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风传 - 第 3 页/共 4 页

第八回江老爷宛平得信 话说,公子说:“二位长班,少等一时,我就回来。”说罢,转身进了上房,取出靴帽蓝衫穿戴停当。说:“妹妹,你在店中等着曹家伯母,为兄进县打官司去了。”小姐闻言落泪说:“我记下了。”公子转身来到大门以外,说:“二位长班把刑锁拿来与我戴上,好去见你太爷。”张郎、李义抬头一看,头戴顶带,身穿蓝衫,不是个秀才,就是个举人,可就不敢锁他了。说:“荣相公,我看你是个朋友,不用戴锁,一同走罢。”说罢,三人穿街过巷,一同来到彰武县衙门。 张郎、李义将公子带到堂上,公子以膝下跪,口称:“太爷,有何分付?”知县抬头一看,说:“你可知罪么?”公子说:“我有何罪?”知县说:“既读孔圣之书,必懂周公之礼,怎么不遵王法,吃酒行凶,强骗饭钱,刁拐幼女。朱大成把你告下,从实说来!”公子口称:“太爷,朱大成诬告生员。”知县说:“朱大成上堂。”只听吆喝一声,说:“朱大成上堂!”衙役把朱大成带上堂来双膝跪下, 口称:“大老爷, 与小人伸冤。”知县把惊堂木一拍,说:“朱大成,我把你这该死的奴才,你诬告好人,该当何罪?”太爷说罢,心中大怒,分付:“张郎、李义,与我打他四十个嘴巴。”两班衙役不敢怠慢,把朱大成推下堂去,打了四十个嘴巴,打的朱大成嘴里流血。知县说:“朱大成,你诬告好人,从实说来,免的动大刑审你。”朱大成见事不好, 将手一比, 许了八百两银子。知县看见明白了。常言说:“暖酒红人面,财帛动人心。”知县受了八百银子贿赂,说:“朱大成,你告荣相公吃酒行凶,刁拐幼女,有什么为凭?”朱大成说:“荣相公吃酒行凶,刁拐乌龙院柳庭春女儿,现在小的店中存身。”梁知县闻言,说:“张郎。李义,你把乌龙院柳庭春带来当堂对辞。”张郎、李义不敢怠慢,出了衙门顺着大街,不多一时,来到乌龙院,说:“伴婆,太爷堂上叫你。”伴婆说:“太爷叫我有什么事?”张郎、李义说:“朱大成告了荣官保刁拐你乌龙院的女儿,太爷叫你上堂对审。”说罢,伴婆一同前去。 来到大堂上,张郎、李义将伴婆带到堂上,双膝下跪。知县说:“你家女儿可有人拐去么?要你招来。”柳庭春跪爬半步,口称:“青天老爷,小人的女儿被荣公子拐去半月有余,不知下落。听说大老爷闻听,求大老爷断回。”知县说:“荣官保,你拐乌龙院的女子,伴婆现在堂下,要你从实说来。”公子说:“父母大人,那女子是俺表妹,被狂风刮来,遇着强人,把他卖乌龙院中,是我用银子赎回来的,送他还家,不是拐的。”知县说:“呸!你胆大狂徒胡说,明是拐的女子,怎么是你表妹哩!你不肯实说?”分付两边把夹棍抬过来。 知县一声要动刑,三班衙役不消停。 两边答应有有有,登时拿到大堂中,夹棍搬到大堂上,要审公子荣玉卿。 堂下恼了荣官保,迈步走上大堂中。 一把抓住梁知县,骂声狗官官不成。 你今要把生员审,咱到上司把理明。 越思越想怒火起,公案桌上使足蹬。 四个桌腿都朝上,朝衣扯了大窟窿。 知县气的直打战,两边衙役叫一声。 速速提拿荣官保,走了狂徒了不成。 两边衙役都呐喊,拿住上方东斗星。 一把抓住荣官保,咕咚打倒地流平。 堂上苦了荣公子,喜坏知县狗杂种。 