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树记 - 第 4 页/共 5 页

忽真君同着诸弟子到来,大喝一声:“许逊在此!孽畜敢肆害么!”诸蛟皆有惧色,孽龙见了真君,咬定牙根,要报前仇,乃谓群蛟党曰:“今日遭此大难,我与尔等死无噍类矣。”于是诸蛟踊跃言曰:“父子兄弟,当拼命一战,共决雌雄,奈何怯乎?”遂与孽龙精力战真君。怎见得利害:   愁云蔽日,杀气漫空。地覆天翻,神愁鬼哭。仙子无边法力,妖精许大神通。一个万丈潭中孽怪,舞着金戈;一个九重天上真仙,飞将宝剑。一个棱棱层层,甲鳞竦动;一个变变化化,手段高强。一个呵一口妖气,雾涨云迷;一个吹一口仙风,天清气朗。一个有蛟子蛟孙助他耀武,一个有仙徒仙弟佐他扬威。一个领蛟子蛟孙战真仙,恰好似八十万曹兵鏖赤壁;一个同仙徒仙弟收妖孽,却好似二十八汉将关昆阳。一个是妖孽中数他作班头,一个是神仙中推他为领袖。一个翻江流搅海水,重重叠叠涌波涛;一个撼乾枢摇坤轴,烈烈轰轰运霹雳。一个要为族类报了冤仇,一个要为生民除将祸害。   正是:   两边齐角力,一样显神机。   到头分胜败,毕竟有雄雌。   却说孽龙精奋死来战真君,真君正要拿住他以绝祸根,那些蛟党终是心中惧怯真君的,弟子们各持宝剑或斩了一两个的,或斩了三四个的,或斩了五六个的,喷出腥血,一片通红。周广一剑,又将孽龙的第二子斩了。其余蛟党一个个变化走去。只有孽龙与真君独战,回头一看,蛟党无一人在身旁也,只得跳上云端,化一阵黑风而走。真君急追赶时,已失其所在,乃同众弟子回归。真君谓吴猛曰:“此番若非君之法力,数百万生灵尽葬于波涛中矣。”吴君曰:“全仗尊师杀退蛟孽,不然,弟子亦危也。”   却说孽龙屡败,除杀死族类外,六子之中已杀去四子,众蛟党恐真君诛己,心怏怏不安,尽皆变去,止有三蛟未变。三蛟者其二蛟系孽龙子,其一蛟系孽龙孙,藏于新建洲渚之中,其余各变形为人,散于各郡城市镇中,逃躲灾难。一日有真君弟子曾亨,入于城市,见二少年状貌殊异,鞠躬长揖曾亨,问曰:“公非许君高门乎?”曾亨曰:“然。”既而问少年曰:“君是何人也?”少年曰:“仆家居长安,累世崇善,远闻许公深有道术,诛邪斩妖,必仗神剑,愿闻此神剑有何功用?”曾亨曰:“吾师神剑功用甚大,指天天开,指地地裂,指星辰则失度,指江河则逆流,万邪不敢挡其锋,千妖莫能撄其锐。出匣时霜寒雪凛,耀光处鬼哭神愁,乃天赐之至宝也。”少年曰:“世间之物,不知亦有何物可挡贤师神剑而不为其所伤也?”曾亨戏谓之曰:“吾师神剑惟不伤冬爪葫芦二物耳,其余他物皆不能挡也。”少年闻言,遂告辞曾亨,相别而去。曾亨亦不知少年乃是蛟精所变也。蛟精一闻冬爪葫芦之言,尽说与党类知悉。   真君一日以神剑授弟子施岑、甘战,令其遍寻蛟党诛之。蛟党以甘施二人追寻甚紧,遂皆化为葫芦冬瓜,泛满江中。真君登秀峰之巅望之,乃呼施岑、甘战谓曰:“江中所浮者,非葫芦冬瓜,乃蛟精余党也。汝二人可复水内斩之。”于是施岑、甘战飞步水上,举剑望葫芦乱吹,盖冬瓜葫芦乃是轻浮之物,一砍即入水中,不能得破。正懊恼之间,忽有过往大仙,在虚空中观看,遂令社伯之神变为一八哥鸟儿,往施岑、甘战头上叫曰:“下剔上,下剔上。”施岑大悟,即举剑自下剔上,满江蛟党约有七百余性命,连根带蔓悉无噍类。江中碧澄澄流水,变为红滚滚波涛。止有三蛟未及变形者因而获免。真君见蛟党尽诛,遂封那八哥鸟儿头上一冠,所以至今八哥儿头上皆有一冠。真君斩尽蛟党,后人有诗叹曰:   神剑棱棱辟万邪,碧波江上剔葫瓜。   孽龙党类思翻海,不觉江心杀自家。   且说孽龙精所生六子,已诛其四,蛟党千余俱被真君诛灭,止有第三子与第六子,并有一长孙藏于新建县洲渚之中,尚得留命,及闻真君尽诛其蛟类,乃大哭曰:“吾父未知下落,今我等兄弟六人,传有子孙六七百,并其族类共计千余,今皆被许逊剿灭,止留我兄弟二人,并一侄在此。吾知许逊道法高妙,岂肯容我叔侄们性命?不如前往福建等处逃躲残生,再作区处。”正欲起行,忽见真君同弟子甘战、施岑卒至,三蛟急忙逃去。真君见一道妖气冲天而起,乃指与甘施二人曰:“此处有蛟党未灭,可追去除之,以绝其根。”真君遂与甘施二人飞步而行,蹑踪追至半路,施岑飞剑斩去一尾,追至福建延平府地名■洋九里潭,其一蛟即藏于深潭之中。真君召卿人谓曰:“吾乃豫章许逊,今追一蛟精至此,伏于此潭,吾今将竹一根插于潭畔石壁之上,以镇压之,不许残害生民,汝等居民勿得砍去。”言毕,即将竹插之,乃嘱之曰:“此竹若罢,许汝再生。此竹若茂,不许再出。”至今潭畔,其竹母若凋零,则复生一笋成竹,替换复茂。   更有一蛟被真君与甘施二人赶至福建建宁府崇安县。有一寺名怀玉寺,其寺有一长老,法名全善禅师,在法堂诵经,忽见一少年走入寺中哀告曰:“吾乃孽龙之子,今被许逊剿灭全家,追赶至此甚可怜悯,望贤师救我一命,后当重报!”长老曰:“吾闻豫章许逊,道法高妙,慧眼通神,吾此寺中何处可躲?”少年曰:“长老慈悲为念,若肯救援小人,小人当化作粟米一粒,藏于贤师掌中,待许逊到寺,贤师只合掌诵经,方保无事。”长老遂以允诺。少年即化为粟米一粒,入于长老掌中躲讫。真君与甘战、施岑二人赶入寺中,谓长老曰:“吾乃豫章许逊,赶一蛟精至此,今在何处?