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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堂吕公，休有令德。穆穆傅母，顺成内则。两誉齐振，双仪不忒。景行山东，风流河北。有生必谢，谁能独存？神宁故里，合葬平原。剑暗泉室，松寒墓门。勒铭沈础，万古何言？
○赠潘州刺史冯君墓志铭
公讳君衡字正平，广管高州人也。昔毕万苗裔，邑於冯城，因以为氏。其适越者，则袁宏《过江录》所载长乐冯祖思之後也。远居僻地，代为右族。带甲千人，拟四豪之公子；田洞百里，齐万户之封君。祖盎，持节总管高州都督耿国公，薨赠左骁卫大将军荆州大都督。恩命分府为三州，授君之三子：子智高州刺史，子智玳恩州刺史。犹子子猷潘州刺史，公荆州之孙，恩州之子，量包山海，气逸风□阴德以济物，力行以游道，散岸从心，乘化而没：斯一方超迈全真之士也。夫人南海郡太夫人麦氏，诞[A148]勋门，作嫔杰室，初执冀妻之礼，终抗梁寡之行，即大将军宿国猛公铁杖之曾孙女也。夫人有三子一女，同归上京：长子元，左卫中候；次子元，左领军卫郎将；少子力士，右监门卫大将军。以将军少养於高氏，故举家从其姓焉。夫德厚者福长，先否者终泰：天之报应，岂虚也哉！大将军所以□汉奋飞，忠孝至感，迎圣善于炎海，展三牲之色养，拔友于於荒徼，会四乌之嘤鸣：缙绅美谈，簪绂倾慕。是知敬仲羁旅，将育於齐；孟轲儒艺，成名此母：信瑰才之特达，亦馀庆之助成乎？夫人享年八十有七，开元十七年五月十二日，薨於西京来庭里。粤八月二十二日，安厝於长乐原之新域。闵将军之纯至，嘉先士之晦名，恩诏追赠潘州刺史，招魂而合葬焉，盖殊常之礼。若夫慈以遗後，孝以扬亲，忠能合圣，惠足昭仁，嗟乎！冯氏之子，具此四德，镂石垂文，为不朽矣。铭曰：
潘州违世，灭迹沈彩。诏赠本邦，光烁南海。其孤永慕，昊天不逮。夫人处顺，奄背荣胤。悲离两乡，魂合双榇。孝心可赠，百年匪[A092]。天日苍苍，邱陇茫茫。地名长乐，人乐无长。郭门之外，愁生白杨。
○文昌左丞陆公墓志
公讳元方，字希仲，苏州吴县人也。帝典惟二，虞尽美於南风；强国有七，齐莫大於东海。元侯制食，因而为宗，丞相册勋，开吴佐命。盛德之後，瑶琨代袭，故丹青弈世，三君之望并高。金玉联华，五常之目齐重。公即陈给事黄门侍郎琛之曾孙，唐荆州当阳县丞山仁之孙，司仪郎东之之侄，豫章尉元之之子。体元黄之纯粹，峻清白之隆名，鹏翼载轩，骐鸣自远。始以司成明经业优擢第，补三水、扶风、渭南三县尉，授裹行监察殿中三御史，迁凤阁舍人兼太子中舍。又判凤阁，又守秋官，行鸾台三守侍郎同凤阁銮台平章事。坐公事降为绥州刺史，居无何，检校春官。又试天官二侍郎兼司尉卿，复除鸾台侍郎同凤阁鸾台平章事，转右庶子，转文昌左丞：前後掌选及知考各二岁。九流铨总，代天理物，公执其衡镜，而野无遗贤；三载考绩，惟王旧典，公秩其幽明，而庶官咸事：斯并宪章台阁，籍甚人伦。至於经济大道，弥纶庶务，嘉猷削於隐德，宏益晦於推美，盖不得而闻也。古人有言：“进退在命，忠信在人。”一出持州，再入莅政，汲长孺之方直，时守外台；胡伯始之详明，亟司中禁：抑有由焉。呜呼！人之淑斯，宜享难老，昊天降戾，曾不遗。大足元年二月七日，寝疾而终，春秋六十有三。历事两宫三十馀载，奉上惟敬，临下惟诚，密勿两终，静而调理。心尚坦率，不违名教之地；迹列轩裳，不杂风尘之伍。施与忘倦乡党穆焉；夷险若一，朋友义焉：所谓终温且惠，行同归於大雅；克己复礼，身不离於令名。及东首归全，西阶彻奠，无食粟之马，无衣帛之妾，知与不知，莫不嘉叹。粤三月十四日，假葬於国门之南费村，永刊昭烈，垂之幽础。
○司属主簿博陵崔讷妻刘氏墓志铭
夫人刘氏，其先鼓城人也，隋毗陵郡通守子将之曾孙，唐滁州刺史德祖之孙，汾州刺史延嗣之女也。昔武子处秦，厥初令氏；元王国楚，是为昌族。盛德之门，龙骥接彩；世禄之胄，龟武联华。夫人璇室载兰，蕙林曾秀，喈喈黄鸟，艳艳清明。闻诗闻礼，窃比诸生；茂行渊心，实称士女。及凤飞启繇，夫妇尽琴瑟之和；鸡鸣咸纟丽舅姑移乔梓之敬。友爱洽乎姒孀，任恤周乎姻戚，岂惟礼备澄幕，工深机杼？固以能循法度，宜其室家矣。年若干，以大足元年七月某日寝疾而卒，粤二十九日某辰，假葬於某里。夫国丧贤嫔，家亡淑媛，母氏垂白，频夺所怀；稚子始孩，翦焉无倚。呜呼！天道辅仁，人道与顺，眷兹大德，不遐三寿。何哉？报应之理，岂神食其言；修短之期，将事归於命。外姻毕萃，累叹不定，夫人即吾姨也，今薄撰素履，永刊幽石，图史之外，有美存焉。其铭曰：
崔实齐胄，刘亦汉宗。崇其显媾，望偶族双。阃闱是穆，馈奠斯恭。贞歌浮汉，教室洞江。璋其节，桃李其容。宜享偕老，胡宁鞠凶？朝权飞陌，春萝坠松。夫伤子慕，去此何从？百岁之後，魂兮合封。
○四门助教尹先生墓志铭
