真珠之属。其它不记名者尚多。友则陶周望。公望。虞长孺。僧孺。王静虗。皆禅友也然皆禅而诗汪仲嘉。梅季豹。潘景升。方子公。皆诗友也然皆诗而隽就中唯周望与弟相终始。相依三月僧则云栖。戒山。湛然。立玉。云栖古佛。戒山法王湛然立玉禅伯也。其它琐琐者固不暇辱纸笔所可喜者过越于乱文集中识出徐胃殆是我朝苐一诗人王李为之短气。所可恨者。杭州假髻太阔。绍兴搽粉太多岳坟无十里朱楼。兰亭中破败亭子。袁中郎趣高而不饮酒。潘景升爱客而蘘无一钱其它浪游之趣。非笔所能描写。兄见帖自当会之。弟游览诗章近亦成帙。其中非惊人语。则嗔人语。嗔人者为人所嗔也。昨长洲公巳觅去发刋。弟尝谓天下有大败兴事三而破国亡家不与焉山水朋友不相凑。一败兴也朋友忙。相聚不及。二败兴也。游非其时。或花落山枯。三败兴也。弟兹游可谓兼之。岂非前生报缘哉。   吴越山水人文。只以数言谱之。又复重以品隲。错综变幻。极文情之变。   ○与龚惟长先生   数年闲散甚。惹一场忙在后如此人置如此地作如此事奈之何口荖夫电光泡影。后岁知几何时。而奔走尘土。无复生人半刻之乐名虽作官实当官耳尊家道隆崇百无一阙。岁月如花。乐何可言。然真乐有五。不可不知。目极世间之色。耳极世间之声。身极世间之鲜极世间之一谭快活也堂前列鼎堂后度曲。宾客满席。男女交舄。烛气熏天。珠翠委地。金钱不足。继以田土二快活也箧中藏万卷书书皆珍异宅畔置一馆。馆中约真正同心友十余人。人中立一识见极高。如司马。迁罗贯中。关汉卿者。为主。分曹部署。各成一书远文唐宋酸儒之陋近完一代未竟之篇三快活也千金买一舟。舟中置鼓吹一部。妓妾数人。游闲数人。泛家浮宅。不知老之将至四快活也然人生受用至此不及十年家资田地荡尽矣然后一身狼狈。朝不谋夕。托钵歌妓之院。分餐孤老之盘往来乡亲恬不知耻五快活也士有此一者。生可无愧。死可。不朽矣。若只幽闲无事。挨排度日此最世间不繄要人不可为训。古来圣贤。公孙朝穆。谢安。孙玚辈。皆信得此一着及。所以他一生受用。不然与东邻某子甲蒿目而死者何异哉。   穷欢极乐。可比七发令人神快。   ○与龚惟学先生   某此回得请。甚快。今年粗了匡山。此外别无分毫想儿孙块肉耳田舍邮也身体手足偶而已皆不足安顿计较。客居柳浪馆。晓起看水光绿畴。顿忘栉沐。晨供后。率稚川诸闲人。杖而入村落。日晡棹小舟以一桡划水。多载不过三人。晚则读书。尽一二刻。灯下聚诸衲掷十法界谱。敛负金。放生。暇即指韵赋题。率尔倡和。不拘声律。闲中行径如此。聊述之去牍。以当一夕佳话也。   校之乐志。不似此之简快。   ◆尺牍◆   与丘长孺   答黄绮石   与兰泽云泽叔   答沈广乘   答沈何山仪部   与聂化南   与冯秀才其盛   与沈学博   ○与丘长孺   闻长孺甚。念念。若长孺死东南风雅尽矣能无念耶。弟作令备极丑态。不可名状大约遇上官则奴候过客则妓治钱谷则仓老人谕百姓则保山婆一日之间。百暖百寒。乍阴乍阳人间恶趣令一身尝尽矣苦哉。毒哉家弟秋间欲过吴。虽过吴亦只好泠坐衙斋。看诗读书。不得如往时携侯子登虎丘山故事也。近日游兴发不茂苑主人虽无钱可赠客子然尚有酒可醉茶可饮太湖一勺水可游洞庭一块石可登不大落莫也如何   读至末。真所谓金阊自繁华。令自苦。   ○答黄绮石   一病几作吴鬼。幸而得请。此天怜我也。