可令他出来见我。”长老也不答应,只管合掌拱手,口念真经。真君不知藏在长老掌中,遍寻不见,遂往寺外前后各处寻之;并不见踪迹。施岑曰:“想蛟精去矣,吾等合往他处寻赶。”   却说蛟精以真君去寺已远,乃复化为少年,拜谢长老言曰:“深蒙贤师活命之恩,无可报答,望贤师分付寺中,看令七日七夜不要撞钟擂鼓,容我报答一二。”长老依言分付师兄师弟,徒子徒孙等讫。及至三日,只见寺中前后狂风顿起,冷气飕飕,土木自动,长老大惊谓僧众曰:“吾观孽龙之子本是害人之物,得我救命,教我等七日七夜不动钟鼓,今止三日,风景异常,想必是他把言语哄我。若不打动钟鼓,莫说望他报恩,此寺反然遭害。那时悔之晚矣。”于是即令僧众撞起那东楼上华钟,那钟儿响了一百单八声,荣荣汪汪,正是梵王宫里鲸音吼,商客舟中夜半闻。又打起那西楼上画鼓。那鼓儿响了一个三起三煞,丁丁东东,正是俨若雷鸣云汉上,恍疑鼍吼海涛中。那蛟精闻得钟鼓之声,吃了一惊,即转身变为少年,回到寺中,来见长老言曰:“台前日分付寺中七日勿动钟鼓,意欲将寺门外前后高峻之处荡成万亩良田,报答吾师活命之恩。今才三日,止将□□□□荡得平些,滚有泉出,未及如数。而吾师即动钟鼓□□□□。”长老以狂风顿起、山动地动为对,那少年不胜□□□□,乃令人往寺外前后观之,但见高峻之处皆荡得坦平,□□水流不竭,至今怀玉寺中不止千担谷种良田,盖亦蛟精报恩所致。却说真君离了寺门,遍寻不见蛟精,乃复回高处望之,只见妖气依原还在寺中,乃与甘施二人又来寺中寻觅。其蛟精知真君复来,即先化为一僧拜辞长老言曰:“吾族中有众千余,皆被许逊诛灭。兄弟六人,已亡其四,吾父又未知存亡何如。吾今悔改前非,修行悟道。”言毕垂泪而别。真君果复至寺中,只见妖气出外,遂乃蹑迹迫至建阳地名叶墩,遥见一僧,知是蛟精所变,乃令甘施二弟子迫赶至近。甘施意欲斩之,真君连忙喝住,曰:“不可。此物虽是害人,今化为僧,量必改恶迁善。”遂叱曰:“孽畜,吾今赦汝前去,汝务要从善修行,勿害生民。吾有谛语分付与汝,劳心记着:逢湖则止,逢仰则住。”分付以毕,遂纵之而去。甘战叱曰:“孽畜,我师父饶了你性命,再不要害人!”施岑亦叱曰:“孽畜,你若不遵我师父谛语,再若害人,我擒汝就如反掌之易。”   那僧含羞乱窜而去,脱离了叶墩地方。来至一村,前有一山,遇一牧童,其僧乃问曰:“此处是何地名?”牧童答曰:“此处地名贵湖,前面一山名曰仰山。”僧闻牧童之言,乃大喜曰:“适问承真君分付,逢湖则止,逢仰则住。今到此处,合此二意,可以在此居住矣。”遂憩于路旁水田之间,其中间泉水四时不竭,后乃名离龙窟。即于仰山修行,法名古梅禅师,遂建一寺名仰山寺。其寺当时乏水,古梅将指头在石壁上乱指,皆有泉出其寺,由粮亦广。真君即于叶墩立一观,名曰真君观。遥与仰山相对,以镇压之。却说真君又追一蛟精,其蛟乃孽龙第一子之子,孽龙之长孙也。其蛟直走至福州南台躲避,潜其踪迹。真君命甘施二弟子遍处寻索,乃自立于一石上,垂纶把钓。忽觉钓丝若有人扯住一般,真君乃站在石上,用力一扯,石遂裂开。只见扯起一个大螺,约有二三丈高大。螺中有一女子现出,真君曰:“汝妖也。”其女子双膝跪地,告曰:“妾乃南海水侯第三女,闻尊师传得仙道,欲求指教修真之路。故乘螺舟,特来相叩。”真君乃指以高盖山可以修炼之所,且曰:“此山有苦参甘草,上有一井,汝将其药洗于井中,饮其水,久则自可成仙。”遂命女子复入螺中,用巽风一口,吹螺舟浮于水面,直到高盖山下。女子乘螺于此,遂登山采取苦参,甘草等药,日于井中洗之。饮其井水,后女子果成仙而去。   却说施岑、甘战回见真君言:“蛟精无有寻处。”真君乃白高山绝顶以望,见妖气一道隐隐在福州城开元寺井中喷出,乃谓弟子曰:“蛟精已入在井中矣。”遂至其寺中用铁佛一座,置于井上压之。真君收伏三蛟已毕,遂同甘战、施岑复回豫章,再寻孽龙诛之。后人有诗叹曰:   迢迢千里到南闽,寻觅蛟精驾雾云。   到处留名留异迹,今人万古仰真君。   却说孽精既不能滚沉豫章,其族党变为瓜葫,一概被真君斩灭,所生六子,斩了四子,只有二子一孙,未知下落。越思越恼,只得又奔往洋子江心,见了火龙父亲,哭诉其事。火龙曰:“四百年前孝悌明王传法与兰公,却使兰公传法与谌母,谌母传法与许逊。吾知许逊一生,汝有此难久矣。故我当时就令了鼋帅,统领虾兵蟹将,要问他追了金丹、宝鉴、铜符、铁卷之文,谁知那兰公将我等杀败,我彼时少年精壮,已不奈兰公何了。今日有许多年纪,筋力憔悴,还奈得许逊何?这凭你自去。”孽龙叹曰:“今人有说,父不顾子的世界,果然果然!”火龙骂曰:“畜生,我满眼的孙子,今日被你不长进,败得一个也没了,还来怨我!”父亲遂打将孽龙出来。   孽龙见父亲不与他做主,遂在江岸上放声大哭,哭道:“天,天,你既生孽龙,莫生许逊。既生许逊,莫生孽龙。”言罢又哭。这一哭不打紧,却惊动南海龙王敖钦第三位太子。彼时,太子领龙王钧旨,同巡江夜叉身上披挂,手执钢刀,正在此巡逻长江,见了孽龙,认得是火龙的儿子,即忙问曰:“孽龙在此哭着甚事?”孽龙道:“吾族党一千余人,皆被许逊诛灭。今父亲又不与我作主,我而今累累然,若丧家之狗,怎的由人不哭?”太子曰:“自古道家无全犯,许逊怎么就杀了你家许多人?他敢欺我水府无人么?