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清秘史 - 第 3 页/共 49 页

却说雍顺贝勒听了慧敏福晋迁地筑城的话,立刻召集各座村坊的管事人来,查问这里左近有什么山水险要的地方。当下便有人献议,离此地西面三十里,穿过大树林子,原有一座鄂多里城。这座城池,是俺们祖宗造的,自被明太祖打出关来,便退守着这鄂多里城后来又被蒙古人打进城来,杀的杀,烧的烧,把这锦绣城池,变成了颓垣败井,贝勒倘要建功立业,不如把全村的人搬到鄂多里城去,那地方三面靠山,一面临水,地势十分险要原有旧时建筑的城墙,如今修理起来,比从新建筑一座城池,总要省事得多。贝勒听了,自己先去察看过地形,不觉十分满意,便召集人工,把这座旧时的鄂多里城,从新建造起来成为一座崭新的城市。便把各座村坊的百姓,一齐搬了进去。这时贝勒天天带了兵马出城,四处征伐,名气一天大似一天。四处来归附的部落一天多似一天,贝勒便一一收抚他们,教导他们练兵,如何守地。有这十几年工夫,弄得兵强马壮,邻近的地方,见了鄂多里的人,也要惧畏几分。后来雍顺贝勒和慧敏福晋,相继死了,合城的管事人,仍然公举他儿子做了鄂多里贝勒,受了明朝的封典,改称建州卫指挥使,子子孙孙相传不绝。到了明朝中叶,出了一个孟穆特,智略过人,把祖宗基业,格外开拓。明朝加封他为建州卫都督。这时孟穆特渐斩西略。把都城搬到赫图阿拉。此地在长白山脉北麓,后来改名盛京。到了孟穆特的四世孙福满,生有六子,福满传位第四子觉昌安,还有五个儿子。他便添造五座城池,分给五子。环卫赫图阿拉,统称宁古塔贝勒。觉昌安率领着各贝勒,终日攻城略地,把左近二三十个村坊,都收服了。从此五岭以东,苏克苏浒河以西,二百里地方,都归入建州卫部下。觉昌安有一位侄,名叫渥济格,长得好一副俊秀的面貌,又是一副铜筋铁骨,时时跟着觉安昌去打仗,立了不少的功劳。觉昌安也十分爱他,里面福晋格格,没有一个不和他好。觉昌安的福晋,很想他给做一个媒劝渥济格娶一房妻室。谁知渥济格的意思,要找天下第一等美人,倘然找不出来,他便终身不娶。这一渥济格清早起来,独自一人,跨着马出了东城,向树林深处跑去,见一群花鹿,在林子外跑着,他一手摸着弓箭,一面赶进林子去。那群花鹿,听得马蹄声响,一溜烟去得无影无踪。渥济格睁着眼,四下里一望,却见了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低鬟含羞,骑在马上。把个渥济格弄得眼花缭乱,灵魂儿飞上半天,几乎跌下马来。那美人儿看他呆得可怜,回过头来,望着他一笑,勒转马头跑去。渥济格如何肯舍,便催动马蹄在后紧紧跟着穿过几座林子,抹过几个山峡。那美人儿忽地不见了,这地方是个山谷,四面高山夹住,好似落在井圈子里,渥济格痴痴迷迷的,左右了望着,找寻那美人。最后看见她立马,高冈上,不住兀兀地笑。渥济格立刻鼓着勇气,要上那高冈,看看快到山顶,谁知脚下一滑,身体向后一仰,正要跌下山去,那山冈的美人,看了到底不忍,便疾忙伸出玉臂来,把渥济格的衣领,紧紧拉住。渥济格趁势一跃,上了山冈,一阵头晕,倒在美人的脚下。那美人看他的脸儿,倒也长得十分俊美,心中不觉一动,从怀里掏出汗巾来,轻轻的替他拭汗。汗巾上的香气,直刺入渥济格的鼻管里,他清醒过来。看那美人儿,一张鹅蛋似的脸儿,擦上红红的胭脂,一双弯弯的眉儿,盖着两点黑漆的眼珠,发出亮晶晶的光来,觉得异样动人,最可爱的,尤其是那一点血也似的朱唇,嘴角上微含着笑。渥济格色胆如天,趁她不留意的时候,便凑上脸去,在她朱唇上亲了一个嘴。那美人霍地变了脸,满含着怒,一摔手转身走去,渥济格忙上去拉住她的衣角儿,不肯放松。那美人回过脸来,正颜厉色问道“你是什么地方的野男子?”话未说完,便拔出佩刀砍过来,渥济格伸手去攀住她的臂膀,慢慢把自己的来踪去迹,说个明白,又接着说许多求她可怜的话。那美人听他说是贝勒的儿子,都督的侄儿,知道他不是个平常人。又看他是个英秀俊物,说话又是温柔,顿时心肠软了下来,把那口刀收了回去。渥济格又向她屈着膝道:“愿和她做一双夫妻。” 那美人听了,脸上罩着一朵红云,低着头说不出话来,禁不住渥济格千姑娘万姑娘的唤着,她便说了一句:“你割下你的头发来。” 一摔手,跨上马飞也似地下冈去了。割下头发来这一句话,是满洲人男女讲私情时的重要话儿,无非是爱上了这个女人,不能够再爱别的女人的意思。