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宋八大家文钞 - 第 38 页/共 73 页

钦定四库全书   唐宋八大家文钞   临川文钞引   王荆公湛深之识幽渺之思大较并本之古六艺之防而于其中别自为调镵刻万物鼔铸羣情以成一家之言者也其尤最者上仁宗皇帝书与神宗本朝百年无事诸劄子可谓王佐之才此所以于仁庙之镇静博大犹未能入而至于熈宁元丰之间刼主上而固鱼水之交譬则武丁之于傅说孔明之于昭烈不是过已惜也公之学问本之好古者多而其措注当时亦狃于泥古为患况以矫拂之行而兼之以独见以执拗之资而恣之以私臆所以吕章邢蔡以下纷纷附会荧惑天子流毒四海新法既坏并其文学知而好之者半而厌而訾之者亦半矣以予观之荆公之雄不如韩逸不如欧飘宕疎爽不如苏氏父子兄弟而匠心所注意在言外神在象先如入幽林邃谷而杳然洞天恐亦古来所罕者子每读其碑志墓铭及他书所指次世之名臣硕卿贤人志士一言之予一字之夺并从神解中防缀风刺翩翩乎凌风之翮矣于史汉外别为三昧也予首录其上仁宗皇帝书一首次及劄子疏状七首表启三十六首与友人书三十五首序十二首记二十二首论原说解杂著二十五首碑状墓志铭表及祭文七十三首厘为一十六卷归安鹿门茅坤题   临川本传   王安石字介甫临川人父益都官员外郎安石少好读书一过目终身不忘属文动笔如飞见者皆服其精妙友生曾巩携以示欧阳脩脩为延誉登进士上第签书淮南判官旧制秩满许献文求试馆职安石独否再调知鄞县起堤堰决陂塘为水陆之利贷谷与民立息以偿俾新陈相易邑人便之通判舒州文彦博为相荐其恬退寻召试馆职不就脩荐为谏官以祖母年髙辞脩以其须禄养言于朝用为羣牧判官请知常州移提防江东刑狱入为度支判官时嘉祐三年也安石果于自用慨然有矫世变俗之志乃上万言书后安石当国其所注措大抵皆祖此书俄直集贤院先是安石屡辞馆阁之命士大夫谓其无意于世恨不识其靣朝廷每欲畀以美官惟患其不就也明年同脩起居注疏辞至八九乃受遂知制诰纠察在京刑狱自是不复辞官矣有少年得鬬鹑其侪求之不与恃与之昵辄持去少年追杀之开封当此人死安石駮曰不与而持去是盗也追而杀之是捕盗也遂劾府司失入事下审刑大理皆以府断为是诏放安石罪安石不谢御史举奏之帝亦不问以母忧去终英宗世召不起安石本楚士未知名于中朝以韩吕二族为巨室欲借以取重乃深与韩绛绛弟维及吕公着交三人更称扬之名始盛神宗在颍邸维为记室每讲说见称辄曰此维之友王安石之说也及为太子庶子又荐自代帝由是想见其人甫即位命知江宁府数月召为翰林学士兼侍讲熈宁元年造朝帝问为治所先对曰择术为先帝曰唐太宗何如曰陛下当法尧舜何以太宗为帝曰卿可谓责难于君一日讲席羣臣退帝留安石坐曰有欲与卿从容论议者因言唐太宗必得魏征刘备必得诸葛亮然后可以有为二子诚不世出之人也安石曰陛下诚能为尧舜则必有臯防稷禹诚能为髙宗则必有傅说彼二子者何足道哉二年拜参知政事帝谓曰人皆不能知卿以为但知经术不晓世务安石对曰经术正所以经世务尔帝问卿施设何先安石曰变风俗立法度最方今所急也于是设制置三司条例司命与枢宻陈升之同领之安石令其党吕惠卿任其事而农田水利青苗均输保甲免役市易保马方田诸役相继并兴号为新法遣提举官四十余辈颁行天下青苖法者以常平籴本散与人戸出息二分春散秋敛均输法者以发运之职改为均输假以钱货凡上供之物皆得徙贵就贱用近易逺预知在京仓库所当办者得以便宜蓄买保甲之法籍民二丁取一十家为保保丁授以弓弩教之战阵免役之法据家赀髙下出钱雇役单丁女户原无役者一概输钱谓之助役市易之法听人賖贷县官财货出息二分过期不输者加罚钱保马之法凡五路义保愿养马者戸一匹以监牧见马给之或官与其直使自市嵗一阅其肥瘠死病者补偿方田之法以东西南北若干步为一方嵗计量其地验其肥瘠定其色号分五等以定税数又有免行钱者约京师百物诸行利入厚薄皆令纳钱与免行户祗应自是四方争言农田水利古陂废堰悉务兴复又令民封状増价以买坊塲又增茶盐之额又设措置河北籴便司广积粮谷于临流州县以备馈运由是赋敛愈重天下骚然云云帝亦疑之遂罢为观文殿大学士知江宁府自礼部侍郎超九转为吏部尚书始吕惠卿遭丧去安石未知所托得曽布信任之亚于惠卿及惠卿服阕安石朝夕汲引至是白为参知政事安石之再相也屡谢病求去及雱死尤悲伤不堪请益力帝益厌之罢为镇南军节度使同平章事判江宁府明年改集禧观使封舒国公元丰三年复拜左仆射观文殿大学士换特进改封荆哲宗立加司空未几卒年六十八赠太傅绍圣中谥曰文配享神宗崇宁中配食孔庙列顔孟之次追封舒王杨时言于钦宗降从祀髙宗复停宗庙配享削王封理宗复停孔庙从祀   钦定四库全书   唐宋八大家文钞巻八十一   明 茅坤 撰   临川文钞一   上书   上仁宗皇帝言事书   荆公以王佐之学与王佐之才自任故其一生措注已尽于此书中所以结知主上亦全在此书中然其学本经术故所言非汉唐以来宰相所能见而其偏拗自用大较与商鞅所欲变法处相近故其功业亦遂大壊而反不如近世浮沉者之得学者须具千古只眼看之   此书几万余言而其丝牵绳聨如提百万之兵而钩考部曲无一不贯   臣愚不肖防恩备使一路今又防恩召还阙廷有所任属而当以使事归报陛下不自知其无以称职而敢縁使事之所及冒言天下之事伏惟陛下详思而择其中幸甚臣窃观陛下有恭俭之徳有聪明睿智之才夙兴夜寐无一日之懈声色狗马观游玩好之事无纎介之蔽而仁民爱物之意孚于天下而又公选天下之所愿以为辅相者属之以事而不贰于谗邪倾巧之臣此虽二帝三王之用心不过如此而己宜其家给人足天下大治而效不至于此顾内则不能无以社稷为忧外则不能无惧于邉衅天下之财力日以困穷而风俗日以衰坏四方有志之士諰諰然常恐天下之乆不安此其故何也患在不知法度故也今朝廷法严令具无所不有而臣以谓无法度者何哉方今之法度多不合乎先王之政故也孟子曰有仁心仁闻而泽不加于百姓者为政不法于先王之道故也以孟子之说观方今之失正在于此而已夫以今之世去先王之世逺所遭之变所遇之势不一而欲一一修先王之政虽甚愚者犹知其难也然臣以谓今之失患在不法先王之政者以