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艳丛书 - 第 322 页/共 467 页

第一百二回 宁国府骨肉病灾祲 大观园符水驱妖孽   拨补五儿,只王夫人口中带说,探春临行与众人作别不复细叙,简省无数闲笔。   大观园冷落荒凉,是盛极必衰,气数使然,其叙病祟驱妖等事,所谓妖由人兴,抄没预兆。   毛半仙文王与六壬课,说得有理有象,作者亦殆半仙乎?写道士坛场铺排,形容如画。写众人胡说谣言,及吴贵妻病死是妖怪吸精,贾赦巡查,拴儿吓倒,众人附会等情状,凡造言生事者,逼真如此。是以听言当以理察,庶不为讹言摇惑。   国家将亡,必有妖孽。大观园如此疑妖见鬼,贾政安得不被参?宁府安得不被查抄?   第一百三回 施毒计金桂自焚身 昧真禅雨村空遇旧   贾政被参,是抄没先声。接写金桂毒死,真是六亲同运。   薛家婆子急得说话不清,描写入神。   贾琏说必须经官才了得下来,所见固是。宝钗说汤是宝蟾做的,该捆起宝蟾,一面报官,一面通信与夏家,更为老到细密。才女见识,高出贾琏几倍。夏家过继之子,自是夏三。作者不言其名,又说与金桂尚未入港,含糊其辞,是隐恶之意。   宝钗叫将女人动用的东西,检点收拾,才检出毒药空纸包。宝蟾说出因耗子作闹,向舅爷要的,然后寻看匣子箱柜已俱空空,宝钗得以查问宝蟾,说出金桂私自带回,以金桂之母同宝蟾拌嘴,供出实情。由浅人深,层层追出,不松不骤,有宝钗之才能,自当有才人之描写。   宝钗先放宝蟾,开导实供。世间听讼者若能如此,何患不得实情!   金桂自害,只可息事完结。若一经刑部官审问,便难了事。   “见机而作,急流勇退”八字,人人皆晓,而能行其事者,今古寥寥。故作者设言此地名,为恋禄者下一针砭。   “葫芦”两字,“钗玉”一联,直刺人心,雨村即非颖悟,亦当猛省;“真即是假,假即是真”二语,最有意味。慧心人,当知两个宝玉是一是二。   第九十九回至一百三回为一大段,应分三小段。九十九、一百回为一段,叙贾政受家奴簸弄,以致被参失察,金桂被香菱撞破私情,因而结恨谋害。一百一、二回为一段,写大观园冷落无人,见鬼疑妖,为凤姐将亡,宁、荣查抄之兆。一百三回为一段,叙毒人自毒,了结金桂公案,带叙贾雨村遇旧,为归结《红楼梦》地步。   第一百四回 醉金刚小鳅生大浪 痴公子馀痛触前情   此庵不烧,贾雨村必重来寻访,或遣丁接请。不但笔墨烦冗,且亦难于了结。付之一火,脱化简净。   借醉金刚口中说起重利盘剥,及张华旧事,可见人言籍籍,口碑载道,为御史风闻题参张本。众京官说侍郎内监不甚和睦,已露参劾消息。   黛玉死后,若宝玉一哭之后绝不提起,便与生前情意不相关照。然既与宝钗恩爱,又不便时时刻刻哀思黛玉,故借贾政叹伤触动前情,想起紫鹃,但竟叫紫鹃未必肯来,即来亦不肯细说,宝玉心事无从倾吐,因借央恳袭人,复以诔祭晴雯相比,方可描出宝玉深情,即文章烘云托月法。   第一百五回 锦衣军查抄宁国府 骢马使弹劾平安州   查抄家产,偏在设席请客时,才是出于意外。   写西平王处处用情,赵堂官处处挑拨,令人急杀,以为贾母、王夫人及宝玉房中必遭荼毒;幸有北静王来宣明恩旨,令人神魂稍定。文情如疾风暴雨时,忽然云散风和。   抄没宁府情形,只在贾政听见登记件上写出,可见番役查抄时,两府内外人等俱看守严密,消息不通。于天翻地覆时,忽插入焦大吵闹,又将贾珍等平日作为及被抄情,形细说一遍,以补笔、旁笔写出正文,才不是印板文字。   平安州被参,及贾赦犯事缘由,于薛蝌口中略略一叙,妙在不能探听详细。   写薛蝌独出力探事,不但见亲情之厚,薛蝌之能,且可见其馀亲友之炎凉,不是单写薛蝌。   第一百六回 王凤姐致祸抱羞惭 贾太君祷天消祸患   荣府家产概行给还,独抄出借券照例入官,王风姐一生盘剥和蓄尽化为乌有。所谓“采得百花成蜜后,不知辛苦为谁甜”。贪利剥削者读此当亦猛省。   贾政说贾琏自己房里的事尚且不知,家中的事必更不知道,贾琏实无辩,只好委曲含泪。