那美人说这一句话,已是十分爱上了渥济格,只因害羞,便逃下山去。渥济格看那美人去了,怔怔地站着,呆了半天,才想起不曾问她的姓名,家住在什么地方。心中又是万分懊悔,垂头丧气地回去。到得都督府,他伯母和他的姐姐妹妹,围着问他整天上什么地方去。他便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随后又说我今生若不得那美人儿做妻房,便剪了发丝,做和尚去。正说着,他伯父觉昌安跨进房来,见了他侄儿,便说道“你回来了么,我正要打发人东山上去找你呢。” 福晋笑着说道:“你知道吗?小贝勒在东山上会过美人来呢。” 觉昌安便问什么美人,他大格格又抢着把番情形告诉他父亲。接着渥济格噗的跪在地下,求他伯父作主,替他想法子,找寻那美人,娶回家来。觉昌安原是很爱他侄儿的,便满口答应,顿时派人去打听消息。不消三五天工夫,便把那美人查出一个下落来。原来那美人并不是宁古塔人,是这巴斯翰巴图鲁的妹妹,长得有沉鱼落雁之容。今年二十岁了,还未许配与人,他的哥哥立意要把他妹妹嫁一个富贵才貌件件俱全的丈夫。因此,凡是来说媒的,他都看不上眼,一概回绝,过了几天,觉昌安派人前去向巴斯翰求亲巴斯翰见是堂堂都督的侄子,年纪又轻,将来又是一位都督。也可算是富贵双全,心中有些愿意,便对来人说道:“请小贝勒自己来当面谈谈,俺们先结一个交情,慢慢地再提亲事罢。” 巴斯翰的意思,不过是要看看渥济格的品貌如何。几天之后,渥济格便亲自过来拜见。巴斯翰接了进去,看看他那种英俊秀美,风致翩翩,好似玉树临风一样,正待允许他的婚事。后来听得渥济格说起在东山上和他妹妹见过面的话,便顿时沉下脸去。暗想他两人在东山相会,难保里面没有调戏的事体,心下老大不高兴。到了渥济格说出求婚的意思,巴斯翰不待他说完,便道:“这婚姻的事体,小贝勒却来得不巧了,昨天俺已经把舍妹的终身大事,许给董鄂部酋长巴颜的儿子额尔机瓦额了。” 渥济格不听此话犹可,听了此话,不由得三尸神暴跑,七窍内生烟,半晌说不出话来。便拔下佩刀,把自己那支辫发,割了下来,向桌上一丢,说道:“请你拿这个去给令妹看。” 说着头也不回,大踏步走出门去。这里额尔机瓦额,原也曾向巴斯翰求过亲,人品才貌,勉强也配得上,如今巴斯翰见事机急了,便答应了他。把他妹妹嫁到董鄂部去。这风声传到渥济格耳朵里,更觉十分难受。不到几天,那额尔机瓦额,一个人骑着马在八达山下闲逛,忽然山凹里跳出几个大汉来,七手八脚,把额尔机瓦额拖下马来,拿起钢刀,一齐下去,早斩成肉泥。巴颜膝下,只有这个儿子,如何不伤心痛恨,当下便出下重赏,查拿凶手。这个消息一传出去,便有人说,几个大汉里面,有一个名叫渥济格的,只因他是建州卫都督的侄儿,没有人敢来出首,可怜瓦额,好好一个英俊男子,只因娶了一个美貌妻房,送去了自己的性命,真是前世的冤孽。由此董鄂部和建州卫,结下深仇,各自调动后翁,预备厮杀。亏得后来奉哈达汗说道杀死令郎的几个凶手里面,也有一个名叫渥济格,但是这个渥济格,不是那个渥济格。那个渥济格,是堂堂都督的侄儿,岂肯做这样强盗的行为,如今都督觉昌安,为两家和气要紧。特意挽我们出来,给你两家讲和。现在他侄儿亲自带了牛羊金帛,在营门外听令。你若肯时,便传他进来,当面谢过罪,还叫他拜你在膝下,做一个干儿。你若不肯,我也带着三五千精兵在此,看谁先动手,我便打谁。奉哈达汗说到这里,立刻把脸沉了下来,索长阿部主,又眼睁睁盯住巴颜的脸上,露出一种凶恶的神气。巴颜害怕得了不得,不容他不点头答应,当下吩咐侍卫出去,请渥济格公子。一会儿,公子大脚阔步地走进来,见了巴颜,急抢上几步,行个全礼,又退下去,恭恭敬敬站在一旁。巴颜起初见了渥济格,原是一腔愤怒,一转眼看看他出落得一表人才。他原是喜欢男孩儿的,见了不由他心肠不软下来,又禁不得渥济格满口的干爹长干爹短,早把他一肚子的冤仇,丢向爪哇国去了。便带领渥济格到内院去,拜见福晋,把收渥济格做干儿,和凶手是另一个名叫渥济格的原因说明。那福晋见了渥济格这样一个漂亮人物,早欢喜得无可无不可,如今膝下正苦寂寞,便留他住在府里,每天给他好玩好吃,这时他媳妇正是新寡文君,见了渥济格,又是个前度刘郎,也曾相识,不免有许多伤感。正是:无限深情萦梦寐不知何处说恩仇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皇清秘史 第五回 古埒城章京携美眷 佟家堡红粉识奇才 却说巴颜的新寡媳妇,见了渥济格,便想起从前和他在山冈子相见那种痴情的样子。