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逸史 - 第 16 页/共 41 页

齐王看罢,不胜之喜:“正是我歇驾之所!”一面分付把王驾什物,尽行搬入宫内。齐王道:“乔公山!宫殿固好,还有一桩不遂意,你可知道么?”乔公山说:“臣知道了!晋阳宫虽堪歇驾,只是宫院内缺少彩女侍奉。臣如今传令旨,着有司行教坊司,拣选几个上色女乐,陪奉主公如何?”齐王说: “女乐我不用!”乔公山说:“既殿下不用女乐,臣有一计,宫内有井,数年不曾有人汲水,着令太原府出榜,晓谕军民人等,但有幼女在家,不许藏隐,都要赴晋阳宫内汲水,如有隐藏不到,父母取斩!”齐王准奏,即时着宫官传奉令旨,行下太原府张挂。方才三日,满城军民之家,乱纷纷幼女,两个抬着一只水桶,都进宫内取水。将有一句,留下三百美女,一面传令旨有司禁止幼女汲水。 且说宫内聚下有三百妖娆,好中选好,又退下五十余名。 齐王问:“这干不用的美女,怎么样处置?”乔公山说:“如放出去,恐将宫内消息传播在外,甚不稳便。一壁厢准备着弓弩手,把这干幼女点放后园,一个一箭,都射死了罢!”齐王 167准奏。闪过长史任福,叩头启奏:“主公!既选下这干幼女,只该发太原府,给还父母领回,庶不伤殿下仁德!”齐王不从任福忠谏,竟依乔公山之言。可怜自古红颜多薄命,数十无辜幼女,死于箭下!正是害人害己,冤冤相报,不在儿孙在自身。 后来齐王被敬德箭射而死,乔公山全家斩首。天道好还,自然之理!这是后话。 且说齐王一日坐殿,分付乔公山:“外面教坊司选几个精通音律的女乐来!”不多时,乔公山取了歌舞色妓进宫,却选百余个伶俐的女人,习学吹弹歌舞。齐王每日在宫酣歌饮宴,极乐穷奢,不理军务。一日,问乔公山说:“我到此日久,不曾打围采猎,要闲耍一闲耍,可去得么?”乔公山说:“去得!” 齐王说:“有三千护驾军,有什么人当值?非正务,不好行府县应办!”乔公山说:“要当值的也容易,主公今日或出西门,着西门内居民人等,各出钱粮,每一名,碗酒块肉馒头一对;或今日出南门,次日出北门,各处轮流当值,省得难为一处百姓!”齐王见说大喜:“好乔公山,处事停当!” 守备齐王违圣谕,不将礼法化黎民。 岂知国富民为本,不念邦宁本固因。 重色无辜坑幼女,打围纵志害军民。 千家父子抛乡土,万户夫妻各窜生。 只诓镇压刀兵静,反惹干戈不太平! 齐王听信谗邪拨置,失政殃民,太原一郡人民,一半逃在山后去了。 不提齐王之事,且说山后朔州人,姓刘名武周,脑后鸡冠,鼻生三窍,隐然有形,按上界昴日鸡临凡,改年建号,称定阳王,招军买马,积草屯粮。一日坐朝,聚下文武,宣总兵官宋金刚近前分付:“寡人要起兵征伐大唐,缺少先锋,有勇敢之 168士,令众将各各作速招募,不可稽迟!”宋金刚领了旨意出朝,回到团营坐下,聚将佐左监军颜君童,右监军范君章,护卫将军张寻相、张万年,游击将军王石龙、单公明,殿后将军皇侄刘伯纪、刘春,各领旨延揽英俊,招集壮丁,到该管郡邑张挂榜文不提。把话分枝,又说一处。 词整朔州单阳县,金吾村里有家门。 尉迟名恭字敬德,熊腰虎背少人伦。 身长一丈金刚像,膀阔三停太岁形。 面貌宛如锅底黑,髭须倒竖似钢针。 年方二十无亲故,止有荆妻梅凤英。 家业荒凉无活计,牧羊度口过晨昏。 好似韩信寄食依漂母,尤如宁戚饭牛志未伸。 五羊大夫遭困日,英雄吴起未逢君。 骅骝岂受盐车困?鸿鹄安同燕雀群! 