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辨体汇选 - 第 207 页/共 396 页
樵曩于襄汉间得数十幅书系日条事不立首末其畧曰某日皇帝亲耕籍田行九推礼某日百寮行大射礼于安福楼南某日安北诸蕃君长请扈从封禅某日皇帝自东封还赏赐有差某日宣政门宰相与百寮廷争十刻罢如此凡数十百条樵当时未知何等书徒以为朝廷近所行事有自长安来者出其书示之则曰吾居长安中新天子嗣国及穷虏自溃则见行南郊礼安有籍田事乎况九推非天子礼耶又尝入太学见丛甓负土而起若堂皇者就视得石刻乃射堂旧址则射礼废已乆矣国家安能行大射礼耶自闗已东水不败田则旱败苖百姓入常赋不足至有卖子为豪家役者吾尝背华走洛遇西戍还兵千人县给一食力屈不支国家安能东封从官禁兵安所仰给耶北虏惊啮邉甿势不可控宰相驰出责战尚未报功况西闗复惊于西戎安有扈从事耶武皇帝以御史窃议宰相事望岭南走者四人至今卿士齚舌相戒况宰相陈奏于仗乎安有廷奏诤事耶语未及终有知书者自外来曰此皆开元政事盖当时条布于外者樵后得开元録验之条条可复云然尚以为前朝所行不当尽为坠典及来长安日见条报朝廷事者徒曰今日除某官明日授某官今日幸于某明日畋于某诚不类数十幅书樵恨生不为太平男子及覩开元中事如奋臂出其间因取其书帛而漫志其末凡补缺文者十三正讹文者十一是岁大中五年也
读司马法【皮日休】
古之取天下也以民心今之取天下也以民命唐虞尚仁天下之民从而帝之不曰取天下以民心者乎汉魏尚权驱赤子于利刅之下争寸土于百战之内士为诸侯诸侯为天子非兵不能威非战不能服不曰取天下以民命者乎由是编之为术术愈精而杀人愈多法益工而害物益甚呜呼其亦不仁矣蚩蚩之类不敢惜死者上惧乎刑次贪乎赏民之于君犹子也何异父欲杀其子先诏以威后啖以利哉孟子曰我善为陈我善为战大罪也后之士有是者虽不得士吾以为犹士焉
读封禅书【宋刘敞】
刘子曰新垣平候日再中文帝以建元言汾阳有寳鼎气乃效于后平之于术亦可免矣其卒以诈死为世大僇何哉彼以其术为逺而饰之以巧以其利为迂而益之以谄者也败不亦宜乎是故博学而精择之正言而谨守之不为顷久变志不以利钝迁虑辟此患也荘周有言毋以人徇天毋以故灭命岂新垣平之谓邪悲矣
读李翱文【欧阳修】
予始读翱复性书三篇曰此中庸之义疏尔智者识其性当复中庸愚者虽读此不晓也不作可焉又读与韩侍郎荐贤书以谓翱特穷时愤世无荐已者故丁寜如此使其得志亦未必然以翱为秦汉间好侠行义之一豪隽亦善论人者也最后读幽懐赋然后置书而叹叹已复读不自休恨翱不生于今不得与之交又恨予不得生翱时与翱上下其论也况乃翱一时人有道而能文者莫若韩愈愈尝有赋矣不过羡二鸟之光荣叹一饱之无时尔推是心使光荣而饱则不复云矣若翱独不然其赋曰众嚣嚣而杂处兮咸叹老而嗟卑视予心之不然兮虑行道之犹非又怪神尧以一旅取天下后世子孙不能以天下取河北以为忧呜呼使当时君子皆易其叹老嗟卑之心为翱所忧之心则唐之天下岂有乱与亡哉然翱幸不生今时见今之事则其忧又甚矣奈何今之人不忧也余行天下见人多矣脱有一人能如翱忧者又皆疏逺与翱无异其余光荣而饱者一闻忧世之言不以为狂人则以为病痴子不怒则笑之矣呜呼在位而不肯自忧又禁他人使皆不得忧可叹也夫
读孟尝君传【王安石】
世皆称孟尝君能得士士以故归之而卒赖其力以脱于虎豹之秦嗟乎孟尝君特鸡鸣狗盗之雄耳岂足以言得士不然擅齐之强得一士焉宜可以南面而制秦尚取鸡鸣狗盗之力哉夫鸡鸣狗盗之出其门此士之所以不至也
读孔子世家【王安石】
太史公叙帝王则曰本纪公侯传国则曰世家公卿特起则曰列传此其例也其列孔子为世家奚其进退无所据耶孔子旅人也栖栖衰季之世无尺上之柄此列之以传宜矣曷为世家哉岂以仲尼躬将圣之资其教化之盛舄奕万世故为之世家以抗之又非极挚之论也夫仲尼之才帝王可也何特公侯哉仲尼之道世天下可也何特世其家哉处之世家仲尼之道不从而大置之列传仲尼之道不从而小而迁也自乱其例所谓多所抵牾者也
读贾谊传【曾巩】