分付一声去顶戴,靴帽蓝衫都脱清。 知县分付把刑上,夹起公子荣玉卿。 把腿填在夹棍里,夹一夹来紧一扣。 嚎啕一声绝了气,头上早已走真魂。 太爷审死荣官保,浮云遮住东斗星。 公子大堂丧了命,喜坏赃官梁县尊。 开言就把伴婆叫,叫声开店朱大成,小姐断回乌龙院,公子留在大堂中。 不说兄妹大失散,把书分头县洪洞。 话说江夫人自从太山庙降香,被大风刮去了小姐,每日差人院子城里关外四下寻找,并无音信。老夫人无奈,修了一封家书,拿了十两银子,差家童往宛平县下书。家童江用不敢怠慢,打了个包袱背上肩膊,雇了毛驴去了。 江用开言道,毛驴你是听,把我驮到宛平县,老爷见爱好待成。起早拌干草,黑豆二三升。毛驴开言心欢喜,挺挺尾巴乍乍鬃。前蹄到了宛平县,后蹄又在县洪洞。为什么毛驴走恁快,当中闪了个大窟窿,有心再把窟窿找,急坏听书众明公。简短节说来的快,衙门以外下能行。 话说江用来到宛平县,下了毛驴抬头一看,一个门军在那里。江用说:“门军兄台,你到官宅传与老爷,说洪洞县有人下家书,要见大老爷。”门军闻言来到上房,打了半跪,口称:“大老爷,有人来下家书。”江老爷说:“令他进来。”门军说:“是。”转身来到衙门外,说:“老爷令你进去说话。”江用随着门军进了书房,见了江老爷,双膝下跪,口称:“大老爷!江用叩头。”呈上家书。江老爷拆开家书一看,不由扑籁籁落下泪来了。 江老爷见信泪双倾,哭了声女儿江秀英。每日里不出三门并四舍,最不该出头露面把街行。你往那太山庙把香降,怎么西北乾天起狂风,被大风刮去我的身生女,到如今不知何处把身存。自思圣上无旨不敢走,怎么好去找女儿江秀英。江老爷哭啼多一会,你看他早把一计想心中。 要知老爷生下什么计,下回书里再说听。 第九回江秀英花楼上吊 话说,江老爷观罢书札,取过文房四宝,修了一封回书,取了十两银子,递与江用。江用接过书信连银包在包袱里边,辞了江爷,来衙门以外,上了毛驴,回洪洞县去了。再说江爷换了朝服坐大堂。 江爷坐堂怒冲冲,殃沙五道叫一声,两班衙役快看轿,金殿一上把本升。三班衙役不怠馒,抬过八抬轿一乘。许多衙役乱哄哄,顺着御街往前走,五朝门不远咫尺中。五朝门外落下轿,要上金殿把本升。按下江爷且不表,明明嘉庆有道龙。 话说嘉庆皇爷清晨早起离了宫院,要上早朝,只听的“当当”一片钟响,殿门大开,那些九卿四相八大朝臣十二将官,合朝文武,排班而立,钟鼓齐鸣,笙琴细乐。皇爷登了金殿,合朝文武参拜已毕,各站两边。皇爷说道:“殿头官,晓谕合朝文武,有本早奏,无本卷帘退散。”一言未尽,转上一家清官,说:“万岁,臣有本奏。”皇爷一闪龙目,认的是宛平县江峒跪在丹墀以下。皇爷说:“江爱卿有何本奏,呈上来寡人观看。”江爷说:“我主万岁听臣奏来。”江老爷未从开口泪莹莹,尊了声我主万岁龙耳听。 为臣乏子无有后,所生一女江秀英。只因他正月十七把香降,刮去小女影无踪。万岁开恩把臣放,寻找臣女小娇生。江爷哭着把本奏,叹坏皇爷有道龙。万岁皇爷开金口,叫了一声江爱卿。朕当放你去私访,听朕当殿把你封。封你出京做巡按。京中带领三百兵。 二十四名金刀手,四名总兵同出京。江爷说有职无权不能访,皇爷说朕赐你一把铜牙刺剑带身中。访着赃官与恶官,先斩后奏任你行。江峒叩头把恩谢,谢过我主有道龙。皇爷亲递三杯酒,我与爱卿饯饯行。