时人莫把英雄笑,指日凌烟阁上臣! 朔州单阳县金吾村,有一个复姓尉迟,名恭,字敬德,家贫无倚,替大户人家牧羊。有妻梅凤英,织麻度日。敬德生得虎头燕额,语似鸣钟,力能举鼎,食餐斗粟。一日,金吾村内有数十个父老,见敬德威风凛凛,相貌堂堂,众老者自相言语说:“这等一个好汉,非居人下之辈,却在此牧羊!”众父老走近前来,问说:“汉子!你姓什名谁,住居何处,缘何替人牧羊?我众人看你相貌非同下流。如今四方争战之日,各处招军募士。趁此青春,何不去投充一军,得些功劳,就有富贵。 他日改换门楣,岂不是好?”敬德道:“卑人复姓尉迟,名恭,就在本乡居住。适承列位乡尊指教,小人投军,甚是好事。奈家贫没有盘缠,欲去不能。”众老者说:“你若立心肯去,我众人帮助你盘缠。”敬德说:“多谢尊长恩德!卑人倘得寸进, 169定当结草衔环!”众老者说:“惜你雄才,岂图报答?你随我们来!”敬德随着众父老到家,共凑有十余两白金,送与敬德。 敬德接了银两,谢了众父老,把羊交还了主人,径回家见妻梅氏。梅氏果然执妇之道:能遵四德,苦守三从。心灵洞晓古今书,性慧深明闽阃理。荆钗布袄,不施朱粉自天然;雅静端庄,岂共群娥争艳丽?余辉分绩同徐氏,举案齐眉赛孟光! 梅氏说:“丈夫!今日回家,喜气盈腮,有何好处?”敬德说:“今日偶遇着本乡十数个父老,说我相貌非常,必当富贵,劝我投军,又助我路费银两。今日回家辞你,我要投军去也!”梅氏说:“丈夫!你去投军虽好,自古男儿当自强!却有一件,只是奴家单身独自,无人管顾。倘有缓急之事,如何是好?”敬德说:“贤妻!你独自在家,我单身出外,但听天分付而已。如不去投军,负却众父老好意。倘若命该发达,边庭得了功劳,就有一官半职,那时节夫妻荣贵,也不负男儿志向!我将银两留一半在家,与你盘缠。”梅氏见说,只得从夫之命。收拾衣鞋包裹,含泪递与丈夫。 梅氏听言两泪倾,多娇执手诉衷情:常言夫贵妻同贵,自古家贫共受贫。 你是梁鸿高尚同妻乐,妾身敢效愚顽弃买臣?出外常存君子意,途中休使小人心。 金银不义休贪得,冷暖风霜自保身。 未望高车并驷马,只求安乐早归门。 有朝得遇身荣贵,莫负村中父老恩。 一声保重分离散,去了同床共枕人!” 昔日有诗,单说从军愁思: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妆上翠楼。 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 170 第.. 22回 因借宿力伏铁妖为投军智降水怪却说敬德辞别妻梅氏,出了金吾村,取路前去。心中自想:“我要投军,不知往哪处去好?”正行之间,遇着一个卖卦先生。敬德趱近前问道:“先生!我要去投军,未知吉凶,烦占一卦,大数何如?”那先生对天祷祝,连掷金钱。先生说:“好卦!此卦名泰。泰者,通也,小往大来。吉亨!天地交而万物通,君子道长,小人道消。大吉之卦!目下虽然贵显,只好随时过去。后来还遇真主,位至三公!”敬德说:“我身边路费不多,只好投邻近去处,不知哪一邦好?”先生说:“闻得朔州刘王正招贤纳士,何不就近而往?”敬德说:“多谢指迷!” 送了些卦钱,辞别先生,径往朔州趱行。但见:烟郊草径,野路江村。遥山接汉黛眉青,远水连天拖练白。花开罗绮,丛丛含笑似相迎;鸟弄笙簧,恰恰欢呼如有意。陇畔稻田千万顷,云边茅舍两三家。 敬德一路行程,行到前不着村,后不傍店的去处,心下踌躇。