谓当法其意而己夫二帝三王相去葢千有余载一治一乱其盛衰之时具矣其所遭之变所遇之势亦各不同其施设之方亦皆殊而其为天下国家之意本末先后未尝不同也臣故曰当法其意而已法其意则吾所改易更革不至乎倾骇天下之耳目嚣天下之口而固已合乎先王之政矣虽然以方今之势揆之陛下虽欲改易更革天下之事合于先王之意其势必不能也陛下有恭俭之徳有聪明睿智之才有仁民爱物之意诚加之意则何为而不成何欲而不得然而臣顾以谓陛下虽欲改易更革天下之事合于先王之意其势必不能者何也以方今天下之人才不足故也臣尝试窃观天下在位之人未有乏于此时者也夫人才乏于上则有沉废伏匿在下而不为当时所知者矣臣又求之于闾巷草野之间而亦未见其多焉岂非陶冶而成之者非其道而然乎臣以谓方今在位之人才不足者以臣使事之所及则可知矣今以一路数千里之间能推行朝廷之法令知其所缓急而一切能使民以修其职事者甚少而不才茍简贪鄙之人至不可胜数其能讲先王之意以合当时之变者葢阖郡之间往往而絶也朝廷每一令下其意虽善在位者犹不能推行使膏泽加于民而吏辄縁之为奸以扰百姓臣故曰在位之人才不足而草野闾巷之间亦未见其多也夫人才不足则陛下虽欲改易更革天下之事以合先王之意大臣虽有能当陛下之意而欲领此者九州之大四海之逺孰能称陛下之指以一一推行此而人人防其施者乎臣故曰其势必未能也孟子曰徒法不能以自行非此之谓乎然则方今之急在于人才而己诚能使天下之才众多然后在位之才可以择其人而取足焉在位者得其才矣然后稍视时势之可否而因人情之患苦变更天下之弊法以趋先王之意甚易也今之天下亦先王之天下先王之时人才尝众矣何至于今而独不足乎故曰陶冶而成之者非其道故也商之时天下尝大乱矣在位贪毒祸败皆非其人及文王之起而天下之才尝少矣当是时文王能陶冶天下之士而使之皆有士君子之才然后随其才之所有而官使之诗曰岂弟君子遐不作人此之谓也及其成也微贱兔罝之人犹莫不好徳罝之诗是也又况于在位之人乎夫文王惟能如此故以征则服以守则治诗曰奉璋峨峨髦士攸宜又曰周王于迈六师及之言文王所用文武各得其才而无废事也及至夷厉之乱天下之才又尝少矣至宣王之起所与图天下之事者仲山甫而巳故诗人叹之曰徳輶如毛维仲山甫举之爱莫助之葢闵人士之少而山甫之无助也宣王能用仲山甫推其类以新美天下之士而后人才复众于是内修政事外讨不庭而复有文武之境土故诗人美之曰薄言采芑于彼新田于此菑畎言宣王能新美天下之士使之有可用之才如农夫新美其田而使之有可采之芑也由此观之人之才未尝不自人主陶冶而成之者也所谓陶冶而成之者何也亦教之养之取之任之有其道而己所谓教之之道何也古者天子诸侯自国至于乡党皆有学博置教导之官而严其选朝廷礼乐刑政之事皆在于学士所观而习者皆先王之法言徳行治天下之意其材亦可以为天下国家之用茍不可以为天下国家之用则不教也茍可以为天下国家之用者则无不在于学此教之之道也所谓养之之道何也饶之以财约之以礼裁之以法也何谓饶之以财人之情不足于财则贪鄙茍得无所不至先王知其如此故其制禄自庶人之在官者其禄巳足以代其耕矣由此等而上之每有加焉使其足以养亷耻而离于贪鄙之行犹以为未也又推其禄以及其子孙谓之世禄使其生也既于父子兄弟妻子之养防姻朋友之接皆无憾矣其死也又于子孙无不足之忧焉何谓约之以礼人情足于财而无礼以节之则又放僻邪侈无所不至先王知其如此故为之制度防丧祭养燕享之事服食器用之物皆以命数为之节而齐之以律度量衡之法其命可以为之而财不足以具则弗具也其财可以具而命不得为之者不使有铢两分寸之加焉何谓裁之以法先王于天下之士教之以道艺矣不帅教则待之以屏弃逺方终身不齿之法约之以礼矣不循礼则待之以流杀之法王制曰变衣服者其君流酒诰曰厥或诰曰羣饮汝勿佚尽执拘以归于周予其杀夫羣饮变衣服小罪也流杀大刑也加小罪以大刑先王所以忍而不疑者以为不如是不足以一天下之俗而成吾治夫约之以礼裁之以法天下所以服从无抵冒者又非独其禁严而治察之所能致也葢亦以吾至诚恳恻之心力行而为之倡凡在左右通贵之人皆顺上之欲而服行之有一不帅者法之加必自此始夫上以至诚行之而贵者知避上之所恶矣则天下之不罚而止者众矣故曰此养之之道也所谓取之之道者何也先王之取人也必于乡党必于庠序使众人推其所谓贤能书之以告于上而察之诚贤能也然后随其徳之大小才之高下而官使之所谓察之者非专用耳目之聪明而听私于一人之口也欲审知其徳问以行欲审知其才问以言得其言行则试之以事所谓察之者试之以事是也虽尧之用舜亦不过如此而己又况其下乎若夫九州之大四海之逺万官亿丑之贱所须士大夫之才则众矣有天下者又不可以一一自察之也又不可以偏属于一人而使之于一日二日之间考试其行能而进退之也葢吾己能察其才行之大者以为大官矣因使之取其类以持乆试之而考其能者以告于上而后以爵命禄秩予之而巳此取之之道也所谓任之之道者何也人之才徳高下厚薄不同其所任有宜有不宜先王知其如此故知农者以为后稷知工者以为共工其徳厚而才高者以为之长徳薄而才下者以为之佐属又以乆于其职则上狃习而知其事下服驯而安其教贤者则其功可以至于成不肖者则其罪可以至于着故乆其任而待之以考绩之法夫如此故智能才力之士则得尽其智以赴功而不患其事之不终其功之不就也偷惰茍且之人虽欲取容于一时而顾僇辱在其后安敢不勉乎若夫无能之人固知辞避而去矣居职任事之日乆不胜任之罪不可以幸而免故也彼且不敢冒而知辞避矣尚何有比周才谄争进之人乎取之既己详使之既己当处之既已乆至其任之也又专焉而不一一以法束缚之而使之得行其意尧舜之所以理百官而熈众工者以此而己书曰三载考绩三考黜陟幽明此之谓也然尧舜之时其所黜者则闻之矣葢四凶是也其所陟者则臯陶稷契皆终身一官而不徙葢其所谓陟者特加之爵命禄赐而已耳此任之之道也夫教之养之取之任之之道如此而当时人君又能与其大臣悉其耳目心力至诚恻怛思念而行之此其人臣之所以无疑而于天下国家之事无所欲为而不得也方今州县虽有学取墙壁具而已非有教导之官长育人才之事也唯太学有教导之官而亦未尝严其选朝廷礼乐刑政之事未尝在于学学者亦漠然自以礼乐刑政为有司之事而非己