后来他却亲自上门来求亲,割下头发来。看他那热烈的爱情,原不该辜负他,只因我哥哥一时固执,打破了这段姻缘,闹出这场大祸。如今他住在府里,朝夕相见,倒也解了多少寂寞。有时背着人便互诉衷曲,说不尽的旧恨新欢,山盟海誓。快乐光阴,容易过去。渥济格住在府中,不知不觉住了一个多月。忽然想起要回建州卫探望他的伯父伯母,便和他心上人商量,不免有些难舍难分的情景。后来还是那媳妇想出一条计策来,怂恿着他,去对巴颜说:董鄂部和建州卫,本是一脉所生,现在分做十二处,形势涣散,倘有别处兵马来到,怕一时不易照顾,还不如两家合做一起。如今建州卫兵强地广,你老人家搬进城里去住,有我叔叔保护着,也可以过几天安闲岁月,享几年福,免得在此独自支撑,提心吊胆这一番话,果然打动了巴颜的心,便带着妻子媳妇,跟着渥济格,搬到建州城去。建州都督觉昌安,不费一兵一卒之力,得了董鄂部许多城池。渥济格因和巴颜住在一起,诸多不便,便又在董鄂部中,选得两处部落,和他的心上人搬去,一块儿住着。他叔侄两人,各镇一方,威名日大一日。且说觉昌安生有五个儿子,大儿子名礼敦巴图鲁,第二个儿子名叫多尔衮,第三个儿子名叫界堪,第四个儿子名叫塔克世,第五个儿名叫塔克篇古。这五个儿子,个个都是英雄出众,好似五个大虫一样。觉昌安手下又有一名大将,名叫王杲。他部下有一大队狼虎兵,爬山如虎,渡河如狼。这狼虎兵所到的地方,不用交绥,便吓得敌人下马归降。五岭以东一带部落,都是他一个人收服下来的。觉昌安便也另眼看待他,常常备下酒席,两人在府中相对吃喝。有一天这王杲带了他的儿子阿太同来,这时阿太年纪只十八岁,长得好似玉树临风,英秀又不在渥济格以下。王杲率领着阿太,叩见过觉昌安,又吩咐他到内室去拜见。阿太便跟着府中的人进去。那几位贝勒的福晋,一见了阿太,便把他拉住了,说道:“长得好俊的小子。” 说着,把他推到觉昌安的妃子身旁去。他婆婆已是老眼昏花,把阿太拉近身边,对着他脸上身上仔仔细细地看着,把个阿太看得不好意思。嫩脸通红起来。塔克世的福晋喜塔喇氏,在旁拍手大笑,说道:“人家娇生惯养的,那里见过你们这泼辣的阵仗儿,你们不看见他小脸儿通红了吗。” 接着塔克世的次妻纳喇氏说道:“婆婆天天着急,找不到一个好孙婿,如今这儿郎,大概可以上婆婆的眼了。” 一句话提醒了妃子,说道:“好啊,我们把大孙女儿配给他罢。” 这大孙女儿便是礼敦的大女儿,也长得面丽丰润,体格停匀。当时礼敦的福晋,听了便接着说道:“婆婆说好总是好的。你老人家的眼光,决不会错。” 正说道都督从外面进来,他本来有联络王杲的意思,一听这个话,便竭力怂恿说好。不多几天,都督府里,办起喜事来,当然十分热闹。建州部下各处章京,不消说都来送礼贺喜,满洲地方有名的部主,都来道贺。那阿太自娶了大孙女做妻子,夫妻俩十分恩爱。那岳家又看待得他十分好。他落在温柔乡中,真有乐不思蜀的样子。到底大孙女关心丈夫的前程,悄悄地去央求祖父。觉昌安看在自己孙女儿面上,便封阿太做一个古埒城的章京。大孙女心下十分满足,忙催着他丈夫动身。谁知阿太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只是迷恋着妻子,不肯去。不觉恼了这位夫人,顿时把脸上的脂粉,一齐洗去,又把身上穿着的一件锦绣旗袍,扯得一片一片和蝴蝶一般。噗的翻身跪在丈夫跟前,呜呜咽咽的哭个不住,阿太搂住了她,也滴下眼泪来。原来阿太的意思,要带同妻子一块儿赴任。无奈他祖母不肯,所以一天耽搁一天。这回他两人在房中哭闹起来,妃子听得了,说道:“这可不得了,可不要哭坏我那宝贝。” 说着,站起身来,要自己看去,纳喇氏和喜塔喇氏,在两旁扶着,后面四个媳妇,还有许多侍女,随着走进大孙女房里去。那大孙女听得祖母来了,忙揩干眼泪出去迎接。妃子见她云鬓蓬松,衣襟破碎,便嚷道:“这可了不得,你们两口子,才得几个月的新夫妻,便打起架来吗?” 大孙女把自己毁装劝驾的话,说出来,妃子点了点头,对阿太说道:“你祖岳父好意给你一个官职,你怎么这样没志气,迷恋着老婆不肯去?” 这话一出,引得一屋子的人都笑起来,独有阿太一个还是哭丧着脸,跑到妃子面前跪在地下,把愿带着妻子一块儿赴任的话说出来。大孙女趁着个机会,也并着肩跪下地去。妃子一看,叹了一口气,说道:“好好,女心外向,你也要丢了我去吗?” 说着,禁不住两行眼泪,挂下腮帮来。众人忙上前劝慰。