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奇女 - 第 2 页/共 59 页

第五十五回 放冷箭暗助佳儿 拆密缄连呼怪事   卷十一   第五十六回 双印纹尚留仙迹 九千岁代辨沉冤   第五十七回 槐氏兵间逃命 王婆水里丧生   第五十八回 掌上明珠方入手 天边破镜又重圆   第五十九回 女将军出奇制胜 众番兵弃甲倒戈   第六十回 奋神锤生擒小丑 降番将暗用机谋   第六十一回 密意柔情真元帅戏假公主 将凰认凤雄娘子遇雌丈夫   卷十二   第六十二回 万里故乡还松楸展拜 一声河满子涕泪难禁   第六十三回 巾帼丈夫不殊包老 飘零湖海重见云英   第六十四回 高梦鸾金殿辩冤 吕国材黑狱自尽   第六十五回 颁异数铁券报功 乞假期锦衣归里   第六十六回 万种千般历尽悲欢滋味 收场结果无非善恶分明   第一回 大宋朝锡爵酬庸 镇国王扶危济困   且说大宋神宗天子在位,风调雨顺,国泰民安。驾下有位忠良,姓高名廷赞,表字耀侯,乃镇国王高琼之子,东平侯怀德之孙,曹夫人所生。为官正直,秉性慈仁,忠君报国,惜老怜贫,扶危济困。仗义轻财,满朝文武,无不敬畏,草野居民,多受其恩,致有善人之称。自十三岁袭侯爵为将,征南战北,立下奇功无数,十八岁封公,二十六岁封王,乃神宗驾下第一位名臣。这是为人大概,从前还有一段话说,待余粗表一番。   当日太宗在位之时,高君保与刘金定平南之后,闲居无事。刘金定阅览古今书史。忽悟人生如白驹过隙,无常一到,难免轮回,因此弃舍红尘,归山而去。那时君保与他正是少年佳偶,免不了朝思暮想,恹恹成病。老皇姑爱子之心,时怀忧恐,入宫请安时,即将此情节奏闻太后。太后素爱甥儿,如珍似宝,即谕太宗将长皇孙女玉洁公主下嫁高琼。成亲两月,不意江南马元佑造反,太宗钦命高君保统兵平南方去。半载,公主病故。高琼兵至江南。被贼所困,老皇姑赵美容为国为子,亲提人马下江南解围破贼,母子重逢,玉洁公主的凶信,未肯告诉君保知道。   彼时丹阳守将桂阳侯曹翰被贼将铁弹子张威打死,其女月娥精通战略,代领其众,与老皇姑合营,杀贼报仇。老皇姑见其女容貌生的与刘金定一般无二,又爱其武艺超群,因与高琼商议,假说定为次室,纳彩联姻,未敢成亲。及至平定江南回兵之时,刚至半路,太宗忽然降了谕旨,旨内所云:“因内阁大学士、礼部尚书吕惠卿一本,参劾高琼三罪:不与公主成服,临阵收妻,背主私娶。例应拿回,因念两世国戚,有功於社稷,殊恩宽宥,免罪不究。今西凉波罗国王造反犯境,着高琼带罪征剿,事平之日,以功赎罪,曹氏准其为配。”此旨一下,老皇姑星弛入京,驾前辨冤,奏云:“高琼未与公主成服,乃贱妾之罪,因他现掌大兵,为千军之主,闻公主凶信,一定悲凄哀恸,恐似前番致疾,有误军务重情,隐匿未告,所以不曾成服。曹翰之女,原因谋破妖人邪法,合营议事,并无不合。二则皇侄女已经归西。高琼无子,少不得请旨续弦,不过权且言定,候回京之日请旨完婚,此事合营将卒,人所共知。如有虚言,甘领欺君之罪。”彼时太宗并未深究,再三安慰老皇姑道:“甥已提兵西下,朕即降旨,命与曹氏完婚,待得胜回兵之日,自当殊恩升赏便了。”那时老皇姑闻谕,谢恩回府了。   你道吕惠卿因何上此一本?原来君保南下之时,运粮官吕英,就是惠卿之子,兵至西湖,他且去观花玩景,误了军情,高君保将他打了四十大棍。