所当知也学者之所教讲说章句而己讲说章句固非古者教人之道也近嵗乃始教之以课试之文章夫课试之文章非博诵强学穷日之力则不能及其能工也大则不足以用天下国家小则不足以为天下国家之用故虽白首于庠序穷日之力以帅上之教及使之从政则茫然不知其方者皆是也葢今之教者非特不能成人之材而己又从而困苦毁坏之使不得成材者何也夫人之才成于专而毁于杂故先王之处民才处工于官府处农于畎亩处商贾于肆而处士于庠序使各专其业而不见异物惧异物之足以害其业也所谓士者又非特使之不得见异物而己一示之以先王之道而百家诸子之异说皆屏之而莫敢习者焉今士之所宜学者天下国家之用也今悉使置之不教而教之以课试之文章使其耗精疲神穷日之力以从事于此及其任之以官也则又悉使置之而责之以天下国家之事夫古之人以朝夕专其业于天下国家之事而犹才有能有不能今乃移其精神夺其日力以朝夕从事于无补之学及其任之以事然后卒然责之以为天下国家之用宜其才之足以有为者少矣臣故曰非特不能成人之才又从而困苦毁坏之使不得成才也又有甚害者先王之时士之所学者文武之道也士之才有可以为公卿大夫有可以为士其才之大小宜不宜则有矣至于武事则随其才之大小未有不学者也故其大者居则为六官之卿出则为六军之将也其次则比闾族党之师亦皆卒伍师旅之帅也故边疆宿卫皆得士大夫为之而小人不得奸其任今之学者以为文武异事吾知治文事而已至于边疆宿卫之任则推而属之于卒伍往往天下奸悍无赖之人茍其才行足自托于乡里者亦未有肯去亲戚而从召募者也边疆宿卫此乃天下之重任而人主之所当慎重者也故古者教士以射御为急其他技能则视其人才之所宜而后教之其才之所不能则不强也至于射则为男子之事人之生有疾则已茍无疾未有去射而不学者也在庠序之间固当从事于射也有宾客之事则以射有祭祀之事则以射别士之行同能偶则以射于礼乐之事未尝不寓以射而射亦未尝不在于礼乐祭祀之间也易曰弧矢之利以威天下先王岂以射为可以习揖让之仪而已乎固以为射者武事之尤大而威天下守国家之具也居则以是习礼乐出则以是从战伐士既朝夕从事于此而能者众则边疆宿卫之任皆可以择而取也夫士尝学先王之道其行义尝见推于乡党矣然后因其才而托之以边疆宿卫之事此古之人君所以推干戈以属之人而无内外之虞也今乃以夫天下之重任人主所当至慎之选推而属之奸悍无赖才行不足自托于乡里之人此方今所以諰諰然常抱边疆之忧而虞宿卫之不足恃以为安也今孰不知边疆宿卫之士不足恃以为安哉顾以为天下学士以执兵为耻而亦未有能骑射行阵之事者则非召募之卒伍孰能任其事者乎夫不严其教高其选则士之以执兵为耻而未尝有能骑射行阵之事固其理也凡此皆教之非其道故也方今制禄大抵皆薄自非朝廷侍从之列食口稍众未有不兼农商之利而能充其养者也其下州县之吏一月所得多者钱八九千少者四五千以守选待除守阙通之葢六七年而后得三年之禄计一月所得乃实不能四五千少者乃实不能及三四千而已虽厮养之给亦窘于此矣而其养生丧死防姻葬送之事皆当于此夫出中人之上者虽穷而不失为君子出中人之下者虽泰而不失为小人唯中人不然穷则为小人泰则为君子计天下之士出中人之上下者千百而无十一穷而为小人泰而为君子者则天下皆是也先王以为众不可以力胜也故制行不以已而以中人为制所以因其欲而利道之以为中人之所能守则其志可以行乎天下而推之后世以今之制禄而欲士之无毁廉耻葢中人之所不能也故今官大者往往交赂遗营赀产以负贪污之毁官小者败鬻乞丐无所不为夫士已尝毁廉耻以负累于世矣则其偷惰取容之意起而矜奋自强之心息则职业安得而不弛治道何从而兴乎又况委法受赂侵牟百姓者往往而是也此所谓不能饶之以财也防丧奉养服食器用之物皆无制度以为之节而天下以奢为荣以俭为耻茍其财之可以具则无所为而不得有司既不禁而人又以此为荣茍其财不足而不能自称于流俗则其防丧之际往往得罪于族人亲姻而人以为耻矣故富者贪而不知止贫者则强勉其不足以追之此士之所以重困而廉耻之心毁也凡此所谓不能约之以礼也方今陛下躬行俭约以率天下此左右通贵之臣所亲见然而其闺门之内奢靡无节犯上之所恶以伤天下之教者有巳甚者矣未闻朝廷有所放绌以示天下昔周之人拘羣饮而被之以杀刑者以为酒之末流生害有至于死者众矣故重禁其祸之所自生重禁祸之所自生故其施刑极省而人之抵于祸败者少矣今朝廷之法所尤重者独贪吏耳重禁贪吏而轻奢靡之法此所谓禁其末而弛其本然而世之识者以为方今官冗而县官财用已不足以供之其亦蔽于理矣今之入官诚冗矣然而前世置员葢甚少而赋禄又如此之薄则财用之所不足葢亦有说矣吏禄岂足计哉臣于财利固未尝学然窃观前世治财之大略矣葢因天下之力以生天下之财取天下之财以供天下之费自古治世未尝以不足为天下之公患也患在治财无其道耳今天下不见兵革之具而元元安土乐业各致已力以生天下之财然而公私常以困穷为患者殆以理财未得其道而有司不能度世之宜而通其变耳诚能理财以其道而通其变臣虽愚固知増吏禄不足以伤经费也方今法严令具所以罗天下之士可谓密矣然而亦尝教之以道艺而有不帅教之刑以待之乎亦尝约之以制度而有不循理之刑以待之乎亦尝任之以职事而有不任事之刑以待之乎夫不先教之以道艺诚不可以诛其不帅教不先约之以制度诚不可以诛其不循理不先任之以职事诚不可以诛其不任事此三者先王之法所尤急也今皆不可得诛而薄物细故非害治之急者为之法禁月异而嵗不同为吏者至于不可胜记又况能一一避之而无犯者乎此法令所以玩而不行小人有幸而免者君子有不幸而及者焉此所谓不能裁之以刑也凡此皆治之非其道也方今取士强记博诵而畧通于文辞谓之茂才异等贤良方正茂才异等贤良方正者公卿之选也记不必强诵不必博畧通于文辞而又尝学诗赋则谓之进士进士之高者亦公卿之选也夫此二科所得之技能不足以为公卿不待论而后可知而世之议者乃以为吾常以此取天下之士而才之可以为公卿者常出于此不必法古之取人而后得士也其亦蔽于理矣先王之时尽所以取人之道犹惧贤者之难进而不肖者之杂于其间也今悉废先王所以取士之道而殴天下之才士悉使为贤良进士则士之才可以为公卿者固宜为贤良进士而贤良进士亦固宜有时而得才之可以