先生讳守贞，天水冀人，盖好学博古者也。本乎官族，称为尹氏，昔有尹佚，司周太史；暨吉甫，勤於宣王：格言大勋，布在《诗》传。远祖纬，魏仆射；曾祖欣，隋开府；大父珍，唐棣州蒲台令，父文，唐通州三冈令。先生积德馀庆，天锡纯嘏，愿木鸟兽之名。十五诵三《礼》，能明君臣父子之道，定郊庙吉凶之制。二十诵《春秋》、《尚书》，能精五行九畴之数，断褒贬会盟之节。二十五诵《诗》及《易》，能辨政教雅颂之始，极变化生生之至；又能诵古史百家之书，善文章草隶之则。耻夫流欲背实响声，饰华褰末，故每外和内厉，元元本本，学者如斯，不舍昼夜。垂拱四年，以明经高第，遂授大成。自延载之後，条限宾荐，长安之初，大开贡举，考功是岁千五百馀人，召先生课淑慝，时称无滞矣。天子闻其进通经术，下制曰：“成均大成尹守贞，业隆时习，功宣日就，既有励於分阴，俾参荣於杖席。可四门助教。”诜诜青襟，有所仰矣。长安二年六月十日昼寝，忽梦麟台两局争召修文，觉而叹曰：“十二日稷，吾当往矣。”因命亲族序诀。至日，安枕俟期，俄然而卒，春秋四十，可谓古之达化知命者也。呜呼！天与之德，而不永其年；天与之才，而不大其位。何乎？粤七月十七日，葬於高阳原先君之旧茔。铭曰：
尹氏之子，其殆庶几。为仁由已，三月不违。谦成德柄，学也身基。辟雍洋洋，可以疗饥。环林之下，可以栖迟。我实道贵，人言位微。修文地下，前哲同归。子之知命，将殁先期。朝衣东首，精魂高飞。人之云亡，胡不凄而？高阳之原，有非其侧。郭门直视，松柏一色，邱陇累累，阡陌谁识？浮焉休焉，为我心恻。
○凤阁尹舍人墓铭
峨峨尹氏，太古之始。发源尧师，中叶周卿。爰暨初考，咸有颂声。猗欤府尹，代烈增盛。孝行之本，谦德之柄。耽乐道真，含光无竞。三典郡土，五行以正。再司府丞，百工兴咏。茫茫大造，物生遂性。虚无宰之，孰能力争？位不充德，优游天命。身没道存，同符孔圣。是有才子，克成馀庆。
○子曲阿令墓铭
存为神鉴，殁为国殇。惟吕惟子，同归义方。
○徐氏子墓志铭
徐氏子者，名岩，字某，司封员外郎坚之第四子也。骥子睨云，凤毛洗日，孝友因心，聪敏若神。置在膝前，已会星辰之气；戏於床下，能记宾主之词。及总角成童，精意好学，问一知十，外堂睹奥，下笔成章而伦要，发言为论而卓诡。识者咸谓增世构之崇蕴，益源流之洪润，虽甘茂之孙，十二飞辩；班彪之子，九岁能文：不尚之也。天乎何辜！颜项无命，年十有三岁，大足元年九月，遭疾而没。呜呼哀哉！雕月始生，不见其盈；琼枝方秀，不见其茂。悲哉！铭曰：
生日何浅？死路何深？珠碎月，花残稚林。哀哀父母，孰处其心？
●卷二百三十二
☆张说（十二）
○府君墓志铭
府君讳骘，字成骘，姓张氏，其先晋人也。晋分，家世相韩；韩灭，留侯为汉谋主。至宇，为范阳太守，因居其郡；及华，博物亚圣，为晋司空。府君司空十二代孙也。曾祖讳俊，河东从事；大父讳弋，字嵩之，通道馆学士；考讳恪，未仕即世。先君四代早孤，单门茕立，宗祀之不绝如线。府君襁褓衰麻，鞠育舅氏，而炳太和之纯嘏，烁远庆之洪胤。庇身礼乐，发言忠信，小无不戒，大无不慎，终日乾乾，远於悔[A092]，灵根颠而还植，祖德坠而复振。加以好学不倦，问一反三，道机元键，罔不幽探。外王父大理丞某，重世为士，府君传其宪章，博施精理。年十九，明法擢第，解褐饶阳尉，丁王母忧去职。夫人少而守义，老而无子，因心创巨，事不忍言，丧纪之数，加人一等。服阕，调长子尉，换介休主簿、洪洞丞。太夫人在堂，官求近便，故累徙而不进也。内清净以化人，外平反以悦亲，不乐归美，而善隐德，故下车无赫赫之声，所去有遗爱之恋。有旨差覆囚山南，轩所历，全济甚众。府君以律有违经背礼，著《妨难》十九篇，书奏，帝下有司，而删定之官，党同妒异竟寝其议。道之将废也欤！命也，臧仓其如命何？
调露元年秋，奉使晋阳，遇疾辇归。药祷无降，冬十二月大渐，九日乙卯，弃背於县廨，估秋五十有二。光、、说不天，总角在疚，明年春，奉请藁殡於河东。赖夫人抚养孤藐，躬加训授，男习文雅，女工组绣，姻不失亲，官复其旧，景龙元年秋，封长乐县太君。夫人故蓝田丞威之女也，享年七十有二，是岁十一月戊申，倾背於东都康俗里第。於戏哀哉！靡瞻靡依，何怙何恃？二年七月己酉，克葬我先公，夫人合焉，後周制也。初议葬，小子梦度景於万安山南孤堆东峰之下，时淮南宏公相地，曰：“是山为华盖，冈为蟠龙，龙者大人之德，孤者王侯之称，卜梦协兆，何善如之？”定坟茔，创宅兹所，小子衔恤，志之幽础。系曰：
钦若古训，时惟皇考。翕和三光，希圣二老。清有世业，俭为身宝。弥纶典宪，思缉王道。佐彼四邑，人用不扰。生我曷後？弃我歇早？闵予髫发，遭家不造。鸠在桑，其子在棘。母氏圣善，示我显则。命服天朝，封邑旧国。荣未卒岁，哀已匝域。泣血思亲，昊天罔极。孤之华盖土龙蟠，连冈四绕带林峦。朝日吐耀远峰攒，微风夕发过蕙兰。石室固护泉火寒，众灵幽谒奉神欢，寿宫深静永闲安。
○李氏张夫人墓志铭
临淄李伯鱼妻者，范阳张氏女，讳德性。孝悌柔婉，能日诵数千言，习礼明诗，达音妙缋，德言容工，盖出人也。伯鱼天下善为文，擢校书郎，出为青州司功而卒。夫人寡居无子，以归宗焉，长安二年，四十有八，倾逝於康欲里，殡於永通门外。景龙三年，家疚居贫，季弟说鬻词取给，冬十月，安厝伯姊於万安山阳，苍梧不从，古之制也。北望先陇，西接妹邱，明灵其嘉，永安此室，衔哀叙志，呜呼孔怀。铭曰：
送我伯姊，万安之坟。精灵何处？为雨为云。彼临淄兮千里，望倏忽兮夫君。
○上わ县君李氏墓志铭