老兄且宽心,待我显个手段擒他,报取冤仇,有何不可?”孽龙道:“许逊传了谌母飞步之法,仙女所赐宝剑,其实神通广大,难以轻敌。”太子曰:“我龙宫有一铁杵,叫做如意杵。有一铁棍,叫做如意棍。这个杵这个棍,欲其大,就有屋桷般大。欲其小,只如金针般小。欲其长,就有三四丈长。欲其短,只是一两寸短。因此叫如意的棍、如意的杵。此皆是父王的宝贝,那棍儿被孙行者讨去,不知那猴子打死了千千万万、万万千千的妖怪。只有这如意杵儿未曾使用。今带在我的身上,试把来与许逊弄一弄。他若挡抵得住,真有些神通。”孽龙道:“敢问太子,这杵是哪一代铸的?”太子道:“这杵自乾坤开辟之时,有一个盘古王,凿了那昆仑山几片棱层石,架了一座的红炉,砍了广寒宫一株娑陀树,烧了许多的黑炭,取了须弥山几万斤的生铁,用了太阳宫三味的真火,叫了那炼石的女娲,炼了七七四十九个日头,却命着雨师洒道,风伯扇风,太乙护炉,祝融看火,因此上炼得这个杵儿,要大就大,要小就小,要长就长,要短就短。且此杵有些妙处,抛在半空之中,一变十,十变百,百变千,千变万,更会变化哩。”   孽龙问曰:“而今那铁杵放在哪里?”太子即从耳朵中拿将出来,向风中晃三晃,就有屋桷般大。晃三晃就有竹竿般长。孽龙看见,大喜曰:“这样东西,要长则长,要大则大,那许逊有些法力,可以挡抵一二。只是徒弟们皆后生之辈,禁得几杵,禁得几杵?”夜叉见太子欲与孽龙报仇,乃谏止曰:“龙王千岁爷爷没有钩旨,太子怎敢擅用军器?恐千岁爷爷知道,不当稳便。”太子曰:“吾主意已定、你肯辅我便同去,杀一阵来,如不肯辅我,任你先转南海去罢。”夜叉乃不肯相助,先转回南海去了。   却说那太子杀奔豫章,要拿着许逊与那孽龙报仇。却怎生打扮,则见:   重叠叠鳖甲坚固,整齐齐海带飞斜。身骑着海马号三花,好一似天门冬将军披挂。走起了磊磊落落滑石,飞将来溟溟漠漠辰砂。索儿绞的是天麻,要把威灵仙拿下。   却说真君同着弟子施岑等各仗宝剑,正要去寻捉孽龙,忽见龙王三太子叫曰:“许逊,许逊,你怎么这等狠心,把我孽龙家千百余人一概诛戮?你敢小觑我龙宫呵!我今日与你赌赛一阵,把你拿将过来,与俺孽龙报了冤仇,才晓得我的本事。”真君慧眼一看,认是南海龙王的三太子,喝曰:“你父亲掌管南海,素称本分。今日怎的出你们不肖儿子?你好好回去,免致后悔。”太子道:“你杀人之父,人亦杀其父。杀人之兄,人亦杀其兄。孽龙是我水族中一例之人,我岂肯容你这等欺负?”于是举起钢刀,就望真君一砍,真君亦举起利剑来斩太子。你看那两个大杀一场,却不知胜负若何。则见:   一个是九关中神仙领袖,一个是四海内龙子班头。一个的道法精通却会吞云吸雾,一个的武艺惯熟偏能掣电驱雷。一个呼谌母为了师传最大神通,一个叫龙王做了父亲尽高声价。一个飞宝剑,前挑后剔,光光闪闪就如那大寒陆地凛严霜;一个抛铁杵,直撞横冲,■■珰珰就如那除夜人家烧爆竹。真个是,棋逢敌手,终朝胜负难分;却原来,阵遇对头,两下高低未辨。   却说真君与那太子,刀抵着剑,剑对着刀,自巳牌时分战至午时,不分胜败。施岑谓众道友曰:“此龙子本事尽高,恐师父不能拿他,可大家一齐掩杀。”那太子见了真君弟子一齐助战,遂在耳朵中取出那根铁杵来,晃了两三晃,望空抛起。好一个铁杵!一变作十,十变作百,百变作千,千变作万,半天之中就如那纷纷柳絮颠狂舞,滚滚蜻蜒上下飞,满空懂得乒乓响,恰似潘丞相公子打擂槌。你看那真君的弟子们,才把那脑上的杵儿撇开,忽一杵在脑后一打。才把那脑后的杵儿架住,忽一杵在心窝一笃,才把心窝的杵儿一抹,忽一杵在肩膀上一锥,那些弟子们怕了那杵,都败阵而走。好一个真君,果有法术!果有神通!将宝剑望东一指,杵从东落;望西一指,杵从西开;望南一指,杵从南坠;望北一指,杵从北散。真君虽有这等法力,争奈千千万万之杵,一杵去了,一杵又来,却未能取胜。   忽观世音菩萨闻得此事,乃曰:“敖钦龙王十分仁厚,生出这个不肖儿子,助了蛟精,我若不去收了那如意杵宝贝,许逊纵有法力,无如之奈。”于是驾起样云,在半空中,解下身上罗带,做成一个圈套儿丢将起来,把那干千万万之杵尽皆套去。那太子见了人套去他的宝贝,心下慌张,败阵而走。孽龙接见问曰:“太子与许逊征战得大胜否?”太子曰:“我战许逊,正在取胜之际,不想有一妇人使一个圈套,把我那宝贝套去了,我而今没处得。”孽龙曰:“套宝贝者非是别人,乃是观世音菩萨。”   言未毕,真君赶至,孽龙见了即化一阵黑风走了。太子心中不忿,又提着手中钢刀,再来交战。此是败兵之将,英勇不加,两合之中,被真君左手一剑,架开钢刀,却将右手一剑,斩那太子。忽观世音菩萨急忙止住曰:“不可,不可!”真君举眼一看,见是观音,遂停住宝剑。观音曰:“此子是敖钦龙王的第三子,今无故辅助孽龙,本该死罪,奈他父亲素是仁厚。今我在此,若斩了此子,龙王又说我不救他,体面上不好看。”真君方才罢手。   却说那巡江夜叉回转龙宫,将太子助孽龙之事,一一禀知龙王。龙王顿足骂曰:“这畜生,恁的不肖!”彼时,东海龙王敖顺、西海龙王敖广、北海龙王敖润同聚彼处,亦曰:“这畜生今日去战许逊,就如那葛伯与汤为仇。辅助孽龙,就如那崇侯助纣为虐。容不得他!”敖钦曰:“这样儿子,要他则甚?”遂取过一口利剑,敕旨一道,令夜叉将去,叫太子自刎而亡。