写怕老婆人,有说不出许多苦处。借亲友们口中,补写家人泥腿吵嚷、门上要钱诸事,隐隐指鲍二、倪二、李十等人,却不说出姓名,才是亲朋口吻。   夹叙孙家要银,以见孙绍祖无理无情,迎春岂能久活?   王凤姐嘱托平儿扶养巧姐,自叹枉费心计及尤二姐事,只愿早死,苛毒人忽有此惨声痛语,可为贪财妒刻者现身说法。   叙安顿宁府眷属及监中使费、贾琏卖地,有不得不然之势。   贾母祷天哭泣,引出王夫人、宝玉、宝钗大哭,鸳鸯等亦皆陪哭,各人有各人心事。   贾政查看家人名册及出入账簿,只有踱来踱去,绝无方法,描写不能理家人,情形如画。   于哭声嘈乱时插叙史家人来,一则好止住哭声,一则声说湘云即日出阁,不来探望之故,情事周匝无遗。   众家人回鲍二来去缘由,仍是含糊对答及所回之话,的是奴才口吻。家人们一个人手下,尚有亲戚奴才,确是势豪家奴习气。    第一百七回 散馀资贾母明大义 复世职政老沐天恩   止将逼索石呆子古扇一案,审实坐罪,既照应前事,又可从宽完结,发往台站,且为贾化落职引线。   尤三姐一案掩饰得毫无根迹,益见柳湘莲出家之妙。贾母不问家事,贾政实难诉说,趁此一问,据实回明。又说贾赦、贾珍盘费,只可折变衣饰,才见贾母分散赀财,是明白大义,不是贾政觊觎。写贾母分给银两衣物,安顿眷口度日,送回黛玉棺柩,及送还甄家银两,减省男女婢仆,井井有条。可见贾母少年理家,宽严得体,出入有经,较之风姐苛刻作威,相去天壤。福泽之厚薄,亦于斯可见。   贾政复职,亲友都来贺喜,世态如斯,不足为怪;独邢夫人、尤氏暗地悲伤,又不便露出,写得周到真切。   贾政请将园宅入官一层,必不可少;若不折奏奉旨,居然住着,终不放心。   贾化暗伤贾府,借旁人传言说出,是文章暗补法。   包勇看园,本是受罚,岂知转为后来御盗得力之人,若不预伏此人,惜春必遭掳劫,事出无心,文却有意。   第一百八回 强欢笑蘅芜庆生辰 死缠绵潇湘闻鬼哭   借史湘云来,于贾母闲谈中,叙黛玉夭亡,金桂毒死及岫烟、宝琴俱有事未嫁,王、甄两家情形,惜春、环儿尚未说亲等事。此段文章,必不可少。若无许多不如意事,宝钗生日,贾母岂至忘怀,直等湘云提起,然后记得?是借势总叙前事,引出后事。   湘云说到“有了”二字便脸红住口,活是新妇光景。   邢岫烟不来,自是正理,夹写邢夫人,尤氏心事,周匝细密。   宝钗心事难言,凤姐带病勉支,邢、尤二氏褊浅妒忌,迎春满腔苦楚,宝玉疯傻孩气。只有史湘云一人新婚燕尔,从中助兴。一人向隅,举座尚且不乐,何况众人向隅,一人岂能独乐?此所谓强欢笑也。   自凤姐席终闹事后,凡有庆贺筵席,必有失意之事。此番宝钗庆寿,为通部庆筵总结,所以贾母因此得病,即为通部不祥事之总结。   于迎春口中,补出孙绍祖势利话,可丑可笑。   宝玉掷色,第一掷是臭,第二掷便是张敞画眉。先臭后香,颇有意思,宜乎宝钗之脸红也。   红楼一梦,不久归结,故于酒令中一提十二钗。 宝玉因十二金钗想起众姊妹,因众姊妹想起死黛玉。虽是痴情,却有次序。   鸳鸯掷出“浪扫浮萍”,湘云接说“白萍吟尽楚江秋”,俱是后文自缢、孀居谶语。   宝玉于寿筵未终,忽然私去园中向死鬼缠绵,不祥殊甚!宝玉听见哭声是心疑所致,经婆子们一说,竟成实事,宜宝玉之大哭也。   宝钗庆寿是强欢笑,宝玉悼亡是真痛哭。   第一百九回 候芳魂五儿承错爱 还孽债迎女返真元   宝玉一生原是梦中人、梦中境,宝钗欲以梦醒之,是慧心人作用。无如两夜无梦,白费宝钗苦心。   迎春临别,说没有再来的时候,为下回伏线。   宝钗劝母早为薛蝌完姻,不但近情合理,且为岫烟于归伏线。   宝玉与宝钗自成亲后,虽相恩爱,终非鱼水。至此宝钗欲移花接木,方得两情浃洽。不但写宝钗是夜多情,且可见平日端庄。二五之精,妙合而凝,宝钗已有身孕。   五儿自补人宝玉房中,并未与宝玉交言。借此一叙,必不可少。若非外面声响,宝钗咳嗽,宝玉与五儿如何分散?文人之笔,放纵自如。   