喜塔喇氏把他婆婆扶回房去。这礼敦的福晋,和他女儿商量了半天他小夫妻两人,口口声声求着,要一块儿到古埒城去。礼敦的福晋,也无可奈何,只好替女儿求着公公。到底他公公明白道理,说女孩儿嫁鸡随鸡,嫁犬随犬,如何禁得住。便拣了一个日子,打发他夫妻两人上路。到了那日,内堂上摆下酒席,替他饯行。大家不免黯然魂消,一齐送到内宅门分别。贝勒们都策马送到城外。这时觉昌安年事已老,又是多病,常常记念孙女儿,身体十分亏损便把都督的位置,传给第四子塔克世,自己告老在家休养,不可公事。塔克世生下五个儿子,大儿子努尔哈赤,第二个儿子舒尔哈齐,第三个儿子雅尔哈齐都是大福晋喜塔喇氏生的;第四个儿子巴雅齐,是次妻纳喇氏生的;第五个儿子是穆尔哈齐,是他小老婆生的。讲到纳喇氏的姿色,胜过喜塔喇氏。喜塔喇氏在日,因为他是大福晋,自然不敢轻慢她。谁知到好努尔哈赤十岁上,喜塔喇氏一病死了,那纳喇氏便把大福晋生下的三个儿子,看做眼中钉,常常在丈夫跟前挑拨。说他弟兄三人,有灭他母子的心思。塔克世听了这话,勃然大怒,巴不得顿时把他弟兄三人杀死。觉昌安原是很爱这个大孙子的,眼见的如此情景,自己又无法去阻止。只得含着一眶眼泪,对努尔哈赤说道:“我的好孙子,你父亲今天要取你的性命,你快离此地罢。” 说着,祖孙两人,搂抱着大哭一场便悄悄地给他些银钱,陪着他去辞别父亲。谁知他父亲自听了纳喇氏的话,心中早已厌恶他弟兄三人。说道:“你既要去,便带了你二弟三弟去,直得越远越好,从此以后,不要见我的面。” 努尔哈赤无可奈何,只得带了舒尔哈齐和雅尔哈齐二人,啼啼哭哭,走出建州城去。走到半路上,努尔哈赤把祖父给他的银钱拿出来,三个平均分了,说道:“我们三人各奔前程吧,倘然有一天出头之日,总不要忘记我们弟兄今天苦处。” 说罢,三人挥泪而别。可怜他们富贵子弟,只因父亲有了偏心弄的有家难奔,有国难投。不多几时,努尔哈赤身上的银钱也化完了,飘荡无依,不知不觉已是跑到抚顺市上。英雄末路,正盼望有人前来搭求,恰巧碰着一个姓佟的老头儿上市来。他坐着大车在街里走一个不小心,车轮子脱了轴,车逢子翻过来,把这佟老头罩住在车板下,他竭力挣扎,也不得脱身。努尔哈赤忙抢上前去,用力向上一抬,把车板扳了过去。那佟老头儿从车子底下慢慢地爬了出来。便上前拉住努尔哈赤的手,问他的姓名。努尔哈赤也不敢把自己的真来历说出,便胡诌了几句,只说是父母早亡,流落他乡。那佟老头儿原是抚顺市佟家堡上有名的,家里有的是钱,当下见他可怜,便拉他回家去。努尔哈赤到了他家里,好茶好饭,倒也舒舒服服,那佟家虽是关外大族,惟是佟大爷们里,人丁却极单薄。他生过一个儿子,活到三十六岁上死了。他媳妇只养下一个女儿,名叫春秀,今年十八岁了。虽然北地胭脂,却也长得珠圆玉润。佟大爷十分宠爱这个孙女儿常常拿他当个孙男看待。那春秀姑娘,读过了好几年书,还认识许多汉字,时常读那《三国志》、《水浒传》这些小说,看看书上的人物,何等英雄。她便决意要嫁一个像孙权或是像林冲的这般脚色。无奈她住在穷乡僻壤,眼所见的,都是个蠢男笨汉,哪里去找得出英雄来。却巧这努尔哈赤远远地从建州城走到抚顺关上,住在她的家里,给春秀姑娘朝夕相见,看看他人才出众,心中已是暗暗叫好。那努尔哈赤见她相貌长的异样标致,况且精通文墨,便十分钟情,从此两心相印。佟大爷心中,也愿他们两个成了眷属的意思。光阴似箭,转眼又是一年,这时春末夏初,关外地方,正是千红万紫繁花如锦的时候努尔哈赤和春秀姑娘,在园中游玩,说说笑笑,有时两人对拉着手,对望着脸儿默笑。事有凑巧,佟大爷也踱进园来,见了他两人这个情景,便上前一手挽着一个,笑着问道:“你两人已经说定终身了吗?” 两人低下头去,脸上羞得通红,听见他老人家这一问,只是摇摇头,再也说不出话来。佟大爷趁势拉着他们两人,进了内院,把这情形一长一短地对他媳妇说了,接着说:“要把努尔哈赤招赘在家,成就了这孙女儿的一头亲事。来,我便把全份家产,传给孙女婿,这样你可以放心了。” 他媳妇听公公说得这样恳切,便也答应。佟大爷选了一个吉日,给他两小口子办起婚事来。立刻哄动了远近来贺喜的,不下五七百人,整整热闹一天。正是:天下有情成眷属东床坦腹醉温柔不知努尔哈赤和春秀姑娘结婚后情形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皇清秘史 第六回 传警报李成梁起兵 中奸谋觉昌安丧命 却说努尔哈赤和春秀姑娘结了夫妻之后,两小无猜,唱随甚乐。