夜叉领了敕旨,赍了宝剑,径来见着三太子,说道:“千岁爷爷知太子辅助孽龙,心中发怒,将敕旨一道、利剑一口,叫太子自刎而亡。”太子闻得此言,吓得个魂不着体,遂跪下观音,叫道:“善菩萨,没奈何到我父王处保过这次。”观音道:“只怕你父亲难饶你死罪,你不如到蛇盘谷中鹰愁涧躲避,三百年后,等唐三藏去西天取经,罚你变做个骡子,径往西竺国驮经过来。那时将功赎罪,我对你父亲说过,或可留你。”太子眼泪汪汪,拜辞观世音往鹰愁涧而去。观音复将所收铁杵,付与夜叉,教夜叉支付与龙王去讫。真君亦辞了观音,回转豫章,不在话下。但不知后来收伏孽龙如何,且听下面分解。 第十三回 孽龙求观音讲和 真君五次收孽龙   却说观音菩萨别了真君,欲回普陀岩去。孽龙在途中投拜,欲求与真君讲和,后当改过前非,不敢为害。言辞甚哀。观音见其言语恳切,乃转豫章,来见真君。真君问曰:“大圣到此,复有何见谕?”观音曰:“吾此一来,别无甚事,孽龙欲与君讲和,今后改恶迁善,不知君肯允否?”真君曰:“他既要讲和,限他一夜滚百条河,以鸡鸣为止。若有一条不成,吾亦不许。”弟子吴猛谏曰:“孽畜原心不改,不可许之。”真君曰:“吾岂不知?但江西每逢春雨之时,动辄淹浸,吾欲其开成百河,疏通水路耳,非实心与之和也,”观音亦曰:“害人之物,吾亦不能容他。但适来见其言辞恳切,聊此一行耳。和与不和,却凭君自处。”   于是观音遂辞真君而去。孽龙接见,问其所以。观音将真君所限之事,一一说与孽龙。孽龙大喜,是夜用尽神通,连滚连滚,恰至四更,真君命社伯等神扣计其数,已滚九十九条,社伯心慌,乃假作鸡鸣,引动众鸡皆鸣。孽龙闻得大惊惧,自知不能免罪,乃化为一少年,未及天明,即遁往湖广躲避去讫。真君至天明查记河数,止欠一条。鸡声尽鸣,乃知是社伯假鸡鸣也,遂令弟子计功受赏。真君急寻孽龙之时,已不知其所在。后来遂于河口立县,即今之南康湖口县是焉。   却说孽龙遁在黄州府黄岗县地方,变作个少年的先生求馆。时有姓史的,有一老者,名仁,家颇饶裕,有孙子十余人,正欲延师开馆。孽龙至其家,揖曰:“小生姓曾名良,本贯豫章人氏,闻君家有馆,特来领教。”史老见其人品清高,礼貌恭敬,心窃喜之,但未知其学问何如,遂谓曰:“敝乡旧俗,但先生初来者,或考之以文,或试之以对,然后启帐单。老有一对,欲领尊教,何如?”孽龙曰:“愿闻。”史老曰:“曾先生腰间加一(四)点,鲁邦贤士。”孽龙曰:“我就把令孙为对。”遂答曰:“史小子头上着一横,吏部天官。”史老见先生对此对绝妙,不胜之喜,乃曰:“先生高才邃养,奈寒舍学俸微少,未可轻屈。”孽龙道:“亦有仁义而已矣,何必曰利?”史老遂择日启馆,叫诸孙具贽见之仪,行了拜礼,遂就门下授业。孽龙教授那些生徒,辨疑解惑,讲书说经,明明白白,诸生大有进益,不在话下。   却说真君以孽龙自滚河以后,遍寻不见,遂同甘战、施岑二人径到湖广地面,寻觅踪迹。忽望妖气在黄岗县乡下姓史的人家,乃与二弟子径往其处,至一馆中,知是孽龙在此变作先生教训生徒。真君乃问其学生曰:“先生哪里去了?”学生答云:“先生洗浴去了。”真君曰:“在哪里洗浴?”学生曰:“在涧中。”真君曰:“这样十一月天气还用冷水洗浴?”学生曰:“先生是个体厚之人,不论寒天热天,常要在水中去浸一浸。若浸得久时,还有两三个时辰才回来。”真君乃与弟子坐在馆中,等他回时就下手拿着。忽举头一看,见柱壁上有对联云:   赵氏孤儿切齿不忘屠岸贾;   伍员烈士鞭尸犹恨楚平王。   恨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   又壁上题有诗句云:   自叹年未(来)运不济,子孙零落却无遗。   心怀东海波澜阔,气压西江草树低。   怨处咬牙思旧恨,豪众挥笔记新诗。   男儿不展风云志,空负天生八尺躯。   真君看诗对已毕,乃大惊,谓其弟子曰:“此诗此对自是复仇之语,若此孽不除,终成大患,汝等务宜勉力擒之。”言未毕,忽史老来馆中看孙子攻书。时盛冬天气,史老身上披领羊裘,头上戴顶暖帽,徐徐而来。及见真君丰姿异常,连忙施礼,问曰:“先生从何而来?”真君答曰:“小生乃豫章人,特来访友。”史老谓孙子曰:“客在此,若何不通报?”遂邀真君与二弟子至家下告茶。茶毕,史老问真君姓名,真君曰:“小生姓许名逊,此二徒一姓施名岑,一姓甘名战。”史老曰:“闻得许君者法术甚妙,诛灭蛟精,敢是足下否?”真君曰:“然。”史老遂下拜礼,真君以其年老,即连忙答之。史老谓真君曰:“仙驾临此,欲何为?”真君曰:“尊府教令孙者,乃孽龙精也,变形于此,吾寻踪觅迹,特来擒之。”史老大惊,乃曰:“怪道这个先生无问寒天暑天,日从涧中洗浴,浴水之处,往时浅浅的,今成一潭,深不可量。”真君曰:“尊翁有缘,幸遇小生相救。不然,今日是个屋舍,后日是个江河。即尊翁家属等,且葬鱼腹矣。”史老曰:“此蛟精怎的拿他?”真君曰:“此孽千变万化,他若提防于我,变化更易。今或不之提防,纵要变时,必资水力,可令公家几水缸、水桶、洗脸盆及碗盏之类,皆不可注水,使他变化不去,我自然拿了他。”   史老分付已毕,孽龙正洗浴回馆,真君见了,大喝一声:“孽畜,走哪里去!”孽龙大惊,却待寻水而变,遍处无水,惟砚池中有一点余水未倾,遂从里面变化而去。