夫人太祖景皇帝之元孙，西平郡王普定之女也。赋灵阴德，资性柔嘉，事舅姑尽其敬，与娣姒致其睦，茂行充乎内则，懿声溢於外姻。虽幼育王家，长自传保，而能谦光庶类，降心细物，手成朝祭之服，躬操酒食之品：凡妇人之所能事，而夫人莫不备焉。府君朱绂之岁也。於是乎始受封邑，象服盈门，鱼轩在路，姬氏王者之後，夫人帝室之亲：夫贵妇荣，於斯为盛。及帷堂而哭。有敬姜之礼；择邻而处，有孟母之教。入闾俟信，有诸妇之期；出言成章，有众女之诫。受命不淑，以某年月日，卒於同州之私第。以神龙元年十一月二十日，合葬於万年县白鹿之旧茔。有子，殿中侍御史，检身承家，扬名为孝。思我母氏，感秦伯之诗；於府君，取周公之礼。仿佛心迹，志之幽石。其铭曰：
茫茫万姓，朝宗於李。婺星分极，咸池派水。后稷裔孙，神贻女士。动遵法度。居观图史。辅佐哲夫，训成贤子。宜崇徽号，以享介祉。高堂奄空，霜露方始。俭用礼节，葬非奢美。镜下穸台，衣缄泉笥。龙烟不散，松风长起。摘果人迷，侵林兽死。永言惟孝，事亲终矣。
○荥阳夫人郑氏墓志铭
夫人讳某，字某，荥阳开封郑氏之女也，有唐银青光禄大夫行少詹事博陵侯崔氏之妻，中大夫中书舍人之母也。高祖述祖，北齐吏部尚书太子太保荥阳平简公；曾祖武叔，北齐洛州刺史中牟公；祖道援，隋宋城令；父世基，故吉阳令。故左仆射安吉公杜淹，太夫人之外王父也。夫人家世德门，母氏鼎胄，衣冠礼乐，耳目所徵，号之诸生，实为女士。先夫人以崔出泰岳之胤，郑祖周王之穆，长源修麓，比联崇，故夫人年十有七，归於我氏。尽敬爱以安舅姑，致友穆以谐娣姒，性宽恕，尚素雅，文而不奢，约而不陋，故邑号光启，象服是宜。博陵侯更事两朝，多历官序，居必大理，去有遗爱，虽毳衣善听，得非鸡鸣之弼乎？舍人及三弟长安尉泌、蓝田尉液、左千牛涤，咸有当代之名，立无过之地，滋液德教，琢磨礼范，虽趋庭善禀，得非[
E55]门之诲乎？夫乐得好逑，《关雎》义也；鞠成众子鸠仁也；采苹采藻，修礼度也；如山如河，有德容也：妇礼既成，内则用贞，母仪行，家道以宁。於是春秋高矣，雅好真谛，厌ル禅味，减彻珍华，被服慈衣，捐斥文绣，总她虾懿，式是六姻，故以嗣徽先姑，垂裕来史，《诗》所谓邦之媛也，夫人有焉。皇天难忱，不享偕老，年六十四神龙元年十一月九日，遘疾终於洛阳之遵化里。其明年二月某日，葬於富平县之某原。君侯伤神，诸子衔恤，置铭幽，用存终古。其词曰：
东惟詹府，西望纶闱。吾夫鹗瞵，吾子飞。青绶赤，鱼轩翟衣。乔梓构基，堂堂荣晖。如何不淑？奄永泉扉。漠漠元夜，溶溶白曰。百岁之後，同乎此室。
○右豹韬卫大将军赠益州大都督汝阳公独孤公燕郡夫人李氏墓铭
夫人讳某，字某，故代州东治府右勇毅都尉幽州高士李感之女也，本姓张，居於清河郡。大父元η，官至安东大都护长史，与太宗有故，赐姓李氏。仕历澶州司马，始家蓟城，是则帝宠旧臣，命王族，官平朔野，因为郡人。伟哉！孝友清白之仁基，金钩石印之灵庆，必将光大别族，繁衍淑女，彩黛纷敷，华美，若斯之盛也。夫人幼而韶异，长而婉穆，金声玉泽，荣兰茂，《传》贤庄姜，《诗》美仲氏，无以尚也。初汝阳公夫人元氏，生一男四女而卒，继室以夫人，封诸燕郡王，元生立及长孙杨氏二女。秉《螽斯》宜尔之德，著《鸠》均养之仁色无偏和，心无殊厚，闺庭之内，邕邕如也。虽邑中五服之家，门下三千之客，莫能察其异焉。永宁里先人之旧庐也。有通渠转池，巨石赚，喷险淙氵爵，洄潭沈沈，殊声异状，而为形胜游衍之处者十四五。前夫人之孙苏氏之妇，弱岁嬉而随焉，举家环流，惮莫能救，夫人投身赴水，或沈或浮，久之，提契仅免，其行已也实多此类。
府君更郎将、中郎将各一，将军、大将军凡四，前後领左右羽林二军禁营，青海、鸭绿二道总管：天子元老，白首兵栏，腹心爪牙，朝无与二。外受周戈文马之赏，内委金玑宝贝之饰，将军既颁於部曲，夫人亦散於宗姻：可谓贵而好礼，富而能惠者已。及君子晨歌，夫人昼哭，丧有过戚，制无越礼。其後法吏苛礼，令子远迁，穷荒一诀，倚闾二岁，炎山瘴海，曷云其来？施珍玩以奉佛，彻滋味以奉道，精意入冥，明神与直。中兴昌历，无废旧勋，先公茂乎饰终，爱子荣乎起滞。天步方泰，家屯适夷，宜享南山之寿，奄顿西泉之驾。神龙元年十二月二十二日，寝疾终於洛阳之德懋里，春秋若干。国坠邦媛，宗倾母仪，孤允孝孙，哀哀栾棘。有诏旨曰：“独孤某妻亡，还京日宜给灵舆并递，”悼旧褒德，矜孤恤丧，朝之大经者。粤以明年十一月二十日，卜葬於雍州之某原，不从先茔，古之道也。夫计功伐，勒彝鼎，非妇人之事；撰德行，存国史，亦孝子之志。为铭曰：
猗嗟昌兮，月出之光。如叶莫莫，如华皇皇。宜启燕郡，作合汝阳。尊之象服，锦衣裳。以慈行训，曰仁之纲。以命易难，曰义之方。妇有柔德，亦惟其常，女之士行。于何不臧？彼天苍苍，胡降百殃。舍我媚子，捐其高堂。邱垅芒芒，风生白杨。象物皆尽，德音不忘。
○邓国夫人墓铭