那佟老头儿十分欢喜把一切家务,都交给他两人料理。不到几年,那老头儿过世了,家里事体,由努尔哈赤完全作主。他便散了家财,结识许多好汉,家里好似一个小梁山。在他的意思,原打算有一天自己回得到建州,承袭了官爵,靠这班英雄好汉,在关外地方,做一番大事业。因此他虽然住在佟家堡,却也时时纪念着家乡。空闲的时候,便到抚顺市上,打听官中消息。这抚顺关是有明朝总兵游击各衙门驻扎,他便和各衙门的兵士格外要好,凡是衙门里情形,他都打听得清清楚楚。有一天建州都督派王杲到抚顺来进贡。说到王杲这人,性格原是十分暴躁,上一年进贡,也是派他前来,他进了抚夷厅,便趴在椅子上,抢着酒肉便吃,酒醉饭饱,便撒酒疯,对着明朝长官,拍桌大骂,闹得不成样子。这回又派他携带贡物前来,明朝的官吏,见他如此跋扈,早已有点讨厌,不甚加意招待。王杲还不知进退,手下的兵士到处奸淫掳掠无所不为。这个消息,报到总兵衙门里,总兵李成梁,勃然大怒,一面奏报皇帝,一面连夜点起兵马,把王杲的营门围得铁桶相似。那王杲在睡梦中惊志,措手不及,赤着双脚逃出后营,被明兵拦住,活活捉拿,捆绑着送到总兵衙门。李成梁把他审问一番,便发下军令,左右一声吆喝,便把那王杲推出辕门杀了。李成梁趁此把凤凰城东面,宽甸一带地方,收服下来。这个消息,传到建州,都督塔克世,心中老大不高兴,立刻召集宁古塔几个贝勒在都督府开一个会议,把明朝如何欺侮,杀死王杲等情形说出来。说得个个怒发冲冠,恨不立刻兴动人马,杀奔抚顺关,雪此奇耻大辱。这里李成梁自杀了王杲之后,早料定建州都督,定必不肯罢休,不如好好预备,先发制人。便暗暗地指使图伦城主尼堪外兰,合兵围攻古埒城。努尔哈赤打听得这个消息,便想连夜跑回建州报告,又怕他妻子不放他去。到了夜里,他忍也忍不住,便把自己家里的情形,和听得的消息,详详细细对他妻子说了。春秀至此,始知他丈夫原是建州卫都督的儿子,不由得快活起来。又听说要离开了她,回建州去,又不由得一阵伤心。努尔哈赤再三解慰,又说自己到了建州,大事一定,立刻来迎接她,到建州同享荣华。春秀一思,这是丈夫的前程,也无可奈何。一早起来,啼啼哭哭地分别了。努尔哈赤一路风餐露宿,千辛万苦,到了建州城里,一时又不敢去见父亲。只得悄悄地在府门外望,好在守门侍卫,平日和他很好,便暗暗进去,先去拜见他的祖父觉昌安,诉说一番别后的话。随后说到李成梁暗通了图伦城主尼堪外兰,合兵围攻古埒城,特自奔回报告,又不敢去见父亲。觉昌安听了这话,不觉吓了一跳,说道:“这事关系着爱新觉罗的前途不浅,是万不能隐瞒的。” 便吩咐大儿子礼敦,带着他出来。到了大厅,正是许多贝勒们纷纷议论的当儿,塔克世一眼望见努尔哈赤上来,不由得怒从心起,抢上前打去。礼敦一边拦住他,一边把这紧要消息,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大家听得目瞪口呆,没了主意,无可奈何的时候,忽听得内院一片妇女的哭声,愈来愈近,接着从屏后转出几个人来,当先一个,便是觉昌安妻子,嘴里嚷道:“我的心肝宝贝的孙女儿,要是你们不肯去救她时,待我拚着老命救她去。” 后面塔克世的福晋纳喇氏和他的庶妃,还有礼敦的福晋,都满眼流泪,悲悲切切地哭着。正在不可分解的时候,府门外一匹快马报到,说道:“明朝将军宁远伯李成梁,指使苏克苏浒河部图伦城生尼堪外兰,藉口从前建州人杀图伦人的仇恨,前来报复。起了一万大兵,攻打古埒城和沙济城。起初李成梁给尼堪外兰令旗一面,调动辽阳广宁两路的兵,四面包围辽阳。跟着打破了沙济城,杀死了沙济城王阿亥章京。如今便和李成梁的兵,合在一块儿,攻打古埒城,危在旦夕。因此阿太章京,打发小的到此求救。” 说着,又从身边掏出一封大孙女求救的信来。大家看了这封信,知道事机危急,当时可急坏这位老都督觉昌安,要自己亲自出马,各人劝也劝不住。他儿子塔克世见父亲年老,还决意要出兵打仗,只得陪着父亲,点齐兵马,也亲自走一遭。府里的事,交给大伯父礼敦照料。便到校场出发浩浩荡荡杀奔古埒城来。这时古埒城外,大兵云集,西北角是李成梁的兵队,东南角是尼堪外兰的兵队,四面围的铁桶相似。觉昌安兵到了,和敌兵接仗,杀开一条路,来到城下。阿太章京见救兵已到,开城迎入城中得了这支生力军,人心镇定得多。觉昌安上城巡视一周,把带来的人马分守四城,不分昼夜,竭力防御。觉昌安和儿子塔克世孙婿阿太章京,同在帐中议论,要如何打退敌兵。