江爷接过皇封酒,饮酒三杯谢主公。不说皇爷回宫去,再把江爷明一明。领了圣旨下金殿,满朝文武都饯行。 江爷谢过文共武,五朝门外就起程。江爷上了八抬轿,三声大炮震天庭,蓝旗小官头里跑,报马鸾铃响连声。 花喇喇的跑开了那二十四匹对子马,枪刀剑戟照眼明。 金爪钺斧朝天蹬,铜字金爪摆几层,五色亲旗分左右,帅字旗摇鏣摆空中。铜针刺剑两边摆,刽子手提刀穿大红,上打一把黄罗伞,下罩八抬轿一乘,一对板子一对棍,一对锁一对绳。九个铜锣冲开道,青铜大刀坠红绒。威威烈烈往前走,人喊马嘶不住声。殃沙五道头里走,三百雄兵随后行。逢州就有州官接,过县就有县官迎。江爷出京来私访,赃官土豪胆战惊。夜住晓行来的快,来到十里接官亭。接官亭上宿一晚,明日要上苏州城。按下江爷且不表,明明小姐江秀英。 话说梁知县贪赃卖法,受了八百银子,把荣公子审死大堂以上,小姐断回乌龙院。小姐来在花楼以上,终日啼哭,暗自思想:“我本是宦门之女,在花楼失了贞节,难保坏了门风,玷辱了先人,怎么是好?不如寻个自尽,倒还落个干净。”小姐把主意定了。 他把主意拿停当,楼门紧闭上了闩,红绫汗巾拿在手,搭在梁头以上边,用手挽成一个结,圆同同的似米盘。结外本是阳间路,套里就是鬼门关。眼望家乡痛流泪,生身母亲叫一番。只说生女来送老,怎知儿死在外边。要得母女重相见,除非南柯一梦间。眼望宛平落下泪,又把父亲叫一番,休怨为儿把你舍,万般出在无奈间。小姐啼哭多一会,抬头一伸梁上悬。 脚登手扒绝了气,城隍土地着了忙。土地忙着头里走,城隍老爷在后边。二位来在花搂上,魂灵装在袖里边,单等勾金王洪到,搭救小姐把魂还。未来之事且不表,再把伴婆明一番。 话说这伴婆清晨早起来,到花楼以上,说:“小姐,开门来。”连叫几声,并不答应,手扒楼门望里一看,小姐寻了自尽,伴婆老大着忙,大喊一声,说:“王二快来!”王二跑到跟前,伴婆说:“不好了,小姐上了吊了,快快开门。”王二把门冲开,伴婆抱住小姐,王二用刀把汗巾割断,把小姐的嘴一捂,说:“小姐醒来!”连叫数声,小姐也不答应。伴婆用手一摸,浑身冰凉,连一点气也没了。伴婆说:“小姐死了。王二,你拿五两银子,买口棺材把小姐死尸入殓。”王二拿了五两银子买了两口棺材回来。伴婆说:“买了没有?”王二说:“买了两口。”伴婆说:“死一个人,买两口做甚?”王二说:“人家原给两口。”伴婆说:“退一口,抬一口来摆。”王二领着张矮子来到了刘别子家退一口,把一口白茬棺材抬到乌龙院花楼以下,把小姐的尸首入殓。看看天色已晚,玉兔东升,到了起更之时。伴婆说:“拿着铁锨抬至西门以外黄土岗子上埋了罢。”说罢,众人抬起棺材来到了黄土岗上,把棺材往下一落,“哗刺”一声,破了个窟窿。众明公,怎么个破了窟窿,原是天降大雨之时,冲了个窟窿。众人说:“大深坑,也不能刨了,咱把棺材抬到这里就走罢,回到院中就说埋了。”说罢,众人回到乌龙院,这且不表。 再说把小姐丢在黄土岗上。城隍土地爷跟到黄土岗上。城隍说:“土地,小姐本是红鸾星临凡,倘若坏了尸道,上神见怪,你吃罪不起。土地小鬼,你到南菜园把勾金王洪叫来搭救小姐还阳。”小鬼说:“是了。”刮了一阵旋风,来到莱园门口叩门,说:“王洪开门,来来来!”王洪说:“老婆子,有人叫门,想必是赶城的失迷了路径,也是有的。”老婆说:“你起去瞧瞧。”