余读三代二汉之书至于竒辞奥旨光辉渊澄洞达心腑如登髙山以望长江之活流而恍然骇其气之壮也故诡辞诱之而不能动淫辞廹之而不能顾考是与非若别白黑而不能惑浩浩洋洋波彻际涯虽千万年之逺而若会于吾心葢自喜其资之者深而得之者多也既而遇事輙发足以自壮其气觉其词源源来而不杂剔吾麤以迎其真植吾本以质其华其高足以凌青云抗太虚而不入诡诞其下足以尽山川草木之理形状变化之情而不入于卑污及其事多而忧深虑逺之激扞有触于吾心而干于吾气故其言多而出于无聊读之有忧愁不忍之态然其气要为无伤也于是又自喜其无入而不宜矣使予位之朝廷视天子所以措置指画号令天下之意作之训辞镂之金石以传太平无穷之业盖未必不有可观者遇其所感寓其所志则自以为皆无伤也余悲贾生之不遇观其为文经画天下之便宜足以见其康天下之心观其过湘为赋以吊屈原足以见其悯时忧国而有触于其气后之人责其一不遇而为是忧怨之言乃不知古诗之作皆古穷人之辞要之不悖于道义者皆可取也贾生少年多才见文帝极陈天下之事毅然无所阿避而绛灌之武夫相遭于朝譬之投规于矩虽强之不合故斥去不得与闻朝廷之事以奋其中之所欲言彼其不发于一时犹可托文以摅其藴则夫贾生之志其亦可罪邪故予之穷饿足以知人之穷者亦必若此又尝学文章而知穷人之辞自古皆然是以于贾生少进焉呜呼使贾生卒其所施为其功业宜有可述者又岂空言以道之哉予之所以自悲者亦若此然世之知者其谁欤虽不吾知谁患邪
读两陈遗墨【朱熹】
天下有自然不易之公论而言之者或不免于有所避就故多失之若诸公熈寜日録之辩是也尝记顷年获侍坐于故端殿上饶汪公纵言及于日録熹因妄谓日録固为邪说然诸贤攻之亦未得其要领是以言者渎而听者疑用力多而见功寡也盖尝即其书而考之则凡安石之所以惑乱神祖之聪明而变移其心术使不得遂其大有为之志而反为一世祸败之原者其隠微深切皆聚此书而其词锋笔势纵横捭阖炜烨谲诳又非安石之口不能言非安石之手不能书也以为蔡卞撰造之言固无是理况其见诸行事深切着明者又已相为表里亦不待晩年怼笔有所增加而后为可罪也然使当时用其垂絶之智举而焚之则后来载笔之士于其帷幄之间深谋宻计虽欲毕力捜访极意形容势必不能得之如此之悉而传闻异词虚实相半亦不能使人无溢恶之疑且如勿令上知之语世所共传终以手笔不存故使陆佃得为隐讳虽以元佑众贤之力争辨之苦而不能有以正也何幸其徒自为失计出此真迹以暴其恶于天下便当摭其肆情反理之实正其迷国误朝之罪而直以安石为诛首是乃所谓自然不易之公论不唯可以订已往之谬而又足以开后来之惑奈何乃以畏避嫌疑之故反为迂曲回互之言指为撰造增加诬伪谤诋之书而欲加刋削以灭其迹乎汪公叹息深以愚言为然今观闲乐陈公遗帖了斋陈公表藁追忆前语自愧学之不进所知不能有以甚异于往时又叹汪公之不可复见也为之掩巻太息而书其后抑又尝怪了翁晩岁之论多出此帖之余然其自讼改过之书曾无一言以及此而独谓龟山杨氏实发其机是则论者亦颇疑之而以今考之此书之作实在建中崇寜之间且其言犹以日録为蔡卞之所托而其后了翁合浦尊尧之书亦未直攻安石也至于大观初年而后四明之论始作则其推言所自独归功于杨氏而不及闲乐有不可诬者矣顾其后书虽谓天使安石自写诬悖之心然犹有怼笔增加归过神考之云则终未免于所谓有所回互避就而失之者也又观闲乐此书之指所以罪状安石者至深切矣然考其事不过数条若曰改祖宗之法而行三代之政也废春秋而谓人主有北面之礼也学本出于刑名度数而不足以性命道徳也释经奥义多出先儒而旁引释氏也是数条者安石信无所逃其罪矣然其所以受病之源遗祸之本则闲乐之言有所未及而其所指以为说者亦自不能使人无可恨也今亦无论其它而姑以安石之素行与日録之首章言之则安石行已立朝之大节在当世为如何而其始见神宗也直以汉文帝唐太宗之不足法者为言复以诸葛亮魏元成之不足为者自任此其志识之卓然又皆秦汉以来诸儒所未闻者而岂一时诸贤之所及哉然其为人质虽清介而噐本偏狭志虽髙逺而学实凡近其所论说盖特见闻亿度之近似耳顾乃挟以为髙足已自圣不复知以格物致知克已复礼为事而勉求其所未至以增益其所不能是以其于天下之事每以躁率任意而失之于前又以狠愎徇私而败之于后此其所以为受病之原而闲乐未之言也若其所以遗祸之本则自其得君之初而已有以中之使之悦其髙骇其竒而意斯人之不可无矣及其任之以事而日听其言则又有以信夫斯人之果不可无也于是为之力拒羣言而一听其所为唯恐其一旦去我而无与成吾事也及其吁谟既乆渐涵透彻则遂心融神会而与之为一以至