吕英心中惧怕,逃回京中。吕惠卿将他藏在府内,恐高琼奏劾,因此借这个题目上了一本。   那时高君保与曹氏夫人兵至波罗,与敌人打仗,或战或守,一十二载。曹夫人生得一位公子,就是方才所说的镇国王廷赞是也。生在万马营中,自幼聪明颖悟,膂力过人。七八岁上,习骑演射,夜晚灯下读书,习学的文韬武略,无不精通。九岁临敌,使一杆梨花枪,骑一匹银鬃马,打仗冲锋,无不取胜。夫妻父子,舍死忘生,经了数十场鏖战,才把番王征服,献了降表。差官上京报捷。老皇姑已去世一月了。   那时太宗驾崩,真宗即位,吕惠卿已进位首相,接了捷本,虽然心怀旧恨,但真宗天子圣德英明,因此不敢作弊,只得奏闻。真宗大悦,敕召高琼班师。忽又生出事来:塞北番王耶律泰兵犯雁门关,总镇飞本告急。吕惠卿趁此机会,即保奏高琼以得胜之兵,长驱向北,定获全胜。真宗准奏,遣使赍旨迎至潼关。   高君保安营接旨,宣读已毕,方与使臣叙话。询及家中之事,问老皇姑安否,方知亡故多日,恸哭悲哀,呼天抢地。遂换了孝服,望东遥祭,伏地泣血,几不欲生。黄昏独宿营中,含悲灯下,自叹道:“念我高琼自十六岁下南唐保太祖大破于洪,安逸未久,塞北交兵,南征马元佑,西克波罗国,这二十余年,挣个王爵在身,何曾得一日清闲?终朝铁甲缠身,金戈在手,亲冒矢石,忘生舍死。这固然是臣子分所应当,但叹我那生身老母,昊天罔极之恩,何曾得一日菽水承欢之报!从前剿贼灭寇,既尽其忠;今望归家以图少展孝思,谁知一旦永逝,竟成终天之恨!闻信急欲奔丧,又有征北敕下;即欲扶榇归土,亦所不能。为人子者,心何以安?”想至其间,放声恸哭。哭了一回。忽想起:“怪不得刘氏王妃弃家归山,原来红尘的苦恼,千劫万数,似我作武将的,将来这把骸骨还不知作何结果!”越思越想,不觉心如冰冷。渐渐神思困倦,伏几而卧。   朦胧之间,只见刘氏王妃站在面前,说了四句偈言,拂袖而去。君保醒来,将这四句偈言细细参解,却是劝他出世离尘。当时大悟,遂换了衣裳,悄悄出营,飘然而去。行至天明,到了一座大山,也不知是何地方,坐在石上歇息。只见曹夫人与公子带领众将赶至跟前,大家再三只劝回去,夫人娇啼宛转,公子跪恳哀怜,众将也苦苦央告。君保身不得脱,心中焦灼,站将起来,说道:“罢了,罢了!我已无心於人世了。尔等既不容我出家,我情甘一死,以绝尔等之念。”说毕,挣脱双手,望涧中纵身一跳。   忽觉两足站地,只听有人说道:“果是真心,堪以度化。”君保睁眼看时,众人俱已不见。只有刘金定站在面前,方知是他前来点化,连忙拜恳说:“多蒙指引,弟子已历尽人世之苦,一念无他,情愿法座之下为徒,乞恩收录。”刘金定此时已超凡入圣,受了玉敕封为义勇仙姑,当下遂带君保归紫芝山朝霞洞,授以礼星拜斗修真之法,到后来也登了仙果。   且说彼时曹夫人与公子次日见桌案上有“脱垢离尘”四字,就知是他心灰意懒,出家而去,少不得差人四外寻找。找了多日,不见踪迹。思想已奉了敕命,恐被临阵脱逃之罪,只得带着一十三岁之子,亲统大兵,去征塞北。修本一道,付使臣带至京中,奏闻主上。本内陈说君保因夜间巡察营寨,失迷无踪,生死未定。臣妻母子情愿妻代夫劳、子继父志,征服凶番,赎父前罪,乞恩准请。真宗见本,叹惜良久,因降旨封曹氏为英烈太夫人,赐高廷赞袭东平侯爵,为帅征北。母子受封谢恩,领兵向北。一去五年,只杀得番王番将,魂梦皆惊,献了降表。   