《诗》美庄姜，传称孟母。庶几绵邈，千载时有。猗嗟邦媛，柔明厚。龟玉毁椟，膏兰夭寿。远矣皇祖，肇自伯宗。灵基在晋，华胄陵江。尹兹西楚，宅是南邦。高盖结辙。圆冠比踪。魏馆虚待，周京长发。父对雄风，母膺姊月。珠浦渎润，玉林清越。昆弟三人，羽仪双阙。家芬淑女，国茂贤妃。具瞻四德，旁通八徽。步幛驰辨，连环定机。调弦鱼跃，弄杼鸳飞。娲后创业，轩宫多事。高行登闻，大家入侍。幽替日月，财成天地。温室不传，平城尽秘。大君命我，变礼断恩。卫妻空誓，息妫无言。均养七子，劬劳二门。始赋《つ木》，终歌《采蘩》。多难启圣，群凶构孽。朋家作仇，胁权相灭。临祸不惧，忘生蹈节。彼何人斯？碎此贞烈。氛消日朗，既安且平。皇心震悼，礼备哀荣。启国加等，复土陈兵。外姻来唁，中使临茔。恭惟夫人，宿精智刃。昭昭开士，授之心印。古无合葬，遗言别坟。栾栾孝子，敢废前闻？服不珍绣，盘无腻薰。室暗泉火，松残陇云。神合大化，谁为小君？
○张氏女墓志铭
女郎名炎，姓张氏，洪洞丞府君之少女也。聪慧孝友，{艹繇}条в，能读史书，善奏丝桐，举族珍之。未成人而夭，命也。圣历中，随仲昆之任，殒折於庆州，归殡於蓝田别业。景龙年属家艰，季兄说，徵黄门侍郎，哀请不拜，诏许终服。家贫，佣文以取资，冬十月，获葬女弟於万安山阳。差池姊茔，顾瞻尊阙，不忘孝弟，慰尔幽魂，含酸属铭，投笔气索。词曰：
陟彼京兮，痛同生兮。柰何朝露，在荣兮。共天地之大德，焉早落而无成兮！
○中书令逍遥公墓志铭
唐故中书令逍遥公韦氏，讳嗣立，字延构，就兆杜陵人也。受浑元之正性，挺生人之秀杰，门为孝悌之府，世处台衡之地：盖士林之高标，宗臣之首出者也。生於秦之清水，长於郑之成皋，聪明先觉，博古兼览，究蓬山之百氏，综阙里之六艺，文而不华，实而不滞。原夫志在於《易》，行在於礼，守橐之冲虚，播朱弦之恺悌，事有则而言有度，神无方而用无体。其与人也，温良善诱，仁恕多容，俾夫顽蔽开析，愎鸷扰从，君子进道，小人革虑，闻者愿来，见者忘去，若膏泽之浸，阳和之感，万物不知其化矣。及夫覆篑登朝，滥觞宰邑，圣朝知其周慎忠肃，简易循良，是以绸缪两禁，重叠千里。迄践宰衡终厥有成，凡化二邑，理七郡，三入中书，再统兵部，选兵吏各两冬，典枢密共五载，光弼四主，历政三十有馀。其间累有谤及，官因左退，日月蚀而更明，随和幽而不昧。尔其为邦设教，遵德闲邪，身勤心苦，诚感物化，礼让兴於私室，刑罚废於公家，衡镜高悬，文武矫首，才无我失，善若已有。风流名教，作法垂後，︳谟皇极，功格天地，茫茫蠢蠢，既生既遂，四夷来王，五灵皆至。然而外荣中素，迹迩心遐，杳然朱户之若丧，邈矣赤松之可接，西宴骊山之，东息龙池之野，择逍遥而建号，裂土宇而开社：即明主封立帝之谋，表高臣之志也。
公考侍中，为国元辅；公兄承庆，当代齐名。咸以令德，继和金鼎，扶阳二相，陈氏三君，复追美矣。侍中前夫人崔氏，生黄门而即世；後夫人王氏，生公而偏爱。公克谐以孝，因心则友，启均养之德，成无间之言，天下之人，比之祥览。惟公德行、言语、文学、政事，四者实总而兼之；事亲养志而能争，居丧过哀而顾礼：此又善中之善者也。善人，天之经也，国之宝也。道将兴废，木铎之用有时；命或推移，苍生之望恒在。春秋六十，遘疾陈郡，还医洛师，开元七年九月二日，薨於归德里。有诏赠后倍尚书，谥曰孝，礼也。明年某月，葬於某地。有子孚恒、济，儡然在疚，靡所哀，以某忝缙云之旧寮，沐清风之馀论，入难名之阃域，窥妙德之形容，见托铭志，庶传精爽。至於历官次序，平居事业，当见郡府遗爱之碑，国史名臣之传，故不存焉。铭曰：
峨峨仁公，抱孝含忠。文献则足，高明有融。翻飞王佐，穆我清风。道济明时，心乐幽地。薛衣华衮，听匣一致。逍遥启封，带砺传祀。生涯共尽，振古其常。人秉三德，天归百祥。臧孙有後，公业不亡。
○唐故左庶子赠幽州都督元府君墓志铭
维开元十年正月己未，左庶子武陵公河南元公薨於东京留守之内馆。公讳怀景，字某，魏武陵五雄之曾孙，右卫大将军胄之孙，赠麟州刺史仁惠之季子。昔天启水行，君临寰海，雄图长发，本枝硕茂，济美象贤，馀庆不陨。公受兹介祉，诞膺淑灵，幼有纯至之节，长立公直之操，学综群艺，词擅精微。夫其结言以信，导物以德，清俭足以轨俗，真厉足以矫邪，故美畅於中，名扬於外。弱冠以国子进士高第，补相王府典签。藩邸择贤，妙尽时选。寻以内忧去职，重补相王府参军。及明两储作贞万国，以宫臣除太子通事舍人。天授中以亲累除名，向逾一纪，後除直罗、温县二令。虽大位未享，通材必久：初自太府主簿，累入副卿、河南掾曹，克亚尹，握兰右辖，纲纪南宫，秉兹宪简，肃彼专席，再侍储华，卒践宫相。公执心好直，履法断恩，触雷霆而除恶，不避也；枉丝发而誉，不为也。外降两宫，出入三代，克慎其始，终厥有成：君子以为难，允哉其难矣！及启手归全，遗言薄葬，家无长物，士伏其清，年过悬舆，人伤其夭。呜呼哀哉！制赠都督幽州诸军事幽州刺史，赙悼之节，优於恒数。明年二月，归葬於咸阳之旧茔，夫人韦氏焉，礼也。夫人即逍遥公敬远之元孙，左常侍希仲之叔姊，淑行无徵，华年早世。其孤彦仲等，克遵遗训，靡及哀，说情睦外姻，怀深国士，既阙西阶之奠，远投东武之词。铭曰：
卓彼英运，庆灵既长。贻训夫子，体微知章。在艺斯博，於欲则少。徒文其中，莫饰其表。惟静惟默，不激不矫。时经三代，官成两宫。化若风偃，德如泽融。邦称其直，朝表其忠。礼周兆，坟瞻汉宫。哀哀纯孝，长诉穹。
○节愍太子妃杨氏墓志铭