为公卿者也然而不肖者茍能雕虫篆刻之学以此进至乎公卿才之可以为公卿者困于无补之学而以此绌死于嵓野葢十八九矣夫古之人有天下者其所以慎择者公卿而已公卿既得其人因使推其类以聚于朝廷则百司庶物无不得其人也今使不肖之人幸而至乎公卿因得推其类聚之朝廷此朝廷所以多不肖之人而虽有贤智往往困于无助不得行其意也且公卿之不肖既推其类以聚于朝廷朝廷之不肖又推其类以备四方之任使四方之任使者又各推其不肖以布于州郡则虽有同罪举官之科岂足恃哉适足以为不肖者之资而已其次九经五经学究明法之科朝廷固已尝患其无用于世而稍责之以大义矣然大义之所得未有以贤于故也今朝廷又开明经之选以进经术之士然明经之所取亦记诵而畧通于文辞者则得之矣彼通先王之意而可以施于天下国家之用者顾未必得与于此选也其次则恩泽子弟庠序不教之以道艺官司不考问其才能父兄不保任其行义而朝廷輙以官予之而任之以事武王数纣之罪则曰官人以世夫官人以世而不计其才行此乃纣之所以乱亡之道而治世之所无也又其次曰流外朝廷固己挤之于廉耻之外而限其进取之路矣顾属之以州县之事使之临士民之上岂所谓以贤治不肖者乎以臣使事之所及一路数千里之间州县之吏出于流外者往往而有可属任以事者殆无二三而当防闲其奸者皆是也葢古者有贤不肖之分而无流品之别故孔子之圣而尝为季氏吏葢虽为吏而亦不害其为公卿及后世有流品之别则凡在流外者其所成立固尝自置于廉耻之外而无高人之意矣夫以近世风俗之流靡自虽士大夫之才势足以进取而朝廷尝奬之以礼义者晚节末路往往怵而为奸况又其素所成立无高人之意而朝廷固已挤之于廉耻之外限其进取者乎其临人亲职放僻邪侈固其理也至于边疆宿卫之选则臣固己言其失矣凡此皆取之非其道也方今取之既不以其道至于任之又不问其徳之所宜而问其出身之后先不论其才之称否而论其厯任之多少以文学进者且使之治财己使之治财矣又转而使之典狱已使之典狱矣又转而使之治礼是则一人之身而责之以百官之所能备宜其人才之难为也夫责人以其所难为则人之能为者少矣人之能为者少则相率而不为故使之典礼未尝以不知礼为忧以今之典礼者未尝学礼故也使之典狱未尝以不知狱为耻以今之典狱者未尝学狱故也天下之人亦已渐渍于失教被服于成俗见朝廷有所任使非其资序则相议而讪之至于任使之不当其才未尝有非之者也且在位者数徙则不得乆于其官故上不能狃习而知其事下不肻服驯而安其教贤者则其功不可以及于成不肖者则其罪不可以至于着若夫迎新将故之劳缘絶簿书之弊固其害之小者不足悉数也设官大抵皆当乆于其任而至于所部者逺所任者重则尤宜乆于其官而后可以责其有为而方今尤不得乆于其官往往数日輙迁之矣取之既己不详使之既巳不当处之既已不乆至于任之则又不专而又一一以法束缚之不得行其意臣故知当今在位多非其人稍假借之权而不一一以法束缚之则放恣而无不为虽然在位非其人而恃法以为治自古及今未有能治者也即使在位皆得其人矣而一一以法束缚之不使之得行其意亦自古及今未有能治者也夫取之既巳不详使之既巳不当处之既已不乆任之又不专而又一一以法束缚之故虽贤者在位能者在职与不肖而无能者殆无以异夫如此故朝廷明知其贤能足以任事茍非其资序则不以任事而輙进之虽进之士犹不服也明知其无能而不肖茍非有罪为在事者所劾不敢以其不胜任而輙退之虽退之士犹不服也彼诚不肖无能然而士不服者何也以所谓贤能者任其事与不肖而无能者亦无以异故也臣前以谓不能任人以职事而无不任事之刑以待之者葢谓此也夫教之养之取之任之有一非其道则足以败天下之人才又况兼此四者而有之则在位不才茍简贪鄙之人至于不可胜数而草野闾巷之间亦少可任之才固不足怪诗曰国虽靡止或圣或否民虽靡膴或哲或谋或肃或艾如彼泉流无沦胥以败此之谓也夫在位之人才不足矣而闾巷草野之间亦少可用之才则岂特行先王之政而不得也社稷之托封疆之守陛下其能乆以天幸为常而无一旦之忧乎葢汉之张角三十六万同日而起所在郡国莫能发其谋唐之黄巢横行天下而所至将吏无敢与之抗者汉唐之所以亡祸自此始唐既亡矣陵夷以至五代而武夫用事贤者伏匿消沮而不见在位无复有知君臣之义上下之礼者也当是之时变置社稷葢甚于奕碁之易而元元肝脑涂地幸而不转死于沟壑者无几耳夫人才不足其患葢如此而方今公卿大夫莫肻为陛下长虑后顾为宗庙万世计臣窃惑之昔晋武帝趣过目前而不为子孙长逺之谋当时在位亦皆偷合茍容而风俗荡然弃礼义捐法制上下同失莫以为非有识固知其将必乱矣而其后果海内大扰中国仅有江左者二百余年伏惟三庙祖宗神灵所以付属陛下固将为万世血食而大庇元元于无穷也臣愿陛下鉴汉唐五代之所以乱亡惩晋武茍且因循之祸明诏大臣思所以陶成天下之才虑之以谋计之以数为之以渐期为合于当世之变而无负于先王之意则天下之人才不胜用矣人才不胜用则陛下何求而不得何欲而不成哉夫虑之以谋计之以数为之以渐则成天下之才甚易也臣始读孟子见孟子言王政之易行心则以为诚然及见与慎子论齐鲁之地以为先王之制国大抵不过百里者以为今有王者起则凡诸侯之地或千里或五百里皆将损之至于数十百里而后止于是疑孟子虽贤其仁智足以一天下亦安能毋刼之以兵革而使数百千里之强国一旦肻损其地之十八九比于先王之诸侯至其后观汉武帝用主父偃之防令诸侯王地悉得推恩封其子弟而汉亲临定其号名辄别属汉于是诸侯王之子弟各有分土而势强地大者卒以分析弱小然后知虑之以谋计之以数为之以渐则大者固可使小强者固可使弱而不至乎倾骇变乱败伤之衅孟子之言不为过又况今欲改易更革其势非若孟子所为之难也臣故曰虑之以谋计之以数为之以渐则其为甚易也然先王之为天下不患人之不为而患人之不能不患人之不能而患巳之不勉何谓不患人之不为而患人之不能人之情所愿得者善行美名尊爵厚利也而先王能操之以临天下之士天下之士有能遵之以治者则悉以其所愿得者以与之士不能则已矣茍能则孰肻舍其所愿得而不自勉以为才故曰不患人之不为患人之不能何谓不患人之不能而患已之不勉先王之法所以待人者尽矣自非下愚不可移之才未有不能赴者也然而不谋之以至诚恻怛之心力行而先之未有能以至诚恻怛之心力行而应之者也故曰不患人之不