此一变,变得极是诡秘,自西、自东、自南、自北,竟不知其踪迹也。后人遂有诗叹曰:   堪叹蛟精玄上玄,墨泡变化至今传。   当时若肯心归正,却有金书取上天。   却说史老见真君赶去孽龙,甚是感谢,乃留真君住了数日,极甚款曲。真君曰:“此处孽龙居久,恐有沉没之患。汝可取杉木一片过来,吾书符一道,打入地中,庶可以镇压之。”真君镇符已毕,感史老相待殷勤,更取出灵丹一粒,点石一片,化为黄金,约有三百余两,相谢史老而去。施岑曰:“孽龙今不知遁在何去?可从此湖广上下,遍处寻觅诛之。”真君曰:“或此孽瞰我等在此,又往豫章,欲沉其郡城土地,未可知也。莫若且回家中觅其踪迹,如果不在,再往外获之未晚。”于是师弟们一路回归。毕竟后来擒蛟如何?且听下面分解。 第十四回 孽龙精入赘长沙 许旌阳六次擒蛟   却说孽龙精砚池变去,又化为美少男子,逃往长沙府,闻知刺史贾玉家生女,极有姿色。怎见得标致?   眉如翠羽,肌如凝脂。齿如瓠犀,手如柔荑。脸衬桃花瓣,鬟堆金凤丝。秋波湛湛妖娆态,春笋纤纤媚姿。斜軃红绡飘彩艳,高簪珠翠显光辉。说甚么汉苑王嫱,说甚么吴宫西施。说么赵家飞燕,说么杨家贵妃。柳腰微摆鸣金珮,莲步轻移动玉肢。月里妲娥难比此,九天仙子怎如斯。宫妆巧样非凡类,飞琼昨夜降瑶池。   却说此女姿色冠绝江南,孽龙遂来结拜刺史贾玉。贾玉问曰:“先生何人也?”答曰:“小人姓慎名郎,自幼颇通经典,不意名途淹滞,莫能上达,今作南北经商之客耳。因往南国贩其货,今得明珠数斜,生乃无处作用。兹者特来献与使君。伏望笑留,幸甚。”贾使君曰:“此宝乃先生心力所求,况汝我萍水相逢,素无心□,吾岂敢受此厚赐哉?”再三推拒不受。慎郎献之甚切,使君遂不得已而受之。留住数日,使君见慎郎礼貌谦恭,丰姿美丽,琴棋书画件件皆能,弓矢干戈般般惯熟,使君遂谓慎郎曰:“吾有一女,未曾许配他人,今当配汝为妻,汝意若何?”慎郎鞠躬,致谢而退。慎郎又将珍宝厚贿使君亲信之人,悉皆称赞慎郎之德。使君乃择吉日,将其女与慎郎成亲,不在话下。   却说慎郎既在贾使君府中,成婚以后,岁遇春夏之时,则告禀使君,托言出游江湖,经商买卖。至秋冬之时,则重载船只而归,皆是奇珍异宝。使君大喜曰:“吾得佳婿矣。”盖不知其为蛟精也。所得宝财宝货,皆困春夏大水,覆人舟船,抢人财宝,装载而归。慎郎既赘使君府中,计有三年,复生三子。   一日慎郎寻思起来,不胜忿怒,曰:“吾家世居豫章,子孙族类一千余众,皆被许逊灭绝。破我巢穴,使我无容身之地。虽然潜居此地,其实怨恨难消。今既岁久,谅许逊不复知有我也,我今欲回豫章,大兴洪水,溃没城郡,仍灭取许逊之族,报复前仇,方消此恨。”言罢,来见使君。使君问曰:“贤婿有何话说?”慎郎曰:“贫婿自思男子者志在四方,岂能向故园空老?方今春风和暖,正宜出外经商,特来拜辞岳丈前去。家中妻子、大小事务,望岳丈看顾。”使君曰:“贤婿放心前去,不必多忧。若得充囊之利,早回马首之鞭。”言罢,分别而去。   时晋永嘉七年,真君与其徒甘战、施岑周览城邑,遍寻蛟孽,杳无踪迹,已三年矣。今且置之度外去了。不想道这个孽龙自家却来寻死。忽一日,变一少年子弟,丰姿美貌,衣冠俊伟,称言吴地人氏,来谒真君。道童通报毕,真君命其入见。真君问曰:“先生何处人也?”少年曰:“小生姓慎名郎,金陵人氏。久闻贤公有斡旋天地之手,慑伏孽龙之功,海内少二,寰中寡双。小生特来过访,别无他意,盖欲遂识荆之愿尔。”真君曰:“孽精未除,徒负虚名,可愧,可愧!”真君言罢,其少年告辞而出,真君送而别之。   甘、施二弟子曰:“适间少年是何人也?”真君曰:“此孽龙也。今来相见,探我言虚实耳。”甘、施曰:“何以知之?”真君曰:“吾观其人妖气尚在,腥风袭人,是以知之。”甘战曰:“既如此,即当擒而诛之。何故又纵之使去也?”真君曰:“吾四次擒拿,皆被变化而去。今佯为不知,盖使彼不甚提防,庶可以随便擒之耳。”施岑乃问曰:“此时不知逃躲何处,吾二人愿往杀之。”真君举慧眼一照,乃曰:“今在江浒,化为一黄牛,卧于郡城沙碛之上,我今化为一黑牛,与之相斗,汝二人可提宝剑潜往窥之,候其力倦,即拔剑而挥之,蛟必可诛也。”言罢,遂化一黑牛,奔跃而去。则见:   拔山气力,转地施为。乘风愈奔,见月不喘。却好似函谷关中,老子乘来传道教;又恍如即墨城下,田单驱出助军威。奔奔腾腾,纵庖丁发硎之刀解之未可;踊踊跃跃,任贾坚穿杨之箭射之不能。长安道上,毋烦丙相问行程;渤海郡中,奚事袭公偿贾价。使耕夫纵力本,岂敢清晨起去,大叱之以拖犁;凭牧子恁忘忧,那能暮夜归来,倒骑之以吹笛。   真个是:   爪蹄坚固如山虎,头角峥嵘似海龙。   今向沙边相抵触,神仙变化果无穷。   却说真君化成此牛,早到沙碛之上,即与黄牛相斗,恰斗有两个时辰,甘、施二人蹑迹而至。正见二牛相斗,黄牛力倦之际,施岑用剑一挥,正中黄牛左股,甘战亦挥其宝剑,斩及一角,黄牛奔入城南井中,其角落地。真君此时未除,此角后乃变一牛,在黄牛洲与马当相对,常常出来害取客商船只,此不在话下。   却说真君谓甘、施曰:“孽龙既入井中,谅巢穴在此,吾遣符使吏兵导我前进,汝二人可随我之后,蹑其踪迹,探其巢穴,擒而杀之,以绝后患。”言罢,真君乃跳入井中,施甘十人亦跳入井中,符使护引真君前进。