北静王之玉是正衬通灵,无赖之假玉是反衬通灵,贾母之玉块是旁衬通灵。块者决也,为贾母与宝玉永诀之兆。   凡人遇有丧亡祸患,与其强颜欢笑,不若放声大哭。盖放声大哭,郁气可伸;强为欢笑;闷怀愈结。故宝玉大哭黛玉,脉气顿和;贾母勉强寻欢,停食胸闷。   妙玉探望贾母却是闲文,要紧处在问知惜春住房,为异日遇盗埋根。   贾母垂危,迎春先死,湘云将寡,真如大树一倒,人无荫庇。   第一百十回 史太君寿终归地府 王凤姐力诎失人心   “心实吃亏”四字,是修福延寿真诀。王凤姐与此四字相反,所以无福无寿。   贾母与宝钗并无一言,惟有叹气,心中是疼护宝玉,又怜宝钗所嫁不偶,有说不出心事,形容入神。 回顾前文写经布施,一丝不漏。   风姐心想贾母丧事比宁府易办,是反跌后文。贾政说丧事宁戚,还是正理,邢夫人却是一片私心。借鸳鸯求凤姐及贾琏口中细说,不但叙得不露痕迹,又伏鸳鸯自尽口吻。   鸳鸯先疑凤姐不肯用心,唠叨、哭泣,此层文章必不可少。   邢、王二夫人埋怨风姐各人口气,风姐欲辨不能,真无可奈何。写里头人心不齐,外头呼应不灵,总因银钱不应手,凤姐没权柄,遂至诸事杂乱。李纨独怜凤姐,竟与众人不同,宜其有贾兰之佳儿也。   百忙中夹叙贾兰攻书,宝玉孩气及贾环恶状、鸳鸯气性,文心闲暇,文笔周密,毫无手忙脚乱、顾此失彼之病。   李纨不知车可借雇,惹人笑。借此时之冷落形容昔日之富豪,一笔之中两面俱到。   贾政惟知悲戚,邢夫人但知省俭,王夫人偏听不明,只有凤姐空拳孤掌,竭力支持,反受埋怨,安得不呕血晕倒?   第一首十一回 鸳鸯女殉主登太虚 狗彘奴欺天招伙盗   鸳鸯殉主,固是义气,亦是怨气。贾赦虽已远去,邢夫人应胆虚心战。   凤姐病倒,秋桐一君便去,平儿即嘱丰儿回明邢、王二夫人,一笔不漏。   鸳鸯自缢时,寻取所剪头发,揣入怀中,顿使前事刺人心目。文笔灵警异常。   宝玉、宝钗一样行礼,两样心事。   强聘彩霞,是来旺之子;引路上盗,是周瑞干儿;俱是凤姐信用之人,安得不招物议?何三说看干妈情儿上。不知周瑞家与何三有何情分,是作者暗笔。   妙玉是夜忽在惜春处住宿,以致被盗窥见,为明日被劫之由,数固有定,文亦有意。此时包勇进来,盗不踹门,专为保全惜春而说。   秦氏多情而淫,何能超出情海,归入情天?痴情一司,恐尚未能卸事。况秦氏生前,并无看破凡情影响。此说似属无根,慧心人须将册中题画及该当悬梁等语前后细参。此中有作者隐语真情,借笔写影深文,可以意会,不可言传。   第一百十二回 活冤孽妙姑遭大劫 死雠仇赵妾赴冥曹   惜春抱怨尤氏撺掇太太派令看家,与上回贾琏心中所想尤氏与惜春不睦,派令看家,也不中用情事,一线穿成,且为惜春决志出家根由。   三姑六婆,大户人家,不应听其走动。以妙玉如此之孤洁,尚小免于物议,何况其它?贾府门第虽高,而尼僧道婆往来无忌,便惹出许多恶事,须得包勇大嚷一场,庶几爽人心目。贾琏问包勇,包勇也不言语,最为得体,且省却无数枝节。但有功不赏,亦可见贾政、贾琏不能有心腹家人。   妙玉被劫,或甘受污辱,或不屈而死,作者虽阙疑不叙,然读画册所题“欲洁何曾洁?云空未必空。可怜金玉质,终陷污泥中”四句,亦可想见其人。   惜春剪发出家之念,已不可挽回,与鸳鸯之剪发,事异而情同。   贾琏开失单,颇有斟酌。   鸳鸯既仙去,如何又附在赵姨身上?此是众人揣度,所以仍于赵姨口中隐隐说破。凤姐尚在,如何先在阴司告状?亦是疑鬼疑神情状。贾琏回话,轻声低语,不知所言何事,乃于贾政口中喝破,描写得情。   一百四回至一百十二回一大段,应分三小段。一百四、五回为一段,叙小人布散流言,以致宁府被抄。一百六、七、八、九回为一段,写贾母祷天散财,及勉强寻欢,为得病之由,又带叙贾政复职,迎春物故。一百十回、十一、十二回为一段,叙贾母寿终,鸳鸯殉主,赵姨冥报,妙玉被劫,此三人公案,中间夹叙风姐患病,惜春剪发,为将来及出家之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