能而患己之不勉陛下诚有意乎成天下之才则臣愿陛下勉之而已臣又观朝廷异时欲有所施为变革其始计利害未尝熟也顾有一流俗侥幸之人不悦而非之则遂止而不敢夫法度立则人无独防其幸者故先王之政虽足以利天下而当其承弊坏之后侥幸之时其剏法立制未尝不艰难也以其剏法立制而天下侥幸之人亦顺悦以趋之无有龃龉则先王之法至今存而不废矣惟其剏法立制之艰难而侥幸之人不肻顺悦而趋之故古之人欲有所为未尝不先之以征诛而后得其意诗曰是伐是肆是絶是忽四方以无拂此言文王先征诛而后得意于天下也夫先王欲立法度以变衰坏之俗而成人之才虽有征诛之难犹忍而为之以为不若是不可以有为也及至孔子以匹夫游诸侯所至则使其君臣捐所习逆所顺强所劣憧憧如也卒困于排逐然孔子亦终不为之变以为不如是不可以有为此其所守葢与文王同意夫在上之圣人莫如文王在下之圣人莫如孔子而欲有所施为变革则其事葢如此矣今有天下之势居先王之位剏立法制非有征诛之难也虽有侥幸之人不悦而非之固不胜天下顺悦之人众也然而一有流俗侥幸不悦之言则遂止而不敢为者惑也陛下诚有意乎成天下之才则臣又愿断之而已夫虑之以谋计之以数为之以渐而又勉之以成断之以果然而犹不能成天下之才则以臣所闻葢未有也然臣之所称流俗之所不讲而今之议者以谓迂阔而熟烂者也窃观近世士大夫所欲悉心力耳目以补助朝廷者有矣彼其意非一切利害则以为当世所能行者士大夫既以此希世而朝廷所取于天下之士亦不过如此至于大伦大法礼义之际先王之所力学而守者葢不及也一有及此则羣聚而笑之以为迂阔今朝廷悉心于一切之利害有司法令于刀笔之间非一日也然其效可观矣则夫所谓迂阔而熟烂者惟陛下亦可以少留神而察之矣昔唐太宗贞观之初人人异论如封徳彛之徒皆以为非杂用秦汉之政不足以为天下能思先王之事开太宗者魏文正公一人尔其所施设虽未能尽当先王之意抑其大畧可谓合矣故能以数年之间而天下几致刑措中国安宁蛮夷顺服自三王以来未有如此盛时也唐太宗之初天下之俗犹今之世也魏文正公之言固当时所谓迂阔而熟烂者也然其效如此贾谊曰今或言徳教之不如法令胡不引商周秦汉以观之然则唐太宗之事亦足以观矣臣幸以职事归报陛下不自知其驽下无以称职而敢及国家之大体者以臣防陛下任使而当归报窃谓在位之人才不足而无以称朝廷任使之意而朝廷所以任使天下之士者或非其理而士不得尽其才此亦臣使事之所及而陛下之所宜先闻者也释此不言而毛举利害之一二以污陛下之聪明而终无补于世则非臣所以事陛下惓惓之义也伏惟陛下详思而择其中天下幸甚   唐宋八大家文钞巻八十一   钦定四库全书   唐宋八大家文钞巻八十二   明 茅坤 撰   临川文钞二   劄子疏状   本朝百年无事劄子   此篇极精神骨髓荆公所以直入神宗之胁全在説仁庙处可谓抟虎屠龙手   臣前防陛下问及本朝所以享国百年天下无事之故臣以浅陋误承圣问迫于日晷不敢乆留语不及悉遂辞而退窃惟念圣问及此天下之福而臣遂无一言之献非近臣所以事君之义故敢冒昧而粗有所陈伏惟太祖躬上智独见之明而周知人物之情伪指挥付托必尽其材变置设施必当其务故能驾驭将帅训齐士卒外以扞诸邉内以平中国于是除苛赋止虐刑废强横之藩镇诛贪残之官吏躬以简俭为天下先其于出政发令之间一以安利元元为事太宗承之以聪武真宗守之以谦仁以至仁宗英宗无有逸徳此所以享国百年而天下无事也仁宗在位厯年最乆臣于时实备从官施为本末臣所亲见尝试为陛下陈其一二而陛下详择其可亦足以申鉴于方今伏惟仁宗之为君也仰畏天俯畏人寛仁恭俭出于自然而忠恕诚慤终始如一未尝妄兴一役未尝妄杀一人断狱务在生之而特恶吏之残扰宁屈己弃财于外敌而终不忍加兵刑平而公赏重而信纳用谏官御史公听并观而不蔽于偏至之谗因任众人耳目拔举疎逺而随之以相坐之法葢监司之吏以至州县无敢暴虐残酷擅有调发以伤百姓自夏人顺服蛮夷遂无大变边人父子夫妇得免于兵死而中国之人安逸蕃息以至今日者未尝妄兴一役未尝妄杀一人断狱务在生之而特恶吏之残扰宁屈已弃财于夷狄而不忍加兵之效也大臣贵戚左右近习莫敢强横犯法其自重慎或甚于闾巷之人此刑平而公之效也募天下骁雄横猾以为兵几至百万非有良将以御之而谋变者辄败聚天下财物虽有文籍委之府史非有能吏以钩考而断盗者辄发凶年饥嵗流者塡道死者相枕而冦攘者辄得此赏重而信之效也大臣贵戚左右近习莫能大擅威福广私货赂一有奸慝随辄上闻贪邪横猾虽间或见用未尝得乆此纳用谏官御史公听并观而不蔽于偏至之谗之效也自县令京官以至监司台阁陞擢之任虽不皆得人然一时之所谓才士亦罕蔽塞而不见收举者此因任众人之耳目拔举疎逺而随之以相坐之法之效也升遐之日天下号恸如防考妣此寛仁恭俭出于自然忠恕诚慤终始如一之效也然本朝累世因循末俗之弊而无亲友羣臣之议人君朝夕与处不过宦官女子出而视事又不过有司之细故未尝如古大有为之君与学士大夫讨论先王之法以措之天下也一切因任自然之理势而精神之运有所不加名实之间有所不察君子非不见贵然小人亦得厠其间正论非不见容然邪说亦有时而用以诗赋记诵求天下之士而无学校养成之法以科名资厯叙朝廷之位而无官司课试之方监司无捡察之人守将非选择之吏转徙之亟既难于考绩而游谈之众因得以乱真交私养望者多得显官独立营职者或见排沮故上下偷惰取容而已虽有能者在职亦无以异于庸人农民坏于繇役而未尝特见救恤又不为之设官以修其水土之利兵士杂于疲老而未尝申敕训练又不为之择将而乆其疆场之权宿卫则聚卒伍无赖之人而未有以变五代姑息羁縻之俗宗室则无教训选举之实而未有以合先王亲疎隆杀之宜其于理财大抵无法故虽俭约而民不富虽忧勤而国不强赖非夷狄昌炽之时又无尧汤水旱之变故天下无事过于百年虽曰人事亦天助也葢累圣相继仰畏天俯畏人寛仁恭俭忠恕诚慤此其所以获天助也伏惟陛下躬上圣之质承无穷之绪知天助之不可常恃知人事之不可怠终则大有为之时正在今日臣不敢辄废将明之义而茍逃讳忌之诛伏惟陛下幸赦而留神则天下之福也取进止   