此时真宗宾天,神宗即位。吕惠卿父子已死,曹氏母子才得班师回国。神宗降旨褒奖,封高廷赞镇国公,赏赐甚厚。老皇姑还停柩未葬。当日那高兴周原是燕人,渔阳东门外小燕山下就是故土。此地山明水秀,土厚人朴,当高怀德的时候,陈桥兵变,佐太祖开基平定天下。太祖封赏功臣,赐高驸马黄金十万、白银十万。高怀德就在燕山下置买地土立了庄院,名为麒麟村,盖了府第。太平时远离京邸,指望作个归隐闲人。谁知刀兵未息,身已殉国。到了君保之时,只得住了半年,就奉旨出征去了,派一个老营家郑琰看管。郑琰有个儿子,生来忠正朴实。一身的武艺,名叫郑昆,跟着曹夫人母子出征,立的功劳颇多。曹夫人欲表奏天子,替他请恩,他却再三不肯,说道:“天下那有人奴为官之理?与主人同朝,会在一处,叫小人何以自安?再者,主仆投缘,主人以骨肉看待,小人实实不能相舍。”曹夫人道:“因你有功於国,吾不忍使你埋没。你说人奴不可为官,汉之卫青岂非以功封侯者乎?”郑昆道:“卫青可,小人断断不可。必欲表奏,小人死矣。曹夫人见他如此,只得罢了。后来随主临敌,中贼冷箭,瘸了一条左腿,曹夫人将他送回渔阳家中照管。此时郑琰已死,郑昆同妻子梁氏内外照管。当下曹夫人母子扶老皇姑的灵柩回家安葬已毕,回京伴驾。   此时镇国公年已一十八岁,身长七尺,面如美玉,目秀眉清,唇似涂朱,远望之威风凛凛,近视之温雅和平。满朝文武有女之家,咸欲得以为婿,媒婆日日来往提亲,你说张天官家小姐出众,我说李翰林家闺秀绝伦。那曹太夫人千挑万选,选中一位千金。你道是谁家女子?说起来又是一篇长话,诸位莫嫌耳絮,此书节目甚多,若不把发源的线头儿理清,恐听至后来不知从那里提起。   且说这位小姐乃天波楼无佞府顺天侯杨石翰之妹,平西大将军杨怀玉之女,文广之孙女,乃隆氏夫人所生。这位隆夫人并非本地之人,乃西凉国鳞石山王隆海之女,号称百胜公主。因当日杨文广奉旨征西,被回国军师海大真人摆一座五鬼凶魔阵将杨文广困住,宋将死的无数。魏化回京取救,杨怀玉挂印为帅,征西救父,一路收了四位夫人:王家鸾、凤二英、李明霞、隆淑贞。到了西凉,王、李三位夫人俱已死在阵内,惟有隆淑贞受过异人传授,骑一匹点子青鬃马,使一杆五勾神飞枪,面带神威,直杀得妖道丧生,回人丧胆,破了恶阵,回王献了降表。十年的工夫,方才得胜班师。彼时杨文广已故,隆夫人夫妻带子领兵扶柩回朝。彼时真宗在位,龙颜大悦,封杨怀玉为顺天侯,封其妻隆氏为保国夫人,就将太祖所赐高祖母佘太君的龙头拐杖赐与隆氏,许他上殿奏事,参劾奸佞。   此时隆夫人寿登花甲,怀玉已故,石翰袭爵。这位小姐乃晚年所生,名唤端娘。生来姿容秀美,性格端方,聪明沉静,言笑不苟,隆太君爱如珍宝。时当二九,欲觅乘龙。正值高府提亲,正所谓门当户对,女貌郎才,两下万分如意。当下过礼完婚,夫妻好合,相敬如宾,孝敬萱堂,尽心竭力。四五年中。不意曹太夫人寿终归西,夫妻哀恸。自不必说,即乞假归葬。隆太君与顺天侯夫妻送出城外。临别流涕,太君嘱咐道:“贤婿、姑娘,服满之日,早早回京,老身桑榆暮景,惟儿女是念,勿使我作过期之望。”高公夫妻洒泪点头,当下分手,车马起程。这一段话是镇国王三代履历,《十粒金丹》的起首发源,往下方是正传。   却说高公扶柩,那日到了渔阳麒鳞村。早有执事人等同总管郑昆预备诸事已妥,镇国府大厅上停了太夫人的画棺,讣告亲朋。合郡文武乡官都来吊祭,披孝诵经,择日安葬已毕,高公就在墓旁草庐中茹素独眠,以尽子道。   