病时每每怨天及官去病痊始知天意止欲夺弟官未尝欲夺弟性命也则又感念此翁以为真具天眼真不愧作天何也弟寔不堪作官夺官何害官寔能害我性命则夺之正所以保全之也户脱尘网。如巨鱼纵大壑。扬鳞鼓鬣不唯悔当初无端出宰且悔当日好好坐在家中波波咤咤觅甚么举人进士也弟生平好作迂谈。此谈尤迂之甚然在弟受用如此亦恠井底虾蟆不得也一笑   一悔怨尤自消。   ○与兰泽云泽叔   金阊自繁华令自苦耳何也画船箫鼓。歌童舞女。此自豪客之事非令事也奇花异艹。危石孤岑此自幽人之观非令观也酒坛诗社。朱门紫陌。振衣莫厘之峯。濯足虎丘之石此自游客之乐非令乐也令所对者鹑衣百结之粮长簧口利舌之刁民及虮虱满身之囚徒耳然则苏何有于令。令何关于苏哉。聚首村中。一樽一杓。便足自快。身非木石安能长日折腰俯首去所好而从所恶语语实际一字非迂若复不信。请看来春吴县堂上有袁知县脚迹否。   金阊繁华。令苦何碍。亦患金阊自苦。而令自繁华耳。谱苦谱乐。如印印沙。   ○答沈广乘   人生作吏甚苦而作令为尤苦若作吴令则其苦万万倍。直牛马不若矣。何也上官如云过客如雨簿书如山钱谷如海朝夕趋承检点尚恐不及苦哉。苦哉。然上官直消一副贱皮骨过客直消一副笑嘴脸簿书直消一副强精神钱谷直消一副狠心肠苦则苦矣。而不难。唯有一段没证见的是非无形影的风波青岑可浪碧海可尘往往令人趋避不及。逃遁无地。难矣。难矣。尊兄清声华问。灌满耳根。来札何为过自抑损。若弟则终为不到岸之苦行头陀而已矣。   具此嘴脸皮骨精神心肠。犹不耐是非风波。诚苦且难。非身历者不能快言之。   ○答沈何山仪部   苏家使来。读仁兄手书。知念弟之深。弟支离可笑人也如深山古树根虬曲臃肿。无益榱栋。以为器则不受绳削。以为玩则不益观。欲取而置之别所。则又痴重頺垒。非万牛不能致。而世之高人韵士。爱其古朴。以为山房一种清供。辇而致之。费之唯恐不奢。累累有之仁兄或者以弟为山房玩乎则又何不寻一片清冷宽闲地。苔阶莓砌。镇日相对。而必欲置之通邑大都。使一人玩而千人唾。则仁兄亦何以自解乎。虽然以一痴重无用之物而致高人韵士之嗜为幸多矣敢复偃蹇不听驱置邪。弟行矣。   不傲不謟。胜与山巨源绝交书。   ○与聂化南   丈口碑在民。公论在上。些小触忤。何足芥蔕且丈夫各行其志耳乌纱掷与优人青袍改作裙裤角带毁为粪箕但办此心天下事何不可为安能俛首低眉向人觅颜色哉丈负大有用之姿。具大有为之才。小小嫌疑。如洪炉上一点雪耳无为祸始无为福先无为名尸珍重   豪气薄于云星。   ○与冯秀才其盛   割尘网。升仙毂。出宦牢。生佛家佌是尘沙第一佳趣。夫鹦鹉不爱金笼。而爱陇山者桎其体也鵰鸠之鸟。不死于荒榛野草。而死于稻梁者违其性也异类犹知自适可以人而桎梏于衣冠豢养于禄食耶则亦可嗤之甚矣。一病几死。幸尔瓦全未死之身皆鬼狱之余此而不知求退何以曰人病中屡辱垂念。勿承大士之赐。甚惬素怀。走欲言之久矣。谢不尽。   实有见得令之苦在。故语俱爽而尽。   ○与沈学博   家大人相访。将无减广文苜蓿乎。得手教知相勉励然仆亦聊复美笔耳非真难之苦之也阳城有言。抚字心劳。催科政拙。仆则抚字当逸催科当巧简而不烦。下安上恬。抚字不甚逸乎。獘孔尽杜。百姓乐输。催科不甚巧乎窃有志焉而尚未之逮也不知左右颇有所闻否。有幸教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