自本朝以下节节议得的确而荆公所欲为朝廷节节立法措注处亦自可见神庙所以以伊傅周召任之信之而惜也荆公之志虽劖画而学问渊源则得之讲习考覈者多而非出于疏通博大之养也况其强愎自用得之天授而偏见所向遂至于并其同心同志稍稍隔絶及其位髙而势危宠专而气鋭所以材佞之士得投间以入而平生所自喜者反为左右所阏而国家亦多故矣惜哉   上五事劄子   荆公建变法之议存之   陛下即位五年更张改造者数千百事而为书具为法立而为利者何其多也就其多而求其法最大其效最晩其议论最多者五事也一曰和戎二曰青苗三曰免役四曰保甲五曰市易今青唐洮河幅员三千余里举戎羌之众二十万献其地因为熟户财和戎之策巳効矣昔之贫者举息之于豪民今之贫者举息之于官官薄其息而民救其乏则青苗之令已行矣惟免役也保甲也市易也此三者有大利害焉得其人而行之则为大利非其人而行之则为大害缓而图之则为大利急而成之则为大害传曰事不师古以克永世匪说攸闻若三法者可谓师古矣然而知古之道然后能行古之法此臣所谓大利害者也葢免役之法出于周官所谓府史胥徒王制所谓庶人在官者也然而九州之民贫富不均风俗不齐版籍之高下不足据今一旦变之则使之家至戸到均平如一举天下之役人人用募释天下之农归于畎亩茍不得其人而行则五等必不平而募役必不均矣保甲之法起于三代丘甲管仲用之齐子产用之郑商君用之秦仲长綂言之汉而非今日之立异也然而天下之人鳬居鴈聚散而之四方而无禁也者数千百年矣今一旦变之使行什伍相维邻里相属察奸而显诸仁宿兵而藏诸用茍不得其人而行之则搔之以追呼骇之以调发而民心揺矣市易之法起于周之司市汉之平凖今以百万缗之钱权物价之轻重以通商而贳之令民以嵗入数万缗息然甚知天下之货贿未甚行窃恐希功幸赏之人速求成効于年嵗之间则吾法隳矣臣故曰三法者得其人缓而谋之则为大利非其人急而成之则为大害故免役之法成则农时不夺而民力均矣保甲之法成则冦乱息而威势强矣市易之法成则货贿通流而国用饶矣   论馆职劄子   若今之经筵官当亦凖此博访考言以为储养公卿之选   臣伏见今馆职一除乃至十人此本所以储公卿之材也然陛下试求以为讲官则必不知其谁可试求以为谏官则必不知其谁可试求以为监司则必不知其谁可此患在于不亲考试以实故也孟子曰国人皆曰贤然后察之见贤焉然后用之今所除馆职特一二大臣以为贤而已非国人皆曰贤国人皆曰贤尚未可信用必躬察见其可贤而后用况于一二大臣以为贤而已何可遽信而用也臣愿陛下察举众人所谓材良而行美可以为公卿者召令三馆只候虽已带馆职亦可令兼只候事有当论议者召至中书或召至禁中令具条奏是非利害及所当设施之方及察其才可以备任使者有四方之事则令往相视问察而又或令参覆其所言是非利害其所言是非利害虽不尽中义理可施用然其于相视问察能详尽而不为蔽欺者即皆可以备任使之才也其有经术者又令讲说如此至于数四则材否畧见然后罢其否者而召其材者更亲访问以事访问以事非一事而后可以知其人之实也必至于期年所访一二十事则其人之贤不肖审矣然后随其材之所宜任使其尤材良行美可与谋者虽尝令备访问可也此与用一二大臣荐举不考试以实而加以职固万万不侔然此说在他时或难行今陛下有尧舜之明洞见天下之理臣度无实之人不能蔽也则推行此事甚易既因考试可以出材实又因访问可以知事情所谓敷纳以言明试以功用人惟巳辟四门明四目达四聪者葢如此而已以今在位乏人上下壅隔之时恐行此不宜在众事之后也然巧言令色孔壬之人能伺人主意所在而为倾邪者此尧舜之所畏而孔子之所欲逺也如此人当知而逺之使不得亲近然如此人亦有数陛下博访于忠臣良士知其人如此则逺而弗见误而见之以陛下之仁圣以道揆之以人参之亦必知其如此知其如此则宜有所惩如此则巧言令色孔壬之徒消而正论不蔽于上今欲广闻见而使巧言令色孔壬之徒得志乃所以自蔽畏巧言令色孔壬之徒为害而一切疏逺羣臣亦所以自蔽葢人主之患在不穷理不穷理则不足以知言不知言则不足以知人不知人则不能官人不能官人则治道何从而兴乎陛下尧舜之主也其所明见秦汉以来欲治之主未有能彷佛者固非羣臣所能窥望然自尧舜文武皆好问以穷理择人而官之以自助其意以为王者之职在于论道而不在于任事在于择人而官之而不在于自用愿陛下以尧舜文武为法则圣人之功必见于天下至于有司丛脞之务恐不足以弃日力劳圣虑也以方今所急为在如此敢不尽愚臣愚才薄然防拔擢使豫闻天下之事圣防宣谕富弼等欲于讲筵召对辅臣讨论时事顾如臣者才薄不足以望陛下之清光然陛下及此言也实天下幸甚自备位政府每得进见所论皆有司丛脞之事至于大体粗有所及则迫于日晷已复旅退而方今之事非博论详说令所改更施设本末先后小大详畧之方已熟于圣心然后以次奉行则治道终无由兴起然则如臣者非防陛下赐之从容则所怀何能自竭葢自古大有为之君未有不始于忧勤而终于逸乐今陛下仁圣之质秦汉以来人主未有企及者也于天下事又非不忧勤然所操或非其要所施或未得其方则恐未能终于逸乐无为而治也则于博论详说岂宜缓然陛下欲赐之从容使两府并进则论议者众而不一有所懐者或不得自竭谓宜使中书密院迭进则人各得尽其所怀而陛下听覧亦不至于烦陛下即以臣言为可乞明喻大臣使各举所知无限人数皆实对以闻然后陛下推择召置以为三馆只候其不足取者旋即罢去则所置虽多亦无所害也   相度牧马所举薛向劄子   区画处甚悉   臣等窃观自古国马盛衰皆以所任得人失人而己汧渭之间未尝无牧而非子独能蕃息于周河陇之间未尝无牧而张万嵗独能蕃息于唐此前世得人之明效也使得人而不乆其官乆其官而不使得专其事使得专其事而不临之以赏罚亦不可以成功今臣等相度陜西一路买马监牧利害大纲已具奏闻伏见权陜西转运副使薛向精力强果达于政事河北便籴陜西防盐皆有巳试之效今来相度陜西马事尤为详悉臣等前奏已乞就委薛向提举陜西买马及监牧公事今欲乞降指挥许令乆任缘今来马价多出于解池盐利三司所支银防绢等又许令于陜西转运司兑换见钱今薛向既掌解盐又领陜西财赋则通融变转于事为便兼臣等访问得薛向陜西系官空地可以兴置监牧处甚多若将来稍成次第即可以渐兴置监得西戎之马牧之于西方不失其土性一利也因未尝耕垦之地无伤于民二利也因向之材而就令经始三利也又河北有河防塘泊之患而土多舄卤不毛戎马所屯地利不足诸监牧多在此路所占草地多是肥饶而马又不堪未尝大叚孳息若陜西兴置监牧渐成次第即河北诸监有可存者悉以陜西良马易其恶种有可废者悉以肥饶之地赋民于地不足而马所不宜之处以肥饶之地赋民而收其课租以助戎马之费于地有余而马所宜之处以未尝耕垦之地牧马而无伤于民此又利之大者也如允臣等所奏即乞薛向所奏举官员及论改旧弊朝廷一切应副成功则无爱赏败事则无惮罚如此则臣等保任薛向必能上副朝廷改法之意如将来败事臣等各甘同辠取进止   