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公全传 - 第 9 页/共 12 页

话说知县派王雄、李豹捉拿段山峰,王雄、李豹知道段山峰能为武艺出众,不但拿不了,还恐怕有性命之忧。李豹说:"我不是段山峰对手,王头你也如是.自有人是段山峰的对手。"王雄说:"难呀?"李豹说:"你忘了,当年不是单鞭赛尉迟刘文通,在艺场中卖弄,赢过段山峰一掌?咱们跟刘大哥知己相交,何不找他,叫他帮着,大概不致推辞。"王雄说:"有理。"二人赶紧够奔后街。往东~拐,路北的门楼,就是刘文通的住家。二人上前一叫门,刘文通刚起来,漱过口,出来开门。一看是王雄、李豹,刘文通说:"二位贤弟打哪来?"王雄说:"由衙门来?"刘文通指手往里让,来到厅房落座,王雄说:"兄长没处去走镖?"刘文通说:"刚从外面回来不多日子,二位贤弟因何这样困在?"王雄说:"我们哥俩来找你来了,只因梁官屯卖肉的刘喜之妻被杀,老爷派我们捉拿段山峰,我二人实拿不了,求兄长助一臂之力,捉拿段山峰。"刘文通一听,说:"段山峰能为武艺超群,我也是拿不了。"王雄说:"兄长不必推辞,当年兄长在卖艺场中,赢过段山峰一掌。除非兄长,萧山县没有人是段山峰的对手。"刘文通说:"二位贤弟休要提起当年那一掌,提起那件事来,我更觉心中难过。当年是西门外来了一个卖艺的,我看那卖艺人并非久惯做江湖买卖的,倒是受过名人的指教,大概是被穷所挤。我想下去帮个场,多给他凑些钱,没想到段山峰也下来了,跟我比试。我二人一渣拳,我就知道段山峰的能力比我强,我想要一输他,我这镖行就不用吃了。我就说:'姓段的朋友,我俩远日无冤,近日无仇,我就指着保镖吃饭。'我把话递过去,段山峰倒是个朋友,一点就透,他故意让了我一掌,他说:'不枉他叫单鞭赛尉迟。'他走了,我自己明知他是让着我,我次日去找他,给他赔不是,我二人因此倒交了朋友,常来常往。他跟找也是朋友,你两个人也跟我是朋友,要是别人拿段山峰,我知道得给他送信才对,这是你两人要拿他,我也不能给他送信,我也不能帮你们拿他。"王雄、李豹再三说,刘文通也不答应,王雄、李豹实在没了法,两个人到里面去见刘文通的母亲,二人见老太太一行礼,老太太就问:"你两个人这般早从哪来?"王雄说:"伯母有所不知,现在衙门里出了逆案。"老太太说:"什么逆案?"王雄说:"段山峰能为出众,我二人拿不了。"老太太说:"莫非萧山县就没有比段山峰能为大的么?你二人不会请人帮着拿吗?"王雄说:"别人不行,就是我大哥可以拿能。"老太太说:"你没跟你大哥提么?"王雄说:"提了,我大哥他说跟段山峰相好,他不肯帮我们拿。"老太太说;"你把你大哥给我叫来。"王雄立刻到外面,把刘文通叫进去。刘文通说:"娘亲呼唤孩儿,有何吩咐?"老太太说:"你两个兄弟来找你帮着拿段山峰,你为何不管?"刘文通说:"娘亲有所不知,我跟段山峰也是朋友相交,且他能为出众,孩儿也恐其被他所算。倘若孩儿受了伤,我又无三兄四弟,谁人服侍老娘?"老太太说:"你这话不对,你就不应当眼匪类人来往,本地面既有这样匪恶之徒,你就应该早把他除了。老身我派你帮着去拿段山峰,你去不去?"刘文通本是个孝子,说:"娘亲既吩咐叫孩儿去,孩儿焉敢违背。"老太太说:"既然如是,你跟王雄、李豹三个人商量着办去罢。"三个人这才来到外面,刘文通说:"二位贤弟要怎么去拿?假使拿不了,一则打草惊蛇,二来你我还得受他的伤。"王雄说:"依兄长怎么办?"刘文通说:"要依我,你两个人回衙门见大老爷,请老爷给调城守营二百官兵,本衙门一百快手,你二人先给庆丰楼酒馆送信,叫掌柜的明天楼上别卖座,我把段山峰诓在酒楼上吃酒,把他灌醉了,你们叫这三百人在庆丰楼四面埋伏,听我击杯为号,大家再动手拿他。我不摔酒杯,你等作事,可别莽撞,要一个拿不着跑了,再想拿可就费了事,可千万叫官兵要严密,莫说出办谁来。"王雄说:"就是罢。"二人告辞,回到衙门,一见老爷,老爷说:"你二人把段山峰拿来了?"王雄说:"没有,有求老爷给城守营一个信,调城守营二百官兵,并传本衙门一百快手,别提办谁,明天在庆丰楼四面埋伏。下役还请了一个朋友是保镖的,帮着捉拿段山峰。"老爷一听,说:"这一个段山峰怎么这么费事?"王雄说;"实在段山峰本领高强,若非定计,恐拿不了。"老爷说:"是罢。"王雄、李豹才一同来到庆丰楼,一见掌柜的,王雄说:"掌柜的,你这铺子一天卖多少钱?"掌柜的说:"卖一百多吊钱。"王雄说:"明天你们楼上面别卖座,一天该赚多少钱,我们照数给。明天借你们楼上办案,同单鞭赛尉迟来的人,那可就是差事。你可嘱咐你们众伙友,千万别走漏消息,要漏风声,这案情重大,你可得跟着打官司。"掌柜的说:"二位头目,只管放心,没有走漏消息。"