于能掣其柄而自操之则其运动弛张又已在我而彼之用舍去留不足为吾重轻矣于是安石卒去而天下之政始尽出于宸衷了翁所谓万几独运于元丰闲乐所谓屏弃金陵十年不召者盖皆指此然了翁知其独运而不知其所运者乃安石之机闲乐见安石之身若不用而不知其心之未尝不用也是以凡安石之所为卒之得以附于陵庙之尊托于谟训之重而天下之人愈不敢议以至于鱼烂河决而后已焉此则安石所以遗祸之本而闲乐亦未之言也若闲乐之论祖宗法度但当谨守而不可变尤为痛切是固然矣然祖宗之所以为法盖亦因事制宜以趋一时之便而其仰循前代俯徇流俗者尚多有之未必皆其竭心思法圣智以遗子孙而欲其万世守之者也是以行之既乆而不能无弊则变而通之是乃后人之责故庆厯之初杜范韩富诸公变之不遂而论者至今以为恨况其复此又数十年其弊固当益甚于前而当时议者亦多以为当变如吕正献公父子家传及河南程氏眉山苏氏之书盖皆可考虽闲乐此论若有不同而不免亦有仁皇之末适当因革之时之说则是安石之变法固不可谓非其时而其设心亦未为失其正也但以其躁率任意而不能熟讲精思以为百全无弊可乆之计是以天下之民不以为便而一时元臣故老贤士大夫羣起而力争之者乃或未能究其利病之实至其所以为说又多出于安石规模之下繇是安石之心愈益自信以为天下之人真莫已若而阴幸其言之不足为已病因遂肆其狠愎倒行逆施固不复可望其能胜已私以求利病之实而充其平日所以自任之本心矣此新法之祸所以卒至于横流而不可救闲乐虽能深斥其非而未察其所以为非者乃繇于此此其为说所以不能使人无所恨者一也至谓安石逺取三代渺茫不可稽考之事而力行之此又不知三代之政布在方册虽时有先后而道无古今举而行之正不能无望于后之君子但其名实之辨本末之序缓急之宜则有不可以毫厘差者茍能于此察焉而无所悖则其遗法虽若渺茫不可稽考然神而明之在我而已何不可行之有彼安石之所谓周礼乃姑取其附于已意者而借其名髙以服众口耳岂真有意于古者哉若真有意于古则格君之本亲贤之务养民之政善俗之方凡古之所谓当先而宜急者曷为不少留意而独于财利兵刑为汲汲耳大本不正名是实非先后之宜又皆倒置以是稽古徒益乱耳岂专渺茫不可稽考之罪哉闲乐不察乎此而断然自画直以三代之法为不可行又独指其渺不可稽考者而讥之此又使人不能无恨者二也若安石之废春秋语北面则亦其志识过髙而不能穷理胜私之弊是以厌三传凡例条目之烦恶诸儒臆度附致之巧有太过者而不思其大伦大法固有炳如日星而不可诬者也因前圣尊师重道之意以推武王太公之事有太过者而所以考其礼之文者有未详也是其阙于审重而轻为论说直废大典固为可罪然谓其因此而乱君臣之名分又并与孟子迭为宾主之说而非之则亦峻文深诋而矫枉过直矣此又其使人不能无恨者三也若夫道徳性命之与刑名度数则其精粗本末虽若有间然其相为表里如影随形则又不可得而分别也今谓安石之学独有得于刑名度数而道徳性命则为有所不足是不知其于此既有不足则于彼也亦将何自而得其正耶夫以佛老之言为妙道而谓礼法事变为粗迹此正王氏之深蔽今欲讥之而不免反堕其说之中则已误矣又况其于粗迹之谬可指而言者盖亦不可胜数政恐未可轻以有得许之也今姑举其一二而言之若其实有得于刑名度数也则其所以修于身者岂至于与僧卧地而顾客褫衣如钱景谌之所叙乎所以着于篇者岂至于分文析字以为学而又不能辨乎六书之法如字说之书乎了翁以为安石之进字说盖欲布之海内神考虽好其书玩味不忘而不以布于海内者以教化之本不在是也此亦非是夫周礼六艺之教所谓书者不过使人以六书之法分别天下之书文而知此字之声形为如何欲其逺近齐同而不乱耳非有真空无相无作之说也安石既废其五法而专以会意为言有所不通则遂旁取后来书传一时偶然之语以为证至其甚也则又逺引老佛之言前世中国所未尝有者而说合之其穿凿舛缪显然之迹如此岂但不知性命道徳之本而亦岂可谓其有得于刑名度数之末哉不唯以此自误又以其说上惑人主使其玩味于此而不忘其罪为大了翁之言盖亦踈矣所以施于家者至于使其妻穷奢极侈斥逐姊姒而诟叱官吏如林希魏泰之所书岂止于使其子囚首跣足箕踞于前而干预国政如邵伯温之所记乎所以施于政者至于乖事理咈民情而于当世礼乐文章教化之本或有失其道理者乃不能一有所正至其小者如■〈〈今上酉下〉鸟〉鹑公事按问条法亦皆缪戾烦碎而不