王洪起的身来披上衣裳。说:“是谁叫门?”连问几声,无人答应。王洪听了听,小车子驴垛都起了身了。王洪对儿子王成说:“成呀,你和恁娘听着了些,我去勾金去了。”他老婆子说:“咱成睡着了,你去罢,我听着就是了。”王洪拿了粪叉,跨了个篮子,上黄土岗勾金去了。王洪来到岗头以上,看了看天还不明,王洪说:“墩上歇歇再去勾拿。”这且不表。 再说小鬼来到土地面前,说:“王洪到了。”土地来到小姐棺材以上,把小姐的真魂取出,照着小姐耳朵内吹了一口,小姐真魂入体还阳,叫了声:“苍天冤枉!”这且不表,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回老王洪救人丧生 小姐还阳放悲声,惊动勾金老王洪。 王洪正在岗头坐,忽听女子动哭声。 王洪迈步往前走,白茬棺材面前停。 王洪抬起头来看,倒把王洪吃一惊。 娘呵一声摔在地,没把裤子出了恭。 吓的浑身直打战,抖抖精神问一声。 你是人来你是鬼,从头至尾向我明。 家乡居处对我讲,姓甚名谁说个清。 向我说了实情话,替你报仇把冤伸。 小姐听的有人问,腹内盘算犯丁宁。 小姐说:“你这个人有什么事情前来问我?”王洪说:“我姓王名洪,在南莱园住,今年六十五岁,种了亩半菜园,早起拾粪。听的有人叫我,前来问你。有冤枉向我讲。”小姐说:“老伯在上容禀。”小姐闻听心痛酸,伯父在上漫听言。若问奴家居何处?听我从头说一番。家住山西洪洞县,江家村内有家园。正月十七把香降,太山庙内把神参。西北角下狂风起,风刮我奴到这边。中途路上遇贼盗,把我卖到院里边。花楼以上寻自尽,不知怎么入了棺。强人送我岗头上,腹内藏着不平冤。望求伯父将我救,伯父救我出了棺。小姐冤枉言不尽,叹坏了王洪一老年。 话说,王洪把棺材盖掀了一掀,动也不动。众明公,王洪已有六十五岁。那有大力量能掀。城隍土地说:“王洪来红鸾星出,他若掀不开棺材,如何是好?”城隍说:“土地,我在左边,你在右边。”王洪托住棺材往上一掀,“咯崩”的一声,掀在一边。王洪说:“小姐起来罢,跟我上俺家去。到了俺家,你认我个老干亲,我认你个干闺女,我给你寻个好婆家,与我亲生的闺女一样。”小姐说:“老伯父,这就感恩不尽了。”小姐起的身来,王洪掺着小姐出了棺材。小姐说:“伯父,我寸步难行了。”王洪说:“‘杀人杀个死,救人救个活’,小姐过来,我背着你走。”小姐说:“伯父在上,受我一拜。”王洪说:“不用拜,走罢。”王洪把小姐背在肩膊上,小姐说:“爹爹难为你了。”王洪背起江小姐,出了岗头往前行。小姐就把爹爹叫,王洪就把干女称。正是父女往前走,不好了来了贼子叫潘青。肩上扛着一斗米,手提钢刀照眼明。 进城喝的醺醺醉,任意行凶往前行。正是贼子往前走,抬头看见老王洪。肩上背着年幼女,好像天仙下九重。 潘青看见心欢喜,栏住王洪叫一声。 潘青说:“那是老王洪么?”王洪说:“是。”潘青说:“你从那里来?”王洪说:“我去拾粪。”潘青说:“你背着是谁?”王洪说:“我背的是俺闺女。”潘青说:“你拾粪怎么把你闺女背来咧?”王洪说:“前日俺闺女病死了,埋到岗头上,我心痛不忍,拾粪去瞧瞧,他又还了阳了,我把他背回家去。”潘青说:“有了婆家么?”王洪说:“没有。”潘青说:“我还没有丈人家。”王洪说:“你这狗娘养的,血口喷人。”