开元十有七年二月癸未，中宗节愍太子妃杨氏薨於京师太平里第之内寝。越五日景申，诏葬於新丰之细柳原，黄陵不从，古之道也。呜呼哀哉！妃氏之先，代居河华，赤泉启国，清白传家，东都之公胄，西晋之后族。高祖士达，隋开府纳言，天授中，以孝明高后之父，追封郑王，赠太尉。曾祖缄，隋符玺郎，抗节王充，朝廷旌载，赠灵州刺史。祖全节，左内率，赠魏州刺史。考知庆，千牛豹韬二将军。若夫轩冕王官，同许史之繁汉；婚姻帝室，比姜吉之宜周。是故二华降灵，五河飞誉，拜玉册於文庙，俪金玺於青宫，入参视膳之仪。出友元真之乐。《礼》陪茧馆，祭服如於北郊；《诗》替鹊巢，王化终於南国。岂知言违斗水，神往邙山，七日之望不归，千秋之言何及？於是视身知苦，幽探白马之偈；觉心等空，坐证青莲之叶。久以乔木无怙，柏舟早誓，棣华先落，圣善相依。[
E55]门正家，称未亡而全礼；高堂终养，不胜哀而遂绝：此又礼外之礼，孝中之孝者也。
初上在东宫时，妃有女娣选为良媛，生忠王，卜者曰：“不宜养。”爰自襁褓，命妃举字。及开元正位，良媛为摈而卒，妃之视忠王也，隐亻亲之，教诲之，谒从母之仁慈，陪犹子之珍爱。忠王之妃也，敬爱焉，听顺焉。生尽因心之乐，没过如母之。且夫慈懋鞠育，孝思顾复，仁叶恩亲，爱备恭睦，成天下之百行，致生人之五福：斯盖皇极之端，国风之首者矣。湖阳王当小宗之祭，元妃之丧，故丧挟两孤，而祭殷二国，何必鼓吹山上，遥传慈母之名；石阙庙中，独立少姨之像？史官承诏，勒铭沈碧。词曰：太华北足，长河东肘。总粹阴灵，妃德储后。鸣美玉佩，炯光金钮。贵嫔长姨，宠王从母。永诀上宾，死孝哀亲。顾怀孺子，忍别天人。昔贞万国，今抚百神。泉灯我夜，宫树他春。陵麦秀兮渐渐，陇月生兮纤纤。元灞去兮无积险，青门绝兮不可瞻。石兽涩兮绿苔粘，宿草残兮白露沾。园寝闭兮脂粉腻，不知何人兮开镜奁。
○唐故凉州长史元君石柱铭（并序）
公讳仁惠，字某，河南洛阳人也。昔帝轩命子，爰宅幽都，天神降祚，遂荒北岳。其後日月运行，□雷经始，坛场邺洛，据天地之图；带砺山河，建王侯之国。公即魏昭成皇帝之十代孙，中书令濮阳王顺之曾孙也。大父雄，魏濮阳王，後改封武陵王。昆吾伯嗣，越在濮阳之墟；琅琊王子，别封武陵之郡。宇文朝降为武陵公太府卿秦州总管。微子去国，不替旧章；孽侯来朝，於焉降等。父胄，隋濠、豫二州刺史右卫大将军，袭封武陵公。翼亮隋室，宏济王基，有佐命之元勋，承异朝之延赏，文武藉甚，贻燕深长。
公受金行之正性，承冠代之隆烈，幼见岐岳，夙闻声器。灵台云秀，绳墨之宰无施；雅韵天成，金石之师何力？属隋纲弛紊，神弃不歆，卿族衣冠，日失其序。独寐寤宿，永怀盘涧之人；藏器待时，未射高墉之隼。唐祖龙飞天宇，鹤版岩林，授公右千牛录事，黉之恩旧也。高皇邑子，既与卢绾同衣；光武学徒，则有严陵共宿。久之，以公事免为州法曹，又历循州河源、滑州灵昌二县令。克已为政，蛮貊化忠信之言；直道与人，仕已无喜愠之色。永徽在历，硕真构难，群凶既翦，江界萧条，帝念疲畴兹俾，授公睦州雉山县令。乘ㄞ而往，下车作则，江逋海盗，革面来威，然後简纲鸠人，峻策羁吏。闲田尽辟，鳏寡委犬彘之馀；绝涧无游，豪猾屏蚕渔之气。我有礼乐，达于山川鬼神；物应休祯，孚於鸟兽草木。朝廷异之，拜朝散大夫，行隆州阆中令，未至，改授雍州渭南令，观人设教，异邑同风。迁隆州司马，寻加朝散大夫，守凉州都督府长史。分乘两蕃，人康颂作，化澄巴濮，无侵橘柚之园；教溢河湟，不饮蒲萄之酒。离歌就昊，岁梦临辰，命踬修途，荣惭厚德。总章二年，终於官舍，春秋七十有三。
夫人安定梁氏，文伯之妻，君子以为知礼；孟轲之母，良史称其能贤：齐德茂於昭涂，合期於荧。有子怀贞，斧藻诗礼，佩践义方，承家有馥，芝兰如也。历官右司员外郎太子舍人，而罹事徙居，复归旧土。芦露於三纪，无斧冠之行；违桑梓於十载，还守青门之田：勤孝在乎追远，丰感思乎备物。武陵公之茔域，今顺陵柏城之内也，山园有禁，奉瞻靡及。粤以圣历二年岁次月朔，别卜宅於咸阳县肺浮原合葬焉。公孝友纯深。风标峻起，门无杂客，家有严君。而佐郡为邦，宏风迈德，执法不挠，去邪勿疑：仲由之政事，叔向之遗直，岂称论之典有阙，范则之容将坠？仰惟代姻。恭承哀托，郭有道之故事，无丑蔡邕；赵文子之将游，永怀随会。寓词楹石，式题贤垄。其铭曰：
大哉乾元，我族资始。有国伊魏，曰天之子。皇羲姓风，帝姬氏水。创业垂统，郁乎旧史。崇德象贤，允也重轨。贞涵玉性，润结璇源。武公之子，平王之孙。川流长直，光气熊浑。孝深柏颡，义重荆。白比节，黄金敌言。行实刚简，游无谄黩。学妙神教，书能鬼哭。避彼屯运，盘桓空。四海有王，一旦明目。佩此芳草，迁於乔木。亦既从政，淑问克宣。秉心如水，临事如弦。历宰四邑，高芬属天。元僚两郡，汪化流泉。江河秦蜀，嘉声在焉。三光西没，百川东度。天道运回，人随代故。倏忽三纪，悲凉千露。帝葬桥山，傍ヂ祖墓。天断旧域，地开新路。路即咸阳，阡惟京兆。坤气云矗，长冈龙抱。掩铜人，茔留石鸟。尘歇径灭，山飞海少。篆刻扬名，亭亭华表。
●卷二百三十三
☆张说（十三）
○兵部尚书代国公赠少保郭公行状
公名震，字元振，本太原阳曲人也，大父任相州汤阴令，因居於魏。公少倜傥，廓落有大志，仪观雄杰，身长七尺，美须髯。十六入太学，与薛稷、赵彦昭同业。时有家仆至，寄钱四百千以为学粮，忽有一人，服叩门云：“五世未葬，棺柩各在一方，今欲齐举大事，苦乏资用。闻君家信至，颇能相济否？”不问姓名，以车载去，一无所留，深为赵、薛所诮。公怡然曰：“济彼大事，亦何诮焉？”