即于人心乎以此等而推之则如闲乐之所云亦恐其未免于过予而其所以不能使人无可恨者四也若其释经之病则亦以自处太髙而不能明理胜私之故故于圣贤之言既不能虚心静虑以求其立言之本意于诸儒之同异又不能反复详宻以辨其为说之是非但以已意穿凿附丽极其力之所通而肆为支蔓浮虚之说至于天命人心日用事物之所以然既以不能反求诸身以验其实则一切举而归之于佛老及论先王之政则又骋私意饰奸言以为违众自用剥民兴利斥逐忠贤杜塞公论之地唯其意有所忽而不以为事者则或茍因旧说而不暇择其是非也闲乐于此乃不责其违本旨弃旧说惑异教文奸言之罪而徒讥其奥义多出郑孔意若反病其不能尽黜先儒之说以自为一家之言者则又不能使人无恨者五也夫安石以其学术之误败国殄民至于如此而起自熈丰讫于宣靖六十年间诵说推明按为国是鄙儒俗生随风而靡者既无足道有识之士则孰有不寒心者顾以奸贼蔽蒙禁网严宻是以饮气呑声莫敢指议独两陈公乃能出死力以排之其于平居书疏还徃讲论切磨唯恐其言之不尽斯亦可谓贤矣然其所以为说者不过如此岂其所以为学者亦自未得圣贤之门户所以观理制事者犹未免于有蔽而然耶故尝歴考一时诸贤之论以求至当则唯龟山杨氏指其离内外判心迹使道常无用于天下而经世之务皆私智之凿者最为近之其论绍述而以为当师其意不当泥其迹者亦能曲尽其理之当而无回互之失虽元城刘公所谓哲宗神考有所不逮不但两陈公而已也然及其请罢庙学配食之章则又不能如其平日之言以正其罪顾乃屑屑焉偏指鳬鹥一义以为实奢汰之源此为获杀人于货之盗而议其窃钩之罪对放饭流歠之客而议其齿决之非视两陈公之言乃反有不能及者是以至今又几百年而其是非之原终未明白往者虽不足论而来者之监亦学者之所不可不知也故窃并其说以俟同志讲而择焉
读药书漫记【刘因】
人秉是气以为五脏百骸之身者形实相孚而气亦流通其声色气味之接乎人之口鼻耳目者虽若汛然然其在我而同其类者固已脗焉而相合异其类者固已怫然而相戾虽其人之身亦不得而自知也如饮药者以枯木腐骨荡为虀粉相错合以饮之而亦各随其气类而之焉盖其原一也故先儒谓酸木味木根立地中似骨故骨以酸养之金味辛金之纒合异物似筋故筋以辛养之咸水也似脉苦火也似气甘土也似肉其形固已与类矣而其气安得不与之流通也推而言之其吉凶之与善恶亦类也
天生此一世人而一世事固能办也盖亦足乎已而无待于外也岭南多毒而有金蛇白药以治毒湖南多气而有姜橘茱茰以治气鱼鳖螺蚬治湿气而生于水麝香羚羊治石毒而生于山盖不能有以胜彼之气则不能生于其气之中而物之与是气俱生者夫固必使有用于是气也犹朱子谓天将降乱必生弭乱之人以拟其后以此观之世固无无用之人人固无不可处之世也
文章辨体彚选巻三百七十七
●钦定四库全书
文章辨体彚选巻三百七十八
(明)贺复征 编
○读二
读吕氏春秋【明方孝孺】
吕氏春秋十二纪八览六论凡百六十篇吕不韦为秦相时使其宾客所著者也太史公以为不韦徙蜀乃作吕览夫不韦以见疑去国岁余即饮酖死何有宾客何暇著书哉史又称不韦书成悬之咸阳市置千金其上有易一字者輙与之不韦已徙蜀安得悬书于咸阳由此而言必为相时所著太史公之言误也不韦以大贾乗势市竒货致富贵而行不谨其功业无足道者特以宾客之书显其名于后世况乎人君任贤以致治者乎然其书诚有足取者其节丧安死篇讥厚塟之弊其勿躬篇言人君之要在任人用民篇言刑罚不如德礼达欝分职篇皆尽君人之道切中始皇之病其后秦卒以是数者偾败亡国非知几之士岂足以为之哉第其时去圣人稍逺论道徳皆本黄老书出于诸人之所传闻事多舛缪如以桑糓共生为成汤以鲁荘与颜阖论马与齐桓伐鲁鲁请比关内侯皆非其事而其时竟无敢易一字者岂畏不韦势而然耶然予独有感焉世之谓严酷者必曰秦法而为相者乃广致宾客以著书书皆诋訾时君为俗主至数秦先王之过无所惮若是者皆后世之所甚讳而秦不以罪呜呼然则秦法犹寛也
读荀悦申鉴【方孝孺】
荀悦申鉴五巻其论治乱兴亡之理详矣悦生汉之衰丁灵献之际强臣窃柄天下溃溃日非汉有悦虽侍讲禁中而天子拱手受制知其莫之有为着此书以宣其志悦盖有用之材又亲见世之乱故其言愈有征据从而行之可以为治而自汉以来鲜有言之者纵或言之特以其文辞而已著书之不足恃如是哉然秦焰之余圣道灭息唐虞三代之大经且废而不讲为治者视之以为空言而共哗笑之则夫悦书之不用又无足怪也余读其书至曰以智能治民者泅也以道徳治民者舟也怳然失色而悲之