潘青说:“你这个闺女不给我,这个钢刀是你对头。”说罢,把刀往上一举,往下一落,劈心一刀,只听的“喀叉”一声,破了个太阳膛,连带五脏,王洪倒到尘埃之地命亡。江小姐闪到路傍,浑身打战。潘青说:“天还未明,我把你送到黄土岗上去。”说罢,拉住王洪的腿上黄土岗去了。拉到岗头上,看见有口棺材:“我把这个老奴才装到棺材里边。”潘青把王洪装到棺材里,转身来到小姐面前,说:“小姐起来,跟我走罢。我在吴家寨住,俺主人吴彦龙是个武状元,跟我主人拜堂成亲,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小姐闻听眼中含泪,就哭起来了。潘青说:“你不跟我去,跟王洪去罢。”说罢,把刀往上一举,吓的小姐魂不附体,说:“不用杀我,我愿跟你去了。”潘青说:“跟我就不杀你了。”一伸手把小姐拉住,说:“快些走罢。”潘青贱子起歹情,杀了勾金老王洪。伸手拉起江小姐,杀人钢刀拿手中。满心欢喜往前走,马步鸾铃响连声。要知那里鸾铃响,十里铺来了两个兵。刘青打马头里走,刘义后边催能行。刘青带着弓和箭,刘义大枪手中擎。弟兄二人催坐骑,抬头看见贼潘青,左手拉住年幼女,右手捉着钢青锋,急急忙忙往前跑,女子不住放哭声。必是潘青不行正,抢来民间女花容。 刘义说:“大胆,潘贼子,不行正事,抢来女子。放枪打这个狗娘养的。”刘青说:“是。”说罢, 把枪点着, 只听“咕呼”一声,吓的潘青魂不附体,把手一撒,抛下小姐,就像那狗赶兔的一样跑回吴家寨去了。 潘青听的大枪响,好像兔子见了鹰,急急忙忙往前跑,吴家寨不远咫尺中。贼子逃走且不表,提提刘义和刘青。兄弟二人下坐骑,又把小姐问一声。 刘青说:“这位女子那里人氏,姓甚名谁?你与贼子潘青同路,有什么冤屈之事,说个明白,我好与你报仇。”小姐抬头一看,他二人吃粮当军打扮。小姐说:“你二位是将爷不是?”刘青说:“正是。”小姐闻言眼中落泪,说:“将爷容禀”。 小姐闻言泪双倾,二位将爷在上听。家住山西洪洞县,江家村里有门庭。先祖名字江百万,三任主考在山东。伯父名字叫江岚,济南府里做布政。我父江峒官职小,宛平县里受朝封。无生多男共多女,所生我奴江秀英。太山庙里把香降,西北乾天起狂风,刮了三天并三夜,把我刮到苏州城。遇见贼子叫马小,把我卖到院乌龙。花楼以上悬梁死,送到岗头把身停。 幸遇王洪把我救,还阳出棺又复生。背到家中作义女,路遇贼子叫潘青。他把王洪刀劈死,强拉我奴江秀英。 小姐哭诉泪往下,感动刘义和刘青。刘义近前忙掺起,又把姑娘口内称。刘青拉住能行马,叫声姑娘把马乘。 小姐上了能行马,忙坏刘义和刘青,刘青跨马头前走,刘义加鞭不消停。顺着大路来好快,来到刘义大门庭。 小姐来到大门外,紧跟刘义和刘青。刘义慌的往后跑,报与母亲得知情。黄氏夫人心欢喜,带领他女刘峦英。 母亲来到大门外,掺住小姐下能行。小姐下了能行马,问声伯母可安宁。母女掺住江小姐,堂楼以下把身容,小姐得了安身处,再说上方东斗星。 第十一回曹英进监看朋友 话说,上节书梁知县当堂卖法,受了八百银子,就把公子审死大堂上。停有多时,真魂付体还阳,在叫一声:“冤枉!”梁知县说:“你这个奴才,吃酒行凶,刁拐幼女,眼前装死,还有什么冤枉。”一声分付:“禁卒!”