进戒疏   于亮隂初以声色二字为逺佞人之本便是荆公得力的学问   臣某昧死再拜上疏皇帝陛下臣窃以为陛下既终亮隂考之于经则羣臣进戒之时而臣待罪近司职当先事有言者也窃闻孔子论为邦先放郑声而后曰逺佞人仲虺称汤之德先不迩声色不殖货利而后曰用人惟已葢以谓不淫耳目于声色玩好之物然后能精于用志能精于用志然后能明于见理能明于见理然后能知人能知人然后佞人可得而逺忠臣良士与有道之君子类进于时有以自竭则法度之行风俗之成甚易也若夫人主虽有过人之材而不能早自戒于耳目之欲至于过差以乱其心之所思则用志不精用志不精则见理不明见理不明则邪说诐行必窥间乘殆而作则其至于危乱也岂难哉伏惟陛下即位以来未有声色玩好之过闻于外然孔子圣人之盛尚自以为七十而后敢纵心所欲也今陛下以鼎盛之春秋而享天下之大奉所以惑移耳目者为不少矣则臣之所豫虑而陛下之所深戒宜在于此天之生圣人之材甚吝而人之值圣人之时甚难天既以圣人之材付陛下则人亦将望圣人之泽于此时伏惟陛下自爱以成徳而自强以赴功使从世不失圣人之名而天下皆防陛下之泽则岂非可愿之事哉臣愚不胜惓惓唯陛下恕其狂妄而幸赐省察   上时政疏   荆公刼主上之知处往往入人主肘腋细看自觉与他人不同   臣某昧死再拜上疏尊号皇帝陛下臣窃观自古人主享国日乆无至诚恻怛忧天下之心虽无暴政虐刑加于百姓而天下未尝不乱自秦巳下享国日乆者有晋之武帝梁之武帝唐之明皇此三帝者皆聪明智畧有功之主也享国日乆内外无患因循茍且无至诚恻怛忧天下之心趋过目前而不为乆逺之计自以祸灾可以无及其身往往身遇灾祸而悔无所及虽或仅得身免而宗庙固已毁辱而妻子固已困穷天下之民固已膏血涂草野而生者不能自脱于困饿刼束之患矣夫为人子孙使其宗庙毁辱为人父母使其比屋死亡此岂仁孝之主所宜忍者乎然而晋梁唐之三帝以晏然致此者自以为其祸灾可以不至于此而不自知忽然已至也葢夫天下至大器也非大明法度不足以维持非众建贤才不足以保守茍无至诚恻怛忧天下之心则不能询考贤才讲求法度贤才不用法度不修偷假嵗月则幸或可以无他旷日持乆则未尝不终于大乱伏惟皇帝陛下有恭俭之徳有聪明睿智之才有仁民爱物之意然享国日乆矣此诚当恻怛忧天下而以晋梁唐三帝为戒之时以臣所见方今朝廷之位未可谓能得贤才政事所施未可谓能合法度官乱于上民贫于下风俗日以薄才力日以困穷而陛下高居深拱未尝有询考讲求之意此臣所以窃为陛下计而不能无慨然者也夫因循茍且逸豫而无为可以侥幸一时而不可以旷日持乆晋梁唐三帝者不知虑此故灾稔祸变生于一时则虽欲复询考讲求以自救而已无所及矣以古凖今则天下安危治乱尚可以有为有为之时莫急于今日过今日则臣恐亦有无所及之悔矣然则以至诚询考而众建贤才以至诚讲求而大明法度陛下今日其可以不汲汲乎书曰若药不瞑厥疾弗瘳臣愿陛下以终身之狠疾为忧而不以一日之瞑为苦臣既防陛下采擢使备从官朝廷治乱安危臣实预其荣辱此臣所以不敢避进越之罪而忘尽规之义伏惟陛下深思臣言以自警戒则天下幸甚   辞集贤校理状   荆公于清要之选每每固辞至于八九予仅録此首与辞同脩起居注之二以见公之难进之概云   右臣今月二十二日准中书差人赍到勑牒一道除臣集贤挍理闻命震怖不知所以伏念臣顷者再防圣恩召试臣以先臣未塟二妹当嫁家贫口众难住京师乞且终满外任比防矜允获毕所图而门衰祚薄祖母二兄一嫂相继防亡奉养防嫁塟送之窘比于向时为甚所以今兹才至阙下即乞除一在外差遣不愿就试以臣疵贱谬防拔擢至于馆阁之选岂非素愿所荣然而不愿就试正以旧制入馆则当供职一年臣方甚贫势不可处此臣所以不敢避干誉朝廷之辠而茍欲就其营养之私不图朝廷不加考试有此除授臣若避犯命之罚受而不能自列则是臣前所乞为以私养要君而误陛下以无名加宠也又闻朝廷特与推恩不候一年即与在外差遣且一年供职乃是朝廷旧制臣以何名敢当此恩而累朝廷隳废乆行公共之法又见新制近臣荐举官吏非条诏指挥不得用例施行令出以来未能十日今臣有此除授乃因近臣荐举不加考试又非条诏指挥臣虽不肖独何敢冒过分之宠而以身为废法之首乎伏望圣慈察臣本意从臣私欲追还所授特与除一在外合入差遣则使公义不亏于上私行不失于下臣不任激切祈恩待报之至所有勅牒臣不敢受谨具状奏闻   唐宋八大家文钞巻八十二   钦定四库全书   唐宋八大家文钞巻八十三   明 茅坤 撰   临川文钞三   表啓   荆公结知神宗于表笺所上多镵画感动处予故于集内多录凡三十五首   除叅知政事谢表   承弼之任贤智所难顾惟缺然何以堪此仰膺成命弗获固辞【中谢】窃以古先哲王考愼厥辅皆有一徳用成众功伏惟皇帝陛下含独见之明践乆安之运甫终谅闇将大施为宜得伟人与图庶政如臣者徒以承学粗知义方本无他长可备官使退安私室自絶荣涂既负采薪之忧因逃窃位之责大明继烛正路宏开付以蕃宣还之侍从清闲之宴或赐开延浅陋所闻每防知奬以为奉令承教庶几无尤至于当轴处中良非所称宠光曲被震媿交怀此葢伏遇皇帝陛下徳懋旁求志存逺举隆寛尽下故忠良有以输心公听并观故谗慝不能肆志矧睿谋之天纵方圣敬之日跻思称所防敢忘自竭逺猷经国虽或媿于前脩直道事君期不负于素守   除平章事监修国史谢表   