读曾子【方孝孺】
曾子十篇一巻其词见大戴礼虽非曾子所著然格言至论杂陈其间而于言孝尤备意者出于门人弟子所传闻而成于汉儒之手者也故其说间有不纯如曰喜之而观其不诬怒之而观其不■〈亻昏〉近诸色而观其不踰饮之而观其有常又曰神灵者礼乐仁义之祖也又曰君子将说富贵必勉于仁若是者决非曾子之言顾其言孝有足感予者予少之时事二亲尝谓人子无所自为心以父母之心为心今此书曰孝子无私忧无私乐父母之忧忧之父母所乐乐之旨乎其有味哉一何似予之所欲言也然少时知之而不能躬见之及今欲养而二亲已莫在矣疾病篇有曰亲既没虽欲孝谁为孝诵其言辍业流涕者乆之
读汉盐铁论【方孝孺】
盐铁论六十篇汉桓寛所著当武帝时兵革洊兴财用匮竭而均输盐铁之征横出天下疲弊孝昭即位大将军请诏郡国举贤良文学问民所苦咸愿罢盐铁酒榷均输官御史大夫桑弘羊争难之以为不可罢寛袭其意而设为问答之词以尽其辨善乎其言也于乎为天下者曷尝患乎无财也哉天下未尝无财也茍用之以节治之有道夫何不足之有以汉言之文帝在位二十三年免民租者近半其时非有均输盐铁之征而府库充溢钱贯朽不可较武帝之有天下即文帝之天下而又加之以百出之敛未尝免一岁之租宜其富矣而反愈困乏何哉盖文帝节俭而武帝征伐营缮以糜费之也人君茍不节俭虽积金齐泰华蓄货拟江海不至于乱未见其厌足也武帝之天下宜乱矣而文景之泽犹在人心重以霍光知所缓急从而稍稍罢其害者故一变而弭元元之愤不然汉岂可冀哉此书也其于道徳功利之际论之当矣不特文辞足法而已也
读唐史【李东阳】
事有不可无悔者有不可悔者悔非君子之得已也知之未周也行之未安也而悔生焉圣人以人不皆周知安行也故不得已而予之悔若有所能行者而自暴自弃以陷于大恶则有不可得而悔者矣贾充悔弑君而自忧传谥于将死之日髙欢悔弑君而敬事魏主者终其身然其恶卒不可悔也太宗之内巢妃充其恶与弑君者均之为乱常败纪无赦耳矣故善悔过者莫如太宗杀卢祖尚而悔杀张藴古而悔杀张亮而悔悔责皇甫徳参悔踣魏征之碑然无一言悔于巢妃之后者知其不可悔也圣人恐人之阻于迁善也故开悔之门予亦惧人之狎于改过也故立不可悔之戒亦圣人之意也然则何以免于悔乎曰慎
读春秋【唐顺之】
春秋王道也天下无二尊是王道也礼乐征伐会盟朝聘生杀之权一出于天子而无有一人之敢衡行无有一人之敢作好恶作威福是王道也是故大宗伯以宾礼亲邦国而以间会发四方之志天子廵守诸侯既朝则设方明而盟是会盟者天子之权也其或不出于天子而私会私盟者罪也故春秋凡书会书盟者皆罪之诸侯朝于天子而诸侯之自相与也有聘礼无朝礼凡其不朝于天子而私相朝者罪也故凡春秋之书如书朝者皆以罪其朝者与于受朝者九伐之法掌于司马而天子赐诸侯弓矢斧钺然后得颛征伐虽其颛之亦必其临时请命于天子而后行是侵伐者天子之权也其不出于天子而私侵私伐者罪也故凡春秋之书侵书伐者皆罪之诸侯之大夫公子虽其有罪必请于天子而后刑杀焉其不请于天子而颛杀者罪也故凡春秋书杀大夫杀公子者皆罪之夫侵伐有贪兵有愤兵有应兵有讨不睦有以外域侵中国有以中国攘外域有以中国借外域而戕中国者故战有彼善于此者要之无义战盟会有觧雠有固党有同欲相求有同力相援有同患相恤有以外域受盟有以外域主盟者故会盟有彼善于此者而要之无义会义盟杀大夫有诛叛有讨贰有愎谏有借以说于大国有为强臣去其所忌故杀大夫有彼善于此者要之无义杀是故春秋自于稷澶渊两会之外并不书其故而至于盟会侵伐则絶无一书其故者非畧也以为其会其盟其侵其伐其战皆足以着其罪矣不必问其故也杀大夫必名亦有不名而但书其官如宋人杀其大夫司马者亦有并其官不书如曹杀其大夫者此非畧也以为义系乎其杀之者而不系乎其杀者义系乎其杀之者则其杀也足以着其罪矣义不系乎其杀者则不必问其为何人与其为有罪无罪焉可也说春秋者不达其意而琐为之说曰其会也以某故杀某大夫也以某故至于会战侵伐亦然是皆无益于春秋也而徒为蛇足之画者夫春秋经世之书也其经世也以正乱贼也易曰臣弑其君子弑其父非一朝一夕矣不早辨也说春秋者亦云人臣无将夫人臣而窃其君侵伐会盟刑杀之权其为将也甚矣人臣窃其君使伐会盟刑杀之权而乆假焉而莫之归也其为渐也甚矣故臣