禁卒闻言不敢怠慢,来到大堂双膝跪下,口称:“老爷唤小人那些使用?”知县说:“你把荣官保下到南牢,在棍床以上,用盐三天以里把他腌死,扔出南牢,永绝后患。”心想:“我把银子受下,三天以里,远走高飞,就是这番主意。”某卒带起荣公子下了大堂,上南牢里去了。过了虎头门来到廒房以里。众囚犯说:“进牢规矩你可晓的么?你可带几个灯油钱没有?”公子闻听眼中含泪,说:“众家兄台,小弟一腔冤枉,打了下风官司,分文没有。”众囚犯说:“拿鳔来把眼给他鳔住。”说罢,把铍往空中一摆,往下就打。禁卒说:“不要打他,他犯大老爷的王法,没犯你的王法。我把他送个洁净地方去罢。”把公子放在囚床以下,用手扒了结实的,推到棍床以上,可就了不的了。 公子棍床受苦刑,禁卒刁狠太绝情。将绳公子浑身绑,公子想动万不能。公子疼痛好难受,不由一阵放悲声。眼望山东流痛泪,生身母亲叫一声。你在家里怎知晓,怎知为儿落火坑。离母死了不孝子,百年以后谁送终。眼望北京叹口气,哭声二舅老江峒。来了罢来来了罢,搭救甥儿出火坑。公子哭死棍床上,禁卒上前使柯桑。用了绳子并星板,把嘴一张绝了声。 公子钉死棍床上,城隍土地不消停。把他真魂掇了去,力救公子好长生。棍床收住荣公子,再说上方仁义星。 菜园拿来银百两,来到十字大街中。正是曹英往前走,一街两巷乱纷纷。这个说咱的太爷糊涂了,那个说不讲情理动五刑;这个说必是贪赃受了贿,那个说图财害命把人坑;这个说黉门秀才受了罪,那个说谁人替他把冤伸;这个说没有口供下监中,那个说明欺公子他乡人。不由的众人闲谈论,再说那有心曹英听个清。 话说,曹英听说公子打了下风官司,就吃了惊,无奈来到街上,买了一壶酒,备了四盘菜,上南牢探望公子去了。不多一时,来到监门外,把门拍了几拍,说:“有人没有?”惊动禁卒李虎,问:“是谁叫门?”曹英说:“是我,来看朋友的。”李虎说:“你的朋友是谁?” 曹英说:“是荣官保。” 李虎说:“就是才进来那位朋友。”曹英说:“禁卒老兄,你把门开开,我进去看朋友。”禁卒说:“你来的太早了。”曹英说:“我明日再来。”李虎说:“你今日不能见,明日来也不能见,有钱来就得见了。”曹英说:“说来说去,你是要钱。”说罢,从腰里,取出二两银子,递与李虎,说:“弟一点敬意。”李虎见了银子心中欢喜,把监门开了,说:“随我来罢。”禁卒在前,曹英在后,来到廒房以里,用手往棍床上一指,说:“那就是你说的朋友,你去看他罢。”曹英来到棍床以前,用手扶住公子,说:“兄弟,醒来,我来看你哩。”连叫几声,公子不能答应。曹英说:“兄弟,你当真是死了。”不由的两眼流泪,就哭起来了。禁卒说:“你不用哭了,我把刑法给他去了,你与他往狱神庙里哭去罢。”说罢,把滚身绳解了,痛心杠抽了,说:“你背他到狱神庙里说话去罢。”曹英近前伸手把公子拉起,背在肩膊以上,到狱神庙里去了。 曹英背着荣公子,众家囚犯放哭声,这样朋友世上少,他我好像一母生,南牢叹坏众囚犯,再说上方仁义星。背着公子来的快,狱神庙不远用咫尺中。曹英放下荣公子,双膝跪在地流平。曹英叩头忙告祝:狱神老爷在上听,保佑兄弟还阳转,翻盖庙宇报神灵。狱神闻听不怠馒,又把土地叫一声。狱神爷说:“城隍土地,公子是上方东斗星临凡,身遭大难,不能还阳,上神见怪,你我小神当罪不起,即速搭救公子还阳。”