光阴似箭,不觉三载已满。除服之日,杨夫人带着男女家丁,抬着祭礼,至慎终源扫墓除服。正值隆冬时候,祭毕方要归家,只见天色忽变,彤云密布,朔风凛凛,飘下一天瑞雪。高公说:“天气太冷,莫如在此用了午饭,大家饱暖,也好御寒走路。”夫人说:“老爷言之有理。”遂吩咐将祭物整治上来,夫妻用毕,即赐与众人们食之。那雪越下越大,高公向夫人说道:“雪下不止,停一停再走。我合你何不到祠堂后廊下看看雪景如何?”夫人说:“也倒罢了。”于是仆妇扫出路径,丫鬟打起油伞,一同来到祠堂廊下,举目观看。     但只见:层峦一带平铺粉,峻岭嵯峨被玉封。纷纷碎剪梨花落,万里江山一色同。避寒鹊鸟归巢隐,畏冷猿狐尽匿踪。宛转银河如素炼,孤舟不见钓鱼翁。万木枯枝垂败叶,惟有苍松桧柏青。看不真红墙围绕山头寺,只有座玉塔玲珑插碧空。荒凉四野无车马,阳关一望少人行。鹅毛更比从前大,朔风阵阵冷如冰。高老爷,眼望夫人呼诰命,未从说话叹一声:“我合你体着重裘还觉冷,似那些贫苦之人怎么经。下官久有心头愿,一向思量在腹中。赖有祖遗田地广,前年双俸外加增。得胜回时蒙恩赐,这而今堆聚在家中。我想来,资财本是通流宝,多积就要暗生凶。又道是,此家多来彼家少,一家聚来百家穷。况且是,无常一到难携带,纵有成山也是空。我欲要就从明朝冬至起,舍些棉袄共粥羹。粘补桥梁修寺院,租分三等益田丁。贫不能葬施棺木,穷不能娶助婚成。不敢言善求多福,惟愿人宁我也宁。”夫人陪笑将头点,说“妾心正与老爷同。”夫妻正讲仁德的话,只听得咕咚响了一声。丫鬟仆妇抬头看,高公夫妇各睁睛。从东来了人三个:妇人同着一幼童。推定独轮车一辆,车上一人用被蒙。手足冻木不知觉,人倒车翻在雪中。只见他浑身都被琼瑶没,哭不出来口内哼。扒起跌倒好几次,追体筛糠面色青。高公一见心不忍,忙令仆妇唤家丁。孙王二氏如飞去,不多时唤到家丁人四名。张和、王平、李清、赵泰向前打千儿,问:“爷呼唤有何吩咐?”高公用手一指道:“你们快去把那雪中跌倒之人抬至房中,与他些暖汤热饭吃。等回暖过来,带来见我。”家人们答应,如飞而去。   高公与夫人回至行舍吃茶等候。良久,仆妇上前回说:“那贫人吃了汤饭,饱暖了,要来叩见千岁。高公、夫人说:“唤他进来。”不多时,只见一个中年妇人同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子走进房中,双双跪倒。那妇人叩头说道:“贫妇人是那里的造化!冻倒雪内,自分必死,幸遇佛心的老爷、夫人,搭救活了,又赐香汤暖饭,真是重生父母,再养爹娘。此恩此德,谅我这穷花子今生今世也不能答报,只好来生来世变个驴儿马儿、猪儿狗儿,再答报大恩便了。惟愿老爷、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孝子贤孙都作大官。”说着,不住的磕头。引的那些仆妇丫鬟都抿口而笑。老爷、夫人说:“你且起来,我有话问你。”妇人合小子起身,站在一旁。高公说:“你是何方人氏?姓甚名谁?因何至此?细细说来。”妇人见问,目中落泪,说:“老爷、夫人容禀:     小妇人,家住山东曲阜县,本是平安村内民。丈夫名叫任守理,自幼儿残疾痨病身。   这是小叔任守志,喑哑喉咙是废人。家又贫穷无田产,仗着我说媒接喜度光阴。偏遇连   年遭旱涝,米贵如珠柴似金。