只见那个井,其口上虽是狭的,到了下面,别是一个洞府,别是一个乾坤。这边有一个孔,透着那一个孔,那边有一个洞,透着这一个洞,就相似杭州城二十四条花柳巷,巷巷相穿,又相似龙窟港三十六条大湾,湾湾相见。常人说道:井中之蛙,所见甚小,盖未曾到这个所在,见着许大世界。   真君随符使一路而行,忽见一样物件,不长不短,圆圆的,相似个擂槌模样。甘战抬起看时,乃是一车辖,问于真君曰:“此井中怎的有此车辖?”真君道:“昔前汉有一人姓陈名遵,每大会宾客,辄闭了门,取车辖投于井中。虽有急事,不得去,必饮罢才捞取车辖还人,后有一车辖再捞不起,原来水荡在此处来了。”又行数里,忽见有一个四方四角新新鲜鲜的物件,施岑捡将起来一看,原来是个印匣儿,问于真君。真君曰:“昔后汉有宦官张让劫迁天子,北至河上,将传国玉玺投之井中,再无人知觉。后洛阳城南骊宫井,有五色气一道,直冲上天,孙坚认得是宝贝的瑞气,遂命人浚井,就得了这一颗玉玺。玺便得去,却把这个匣儿遗在这里。”又行数里,忽见有一物件,光闪闪白净净,嘴弯弯腹大大的,甘战却拾将起来一看,原来是个银瓶。甘战又问于真君,真君曰:“曾闻有一女子吟云:石上磨玉簪,玉簪欲成中央折。井底引银瓶,银瓶欲上系绳绝。想这个银瓶是那女子所引的,因断了绳子,故流落在此。”符使禀曰:“孽龙多久遁去,真仙须急忙追赶。途路之上,且不要讲古。”真君于是命弟子趱步而行。只见水族之中,见了的唬得魂不附体,鲇鱼儿只是张了一个口,团鱼儿只是缩了一个头,虾子儿,只是拱了一个腰,鲫鱼儿只是摇一摇头,摆一摆尾,钻在洞孔里去。真君都置之不问。   却说那符使引真君再转一湾,抹一角,正是行到山穷水尽处,看看在长沙府贾玉井中而出。真君闯见孽龙踪迹,谓甘施曰:“今得其巢穴矣。”遂辞了符使回去,不在话下。   却说孽龙精既出其井,仍变为慎郎,入于贾使君府中。使君见其身体狼狈,一家之人大谅小怪,问其缘故,慎郎答曰:“今去颇获大利,不幸回至半途,偶遇贼盗,赀财尽被劫掳,又被杀伤左额左股,疼痛难忍。”使君看其刀痕,不胜隐痛,即令家童请求医士疗治。真君乃扮作一医士,命甘施二人扮作两个徒弟跟随。这医士呵:   道明贤圣,药辨君臣。遇病时深识着望闻问切,下药处精知个功巧圣神。戴唐巾披道服,飘飘扬扬,吕洞宾模样;摇羽扇背葫芦,潇潇洒洒,孙思邈行踪。诊寸关尺三部脉,辨邪审病,奚烦三折肱,疗上中下三等人,起死回生,只是一举手。真个是东晋之时,重生了春秋扁鹊;却原来西江之地,再出着上古神农。万口共称医国手,一般都是活人心。   却说真君扮了医士,其童仆见了,相请而去。真君遂进了使君宅上,相见礼毕,使君曰:“吾婿在外经商,被盗贼杀伤,左额左股,先生有何妙药,可以治之。容某重谢。”真君曰:“宝剑所伤,吾有妙方,手到即愈。使君大喜,即召慎郎出来医治。当时蛟精卧于房中,问童仆曰:“医士只一人么?”僮仆曰:“兼有两个徒弟。”蛟精知疑是真君,不敢轻出。其妻贾氏催促之曰:“医人在堂,你何故不出?”慎郎曰:“你不晓事,医得我好,也是这个医士。医得不好,也是这个医士。”贾氏曰:“终不然。这个医士不是三折肱来的。”慎郎曰:“好便是个折肱医士,不好却是个取命阎王。”贾氏竟不知所以。   使君见慎郎不出,亲自入房召之。真君乃随使君之后,直至房中厉声叱曰:“孽畜,再敢走么!”孽龙计穷势迫,遂变出本形,蜿蜒走出堂下。不想真君先设了天罗地网,活活擒之。贾使君不知缘故,却唤慎郎三子急忙逃遁。真君以法水喷之,其三子悉变为小蛟,真君拔剑并诛之。贾玉之女此时亦欲变幻,施岑活活拿住,使君大惊。真君曰:“慎郎者,乃孽龙之精,今变作人形,拜尔为岳丈。吾乃豫章许逊,追寻踪迹至此擒之。尔女今亦成蛟,合受吾一剑。”贾使君乃与其妻跪于真君之前,哀告曰:“吾女被蛟精所染,非吾女之罪,伏望怜而赦之。”真君遂给取神符,与贾女服之,故得不变。真君谓使君曰:“蛟精所居之处,其下即水,今汝舍下深不逾尺,皆是水泉,可速徙居他处,毋自蹈祸。”使君举家惊惶,遂急忙迁居高处。原住其地,不数日果陷为渊潭,深不可测。   施岑却从天罗地网中取出孽龙,欲挥剑斩之。真君曰:“此孽杀之甚易,擒之最难。我想江西系是浮地,下面皆为蛟穴。城南一井,其深无底,此井与江水同消长,莫若锁此畜。回归吾以铁树投之井中,系此孽畜于铁树之上。使后世倘有蛟精,见此畜遭厥磨难,或有警惕,不敢为害。”甘战曰:“善。”遂锁了孽龙,径回豫章。于是驱使神兵,铸铁为树,置之郡城南井中,下用铁索钩□镇其地脉入口摆数尺,牢系孽龙于树,且祝之曰:   铁树开花,其妖若兴,吾当复出。铁树居正,其妖永除。水妖屏迹,城邑无虞。   又留记云:   铁树镇浜州,万年永不休。天下大乱此处无忧,天下大旱此处溥收。   又元朝吴全节有诗云:   八索纵横维地脉,一泓消长定江流。   豫章胜地由天造,砥柱中天亿万秋。   真君又铸铁为符,镇于鄱阳湖中。又铸铁盖覆于庐陵元潭,今留一剑在焉。又立府靖于岧峣山顶,皆所以镇压后患也。真君既擒蛟孽,功满乾坤,但不知后来飞升如何,且听下面分解。 第十五回 武昌府郭璞脱凡 许真君拔宅升天   晋明帝太宁二年,大将军王敦字处仲,出守武昌,举兵内向,次于洞庭湖。真君与吴君同往说之,盖欲止敦而存晋也。