忽然外面报说,图伦城主尼堪外兰,亲自到来求见,在营门外守候着。便吩咐请进帐来。他见了觉昌安,口称奴才,行了一个全礼。觉昌安劈头一句便问道:“你们苏克苏浒河部,久已归降在我属下,如今到反叛了本都督,帮着明朝,来打自己人,这是什么道理?” 尼堪外兰连声嚷着冤枉,接着道:“奴才蒙都督提拔,给我做一个图伦城主,岂有反叛都督之理。无奈此番王杲得罪了明朝,明朝为斩草除根之计,要捉拿王杲的儿子阿太章京,逼着奴才替他引路,要不答应,一翻了脸,他兵多马众,如何抵挡得住。都督远在建州,又是个鞭长莫及,因此奴才一面假意投降明朝,帮着他去攻打城池,一面却盼望都督早到,商量一个退兵的计策。” 塔克世在旁说道:“你可知道阿太章京,是我们的什么人?他是我侄女婿,也是我父亲的孙女婿,这大孙女是我父亲最钟爱的。” 尼堪外兰听了,磕头说道“奴才该死,奴才却一向不曾知道,如今既然是都督的亲戚,奴才便对宁远伯说去,只说都督和阿太章京,已经商量停妥,让出这座古埒城,请他吩咐城外兵马,退扎五里地方,趁他一个不留意,我们里应外合,都督和古埒城兵,从城里杀出来,奴才带领兵马,从城外杀过去,把明兵杀个七零八落,那时再和明朝讲和,要求他加给我们的封号,岂不是好。” 当下觉昌安父子,听他说得有理,连声说好。尼堪外兰也告辞了,临走的时候,约定明天清早,一声炮响为号,大家一齐出马。到黄昏的时候,城外的兵,果然陆陆续续的退下,一直退到约摸有五里多远的地方,才立下营盘,觉昌安料是尼堪外兰此去游说已经成功。当夜在章京府中,大开筵宴,又拿出许多酒肉,去犒赏兵士,吃的个个酒醉饭饱。觉昌安传令下去,今夜早早安息,五更造饭,准备明早好去厮杀。至晚各自鼾睡,谁知碉楼刚打三鼓,蓦地里炮声大震,喊杀连天,塔克世从梦中惊醒,见院子里火把熏天,一大队强人,打破了门,蜂拥而入。塔克世知事不妙,忙从炕上背着父亲,拔脚向后院逃去。出了院外,回过头来一望,火光冲天,合府化为灰烬。那阿太章京两夫妻,也葬身火坑里。这时塔克世也顾不得许多,背着父亲有路便走。无奈敌兵到处满布,黑夜里一不提防有个强徒,拿着一柄快刀,向塔克世腰眼里直搠过来。塔克世大喊一声,倒在血泊里死了这位老都督觉昌安,在儿子背上掉下来,各人上去砍了几刀,也呜呼哀哉了。可怜觉昌安父子二人,只为救大孙女的心切,一时失算,中了尼堪外兰的毒计,枉送了父子夫妻四条性命。不多几天,这个败耗,传到建州城里,大家听得觉昌安父子、阿太章京夫妻,在乱军中死得好惨,各个抱头痛哭。接着尼堪外兰率领本部人马,乘胜直逼建州,闹得人心惶惶草木皆兵。说也好笑,这时那许多贝勒,听说大兵到来,便各各带了妻儿,溜之大吉。到底还是努尔哈赤心热,挺身出来,说要报仇雪恨。他伯父礼敦,便拉住他的手说道:“好孩子,你也要争气。如今府中无主,我把一切付托给你,你须要拚着性命,保全我们爱新觉罗一家的事业,不要忘记杀祖杀父之仇。” 努尔哈赤说道:“目下大兵压境,各人争相逃命跑得七干八净,偌大一座城池,靠我一个人,如何支撑得住。” 语犹未了,外面有两个侍卫,飞跑进来报告,尼堪外兰兵队,已经把建州城围得铁桶相似。努尔哈赤便淌着眼泪,跑出府门,对着兵将们,连连磕头,说道:“诸位将军,请看在我祖父和父亲面上,不要忘了不共戴天之仇,帮着我些吧。” 说罢,回进府里,只见各人交头接耳,无非是商量着不要打仗,开城纳降的意思。努尔哈赤到了这时,不由得怒气上冲,叹了一口气,看看人心如此,一木不能支持大厦。不如暂时找一个地方,安顿住身体慢慢准备实力,相机而动。便带着一个侍卫,乘夜出了城去,过了几重关山,都是建州的地界。看看离抚顺关不远。想起他妻子佟氏,便改换路程,向抚顺奔去。正走过一个山冈,忽见前面一簇人马,鬼鬼崇崇躲在林子里,探头外望。努尔哈赤认是响马来了,但也不害怕拍马上前,看看到了跟前,林中闪出一个人来,拦路跪倒,口中高声喊道:“来者可是小主人努尔哈赤?” 努尔哈赤十分诧异,忙问他是什么人。那人大哭起来。接着林中二三十人一齐跑在马前,跪在地下,说道:“我们都是跟着老都督到古埒城去的败残军士,如今逃命到此。” 努尔哈赤听了他们的话,不由得掉下泪来,翻身下马,扶起他们,问起当时的情形说得声泪俱下。里面有一个,是侍卫长,名叫依尔古,从林子里捧出一个黄色大包袱来,摆列在地上。正是:陌路相逢新涕泪大家犹说老将军不知这包袱里,裹着些什么东西,且听下回分解。 皇清秘史 第七回 捧遗甲矢志报前仇 结强邻登堂联姻娅 却说那侍卫长依尔古,把这个黄色的包袱,摆在地上,说这是两位都督的遗物。