日将西坠,不能过个安歇的所在,只得又往前行。远远望见一座粉壁萧墙,敬德趱上前去,却是一所庄院。果然幽雅:门临溪涧,户傍峰峦,疏松隔水奏笙簧,绝壁过云开锦绣。粉墙内数茎竹婵娟,苔径中几丛花窈窕。书积百个 171讨孔宅,田连阡陌富豪家。 有一个老者站在门首。敬德近前道:“公公作揖!卑人是行路的,天晚不遇客店。欲借贵庄歇宿一宵,明早就行!”老者道:“客官休怪!我家近日被妖魔打扰,不能相容!”敬德问:“怎么缘故?”老者说:“这怪物,每到黑夜,就出来搅扰,把东房人扛到西房,南边人移到北边。着魔的人,如醉如痴一般。自家大男小女,到晚时,聚做一房安歇。若遇妖魔出来,合家筛锣擂鼓,方得宁息。因此不好留大汉存身,并无别情!”敬德见说,微微冷笑道:“有这等怪事!我好歹在你家歇一夜,如遇此怪,自有降伏他的本事!”老者说:“我去禀员外知道。”老者行进厅前,见了员外道:“外边有一个行路的人,遇晚要借宿一夜,特来禀知!”说:“我家有妖魔打扰,存不得身!”门公道:“与他备细说了,他说不怕什么妖魔,自有降伏的本事!”员外说:“且唤进来,我自与他说!”门公出外,叫了敬德,同到厅上。见那员外,乌巾素服,白发苍颜,芒鞋竹杖,飘飘然似陆地神仙、商山四皓。敬德上前作揖,员外连忙答礼。瞧见敬德,堂堂虎体英雄辈,凛凛彪躯将相才。 好个汉子!问说:“大汉何处人氏?到哪里营干?”敬德说:“卑人单阳县金吾村人,复姓尉迟,名恭。因往朔州投军,天晚不能前去,乞借贵庄安歇一宵,感恩不浅!”员外道:“我家中近出妖魔惊扰,恐不稳便!”敬德说:“不妨!如遇妖魔,卑人替员外擒拿便了!”员外道:“若降得妖物,自当重谢!” 分付安排妇饭款待。又取一条铁棍付与敬德。员外聚集大小人口归房不提。 且说敬德吃了夜饭,把铁棍放在身旁,壁上挂着一盏灯,把衣服拴束停当,就在厅前安寝。一更无事,二更悄然,将近三鼓,只听得门外起一阵风。风过处,厅门大开,就如: 172山崩石坠,雷震风号。共工怒触不周山,力士锤飞秦帝辇。积雪压坍巫峡庙,狂风刮倒摘星楼! 敬德听见声响门开,连忙拿了铁棍,站将起来,闪在一边。 定睛一瞧,只见一个形体矮胖、口似血盆、越黑的怪物。敬德举起铁棍,大喝一声:“孽怪休走!”乘势一棍打去。那妖魔仲腰展背,径奔过来,左盘右踅,里滚外撩,寒风凛凛,冷气飕飕,星移斗转,月暗云迷。从三更直打到五更,敬德性如火发,奋勇一棍,拦头打去,正中妖魔。那妖魔折身往后园跑去,敬德随后紧追。只见钻进水沟躲避,再不见些踪迹。敬德手内擎着铁棍,就守住沟边,坐在地上,不觉一个盹睡着了。一会儿日出东方,天色已亮。员外一家宅眷起来开了内门,带着仆从,走出厅前,不见了尉迟。员外道:“那汉一定着妖魔的手了!”四下里寻不见,直至后花园中,只见尉迟头枕着膝,睡在水沟边,鼾吼如雷。员外近前唤醒:“大汉!天明了,还这等好睡!”尉迟欠身而醒。但见:茸茸细草披烟润,灼灼娇花带露香。 睡觉不知天已白,半疑残月半疑霜。 敬德连忙站起来,与员外施礼,道:“夜来果有个妖魔! 与我闹了半夜,被我拦头一棍,他就跑。是我直赶到此间,他往沟里钻了下去。我恐失忘了所在,就守在此。你家有锄头,取一把来,待我掘将下去,务要寻个下落!”员外唤家童取了锄头来,递与敬德。敬德手执锄头,往沟内掘将下去,约有四五尺深,又是一层石板。石板底下,有一块车轮大小,四边俱越黑、中间带微红、名为“红心刃铁 ”。尉迟双手掇将起来,讨两条麻绳,拴缚停当。