子至于推刅于其君父而春秋书某国弑其君某某人弑其君某者是弑之成也是春秋之所痛也人臣而窃其君会盟侵伐刑杀之权是弑之渐也将也是春秋之所辨也孔子尝自言之矣曰天子有道则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天下无道则礼乐征伐自诸侯出无道而至于自大夫出无道而至于陪臣执国命呜呼是春秋之势也挈其漏于陪臣大夫者而还之诸侯挈其漏于诸侯者而还之天子是春秋之拨其乱而反之正也夫周自东迁以前虽王室不竞矣而其权固在也幽弑而平徙岐丰之地委为草莽瀍洛之外声教阻絶于是尾大之势成而诸侯横变易礼乐冯众暴寡大小相朝强弱相刼无一不出于诸侯者而天子曾不得尺寸之权矣盖周之盛王道行颂声作而其可见者莫如诗雅蓼萧湛露是诸侯之会同于天子者也彤弓是诸侯听征伐之命于天子者也出车采薇是天子之自为征伐而四夷不敢侵叛者也故曰诗亡而春秋作诗未亡天子之权存诗亡天子之权丧春秋収既丧之权而还之天子者也春秋所以接诗亡之后虽一日不得缓也文宣而下则诸侯又不能自执其权而大夫之交政于中国者攘攘矣三桓六卿七穆孙寗鱼华陈鲍拥兵树党而王势孤矣葬原仲而私交始矣作三军舍中军而鲁之权罄于大夫矣盟溴梁盟宋而天下之权罄于大夫矣衎出奔孙阳州孙越入彭城入朝歌入晋阳而大夫之为祸烈矣盖天下之势愈下而春秋之治之也愈详桓僖以前列国之大夫惟特使而与鲁接者则名之而会盟侵伐则大夫未有以名见者夫救徐大夫特将也翟泉大夫特盟也春秋第曰人曰大夫而已不以名见也若此者非畧也以为不系乎大夫也文宣而下侵伐会盟大夫未有不以名见者虽溴梁之会其君在也而大夫盟书鸡泽之盟君既盟也而大夫盟书若此非烦也以为系乎大夫也不系乎大夫虽夷吾隰朋狐偃赵衰之勲且贤未尝以名见焉系乎大夫虽劣如栾黡荀偃髙厚华阅则琐琐以名见焉不系乎大夫虽其君不在而大夫特盟则亦弗详焉翟泉是矣系乎大夫虽其君在而大夫缀盟则亦详焉溴梁鸡泽是矣不系乎大夫虽主帅亦畧而人之桓僖以前侵伐书人者是矣系乎大夫虽偏禆亦牵连而名之鞍之战是矣其弗详大夫者以专治诸侯之为乱贼也其详大夫者以并治大夫之为乱贼也说春秋者不达其义而曰人大夫贬也夫书人为贬彼黡阅之徒以名见者乃为褒也耶惟曹薛滕许之大夫始终书人说春秋者曰小国无大夫非也夫此数君者且为人役之不暇而未尝敢执天下之权也而况其大夫乎盖不系乎其大夫是以终始人之而弗详今曰书人为贬则是齐晋诸大国之大夫偏受褒而曹薛滕许之大夫偏受贬耶侯犯南蒯弗狃阳虎之徒出则大夫又不能自执其权而陪臣实执之矣堕郈费书围成弗克书窃寳玉大弓书得寳玉大弓书而春秋之正陪臣者又详矣故孔子欲往公山佛肸之召而曰吾为东周云者即春秋书堕费堕郈意也是春秋之终也或曰盟葵丘盟践土师于召陵城濮说春秋者以为圣人予之也今亦曰是礼乐征伐自诸侯出也而夺焉可乎曰是不然矣桓文之未出也权虽不在天子而诸侯亦未能尽得天子之权也盖其权散桓文之既出也则权既不在天子又不在他诸侯而桓文独尽得天子之权也盖其权聚譬之主人有千金焉而窃之者十人虽金已不在主人矣然十人而人得百金焉尚未足以当人主也而窃之者一人茍一人而并千金焉则是疑于主人也权之散臣悖于主权之聚臣疑于主故较利害则权之散而交鬬犹不若权之聚而可以纾祸息民语王道则权之聚而疑王犹不若权之散而未有所属随之屯曰随有获人随而我获之未害也而谓之凶豫之坤曰由豫我致豫未害也而六五以为贞疾故桓文者臣之凶而主之所以贞疾者也且桓文以前诸侯固有相朝者则亦一二小邦而已犹未有六服羣然相朝者固有私盟会擅侵伐者则亦一国两国相雠相结而已未有举中国而听于一人未有十余国而共攻一国者是天子之权未有所属也桓文之兴五年一朝三年一聘而诸侯之玉帛相率而走于其庭天子黼扆之前乃不得一人秉珪而北面者彼齐晋亦偃然受诸侯之朝已而终其身未尝一渉天子之庭也衣裳之会兵车之会未尝有一介请于天子也是故纠合诸侯同奨王室未有如葵丘践土者诸侯之羣然役属臣仆于诸侯亦未有如葵丘践土之甚者戎狄攘斥中夏乂安未有如召陵城濮者而搂诸侯以伐诸侯亦未有如召陵城濮之甚者说春秋者不达其意而曰会于某盟于某是圣人以诸侯授之齐晋也夫王室之不竞也诸侯既已尽折而入于齐晋矣圣人不能挈而还之天子也其又推而授之以益其逼也耶夫权