努尔哈赤上前打开一看,是祖父和父亲的盔甲,统共是十三副。便又捧着这遗物,大哭一场,看看这班兵士,个个面容枯瘦,衣服破碎。问起来,都是三天不曾吃饭了。努尔哈赤带他们到左近饭馆里去,给他们饱吃一顿,一块儿赶到佟氏家里。那佟氏看见丈夫回家,欢喜的了不得。问起情由,努尔哈赤一五一十地说出来。佟氏便道:“官人如今回来,不想报仇了吗?” 努尔哈赤咬着牙说:“这仇恨刻刻在我心中,只求娘子帮我一臂之力。到那时成了功不忘娘子的大德。” 佟氏不待他说完,便道:“官人说那里话来,如今我家便是官人的家,家中所有,都是官人的。官人要怎样,便怎样。” 努尔哈赤便向佟氏兜头一揖,说一声多谢娘子。从此以后,便变卖田产,招军买马,平日和他交往的朋友,都暗暗地帮助他,还有些从前跟着他的好汉,也来投军效力,不多几天,手下已有五六百人。努尔哈赤选了一个良辰吉日,祭堂子,把祖父和父亲遗留下的十三副灰甲,陈列在大众面前,哭奠一番,一声号炮,拔营出发。沿路打听得建州城池,都已降了尼堪外兰。那尼堪外兰,掳掠了不少的金银财宝,搬回图伦城中享乐。以为杀了觉昌安父子,建州地方,便没有人作便了。这天努尔哈赤领着兵士,来到九口峪。这九口峪,是图伦城东面一座山峡,通过建州的要道,十分险要。真有一夫当关万夫莫敌之势。努尔哈赤悄悄地留下二百人,在此守峙,自己带了三百多名兵士,到了图伦城下,趁着风高月黑,出其不意,四面放起火来。守城兵士,从睡梦中惊醒,忙着救火。那城门早被努尔哈赤手下的兵打开,发一声喊,一拥进去。逢人便杀,犹如生龙活虎一般。那城中的兵士,不知城外来了多少兵马,人人害怕,争相逃命,尼堪外兰见事不妙,带了一小队人马,在混乱中逃去。这里努尔哈赤一口气,便收复了图伦古埒沙齐三座城池,班师回去。走到呼兰哈达地方,看它地势雄险,便打定主意,暂时不回建州去了。在嘉哈河和硕里门两界中间的平冈造着城池,把建州和抚顺两处家室,都搬来一块儿住着。后来打听得尼堪外兰,投奔李成梁,立刻修书送去明朝边吏。书中大意,是请归祖父丧,及执交尼堪外兰。边吏那里敢来作主,便将此书上达明廷,此时正是明朝万历年间,朝政凋谢,文武各官,多半是酒囊饭袋,见了此书,纷纷议论起来,有的说是万不能允的,有的说是允他一半。那执掌朝纲的大员,想出一个折中的办法,以李成梁无故兴兵,降旨谴责,褫职回籍。至于执送尼堪外兰,有损国威,断断不能答应。目下姑且先送还觉昌安父子的棺木,加封努尔哈赤为建州卫都督,龙虎将军。朝廷准了此议,立即打发差官,赏了敕书册印,送出关去。努尔哈赤见了明朝来使,也以礼招待,收受了敕书册印。只因尼堪外兰尚尘执交,仍央着来使,回去替他催办。过了几个月,还是杳无音响。努尔哈赤复仇心切,便统率大兵,直向抚顺出发。行了数日,距明朝境界只有三十里,便命部众停住,扎好了营,打发一个队长斋萨,率壮士数十人,前往叩关,口口声声,要关上的人,交出尼堪外兰。这里明朝新来的总兵,懦弱无能,闻得觉罗部这回大举前来,惊惶得了不得,当下派出一名属弁,带领着十名军士出城,和斋萨商议。那斋萨一口咬定要交出尼堪外兰,否则兵戎相见。那属弁见得无商量余地,只得回城复命。那新总兵无可如何,吩咐差弁去把尼堪外兰骗入署中,一声吆喝,将他反绑起来不由分说,推入囚车,押送努尔哈赤的营中。这时尼堪外兰早已魂飞天外,但听得帐上一声惊堂木响,接连说着:“你这骗贼,也有今日。” 这两句话,正要举眼张望,无奈乱刃交下,血晕心迷,霎时间一道灵魂,归入地府自是努尔哈赤与明朝和好,每岁输送方物,明廷亦每岁给他银子八百两,蟒缎十五匹,彼此人民互市塞外。这时觉罗部渐渐富强,名为明朝藩属,实是明朝敌国。努尔哈赤乘着这如日方升的气象,立意要统一满洲,奠定国基。这时董鄂部部长何和里,明朝封他做温顺公。驻扎在珲春地方,兵强马壮,称霸一方努尔哈赤想要统一满洲,非得此人帮助不可,便备下牛羊礼物,亲自到珲春去拜见何和里两人相见,十分投机。努尔哈赤看他年纪并不老大,只在三十左右。心生一计,当夜在他府中住宿一宵,到了第二天,邀请何和里到盛京去。何和里见他出于真诚,便也答应,带了几名随身侍卫,跟着努尔哈赤走进盛京城。到了府门,早有各部主各贝勒下阶相迎,不多时厅上早已摆列酒席。一时传杯递盏,看看阶下,又有许多妖艳妇女,跳神吹唱。何和里不觉开怀痛饮。酒到数巡,忽听得一阵细乐,从屏后传出来一群侍女,拥着一个千娇百媚的姑娘,走近何和里身前,一蹲身行下礼去。