无奈投奔收成处,打听得此地丰登土脉纯。一路儿夫犯了   病,昨朝沉重命归阴。店家撵出不容住,我叔嫂举目无亲苦万分。回家腰内无盘费,在   此栖身难靠人。偏遇老天降大雪,腹馁衣单怎么禁。倒在雪中刚待死,幸逢千岁与夫人。   施恩搭救回阳世,不然定作九幽魂。虽然目下得饱暖,到明朝依然无地可存身。”妇人说   到伤心处,哑子一傍恸泪淋。高公不住将头点,开言有语叫夫人。 “夫人,你看他叔嫂二人可谓苦之极矣!”夫人道:“老爷既然怜悯,何不施恩资助,周全到底?”高公点头问道:“你如今还是回家,还是投别处呢?”妇人道:“家中几间破房,已拆变作了盘费,回家何处栖身?”高公说:“既然如此,我那坟墙外几间草房,尽可居住,你叔嫂二人就住在此权且替我看守坟茔。与你一口棺木。先埋葬了你夫主。再与你些柴米棉衣,过了残冬。与你叔嫂十亩田地,来春耕种,足够你叔嫂糊口。等有了底本,再回故土,何如?”叔嫂闻言,双双拜倒。那哑子纵不能言,心里明白,这番感激一言难尽,不住的叩头。朱氏说:“千岁、夫人这样大恩,我们情愿在此尽心竭力看坟到死,还提什么回家!”   当下高公命家丁安置他叔嫂二人草房住下。雪已少止,遂同夫人又到坟前焚香化纸,恸哭了一场,这才上轿回家。进了上房,唤过总管郑昆,当面吩咐与朱氏棺木一口、棉衣两件、铜钱十贯、五个月的柴米。又吩咐自冬至日起,在本庄紫竹庵施舍粥饭棉衣,到来春清明方止。贫不能娶、死不能葬者。量人资助,千万仔细察问明白,莫为奸人所骗,遗笑於人。又吩咐佃户租钱亦自明年始,丰稔之年,收起满租;八分年景,收租六分;半成之年,止收三分;若逢大歉之岁,一概免租。盖庙修桥,随时布施,出入帐写清,一月一算,禀我知道。郑昆一一领命而退。   过了残年,钦限已近,正该面圣谢恩,不敢少停,遂打点上京。家事交与郑昆、梁氏料理,记下帐簿,一年上京呈算。择了吉日,车马起程。那日到了京都,总管傅成接进镇国府,置酒洗尘,不必细表。高公更了朝服,入朝谢恩。正遇天子在养心殿观书,侍郎吕椿侍读,伴驾太监奏道:“今有镇国公高廷赞服满回朝面圣谢恩,现在端门候旨。”天子大悦,即命吕国材暂退,宣高廷赞见驾。内臣领旨,不多时将高公宣上宝殿。拜舞山呼,谢恩已毕。天子命平身赐坐,道:“自卿丁忧葬母,遂尔暌隔,荏苒光阴,不觉三载,朕甚念卿,谅卿亦必念朕。卿今既全子道,复尽臣职,甚惬朕意。此次来朝,又深慰朕怀,卿可谓忠孝兼有之矣。”高公连忙俯伏奏道:“念臣庸材菲质,仲蒙天眷,愚母子得全骨肉私恩者,皆陛下之所赐。臣虽粉身碎骨,不足报圣德之万一!圣谕垂褒,使臣不胜惶恐惭愧。”天子复命平身,赐龙团茶一盏,问些渔阳民风优劣、官吏清贪,高公俱一一实奏。天子复又问道:“为君治国者,当以何道为先?”高公起身拜倒,说:“臣闻圣主明王,     首重宽仁与纳谏,亲贤远佞喜直言。赏功罚罪无偏向,勤劳节俭不惮烦。慎择廷臣   远美色,宦阉外戚勿干权。时考仓廒与府库,清除污吏并贪官。有一等粉饰是非能舌辩,   有一等伺察圣意窥天颜,有一等险邪包蓄人难测,有一等谄媚迎合暗行奸:似这些奸佞   臣子从来有,全凭着天聪洞鉴辨愚贤。圣上垂恩问及此,这就是苍生社稷福绵绵。微臣   敢不倾赤胆,竭诚复奏在爷前。”高公奏毕将头叩,神宗爷龙面金腮带笑颜。 天子道:“卿且平身,朕尚有话问。”高公叩头平身,天子问道:“侍郎吕椿,朕欲着其参知政事,卿以为可否?”