自诸侯出不问其如何而均谓之无道敌国相征不问其如何而均谓之无义不知礼乐征伐之出于桓文也其为道也其为无道耶桓文之战其为义也其为无义耶使桓文而诚于勤王诚于攘夷急病而其柄则倒持也其分则上陵也圣人犹必律之以法而桓文且将为法受恶矣况其借名勤王而实则自殖阳为急病而阴欲养乱哉灭谭灭遂本以自肥执曹畀宋为谲已甚桓之末年侈然有封禅革命之心而文至于请隧以塟此其去问鼎者无几耳又何以责楚也然则圣人所称民免于左袵而仁之何也曰是圣人之颛论功也而春秋者颛以明道也糓梁氏曰仁不胜道存王室也然则说春秋者曰谨华夷之辨何也曰此诛乱贼之一也夫春秋之所夷者呉与楚楚之先鬻熊为姬文师国于江汉之间而太伯端委以临呉盖皆神明之胄矣荆人不道间周之乱革子以王丛毒上国呉亦相効而王是乱贼之尤也是以春秋从而夷之春秋诸侯中其显然为逆者莫如楚呉其阴逆而阳顺者莫如齐晋如断狱之家呉楚则功意俱恶齐晋则功遂意恶功意俱恶故圣人显诛之显诛之故其辞直如卒不书塟君臣同词之类凡皆直辞也功遂意恶故圣人阴夺之阴夺之故其辞微如邢迁于夷仪城楚丘狩河阳之类凡皆微辞也夫小雅未废而四夷不敢交侵小雅尽废而后四夷交侵春秋始书荆入蔡以献舞归则其躅蹢之势已见桓文奋而扼之其锋稍阻文也没而晋霸衰而楚人之图北方者遂日长而不可制是故春秋书荆入蔡此霸之未兴而楚猾中国之始春秋书次于厥貉此霸之既衰而楚窥中国之始盖桓文之所以扼楚者其力有难易而楚与中国之所以盛衰其几有倚伏桓起于海濵而所从者宋卫陈蔡皆弱国故谋之十余年结江结黄连十二国之师而后能服楚于召陵文据表里山河之固而所从者齐秦皆劲国故反国一年仅连三国之师而遂能克楚于城濮一战而杀其专兵之将然晋之克楚也得策于结秦而晋之不竞于楚也失策于雠秦自殽之役而秦晋相雠杀者歴四五世战彭衙战令狐战河曲积十余战而不觧是晋人自失一强援自生一强敌失一强援则其气力不完强敌伺近则其势不暇于逺畧故晋霸之衰而楚益横者殽之役实为之然说春秋者乃曰殽之役春秋许晋襄继霸吾不知也楚荘者又蛮酋之雄耳而逺交秦巴近攻陈郑则是晋之雠秦非特生一强敌乃又借盗以兵也春秋书楚人秦人巴人灭庸而楚之谋益狡矣书楚子围郑而中国虎牢之险沦于夷矣书宋人及楚人平而南北衡矣天下之势一变也虽然于时诸侯固有附楚者而犹未敢公然附楚也晋虽已不能尽得诸侯而犹未肯甘心以诸侯委之楚也蜀之盟谓之匮盟盖诸侯犹揣晋人知之也弭兵之说倡而南北之从交见于是中国诸侯公然朝楚向之玉帛于齐晋者尽在楚矣申之会空中国而听焉齐晋之所连以扼楚者今楚人连之以扼中国矣申之会诸侯献六王之礼宋之会虢之会长楚于晋则是诸侯甘心为夷役而晋人甘心以诸侯委于夷也天下之势又一变也至于呉越交兵而夷祸极矣书伐郯入州来会黄池入呉而春秋所以治夷者又详矣是春秋之终也或曰楚横而齐晋扼之则是中国果不可无桓文也今曰礼乐征伐自诸侯出也而夺焉夫赖人之功以纾患靳人之权以资敌是责鹰鹘之搏而絷其足也不亦迂乎曰不然吾又有以譬之今有仆于此鸠党铸兵而主人弗能令也然盗夜入其室则其仆掲兵啸党而逐之以仆为不善也然而足以逐盗以仆为善也然而足以抗主故天下无霸而至于四夷纵横而莫之禁者非天下之幸也天下有霸而至于臣疑于主而莫之怪者非天下之幸也夫春秋之事齐桓晋文是也齐桓晋文之功定而王道明矣王道明而乱贼惧矣或谓春秋诛乱贼者诛其弑君者也曰若是则春秋所诛者止于弑三十六君之人耳其亦狭矣然则所谓诛乱贼者何也曰治弑治诸侯之专也治大夫也治陪臣也治夷也凡无王者皆乱贼之道也
读荘子三【王世贞】
苏氏之欲去让王说剑盗跖渔父四章而以列子前后之续也无所据特以盗跖渔父之排孔子甚而欲去之夫内外杂篇何尝不排孔子也其排婉而深不若盗跖渔父之直而浅也然而吾于苏氏取焉所以取者何以荘子之文得之也凡荘子之为文宏放驰逐纵而不可覊其辞髙妙而有深味然托名多怪诡而转句或晦棘而难觧其下字或奥僻而不可识今是四章独让王犹近之而太疑于正而是三章者故甚显畅而肤浅其法类若礼经之所谓乐记儒行者意必荘子之徒托而为之者也韩愈作读墨而谓子夏之后流而为荘亦无所据而王安石引之吾以为不必自子夏氏若荘子者盖尝受业于孔子之门而有得者也何以知其然也凡荘子之所谈如君臣父子之大戒天机嗜欲之深浅六经之用圣人之论议皆精切而尔雅即田