十八擢进士第，其年判入高等，时辈皆以校书正字为荣，公独请外官，授梓州通泉尉，至县，落拓不拘小节，尝铸钱，掠良人财，以济四方，海内同声合气，有至千万者。则天闻其名，驿徵引见，语至夜，甚奇之。问蜀川之迹，对而不隐令录旧文，上《古剑歌》，其词曰：“君不见，昆吾铁冶飞炎烟，红光紫气俱赫然。良工煅炼凡几日，铸得宝剑名龙泉。龙泉颜色如霜雪，良工咨嗟叹奇绝。琉璃玉匣吐莲花，错镂金环生明月。正逢天下无风尘，幸且用防君子身。精光黯黯青蛇色，文章片片绿龟鳞。非直结交游侠子，亦曾亲近英雄人。那知中路遭弃捐，零落漂沦古狱边。虽则沈埋无所用，犹能夜夜气冲天。”则天览而佳之，令写数十本，遍赐学士李峤、阎朝隐等。遂授右武卫胄曹右控鹤内供奉，寻迁奉宸监丞。
属吐蕃请和亲，令报命至境上，与替普相见，宣国威命。责其翻覆，长揖不拜，目视之，替普曰：“汉使多矣，无如公之诚信。”远近疆界，立谈悉定，因遗金数十斤而还，公悉以进上，奏言：“揣彼上下之情，人倦其隶役久矣，咸愿早和，大将论钦陵不争四镇，独不欲耳。但国家每岁不绝其使，而钦陵常不禀命自然，彼蕃之人，怨钦陵日深，望国恩日甚。设欲广举兵徒，难矣，斯反之微旨也，必可使其上下俱怀猜阻矣。”则天甚然之。无何，吐蕃君臣果相疑贰，遂诛钦陵，弟替婆及其兄子莽布支并来降，公声名籍甚。授御史，加朝散大夫，迁主客郎中。
吐蕃与突厥连和，大入西河，破数十城，围逼凉州，节度出城战没，蹂禾稼斗米万钱。则天方御洛城门宴，凉州使至，因辍乐，拜公为凉州都督兼陇右诸军大使，调秦中五万人，号二十万，以赴河西。公至凉州，吐蕃素闻威名，相谓曰：“我替普犹惧，吾辈何可敌乎？”相率而去，公收合馀众，缮修城壁，施法令，屯田一年而复，公之功也。公以凉州西拒吐蕃，北有突厥，久示其弱，未扬天威，因徵陇右兵马一百二十万，号二百万集於湟州，营幕千里，举烽号令。时宗楚客为相，素与公不协，令人告变，则天惶惧，计无所出。狄仁杰、魏元忠、韦安石、李峤、宋、姚崇、赵彦昭、韦嗣立、张说二十五人抗表请保，如公有异国，并请身死籍没，则天由是稍安。兵既大集，人又知教，分兵十道齐进，过青海，几至替普牙帐。替普屈膝请和，献马三千匹，金三万斤，牛羊不可胜数。公大张军威，受其蕃礼而还。既伏西戎，震威北狄，突厥献马二千匹，所获凉州人士，皆放归塞上。从此方镇肃清，蕃落畏慕，令行禁止，道不拾遗，凡所规模制作，率为後法。河西陇右十馀处，置生祠堂，立碑颂德，阎立均等为其文。
寻有诏许入朝，公素无第宅，寄居友人之舍，候鼓入朝。忽有人马前送状，开缄前人已去，状中惟有物数，而无姓名，便於树下获骡马二十馀匹，帛三千匹。公曰：“岂非太学请葬之士乎？”因以买宅居止，薛稷、赵彦昭闻之，皆嗟叹良久。景龙年中，宗楚客、韦处讷等潜结朋党，憎功害能，授公骁骑大将军兼安西大都护四镇经略使金山道大总管。时乌质勒久恃众倨傲，不屈朝廷，纵兵远掠，道路不通。公以众寡不敌，难以力制，因率麾下数十骑，径入部落。乌质勒大出兵卫出迎，望见公威容端毅，风鬣若神，不觉屈膝，因而下拜。公宣国威命，抗声与语，自朝至暮，雪深尺馀，竟不移足，质勒频拜伏。语毕归帐，相去二十馀里，质勒久立雪中，仓卒疾发，是夜暴卒。其嗣子娑葛集诸将曰：“汉使杀我君父，今须复雠。”大举兵众将追杀。公闻质勒死，迟明，素服来吊，道路相逢，兵围数匝。娑葛见公忽来，未之敢逼，但言卫护汉使。公至其帐下，大哭流涕，因抚定其嗣，蕃人大喜。留数十日，助其葬事，娑葛献马三千匹，牛羊十馀万，移居千里，西域无事，道路肃清。诸蕃闻之，遣使归降者十馀国。时人语之曰：“郭元振诡杀乌质勒。”知娑葛与阙啜有衅，奏请移於瓜州，制从之。会中书令宗楚客受金，遂寝其事，公具以状闻。楚客恃势嘱请，召公将陷之，公不从，又奏请斩楚客，清蕃落。时韦庶人窃弄国权，中宗竟不之省也。
初，安西南有毒河源，远在葱岭西北河岸百步，人畜踏之者辄死。公威振西域，所向无不从者，因念图经。知其源，率兵三万人，历于阗、康居、大食等十馀国。所过之国，令供资粮，仍署其国王为左右总管，率兵前进。北至葱岭，牙帐前十二国王兵百馀万。其河源上有大树，高千馀尺，垂阴数顷，大军至日，有黄龙绕树，以口吐毒气而拒官军，三军悉睹焉。公手书操檄文，令左拾遗张宣抗声读之毕，黄龙解树而下，公率诸军诛之，数日方倒，聚而焚焉。河源且绝，数十里内悉为良田，在安西十馀年，四镇宁静。韦庶人知政，屡徵不至，因下伪诏，令侍御史吕守素、中丞冯家宾相继巡边，欲将害之。未及，皆为娑葛等诸蕃劫杀之。
睿宗即位，徵拜太仆卿，敕至之日，举家进发。安西士庶，诸蕃酋长，号哭数百里，或面截耳，抗表请留，因绐之而後即路。其至玉门关也。去凉州八百里，河西诸州百姓蕃部落，闻公之至，贫者扌壶浆，富者设供帐，联绵七百里不绝。公旌节下玉门关，百姓望之，宛转叫呼，声动岩，自朝至暮，传呼至凉州。凉州城中男女在衢路，并歌舞出城，咸言我父至矣，通夜城门不受禁制。都督司马逸客闻之。谓公近矣，陈兵出迎，会候骑至，云始入玉门关，都督嗟叹良久，且状闻。至京，同中书门下三品，加银青光禄大夫，迁兵部尚书，封馆陶县男，依旧知政事。寻转吏部尚书，知选举。嘱请不行，大收草泽，睿宗屡下诏褒美。後默啜大寇边，拜刑部尚书，充朔方道行军大总管，筑丰安、定远等城，以拒贼路。寻加金紫光禄大夫，再迁兵部尚书知政事，仍旧元帅。