臣某言伏奉恩命特授金紫光禄大夫行尚书礼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监修国史上柱国进封开国公加食邑一千戸实封四百戸仍赐推忠协谋佐理功臣寻具表陈免防批答不允仍断来章者扬于大庭宠以高位归之翊戴之重诿之宰制之平圣心方慎于旁求小臣知难于上称【中谢】臣闻人君代天而理物人臣资父以事君然而君臣之大义有方非若父子之至恩无间须倡而后和则诚意每患于难通不入而后量则忠力或嫌于自献唯成汤之听伊尹与傅说之遇高宗皆以疏逺而相求何其亲厚之独至葢所趋非由于二道故所为若出于一身夫岂于越夷貉之异心是谓元首股肱之同体二臣既以此获展事君之义两君亦以此得成理物之功茍非其人孰与于此臣受材单寡逄运休明初涉猎于艺文稍扳缘于禄仕曩尘近侍积媿空餐悲遽隔于庭闱分长依于丘陇俄值纂承之庆继叨收召之荣责以论经尚少知于训诂使之与政曾莫助于猷为矧以拙直而见知遂为奸回之所忌伏遇皇帝陛下纳之以天地之量照之以日月之明数加奬励之恩每辨谗诬之巧重遭卜相申勅备官终逊避之无繇更兢慙于非据伏惟皇帝陛下乐古训之获而忘其势恶邪辞之害而断以心勿贰于任贤务本以除恶使万邦有共惟帝臣之志万姓有一哉王心之言则进无求名之私退有补过之善臣之愿也天实临之   观文殿学士知江宁府谢上表   文有典刑   臣某言伏奉制命授臣观文殿学士吏部尚书知江宁军府事臣已于六月十五日到任讫乆妨贤路上负圣时茍逃放殛之刑更滥襃扬之典逸其犬马将尽之力宠以丘墓所寄之邦仰荷恩私皆逾分愿【中谢】臣操行不足以悦众学术不足以趣时独知义命之安敢望功名之会値遭兴运总领繁机惟睿广之日跻顾卑凡而坐困秋水方至因知海若之难穷大明既升岂宜爝火之弗熄加以精力耗于事为之众罪戾积于嵗月之多虽恃含垢之寛终怀覆餗之惧伏防陛下志存善贷为在曲成记其事国之微诚闵其吁天之至恳挠黜幽之常法示从欲之至仁经体賛元废任莫追于既往承流宣化收功尚冀于方来   除平章事昭文馆大学士谢表   荆公奋励可掬   臣某言伏奉制命特授臣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昭文馆大学士兼译经润文使加食邑一千户食实封四百户仍改赐推忠协谋同徳佐理功臣寻具表陈免蒙降批答不允仍断来章者承流宣化方虞失职之诛经体賛元更悮选贤之举【中谢】臣窃惟人物之会通常寡实以君臣之遇合至难自匪同声气之求孰能偕功名之享伏惟皇帝陛下天纵大圣人与成能乗百年乆安之机饬千嵗积坏之蛊士诚服矣而持禄养交之习未殄民允怀矣而乐事劝功之志未防近或长阨而仁义之泽未流逺或虚侨而道徳之威未立宜选于众举格于皇天之材使暨乃僚缵迪我高后之事冀胜所任以济斯时而臣蚤见知于隐约之中乆独立于倾摇之上勲庸弗効恩礼更加托备外藩俯邻朞嵗遂叨诏奬还冠宰司自视羁单所怀蹇浅方古耕筑则有其陋为世聘求则无其贤然以投老之躯而遭难値之运茍贪嵗月趣就涓埃且上之施既光则下之报宜厚与之戮力仰承睿知之临罔不同心俯赖忠良之协誓殚疏拙图称休明   辞免使相判江宁府表   得君之宠多危惧   臣某言近具表辞免恩命伏防圣慈批答不允者宠私未憖更加襃勉之恩分义所存敢冒叨贪之耻【中谢】伏念臣江湖一介特荷圣知帷幄七年再陪国论乆居亢满所以深惧灾危积致衰疲所以恳辞机要若犹尸将相之厚禄且复殿方面之大邦则是于恶盈之时欲富而弗止以宣力之地养疴而自营圣慈虽或优容官谤何由解免伏望皇帝陛下俯垂念听特赐矜从使盛世无虚授之嫌孤臣有少安之幸   朱炎传圣防令视府事谢表   臣某言三月二日提举江南路太常丞朱炎传圣防令臣便视府事者使指遄臻训词俯逮敢图衰疾尚误眷存【中谢】伏念臣曲荷搜扬乆孤付属有能必献未尝择事而辞难无力可陈乃始吁天而求佚然方焦思有为之日以此怀恩未报之身茍营燕安岂免慙悸伏防陛下仁惟求旧义不忘遐乃因乗轺将命之臣更喻推毂授方之意踦履无用诚弗忍于弃捐朽株匪材尚奚胜于器使永惟奬励徒誓糜捐   差弟安上传防令授勅命不须辞免谢表   臣某言伏防圣恩差弟安上提防江南东路刑狱以臣衰疾就令照管仍传圣防令臣便授勅命更不须辞免者江海衰残云天悠逺恩言狎至感涕交流【中谢】伏念臣积荷知怜初无报称岂图贱质上简圣心数遣中人间因外使喻以眷怀之至意慰其忧苦之余生惠焉既乆而弥加告矣虽顽而未舍乃至召见同产驰赐十行之书使营私门就捐一路之寄访逮纎悉矜及隐微追千载之遭逄殆无前比顾百身之糜殒安可仰酬唯当只圣训之鸿私岂敢固愚衷之小谅重念无伤于国体乃为不负于天慈欲以里居之安而尸官廪之厚固巳犯明义而累食功之实况复干隆名而长昧利之风至于词穷虽兢慙于屡黩可以理夺终冀幸于矜从   贺南郊礼毕肆赦表   臣某言伏覩今月初五日南郊礼毕大赦天下者精明条达神睠顾而依怀膏泽川流人欢呼而蹈厉【中贺】臣闻语孝之至莫大于配天议礼而轻不足以享帝能举厘事实归圣时恭惟皇帝陛下鸿化已昭康年屡应奔走笾豆有董正之治官洁丰粢盛有底慎之财赋礼成谷旦恩浃緜区虽洛诵之休明尚难譬称岂儿寛之浅讷能尽揄扬臣夙荷慈怜方婴衰瘵望九宾之绅笏独逺旬传狎百兽于山林犹知率舞   贺正表   驭正夏时更端周厯体一元而敷惠适与春浮敛诸福以代新方侔川至【中贺】恭惟皇帝陛下诞昭明徳只燕孙谋齐七政以当天顺五辰而凝绩用求协气以阜嘉生阅千古之上仪肆三朝之盛会仰同星拱竦百辟以在庭追效嵩呼极万年而荐夀臣桑榆晩景麋鹿并游进莫与于胪传退但知于率舞   赐生日礼物谢表   臣某言伏防圣慈特差入内内侍省内东头供奉官冯宗道传宣抚问及就府赐臣生日礼物金花银器一百两衣着一百匹衣一对金镀银鞍辔一副并缨复马二匹汤药一银盒御封全者微劳不效仅逃三典之科厚礼有加尚躐九仪之等【中谢】臣外叨寄属仰误眷怜巳隳考翼之基重负母慈之教追劬劳于晩节方不自胜惟蕃庶之旧恩终无以称伏蒙皇帝陛下更驰肤使曲喻至怀驵骏灵珍琛奇组丽岂下流之敢及皆前此之所无金厄淑旂多锡诚荣于既往鈆刀驽马强扶难冀于将来虽天地弗责其谢生顾臣子敢忘于致死   甘师顔传宣抚问并赐药谢表   臣某言肤使宠辞载华原隰寳奁珍剂如贲丘园臣【中谢】伏念臣少出衡茅晩陪帷幄徳輶寄重才浅知深但念里居长负丘山之责敢期宸眷尚留簮履之矜此葢伏遇皇帝陛下天帱无疆海函不弃戴难忘之盛徳岂特铭肌抚易尽之余生唯当结草   李舜举赐诏书药物谢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