是时郭景纯亦在王敦幕府,因此三人得以相会。景纯谓真君曰:“公斩馘蛟精,功行圆满。况曩时西山之地,灵气钟完,公不日当上升矣。”真君感谢不一,此不在话下。   且说景纯同真君吴君敬来参见王敦,敦见三人同至,大喜,遂令左右设宴,延请三人饮酒,至半酣,敦问曰:“我昨宵偶得一梦,梦见一木破天,不知主何吉凶?”真君曰:“木上破天,乃未字也,公未可妄动。”吴君曰:“吾师之言,灼有先见,公谨识之。”王敦闻真君言,心甚不悦,乃变形于色,令郭璞卜之。璞曰:“此数用克体,将军此行,干事不成也。”王敦不悦曰:“我之寿有几何?”璞曰:“将军若举大事,祸将不久。若遂还武昌,则寿未可量。”王敦怒曰:“汝寿几何?”璞曰:“我寿尽在今日。”王敦大怒,令武士擒璞斩之。真君与吴君举杯掷起,化为白鹤一双,飞绕梁栋之上。王敦一举眼瞧之,已失二君所在。   且说郭璞既殒,众人备办衣衾棺椁,殓之以毕。越三日,市人见璞衣冠俨然,与亲友相见如故。王敦知之不信,令开棺视之,果无尸骸,始知璞脱质升仙也。自后王敦行兵果败,遂还武昌而死,率有尸解之刑,盖不听三君之谏,以至如此。由是吴君邀真君同下金陵,遨游山水去讫。既而欲买舟上豫章,打头风不息。舟中人曰:“当此仲夏,南风浩荡,舟船难进,奈何?”真君曰:“我待汝等驾之,汝等但要瞑目安坐,切勿开眼窥视。”吴君乃立于船头,真君亲自把船遂召黑龙二尾,挟舟而行。经池阳之地,以先天无极都雷府之印,印西崖石壁上,以辟水怪。舟渐渐凌空而起,须臾过庐山之巅,至云霄峰。二君欲观洞府景致,故其船梢刮抹林木之表,戛戛有声。舟人不能忍,皆偷眼窥之,忽然舍舟于层峦之上,折桅于深涧之下。真君谓舟人曰:“汝等不听吾言,以至如此。今将何所归乎?”舟人恳拜,愿求济度之法。真君教以服饵灵章,遂得辟谷不饥,尽隐于紫霄峰下。二君乃各乘一龙回至豫章,遂就旧时隐居,终日与诸弟子讲究真诠。乃作思仙之歌云:   天运循环兮疾如飞,人生世间兮欲何为?争名夺利兮成□墟,风月滋味兮有谁知?不如且进黄金卮,一饮一唱日沉西。丹砂养就玉龙池,小瓢世界宽无涯。世人莫道是愚痴,酩然一笑天地齐。   又作八宝垂训曰:   忠孝廉谨,宽裕容忍。忠刚不欺,孝则不悖。廉而罔贪,谨而勿失。修身如此,可以成德。宽可得众,裕然有余。容而翕受,忍则安舒。接人以礼,怨咎涤除。凡我弟子,动静勤笃。念兹在兹,当守其独。有丧厥心,三官考戮。   却说天地水府,三元三品三官大帝,及太白金星因言:“真君道高德厚,除荡妖孽,惠及生灵。其弟子吴猛等扶同真君,共成至道,皆宜推荐,以至天庭。”商议具表,奏闻玉帝。次早三官大帝、及金星上表言:“南昌许逊原是玉洞天仙下降,兹者积修至道,除荡妖精,名满乾坤,功垂万世。臣等具表,敬伸推荐。望乞降诏,宣至天庭,加以职位。臣等不胜待命。”玉帝闻奏,乃对众真曰:“许逊德果至善,功果无双,合授九州都仙大使、兼高明大使之职,封孝先王,远祖祖父各有职位。失差九天采访使崔子文、段丘仲捧诏一道,谕知许逊,期以八月十五日午刻,拔宅上升,以昭善报。”言罢,三官大帝与金星谢恩而退。采访二仙即捧天诏敬往下界。   时晋孝武宁康二年甲戌,真君时年一百三十六岁,八月朔旦,见云仗自天而下,导从者甚众,降于真君之庭。真君迎接拜讫,二仙曰:“奉玉皇敕命,赐子宝诏,子可备香化灯烛,整顿衣冠,俯伏阶下,以懿宣读。”诏曰:上诏学仙童子许逊,卿在多劫之前,积修至道,勤苦悉备。天经地纬,悉已深通。万法千门,罔不师历。救灾拔难,除害荡妖。功济生灵,名高玉籍。众真推荐,宜有甄升。可授九州都仙大使兼高名大使,孝先王之职,赐紫彩羽袍、琼旌宝节各一事,期以八月望日,拔宅上升。诏书到日,信诏奉行。   读罢,真君再拜,遂登阶受诏毕,乃揖二仙上坐。真君曰:“敢问二仙姓名?”一仙曰:“余乃崔子文。”一仙曰:“余乃段丘仲。俱授九天采访使之职。”真君曰:“愚蒙有何德能,感动天帝,更劳二仙下降?”二仙曰:“公修己利人,功行已满。昨者金星保奏,升入仙班。玉帝诏以八月十五日午刻时分,以云龙车相迎。先命某等捧诏谕知。”言毕,遂乘龙车一辆而去。   却说真君既得天书之后,门弟子吴猛等与乡中耆老及诸亲眷,皆知行期在迩,自此朝夕会于真君之第,日设宴共饮,以叙别情。真君谓众人曰:“欲达神仙之路,在先行其善而后立其功。吾去后,一千二百四十年间,豫章之境、五陵之内,当出地仙八百余人,其师出于豫章,大阐吾教。以吾坛前松树枝垂覆拂地,郡江心中忽生沙洲掩过井口者,是其时也。”后人有言:“龙沙会合,真仙必出。”潘清逸有《望龙沙》五言诗云:   五陵无限人,密视松沙记。龙沙难未合,气象已虚异。   昔时云浪游,半作桑麻地。地形带江转,山势若连契。   是时八月望日,大营斋会,遍召里人及诸亲友并门弟子,长少毕集。至日中,遥闻音乐之声,祥云缭绕,渐至会所。羽盖龙车,仙童彩女,官将吏兵,前后拥护。前采访使二仙又至,真君拜迎。二仙复宣诏曰:   上诏学仙童子许逊,功行圆满,已仰潜山司命官传金丹于下界,返子身于上天。及家口厨宅一并拔之上升,着今天下力士与流金火铃照辟中间,无或散漫,仍封远祖许由玉虚仆射,又封曾祖许琰太微兵卫大夫,曾祖母太徽夫人,其父许肃封中岳仙官,母张氏封中岳夫人。钦此钦遵,诏至奉行。   