子方荀卿之所不能及特不若其治老子之深盖游于吾圣教而中畔之者也太史公谓申韩之学出于老子故与之同传唐人祖老子而离之吾以太史公信也夫所谓学不必其尽学也得一语而守之曰啬曰俭曰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曰将欲取之必固与之此申韩氏之所贵也若荘子则无是也太史公又谓庄子梁惠王齐宣王时人审尔奈何不使与孟子见而一相究诘也荘子非告子夷之比也其斗必有涿鹿彭城之战天地为之荡而不寜日月为之晦而不辨夫荘子败则逃之无何有之乡而已然而不怒也孟子不败也败则怒
读楚语论【王世贞】
屈到嗜芰有疾召其宗老而属之曰祭我必以芰及祥宗老将荐芰屈建命去之君子曰不违而道栁宗元非之曰礼有斋之日思其所乐思其所嗜子木去芰安得为道苏子复非之曰甚矣栁子之陋也赫赫楚国若敖氏之贤闻于诸侯身为正卿死不在民而口腹是忧陋亦甚矣使子木行之国人诵之太史书之天下后世不知夫子之贤而唯陋是闻子木其忍为此乎余则曰甚矣屈建之忍也而苏子之好异也今夫取礼之轻者与食之重者比奚啻食重然则礼而轻也当其身尚不以废食而况于其亲乎哉从治命不从乱命恒也屈到之命荐芰乱也否也且夫芰与蔬簌等耳非若邕之痂长孺之爪甲腥秽而不可登席又非若铜雀之伎之淫侈也临穴之殉之酷也宗老言之建颔之撤一蔬可以易益一豆不为多国人何所诵太史何所书而天下后世何所知乎今以建之却之又不能为之讳而国人之媚新令尹者以为不违道而书之太史传之天下后世是扬先人之过者建之却也不在荐也夫不忍于一荐之小礼而弃其父之嗜好其不孝小也急于扬已之名而不讳其父之误其不孝大也夫建也挟左右广之甲而欲无礼于盟主之上卿弃诸侯之信而不之顾此夷狄也而何有于小礼也其父生不得志于鼎俎而又衔建之鷔桀故示微于宗老而建卒弁髦之宁不违道也或云屈到之芰建可荐也建之不荐左氏可无称也左氏之称栁子可无非也栁子之非苏子可无讥也苏子之讥子可无衷也甚矣夫儒者之好持议论也余将何辞以对
读家语【王世贞】
吾尝读家语怪其杂错不精如所称商羊萍实于大道奚益也虽然是寜独无圣人之言乎哉自宋儒表四子列于经独尊论语论语行而家语废乃至如周礼孝经圣人经国尽性之书不得一列学官使诸儒传习可慨也孟子言仁义辟杨墨其功大矣至于辨理气之属论君臣之际未甚彻也有任而发者有矫而致者于经犹月之于日也夫三礼周礼也仪礼也曲礼也今废曲礼仪礼不载而厕之以月令檀弓儒行诸篇抑何轻重失次也愚不揆欲诠三礼而删其歆莽褒犹之傅会者为礼经尊论语而删其非夫子言者采孝经礼记中庸大学家语之凡为夫子言而粹者别为经以配礼而六之其非夫子言而稍粹者如鲁论门人檀弓诸家合为传与孟子翼经而两之未敢也聊识于此
读卫霍李广传【董其昌】
司马子长孤愤士也又好任侠故其为传善冩畸世不平之感至卫霍李广传其排上进下反复见之大旨谓青去病遭时成功其贵在日月之际而李广才气天下无双乃终身坎轲大小经七十战曾不得懐通侯之印岂非数哉此子长所为寄慨而抑扬其词也微文刺讥要在武帝矣虽然愚以此益见武帝之知人能任将何则人之受器各有攸适然未有不可以试而知者惟将帅之材则安从试乎必试之于见敌一试而不效是以国与敌也不可不慎也彼卫青牧竖也去病媟近也青之名天下无称者而去病至不能识古兵法其非飞将军比易知也帝顾以鞭挞四夷之权轻畀卫霍而李广者不使一当单于抑何谩哉及其究也广竟无尺寸功而青去病追奔逐北执讯获丑至于空庭幕封狼胥又何识之卓也此则帝之善将将也若曰广数竒耳去病天幸耳其成败非繇将畧则吾以为将畧犹可知而数竒之与天幸其尤不可知者也昔张魏公名髙一世宋孝宗倚以兴复而符离一败宋事随之为宋计者寜用卫霍之天幸耶抑用张浚之数竒耶原夫西汉承战国余习士大夫皆以招贤养客者为贤卫霍独否以故子长少之彼其进游侠而退处士亦近此意葢有激云尔
文章辨体彚选巻三百七十八
●钦定四库全书
文章辨体彚选巻三百七十九
(明)贺复征 编
○募縁疏一【散体】
贺复征曰募縁之有疏也诸选俱不载值神庙初年名公巨卿多喜禅悦剙建精蓝而疏文始盛今选数篇与荐亡文同列焉以备一体
重修积庆寺募縁疏【明董其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