城隍土地不敢怠慢,来到公子身边,把公子真魂取出,附住公子耳朵吹了一口气,公子真魂附体还阳,大哭一声冤枉。曹英看的明白,手扶着公子说:“兄弟还阳了。”公子抬头看时,曹英站在面前。公子说:“大哥,你那晓得知县贪赃卖法,兄弟打了下风官司,把咱妹妹断回乌龙院去了。”公子说罢,眼中含泪哭起来了。曹英说:“兄弟,不用哭了。我提了一壶酒来你喝盅忍疼。”公子说:“就是平时,我也不能用。”曹英说:“你不能用,如何是好?”公子说:“大哥,我写一封家书,你往山东东莱县下书。”曹英说:“无有文房四宝,怎样写书?”公子说:“蓝衫撕下一幅,写封家书与你去下。”说罢,把蓝衫撕下一幅,中指咬破,即时修了家书一封递与曹英。 曹英把书信揣在怀里,说:“兄弟,小心等候,愚兄下书去了。”兄弟二人正在说话, 禁卒李虎又跟踪来跟前,说:“探亲的朋友,出去罢,我的老爷查监看见了不便。”曹英说:“禁卒老兄,这有十两银子交付你,烦老兄给我这兄弟买些吃食罢。”禁卒李虎说:“你尽可放心,公子在监中有吃有喝,不受罪就是了。”曹英说。“奉托了。”说罢,对着李虎深深施了一礼,就别了。 曹英临行把揖作,口称禁役老大哥。 临行对着深施礼,千托万托千万托话说,曹英临行把禁卒分付了几句,来到大街以上用了早饭,往山东东莱县下书去了。 曹英来到大街中,要上山东把信通。迈开大步往前走,北门不远咫尺中。出了北门奔大道,急急忙忙快如风。正是曹英往前走,马挂鸾铃响连声。枪刀戟剑摆齐整,五色杂旗乱纷纷。上打一把黄罗伞,下罩八抬轿一乘。曹英想不是那家大人来私访,就是王爷离了京。曹英观罢心欢喜,挽住大轿把冤伸。曹英说罢双膝跪,大喊一声似雷鸣。 要听后来书中事,下回书里说分明。 第十二回巡按怒铡梁知县 话说,曹英大喊一声,如同平地里起了个蛟龙,半空中打了个劈雷相似,倒把江爷吓的打了个寒战,说一声:“住轿!”人役把轿住下。江老爷在轿里抬头一看,面前有个魁伟大汉,拦住路头。上有三尺高的杀气,面前有百步威风。江老爷说:“这个人非同小可。”说:“王标。李贵把那喊冤之人带来回话。”他二人来到曹英面前,把曹英的胳膊夹住,往前紧走几步,来到轿前,猛一扳打了个鼻青脸肿。把口一张,说:“冤枉!”江老爷说:“你有冤枉!州有州官,县有县官,不往衙门去告,偏偏拦住大老爷去路。有什么冤枉诉上来,大老爷给你报冤。”曹英张口泪双倾,大老爷在上细耳听。若问小人家居住,听我从头表姓名。祖居就在苏州府,东莱园里有门庭。小人姓曹名文俊,有个乳名叫曹英。山东有个东莱县,来了公子荣玉卿。他的乳名叫官保,双风街上有门庭。他来苏州买绒线,赎出他表妹江秀英。 八百银买出他表妹,遇见开店朱大成。狗奴才起了不良意,要占小姐江秀英。荣官保不许去告状,遇见赃官梁瑞卿。当堂就把私来卖,屈打成招审玉卿。把他下到南牢里,小姐断回院乌龙。我与公子有一拜,俺俩好像一母生。光着口说还不算,我还带来信一封。 曹英说罢把信取,递与清官老江峒。江爷观罢冲冲怒,不由火从面上生。用手一指开言骂,骂声赃官梁瑞卿。 炮响三声入察院,不铡赃官把江字更。江爷越想心越恼,又叫五道殃沙人。速速给我拉战马,伺候曹英上能行。赐他盔甲即速换,赐他两口刀青铜。领兵之人就是他,带领众人二百兵。曹英领兵头里走,再把江爷明一明。接官亭里上了轿,三声大炮似雷呜。