诏罢,真君再拜受诏毕,崔子文曰:“公门下弟子虽众,惟陈勋、曾亨、周广、时荷等,外黄仁览与其父,盱烈与其母,共四十二口,合当从行。余者自有升举之日,不得皆往也。”言罢,揖真君上了龙车,仙眷四十二口,同时升举。里人及门下弟子,不与上升者不舍真君之德,号泣振天,愿相随而不可得。真君曰:“仙凡有路可通,汝等但能遵行孝道,利物济民,何患无报耶?”真君族孙许简哀告曰:“仙翁拔宅冲升,后世无所考验,可留下一物,以为他日之记。”真君遂留下修行钟一口,并一石函,谓之曰:“世变时迁,此即为陈迹矣。”真君有一仆名许大者,与其妻市米于西岭,闻真君飞升,即奔驰而归,行忙车覆,遗其米于地上,米皆复生。来至哀泣,求其从行。真君以彼无有仙分,乃授以地仙之术。夫妇皆隐于西山。仙仗既举,屋宇鸡犬皆上升,惟鼠不洁,天兵推下地来,一跌肠出,其鼠遂拖肠不死。又坠下药臼一口,碾毂一轮,又坠下鸡笼一只,于宅之东南十里。又许氏仙姑坠下金钗一股。时人以其拔宅上升,有诗叹美云:   慈仁共羡许旌阳,惠泽生氏耿不忘。   拔宅上升成至道,阳功阴德感苍苍。   仙驾飞空渐远,望之不可见,惟见祥云彩霞,弥漫上谷。百里之内,异香芬馥。忽有红锦帷一幅,飞来旋绕故地之上。却说真君仙驾绕过袁州雁宜春县栖梧山,真君乃遣二青衣童子,下告王朔,具以玉皇诏命,因来相别。王朔举家瞻拜告曰:“朔蒙尊师所授道法,遵行已久,乞带从行。”真君曰:“子仙骨未充,止可延年得寿而已,难以带汝同行。”乃取香茆一根掷下,令二童子授与王朔,教之曰:“此茆味异,可栽植于此地,久服长生。甘能养肉,辛能养节,苦能养气,咸能养骨,滑能养胃,酸能养筋,宜调和美酒饮之,必见功效。”言讫而别。王朔依真君之言,将此茆栽植,取来调和酒味服之,寿三百岁而终。今临江府玉虚观即其地也,仙茆至今犹在。真君飞升之后,里人与其族孙许简就其地立祠,以所遗诗一百二十首,写于竹简之上,载之巨筩,令人探取以决休咎。其修行钟、药毂、药臼、石函等事,并宝藏于祠,后改为观,因空中有红锦帷飞来旋绕,故名曰游帷观。   真君既至天廷,玉帝升殿,崔子文、段丘仲二仙引真君与弟子等听候玉旨。玉帝宣入朝见,真君扬尘拜舞,俯伏金阶下,上表奏曰:“臣许逊,庸才劣质,虽有咒水行符馘毒之功,盖亦赖众弟子十人之力。今弟子之中,止有陈勋、曾亨、周广、时荷、黄仁览、盱烈六人,已蒙圣恩,超升天界。更有吴猛、施岑、甘战、钟离嘉、彭抗五人未蒙拔擢升。臣等蒙恩而遗弃五人也,诚为缺典。望乞宣至天廷,同归至道,则一视同仁,吴天罔极矣。”玉帝见奏,即传玉旨,差周广为使,赍传诏旨,令吴猛等五人同日上升。周广即拜辞玉帝,赍诏下宣。是时乃晋宁康二年九月初一日也。吴猛时年一百八十六岁,见真君上升,已不与从,心内怏怏,正与施岑、甘战、钟离嘉、彭抗四道友同归西宁,聚众修炼。只见周广赍诏自天而下,众相见以毕,动问其下界之故,周广曰:“吾师许君朝见玉帝,即上奏五位仙友多助仙功,未得上升,恳求玉帝超擢。玉帝即差广赍诏,即令五君上升,同归至道。”五人听言大喜,各乘白鹿车白昼冲升。   然真君所从道者三千余人,其有功有行而得上升者,通吴君十有一人焉耳。真君领弟子朝见玉帝毕,玉帝各授以仙职,遂率群弟子拜谒太师祖孝悌明王卫弘、师祖孝明王兰公、师传谌母以毕,又谢了三官金星保奏之功,不在话下。   却说真君自升仙以后,屡显神通。隋炀帝无道,烧毁佛祠,乃将游帷观废毁。唐高宗永淳年间,遂命真人胡惠超重新建之,至宋太宗、仁宗皆赐御书,真宗时赐改游帷观曰玉隆宫。至宋代政和二年,徽宗忽得重疾,面生恶疮,昼寝,恍然一梦,见东华门有一道士,戴九华冠,披绛章服,左右童子持剑导前,来至丹墀稽首。帝疑非人间道士,因问曰:“卿是何人?”道士对曰:“吾为许旌阳,权掌九天司职。上帝诏往西瞿耶国按察,经由故国,知主上患疾,特来顾之。”帝曰:“朕患毒疮,诸药不能愈。卿有药否?”道士即取小瓢子倾药一粒,如绿豆子大,呵气抹于徽宗疮上,遂揖而去,且曰:“吾洪都西山弊舍久已零落,乞望圣眼一瞻为幸。”帝豁然而寤,觉满面清凉,以手摩之,疮遂愈矣。乃令近臣将图经考之,见洪州西山有许旌阳遗迹,诏造许真君行宫,改修玉隆宫,仍添万寿二字塑。   真君新像,尊号曰神功妙济真君。许真君所遗之物,皆有神护守,不可触犯。如殿前手植柏树,其荣瘁常兆宫之盛衰,剪叶煎汤,诸病可愈。井中铁树,唐严撰作洪州牧,心内不信,令人掘发,俄然天变,忽有迅雷烈风,江波泛溢,城郭震动。撰惧,叩头悔谢,久之而后止。又强取修行钟置之僧寺击之,声哑如土木,撰坐寐见神人叱责,醒觉而送钟还宫。又碾轮药臼,州牧徐登苓取至府观之,尤未及观,遂乃飞去还宫。又石函,唐朝张善安窃据洪州,强强凿开其盖,内册诸书数字云:“五百年后强贼张善安开凿之。”善安看毕恐惧,遂磨洗其字,终不泯灭。因藏其盖,其字尚留函底。宋高宗建炎间,金人寇江左,欲焚毁宫殿。俄而水自楹桷喷出,火不能烧,虏酋大惊,乃撤兵而去。   皇明列圣犹加寅奉,敕赐重修宫殿。真君屡出护国行斋。正德戊寅年间,宁府阴谋不轨,亲□其宫。真君降箕笔云:   三三两两两三三,杀尽江南一檐耽。   荷叶败时黄菊绽,大明依旧镇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