会太平公主窦怀贞潜结凶党，谋废皇帝，睿宗犹豫不决，诸相皆阿谀顺旨，惟公廷争不受诏。及举兵诛窦怀贞等，宫城大乱，睿宗步出肃章门观变，诸相皆窜外省，公独登奉天门楼躬侍。睿宗闻东宫兵至，将欲投於楼下，公亲扶圣躬，敦劝止。及上即位，宿中书十四日，独知政事。因下诏曰：“大臣立事，夷险不易；良相朝，安危所系。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上柱国馆陶县开国伯元振，伟才生代，宏量匡时，经纶文武，今之王佐；出入将相，古之人杰。夙侍宸，畴咨庙堂，思致尧、舜，以期管、乐。朕往在储闱，洎登宝位，每观其仗义感激，愿制凶邪，立诚慷慨，密陈宏益：尔其至矣，朕实嘉之。顷者枭獍兴谋，戈作衅，太上皇帝既命朕除讨，元振又驰奉宸极，始则赍予为弼，终则宁朕问安，可谓格於皇天，贯於白日。元恶既翦，庶物惟新，昌言是图，朕岂忘旧？宜开井邑，永誓山河，可进封代国公，赐实封四百户，物一千段，子五品官。”
寻兼御史大夫天下行军大元帅，是岁，大徵兵众，阅武骊山，兵一百万，号三百万，并奉公节度。是日三令之後，上将亲鼓，公虑有大变，因略行礼。上大怒，引坐纛下，紫微令张说犯鳞而谏，上曰：“元振有保护之功，宜舍军法流新州。”未至，属开元元年册尊号，赦曰：“元振往立大功，保护於朕，顷因阅武，颇失军容，责情放逐，将收後效。可饶州司马。”未至，卒於道，时年五十八。有集二十二卷。文章有逸气，为世所重。
公少负气纵横，遣意磊落，作尉巴蜀，不修名检，及登朝受任，屡使遐方，霜明烈心，玉立贞节。言行忠正，居取俭约，饬体杂於皇王，致君期于尧舜。公务之暇，手不释卷，虽子弟家人，未尝见其喜怒。前後上事切谏得失十数道，俱焚其藁草，不以语人，故朝廷莫知也。睿宗尝曰：“元振正直齐於宋，政理逾於姚崇，其英谋宏亮过之矣。”旧於宣阳里居二十馀年，不至诸院马厩。每朝回，对二亲言笑，归室俨如也，不问家事。与狄仁杰、朱敬则、魏元忠、李峤、韦安石、赵彦昭、韦嗣立、薛稷、张说等为忘言之友。事父母以孝闻，父爱，授济州刺史，後以为相，奏请解职，授银青光禄大夫济州刺史致仕。公殁後，二亲犹在，自我唐受命，宰臣有二亲者，惟公而已。
○吊国殇文
北伐兮东胡，邈辽阳兮孤竹。偏师兮覆众，在崇山兮峡。露兮蔓草，风蓁蓁兮拱木。见马血兮引霞，闻殇魂，兮雨哭。君王按金鼓而气愤，抚珠钤而泪滋。横万里兮抽恨，吊群山而写悲。怼凶将兮我辱，悼勇夫之狄累。彼前鉴兮未远，何後来兮不追？对死地兮出阵，临伤门兮用师。军夺帅兮虹食垒，车脱辐兮火焚旗。有栾兮愎矣，无范宣兮丑之。命穷迮兮短兵错，肤迎刃兮血染锷。旋残溃兮弃组练，山犹号兮馀战。殆原野兮柰何？违君亲兮不见。於戏！何天命之奄忽？俾仁义之理兵，为蛮夷之俘馘。六校之飞将，镇五营之劲卒。吾见出兮不归，噫名存兮身没。
○奉敕赤帝坛祈雨文
维开元十年岁次壬戌四月壬申朔十四日乙酉，曾臣侍中源乾曜、中书令张嘉贞、兵部尚书张说，谨以清酌昭告於赤帝：自冬涉春，至兹夏首，宿麦将秀，时雨未洽。皇帝降服减膳，避正废悬，恐害粢盛，是忧黎庶。仁旨之勤已极，兆人之感未通，何辜於天，而此不惠？曾臣乾曜等同力圣日，无敢怠荒，薄才比政，多所不及，神则不雨，或此之由？内讼忄匡惶，莫知启处。曾臣等若上无补衮，下不利人，妨功害能，负恩窃位，惟神临照，简择其心，降祸厥身，坠禄陨命。三臣当咎，足谢天责，万姓何辜，俾失农望？今因夏享，展礼既终，上杼圣衷，恳祈人命。至诚必感，伫流嘉液，旨酒献诚，神其尚飨。
○祭城隍文
维大唐开元五年岁次丁巳四月庚午朔二十日己丑，荆州大都督府长史上柱国燕国公张说，谨以清酌之奠，敢昭告於城隍之神：山泽以通气为灵，城隍以积阴为德，致和产物，助天育人，人之仰恩，是关祀典。说恭承朝命，纲纪南邦，式崇荐礼，以展勤敬。庶降福四，登我百，猛兽不捕，毒虫不噬。精诚或通，昭鉴非远。尚飨。
○城门文
维大唐开元五年，荆州大都督府长史上柱国燕国公张说，谨遣议郎行录事参军皇甫峄，敢昭告於大府城门：天有三光，地有五行，阴阳顺序，庶物以生。霖雨过旬，晦昧不晴，柰何以阴贼阳，以蒙蔽明？恐害嘉，无奉粢盛。维尔崇墉，本人所营，积阴攸处，德在助成。苟人是利，亦神之臧，速收□雨，以复天常，报尔特豚，荐尔馨香。谨以清酌脯醢，式陈事。尚飨。
○祭江祈晴文
滔滔大江，南国之纪，协灵通气，降福御灾，是载方册，代存祀典。岁维秋季，苗稼大熟，雨霖猥集，农夫未收，油油亢稻，垂生芽蘖。上则神威将废，下则人心何仰？公私忧窘，靡祷不周。诉尔明灵，撤此□雨，钦储牲币，俟答神休。谨以嘉酌脯醢，敬崇请。
年月朔日，具官某，敢昭告於大江之神：王有百，礼尊四渎，善利维神，朝海作宾。发源岐山，驾福来臻，率此荆土，明灵是主。已成嘉，垂败霖雨，听我虔祈，福我农亩。既既获，既场既庾，欣欣众心，愿答神祜。洁牲明酌，寅奠江浦。
○祭殷仲堪羊叔子文（并序）
荆州府城中西北隅，旧有殷仲堪祠。某到官，广其堂，立羊叔子庙，像成而祭之。