催动人马往前走,虎头牌打到苏州城。人马纷纷往前进,忙坏苏州文武卿。一个个头顶手本路旁跪,来接朝中干国卿。众家官员且不表,单说赃官梁瑞卿。慌慌忙忙往前跪,拦住八抬轿一乘。知县叩头如捣蒜,再说清官老江峒。 江老爷把头一摇,不理这个七品小官,催马进了苏州,坐了察院。江老爷叫声:“殃沙、五道上堂。”二人上堂跪下,口称:“大老爷,令小人那边使用?”江老爷说:“将免见牌挂在察院以外,分付文武官员各回本衙,老爷有事,免参,半月以后再来问安。”说罢,他二人把免见牌挂在察院以外,连声呐喊,说:“文武官员各回本衙,老爷有事免参,半月以后再来问安。”殃沙、五道宣示已罢,回到察院。这且不表。再说,老爷分付捉拿梁知县。 江老爷察院以里怒冲冲,叫声好汉名曹英。急速捉拿梁知县,带领京中三百兵。捉住赃官梁知县,把知县捆绑上了绳。满门家眷都逮捕,南牢救出荣玉卿。 把知县捉到察院里,待我亲自问口供。曹英得令往前走,察院以里上能行。殃沙五道头里走,后跟京中三百兵。人马纷纷往前走,彰武县不远咫尺中。团团围困吴江县,枪刀围着不透风。殃沙五道杀进去,恼坏上方仁义星。衙门以外下了马,手使两口刀青锋。一直杀到官宅里,抓住知县梁瑞卿。咕咚摔到地流平,绳捆索绑不留情。分付人役抬出去,抬到察院问真情。 满门家眷都逮住,老少不留一扫平。南牢提出荣官保,把他抬上马能行。公子催马头里走,押着赃官随后行。 人马纷纷往前跑,察院不远咫尺中。公子曹英都下马,知县抬到大堂中。咕咚扔到尘埃地,鼻青脸肿放哭声。 记住知县咱不表,明明公子荣玉卿。躬身施礼双膝跪,舅父大人在上听。红风刮来俺表妹,马小卖他院乌龙。 孩儿苏州买绒线,听见街坊把话明。我才进了乌龙院,赎回表妹江秀英。为儿不依告上状,遇见赃官梁瑞卿。 赃官当堂受了贿,不推情理动五刑。当堂就是一夹棍,不由分说下监中。把我打到棍床上,多亏仁兄叫曹英。 送了银子整十两,保住孩儿活性命。妹妹断回乌龙院,花楼以上把身容。公子哭着一边叙,恼坏他二舅老江峒。离开书案忙伸手,掺起公子荣玉卿。 江老爷说:“甥儿,你同曹英兄弟二人,往书房吃茶等候,我问罢知县,咱再叙话。”公子同曹英书房吃茶去了。再说,江老爷分付:“殃沙五道把梁知县带上堂来。”说罢,他二人把知县带上堂来。梁知县双膝下跪,口中称:“大人在上,卑职与大人叩头。”叩头好像鸡吃碎米一般。江老爷说:“梁瑞卿,你为民之父母,就该顺情理民,不该贪赃卖法,屈断荣官保的官司,从实说来。”知县跪爬半步,口称:“大人容禀,荣官保吃酒行凶,讹诈饭帐,刁拐幼女,现有朱大成的状词。卑职无从错断他的官司。”江老爷说:“你这个狗官,既有朱大成的状词,你就该推情问理,从公断,怎么动刑拷打黉门秀才,没有口供,下在监中,问成死罪。你明明贪赃卖法,你还强辨?”知县说:“卑职一时之过,望大人宽恩。”江老爷说:“唗,你这个该死的奴才。”江爷大堂怒冲冲,殃沙五道叫一声,连连快把芦席取来,裹住知县狗奸佞。一领芦席三道腰,那一道不紧使脚蹬。把他抬到铡口里,叫这狗官把命坑。两边答应有有有,铜铡抬到大堂中。抬过狗官梁知县,放到铜铡丧残生。叭喳一声着了重,鲜血流出满地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