敬德问:“员外!这个东西,你要也不要?”员外道:“成精的东西,我要做什么?”敬德说:“既不要,我替你拿去撩掉了罢!”员外道:“大汉千万撩远些, 173省得又来家里为祸!”尉迟说:“员外但放心,我知道了!”员外一面分付置酒饭与尉迟吃,又取几贯钱送与尉迟。尉迟辞别员外,把这块铁背在肩上,离了庄院,往前就行。时逢夏月,天气甚是炎热。怎见得?浇汤烂石,畏日煎沙。万方支住红炉,身也浑居金甑。 水云接引横云汉,林鸟无声掩翠荫。 敬德行有数十里之地,自觉身体有些倦怠,却遇着一株合抱不来大槐树。敬德走近树边,放下了铁,坐在绿荫之下歇凉。 看那槐树,果然生得好! 虬枝屈曲,直干嵯峨。千层黛色拂青霄,百匝浓云遮白日。扶疏高蕊,每看花发三秋;萧瑟寒风,最喜凉生九夏。黄萼能催文学士,绿荫堪憩路行人。 只见一个白发苍颜老者,也来到树下歇凉。老者问说:“大汉!你这块铁,可卖与人么?”敬德心下自想:“我要这铁也无用,且卖几贯钱,也好盘缠!”回言:“我也要卖与人。” 老者说:“要多少钱?”敬德说:“要一百贯钱。”老者说:“价钱不多!只是我没现钱,你肯赊与我么?”敬德说:“赊不打紧,不知老丈住居,明日到何处取讨?”老者说:“不妨! 同我去认着家里,你好来取!”敬德心下自想:“就赊与他,强似撩掉了!”那老者把铁掇上肩,同敬德一路就行。 行到一座山岭,那老者把手指一指岭边,粉壁墙垣,四围竹篱环绕。”此间就是草舍,却值老妻探亲不在,不得奉茶。 还有一言,铁且赊你的,待我造成兵器卖与人,方才有钱还你。 你须记着我这住处,唤做小井山,走鹿岭,李铁家就是!”敬德说:“老丈量不食言,我知道了!”长揖而别,径往朔州城去。 有日行至朔州,正遇右监军范君章扎营在城外,扯起招军 174旗,招集勇士。尉迟走近营门,有头目问说:“大汉哪里去的?” 尉迟说:“列位长官!卑人特来投军!”头目说:“你且在营门外等候,待我替你通报!”范君章正坐营,头目禀说:“边有个投军的大汉等令!”范君章说:“着他进来!”头目出来,带了尉迟恭,行至中军跪下。范君章抬头一瞧,好一个雄伟的汉子!比众不同!问说:“你那大汉何处人氏?”敬德说:“小人是本州单阳县金吾村住,复姓尉迟,名恭,闻知大人招兵,特投麾下!”范君章又问:“你曾习学武艺么?”尉迟道:“小人不曾习学!”范君章说:“既不会武艺,且随长行操练,待你武艺精通,奏闻朝廷,量才擢用。”敬德说:“是,愿随大人鞭镫!” 言未绝,只见头目来禀:“外面一干乡民来告荒!”范君章说:“着他进来!”众百姓一齐到中军帐跪下,范君章问说:“你这干乡民,哪里来的?有何事故?”众人中有几个年高的,上前答应:“小人是本州管下金龙池地方住人。近来池中出一水兽,伤害地方,逢人吃人,鸡犬六畜,不留一个,吃得白骨遍野,百余里田地不得耕种。断阻往来之人,小民不得安生。 特来告诉大人,伏乞准行区处!”范君章问:“这水兽有多少大?什么形像?”众老者说:“并不曾见!如见,小民就不能够逃命。只见泥中行的蹄迹,有盘来大!”范君章分付众人:“且在营门外等候,我去奏闻朝廷,请旨定夺!” 范君章整冠束带,上马扳鞍,径至朔州城东华朝前下马。 定阳王正坐朝,黄门官启奏:“有右监军范君章候旨!”宣至驾前,范君章把金龙池水兽伤害地方,一一奏闻。刘王问文武:“金龙池水兽伤害地方,怎生区处,拯救黎民?”班部中闪过丞相杨复念,叩头:“主公!就着范君章领旨出朝,写榜文各营张挂,晓谕军民人等,如有降得水兽者,加官进职,不次升 175用!”