维开元六年岁次戊午正月日，荆州大都督长史燕国公范阳张某，谨遣功曹参军吴兴沈从训，敢昭告於晋羊、殷二荆州之神：我闻立人之道，曰仁与义：仁者孝之先，义者忠之主。殷公为孝子，羊公维忠臣，行植晋国，德施荆人。不孤其美，是建为邻，双风虽旧，二庙维新。凡百君子，高山仰止，馨香以时，敬恭明祀。尚飨。
○祭霍山文
长安二年月日，皇帝使并州道大行军副大总管尹元凯等，敬荐酒脯时果，敢告霍山之神：皇帝天覆万物，各遂其性，祠於群神，罔不咸秩。独彼凶虏默啜，悖天虐人，窥边猾夏，略无宁岁。皇帝哀此黎献，勤於征役，悯彼夷落，毒於昏暴，常欲诛其魁首，安是藩。寇虐盈稔，神人同弃，今自送死并朔，近惊山陵，命将出师，龚先天罚。惟神炳灵参野，作镇冀方，歆是正直，替扬威武，俾胡马化为沙虫，王师众於草木。献捷之日，昭报神休。尚飨。
○祭崔侍郎文
维神龙三年月朔日，兵部郎中员外曹良史等，谨以清酌少牢之奠，敬祭故侍郎崔公之灵：位以行成，名以才起，天临明代，是生君子。长戟高门，层堂峻趾，孝友仁爱，衣冠标轨。清通正直，省阁条理，束带立朝，惟国之俊。抑扬吐纳，金声玉振，器不滞方，神无留韵。厚奉外不为假，坦率内不违真，交而容博，好施而能均。欲人规已，恕已及人，故者不遗其故，亲者不失其亲。历否泰能全其节，故令名不离其身，方齐六相，助明三辰。何孤我德？何负兹神？抟空落羽，中驾摧轮，昔时寮列，今为吊宾。凡二三子，夙承惠眷，联务七兵，岁阳三变，分与时积，事由更练。謇謇公庭，申申私宴，恸音徽之永掩，怀仪范之不见，戢容止於缀足，潜眉目於蒙面。哀哉柰何？涕零如霰。缅惟初疾，以迄将亡，意气精爽，乾乾自强。顾瞻宾客，勉勉矜庄，几不侧弁，衾无解裳。话言静密，忧公不忘，犹看骏马，尚听名倡。靡神不祷，靡药不尝，倏然信宿，魂归渺茫。岁初置酒，春中酹觞，何吉凶之共域？同歌哭於此堂。自古及今，人谁不没？岂叹生死，所嗟仓卒。修途未半，壮志先伐，茕子龀年，遗允数月。在亲亲与怀旧，孰不伤心而痛骨？灵奠易收，深悲难歇。尚飨。
○为河内王作祭陆冀州文
维万岁通天元年月朔日，神兵道大总管河北道按抚使右金吾卫大将军河内郡王，以少牢之奠，致祭故冀州刺史陆君之灵：戎羯不道，侵轶幽都。凶渠电灭，馀燎星铺。鸣弓挟柳，饮马长芦。揽集同恶，难起无虞。枭獍为旅，鲸鲵有族。裳旗耒兵，剡荻弦木。泮涣吞噬，睢盱触逐。乱舞梯冲，潜攻版筑。凿齿争厉，熊蹯未熟。窬垣自溃，守畀皆哭。高局已陷，连栌复焚。人类草，城随坏云。僵尸暴骨，藉藉纷纷。嗟嗟使君，死节无吝。政宽成俗，兵机不振。狡尔猖狂，难以德镇。城为仇保，身膏虏刃。明明上帝，仁覆悯下。赫赫神兵，驱驰在野。朝告夕赴，如何不及？将守非坚，为寇是急。救兵适来，涉血犹湿。三军雷叹，百城雨泣。天子命我，董戎冀方。旌旗介胄，千里相望。既扫氛浊，言巡战场。辑穆人吏，抚宁孤孀。徘徊城府，凄怆甘棠。礼重王事，哀深国殇。魂兮有感，歆此嘉尝。尚飨。
○为魏元忠作祭石岭战亡兵士文
维长安二年月朔日，敕并州道行军大总管兼宣劳使左肃政御史大夫同凤阁鸾台三品兼知并州事魏元忠，遣裴思益以酒脯时果之奠，致祭於石岭战亡兵士之灵：戎羯慢天，南牧吠主。石岭横地，北都扃户。与我王卒，保界并土。如何不吊？罹此寇虏。列镇既严，连岩既削。攻则路险，守非城恶。彼谋匪臧，愆偕作。援绝兵减，军孤势弱。地拒两陉，山望双崞。胡尘大起，白刃交错。石尽矢穷，旗焚胄落。嗟尔战夫，烈烈忠勇。奋不顾命，志无旋踵。身没名扬，生轻义重。天子命我，理兵晋阳。思与士众，底宁遐荒。痛兹壮士，翦为国殇。盍诉天帝，降厉鬼方？助气金鼓，复怨沙场。虏血尔酹，虏醢尔尝。封尸死所，招魂故乡。尚飨。
○为魏元忠作祭石岭没陷士女文
维长安二年月朔日，敕并州道行军大总管兼宣劳使左肃政御史大夫同凤阁鸾台三品兼知并州事魏元忠，以酒脯时果之奠，致祭石岭死丧百姓之魂：北胡自擅，贼虐不道。气悍朔风，马肥秋草。侵轶郡县，惊逼稚老。奔走山林，是障是保。兵不善守，将不远谋。如何减灶，无复烧牛？俾尔士女，於寇仇。魂飞狄刃，血迸毡裘。殇悲雨哭，气怨天愁。总兵帝乡，言念北阜。抗愤戎漠，伤心按部。泣吊郊童，哀问田叟。为尔复恶，誓灭群丑。蹴踏兰山，脂膏苇薮。诚若克就，没亦不朽。慰尔众灵，酹此箪酒。尚飨。
○为人作祭弟文
维景龙三年岁次庚戌正月癸丑朔五日丁巳，从兄兵部尚书某，以清酌少牢之奠，致祭於故将军弟之灵：钦若贻宴，俾降戬。神祚玉衣，天开金屋。绵系溢宠，诸宗横福。睹交泰之二仪，承序殷之九族。引同本於条，合分於昭穆。义有感而意深，恩无主而情笃。况山慕乔顶，林秀木，深仁远庆，俟子能复。何从才之有馀，而辅德之不足？举朝野而皆痛，在密爱而尤酷。呜呼哀哉！永怀令弟，言念生平。兰华雪艳，玉润珠清。礼乐悬解，文章挺生。三箧暗记，十门画成。风流望美，月旦倾声。掌北军之师律，首东观之词英。伟壮夫之献颂，善仁者之论兵。眷新丰而临幸，绕汤井而连营。奉车之暴逝，忽复绥而凶行。轸天悲於宸掖，固聚族於华京。惠连诗梦，子敬琴情。倘昭昭之不泯，知亲亲之素诚。呜呼哀哉！尚飨。
○为人作祭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