忙得他还礼不迭。接着旁边一个赞礼的,大声唱拜,便有几个人上来,扶着何和里和那姑娘交拜天地,行起夫妇礼来。一阵阵脂香粉腻,送进鼻管去,萧管嗷嘈,送进耳朵去,把个何和里弄得神魂颠倒。众人一直把他们推进洞房,何和里定睛一看,见屋子里打扮得金碧辉煌,一位美人儿玉立亭亭地站在跟前。他便说道:“姑娘请坐。” 那女孩儿,也说了一句:“部主请坐。” 何和里便问姑娘是都督的什么人,怎么和我做起夫妻来。你可知道我家里原娶有一福晋吗?那女孩儿笑说道:“我便是都督的大格格,今年十六岁了。俺父亲因爱部主一表人才,便打发我来侍候部主。部主家里娶有福晋,这是我父亲知道的,只求部主念今宵一夜的恩情,将来不要丢我脑背后,便是我的万幸了。” 大格格说到这里,粉颈低垂,他便上前拉着大格格的玉手,觉得又软又滑。这时任你一等英雄,也不免软了心头。便说了许多温柔话儿劝慰她,慢慢的双双上炕并头睡下。第二天起来,何和里见了努尔哈赤,行了翁婿之礼,又说了许多感激的话,从此把何和里留在府中,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把个赫赫的董鄂部主,伺候得贴贴服服日子久了,努尔哈赤把自己想如何统一满洲,只恨兵马稀少的话,对他说了。那何和里毫不迟疑,拍着胸膛说道:“我帮助岳父五万兵马怎么样。” 努尔哈赤忙站起来,兜头一揖,连声道谢。何和里跟着亲自回去调动兵马。这时何和里的元配哲陈妃,住在母家,所以他丈夫入赘在盛京,和回来调动兵马的事她都没有知道。直待何和里兵马调齐,各处部落沸沸扬扬的传说,努尔哈赤招了何和里做驸马等等。传到哲陈妃耳朵里,不由得胸中愤恨,发起醋劲,立刻向他父亲借了二千人马星夜赶回董鄂部去。走到摩天岭下,迎面一队人马,正打着董鄂部旗号。这时何和里新得一位夫人,离开几天,心中便万分挂念,匆匆忙忙把兵马调齐,吩咐在后慢慢行来,自己却带了一小队侍卫,不到六百人,便赶路先行。谁知刚到摩天岭,恰恰遇着他正妻哲陈氏。何和里心下也有些抱愧,看看他妻子,身后人马攒动,旌旗蔽日,刀戟如林,定知不妙,还勉强装着笑容迎上去。忽听他的妻子说道:“那里走”?便指挥部下一拥上前,把何和里活活擒住,带他回哲陈部去。不杀他也不问他。哲陈妃的意思,想打进盛京,把那大格格亲自捉来,和他丈夫双双斩首才泄得心中之恨。正待和各将领商量。忽听得营外连珠炮响,一片鼓声喇叭声,震动山谷,忙忙披挂上马,出去一看,原来建州人马,四面包围。努尔哈赤匹马赶到营前,口口声声“还我女婿来。” 哲陈氏骂他一声老乌龟,咬一咬牙,拍马上前和他拚命。你想一个脂粉娇娃,任你有何本领,那里敌得过努尔哈赤的神力,战了十多个回合,便被努尔哈赤捉住。照努尔哈赤的意思,要拿她正法。还是何和里看在夫妻份上,替她求饶,才把她唤上帐来,狠狠地申斥一番,放她回去。这一下,努尔哈赤平空里得了五万人马,又得了董鄂哲陈两部。靠着这个力量,在十月的时候,行军直到松花江上流,收服了珠舍里讷殷两部。第二年六月里,又打破了多壁城。后来又取得安褡拉库,一路又收服了爱呼部,声威大振,四方归附。这时佟氏年纪也大了,努尔哈赤又娶了一位妃子富察氏,在盛京城休息几年,又把从前散失的二弟舒尔哈齐三弟雅尔哈齐找回来,一块儿住着,替他们娶了妻房。兄弟们倒也和和气气。一日兄弟们商量要建筑一所堂子作为祭神的场所,便立刻召集工匠,大兴土木。忽在地下掘起一块石碑,上便铸着六个大字:灭建州者叶赫”。努尔哈赤见了,老大不高兴,吩咐工人将此碑击为数段。虽然妖言不足信,心中却不免有些惊讶。次日来了一个外使,说奉叶赫贝勒命斋书到此。努尔哈赤暗想偌大的叶赫部,当真来和我作对么?当下展开了来书,但见上面写着:叶赫国大贝勒纳林布禄,致书满洲都督努尔哈赤麾下,尔处满洲,我处扈伦,言语相通,势同一国,今所有国土,尔多我寡,盍割让与我。努尔哈赤看了,不由得怒气上冲,把来书扯得粉碎,对那来使说道:“我国寸土寸金就使汝主拿首级求换,也是不行的。” 说罢,命左右将来使逐出。努尔哈赤当即召集各部部主各贝勒和他的伯叔兄弟小侄各统兵将领,在府中开一个大会,便把叶赫部主派人前来下书,如何欺侮的情形,一一的说出。说得个个气冲牛斗,即于次日大阅兵马,日夜操练,专待叶赫兵到,和他厮杀。正是:一朝怨恨无端起四面风云刮地来欲知叶赫部如何对付努尔哈赤,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