刘王准奏,殿上传旨。范君章领了旨意出朝,回到营门,发放众乡民回去。”朝廷如今差官下来踏勘,自有定夺!”众百姓各回乡去。 范君章把榜文传递,各营张挂。不多时,就是本营新投军的尉迟恭,收了榜文。头目带了尉迟,径进中军禀复。范君章问说:“你收了榜文,会降水兽?”尉迟说:“小卒会降!” 范君章说:“你既会降,明早我带你入朝见刘王去!”次日早晨,刘王登殿,范君章带了尉迟,来到朝门外,分付尉迟:“你在朝门外伺候!”范君章入朝奏说:“臣奉旨意,晓谕各营,降伏水兽。今有臣营内,新招一名壮士尉迟恭,收取榜文,口称会降水兽。臣特带来见主,今在朝前候旨!”刘王道:“宣进来!”把尉迟宣到驾前见刘王。刘王举目一观:好一员虎将! 果实英雄!刘王问:“尉迟恭!你会降水兽?”尉迟答应:“臣降得!”刘王问:“你要带多少军去?”尉迟恭说:“不用军伴,只臣一人够了!”刘王又问:“用什么兵器?”尉迟说:“也不用兵器,只要一条齐眉檀棍,一条铁索就够了!”刘王对尉迟说:“寡人看你英雄猛勇,一定去得!若收得水兽回朝,重封官职。务要小心!”尉迟恭领了旨意,同范君章辞驾出朝,径回本营,取了铁索檀棍,辞范君章出营。范君章分付:“尉迟恭!看景生情,不可轻意!”尉迟说:“托大人洪福,定收回营!”尉迟就行。穿街过陌,上岭行村。郊原青草厚,堤岸绿杨多。不觉来到金龙池地方。端的好一方金龙池:依稀积翠,仿佛昆明。层层碧浪蹙鱼鳞,漾漾清波游鸭顶。霜鸥雪鹭,联翩晒日眠沙;玉尺金梭,泼刺冲萍戏藻。凿开鱼鸟忘情地,展尽江湖极目天! 金龙池众乡民都来接见尉迟,把酒肴款待。尉迟问说:“这水兽每常出来,怎么响动?”居民说:“但听池中水响风狂, 176就是此怪起来!”尉迟说:“我知道了,你众人各回家去罢!” 散于乡民,敬德结束完备,单等水兽出来。边城霜角动,山寺暮钟鸣。到了二更时分,只听得金龙池内波翻浪滚,水涌风狂,那兽奔上岸来。敬德举棍就打过去! 好敬德急睁睛旁观妖兽,黑模糊毛灿烂口吐烟云。 竹削耳眼悬星恶过獬豸,牙似钩蹄似铁猛赛麒麟。 那敬德抡短棍拦头便打,这水兽吼一声卷舌张唇。 棍逐兽兽咆哮盘旋躲闪,兽吞人人似电左右藏身。 那敬德长威风妖魔丧胆,这水兽生恶性播土扬尘。 斗多时星斗暗寒风凛凛,恼英雄心发火抖擞精神。 敬德展平生气力,舒过手,喝一声,把鬃领一把攥住,踊身一跃,骑在水兽背上,那水兽被敬德骑在背上,正要往金龙池跳下去,被敬德举棍拦头打下来,往后倒退数十步,就似星驰电闪,跑奔深林。敬德慌忙一只手扳着树,一只手扯出腰间铁索来,把水兽锁在树上,尉迟恭忙举手扳牢大树,向腰间提铁索拴锁龙麟。 擎木棍觑分明纵横细打,不多时凶恶兽善似羊形! 那龙驹不是尘凡兽,天遣来扶黑杀神。水兽被敬德打了一顿,就伏了敬德,见影也不敢动,到得天明,敬德树上解下铁索,拴锁水兽停当,骑上了身,径回朔州城去。众乡民争献酒肴,扶老携幼,都来观看。人人合掌,户户拈香,拜谢敬德。 后人不信?朔州地方金龙池的树木,都是缠绺生的,这是降水兽的古迹!有诗为证:龙池水碧湛秋先,此地曾将水兽降。 人世不知经几换,犹存缠绺树苍苍。 177 第.. 23回 六丁神暗传战策猛敬德明夺先锋且说敬德骑着水兽来到营门,说与头目:“你去通报大人,说我收降水兽在此。其性猛烈,恐有疏失,不好放手。特请钧令,不知带回朝内,不知留在本营观看?”头目连忙进营禀知。 