高公奏道:“吕椿为人谦和机变,臣虽不深知,已见其大概。前岁蒙恩谕合朝文武送臣母归葬,至城外,臣叩谢辞行,翰林柳德元与他并立还礼,起时误踏其衣,泥污后衿,他不好直说柳德元,回头怒视家丁,家丁吓的面如土色。只此一小事,其为人鄙弃,又临下不宽可想而知矣。由此度之,岂鼎鼐之器哉?”天子闻奏,点头不语。当下君臣又谈了一回治国安邦之道。天子道:“卿一路鞍马劳乏,给假一月,回府安歇。俟朕有召,再来朝见。”高公遵旨,谢恩出朝,回至府中。次日与夫人同至杨府看望隆太君,母女相逢,顺天侯郎舅见面,这一番欢喜非常,谈心叙旧,设宴接风,不必细表。   过了两三个月,朝中忽然有事:因高丽王造反,越海犯境,天子钦命镇国公为帅,带战将三十员,精兵十万,征讨高丽。高公受命,一去五年,血战成功,班师回国。天于大喜,封高廷赞镇国王爵,赏彩缎三百端,黄金五万两,给假三月歇息。那镇国公自封王之后,思量官高可惧,比从前更谨慎,兢兢业业,勤劳王事。   时当春日.正与夫人上房闲坐,只见仆妇向前回话:“今有杨舅奶奶昨夜又添了一位公子,老太太甚喜,说杨门四世,今见双孙,特着人来与千岁、夫人送信报喜。”     那仆妇,回话已完一傍站,这便就引起高公心事来。默默无言多一会,口中长叹一   声唉。暗思量:“杨门有幸生双子,我又何曾有女孩。年已二十有八岁,就是中年光景来。   成婚已经十数载,夫人何故不怀胎?想因那点阴功损,细味我此心端的不曾乖。不孝有   三无后大,细思此事好伤怀。虽然眼下官极品,老来死后靠谁埋?一脉同宗无二个,连   一个承继之人找不来。断绝香烟与祖宗,我的这不孝之名躲不开。果真人生世上十全少,   保不齐子禄与妻才。莫不是造定命中该晚立,不必着急费疑猜。”这老爷思来想去心不定,   紧皱双眉口不开。夫人猜透其中意,说道是千岁何须闷在怀。 夫人说道:“老爷莫非因听见家兄得子,又引起老爷虑后之心么?这个何必忧愁?妾身上年也曾言过,劝纳几房姬妾,千岁不肯,只说且待夫人不生再纳不迟。今妾身已二十八岁,窃料不能生育,再若迟延,恐误大事。明日就差人访买姬妾便了。”高公道:“何用许多?命中若有,夫人早已见喜了。买妾不过尽人事以听天命,合该庶出,自然生育。果然命中无有,何必耽误多人的终身,反是罪孽。承夫人美意,买一房足矣。”夫人点头说道:“这件事交与妾身,管保觅一位好女子伏侍老爷就是了。”夫人忽又想起一事,要与老爷言谈。不知说些什么,下回分解。   第二回 黎德让寄书接眷 贺财主改字吞金   却说杨氏夫人望子之心,尤甚於高公,因又想起一事,说道:“妾闻虔诚一念,感格神鬼。想当初纯阳吕祖既显圣於先人,自然默佑子孙於后世,老爷何不与妾早晚到吕仙祠焚香祈祷哀求,真仙有灵,一定垂怜赐子。”列公,镇国府内为何有吕祖祠堂?不说不知。只因当年高兴周在残唐为将之时,被敌人困在一座无水山中,人马将要渴死。兴周情急,在吕仙庙中跪叩求告,一日一夜,头破出血。忽听一声响亮,不异山崩地裂,从甬路东边石缝中涌出甘泉一股,甜美异常。当下兴周大喜,率众拜谢了圣像,人马由此得生。所以家中修祠堂祭祀。遇有疑难,求打生生神数,指引之言,无不响应。至镇国王,已供奉了四辈。当下夫妻二人,每日早晚至祠堂求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