范君章分付:“着敬德带到演武场伺候,我去请主公来观看!” 一面头目出营分付尉迟,一壁厢范君章归朝,见了刘王奏说:“托主人洪福!尉迟恭收了水兽,着他带在演武场伺候。臣特奏闻,启请圣驾观看!”刘王见说大喜,传旨起驾! 帝主移身离宝殿,即时起驾出金门。 长枪画戟排千队,钺斧金瓜数十层。 鼙鼓声中鸣细乐,闹旗丛里响铜鲸。 顶盔擐甲随銮士,挂绿穿红护卫兵。 望前行够多时节,驾到飞光演武厅。 当厅撒下金龙椅,坐起兴刘伯业君。 刘王坐下演武厅,各官分立两班。刘王传旨:“着尉迟恭带水兽来看!”尉迟牵过水兽,刘王举目一观:“呀!不是什么水兽,好一匹金脊乌龙马!”八尺以上为龙,七尺以上为駢,六尺以上为马!怎见得?龙纹凤颈,竹耳星睛。脊梁间火焰焰起一道金黄,遍 178体上黑沉沉染一身乌墨。雄姿逸气,声鸣嘶断一川云;壮志飞腾,奋迅踏残千里雪。穆王昔日骑神骏,汉帝当年伐犬戎! 刘王喝彩一声:“好尉迟恭!勇猛非常!况龙马又是罕见之物,就将名马赏与尉迟!”尉迟叩头谢恩。总兵官宋金刚心下不忿:“我是总兵大臣,恰不颁赏这匹好马,颠倒赏与尉迟这个无名小卒!我生一计,要了他的罢!”连忙出班启奏:“主公!龙马虽是尉迟恭收来,不知怎么样降伏。如今着他把降龙马的本事,敷演一番,与主公观看。”刘王准奏,宣尉迟:“你把降龙马的武艺,敷演一番,与寡人看!”尉迟恭奏说:“万岁!敷演不打紧,只是没人带马不便!”宋金刚说:“拿来我带不妨!”尉迟恭说:“大人,这兽凶恶,只恐不伏生人,须用意防备!”宋金刚说:“不妨!我带着,你去!” 尉迟取了棍,走下厅阶,抖擞神威,敷演武艺。虽无战策,果有威风!绝过子路搏枭虎,犹胜澹台斩怪蛟!那龙马在金龙池被敬德打怕了,今见敬德舞棍,恐怕又来打,见带马的又是生人,那兽吼一声,望半空中一跃,就在人头上撺了出去,把宋金刚仰面一跤,跌倒在地。那兽如云飞电闪,跑出教场去了。 宋金刚马又不得,在众官面前跌了一跤,满面羞惭,连忙整束衣甲,上厅启奏:“主公!这尉迟恭不是降兽的手段,若是会降这兽,就该眠耳攒蹄伏定!如今还要着尉迟恭寻获,限定日期。如捕获不来,重重治罪,又省得去残害地方!”刘王准奏,分付尉迟恭:“犹恐此马又去伤民,着你用心寻获!寡人也不限你日期,务要寻获回朝!”尉迟领了旨意,于路寻访。 一壁厢刘王起驾回朝。且说尉迟于路询问往来之人。有几个人说:“见一只高大黑马,就在前不远。”尉迟听说大喜,放开脚步赶去。赶过有几个山头,又赶不见,恰好遇着打柴樵夫过 179来,尉迟问说:“樵夫哥!你曾见有一匹浑黑的铲马跑过去么?” 樵夫说:“我方才见往前面那条岭上去了!”尉迟不辞辛苦,径奔岭上去。将下岭,恰见一所庄院,果然幽雅:荜门圭窦,茅舍疏篱。一湾流水绕山居,几树青松富户牖。紫芝翳翳多青草,白石苍苍伴绿苔。 尉迟想一想:“这个所在,宛然倒似少我铁钱的家里。只恐这马走在此间,也未可知!”走近前望里面一看,见一个白发老者走出来,生得:神清貌古,鹤发庞眉。头戴一顶拆角巾,身穿一领布直裰。腰系一条鳝鱼股黄丝绦,足穿一对青草履,手扶一枝紫藤九节过头杖。 那老者问说:“大汉!你来取铁钱么?”尉迟说:“因取铁钱,特寻到此!”老者说:“你进来!”尉迟走到里面,与老者施礼坐下。老者说:“我拿你的铁来,造成一副盔甲兵器在此。不遇着名将,未曾卖得。如有识者来买,才有铁钱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