王雄、李豹都安置经了,这才来到刘文通家,告诉刘文通都照样办妥。刘文通说:"你二人回去罢。"次日早晨,刘文通起来,换上衣服,暗带单鞭,由家中出来,一直够奔西关。刚来到段山峰肉铺门口,一瞧围着好些人,有一个穷和尚在那里打架。书中交代,这个穷和尚非是别人,正是济公和尚。他在大柳林见众官人把王全、李福拿走了,和尚也进了南门。刚一进城,只见路东里一座绒线铺子,掌柜的姓余名叫余得水,在铺子门口,有一个人腿上长着人面疮,正在那里借着太阳亮疮。和尚一看,口念"南无阿弥陀佛"。原本这个长疮之人,姓李叫李三德,乃是跑堂的手艺人,极其和蔼。家中有父母,有奏有子,就指着他一个人靠手艺度日。只因南门外有一座段家茶楼带卖酒饭,买卖做亏空了,段掌柜的要收市关门,就有人说:"你们关门?你把李三德找来,叫他给你跑堂。那个人和气能事,人缘也厚,就许他买卖给你做好了。"掌柜的果然把李三德找来,酒饭座越来越多,都冲着李三德和气,爱招顾,二年多的景况,买卖反倒赚了钱。掌柜的自然另眼看待李三德,年节多给李三德债送,时常也垫补他,三德家里也够过日子的。偏巧李三德腿上长了人面疮口,自己又不敢歇工,家中指他一人吃饭。掌柜的见李三德一瘸一癫,实支持不了。这天掌柜的就说:"李三德你歇工罢。"李三德一听,大吃一惊,说:"掌柜的,你要辞我,我倒愿意歇工,无奈我家中四五口人,要吃闲不起。"掌柜的说;"我倒不是辞你,我看你实在挣扎不住。我这买卖是你给我做好了的,你只管歇工养病,我照旧按月给你工钱。我这里有四十吊钱,给你养疾,只要有人给你包治,花几十吊钱我给。"李三德一想,掌柜的既是体恤,这才回家养病。病越来越重,没钱叫孩子到铺子取去,日子长了,内中伙友就有人说闲话,说;"咱们起早睡晚,也挣一分工钱,人家家里吃太平宴。"孩子回来一传舌,李三德一气,架着拐到铺子去。一见众人,李三德说:"素常我没得罪众位,现在我得这宗冤孽病,掌柜的体恤我,怎么我孩子来取钱,众位说起闲话来?"大众说:"没人说闲话,你别听孩子传言,你回去养病罢。"众人动着,李三德往回走,走在绒线铺门首,绒线铺掌柜的余得水素常认识,就说:"李老三,你还没好么?"李三德说:"别提了,我这病难好,这叫阴疮。我也不知做了什么报德的事,我一死,我家里全得现眼。"余得水说;"你找人治治,没钱花几吊我给,只要能治得好。"他准知道不容易治,他要说这样便宜话。焉想到济公活佛赶到,罗汉爷施佛法,要搭救李三德,戏耍余得水。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二十六回 奉堂谕捉拿段山峰 邀朋友定计庆丰楼   话说余得水正说便宜话,和尚赶到说:"朋友你这腿怎么了呢?"李三德说:"人面疮。"和尚说:"你愿意好,不愿意好?"李三德说:"为什么不愿意好?"和尚说:"就伯好不了。"余得水说:"和尚你这不是费话?你要能给治好了,花三吊四吊药钱我给。"和尚说:"你推给吗?"余得水说:"只要治好了,我就给。"和尚说:"你也不用给三吊四吊,你给两吊钱,我就给他治好了。你可得拿一张纸,把你铺子的字号水印按上,你拿笔我开几样药,有的,你盖水印,到铺子取药去。"余得水一想:"这样的恶症,焉能说好就好。"立刻就拿了一张纸,打了水印,交给和尚。和尚要过笔来,写了半天,谁也没瞧见和尚写的什么。和尚写完了说;"我要给他治好了,你可给两吊钱。"余得水说:"我给。"和尚嚼了一块药,给李三德糊在疮口之上,当时就见栏肉脓血直往外流,流净了,和尚用手一摸疮口,和尚口念:"奄嘛呢叭迷哞!奄,敕今赫!好了罢。"立刻疮口平了,复旧如初。李三德站起来了,众瞧热闹人齐说道:"真是活神仙也,灵丹妙药。"和尚说:"余掌柜你给两吊钱罢。"余得水也愣了。他本是说便宜话,不打算真给钱,见和尚要钱,余得水说:"得了,大师父你真跟我要钱?"和尚说:"你说便宜话,不给钱,那可不行。我这里有张字,有你的水印。"和尚拿出来一念,上面写的是:长疮之人李三德,约我和尚来治腿,言明药价两吊钱,中保之人余得水。下面写着保人,盖有水印,和尚说:"你不给,咱们是打官司。"余得水无法,给了两吊钱。李三德说;"大师父,你老人家是我救命的恩人,救了我,就救了我一家了,你跟着到南门外段家酒饭铺去,我还要重谢你老人家。"和尚说:"好,我正要喝酒。"同李三德来到段家酒铺。李三德说:"掌柜的,你瞧我的疮好了。"掌柜的说:"怎样好的?"李三德说:"这位大师父给我治好的。掌柜的,先给要酒要菜,大师父吃多少钱都是我给。我先到家内去,叫我父母瞧瞧好放必,可别叫大师父走了。"众人说:"就是罢。"李三德回家去,和尚在这里喝着酒,出去出恭,到萧山县大堂,施展佛法,留的字柬,和尚复返回到酒铺,住在酒铺,晚上施展佛法,前去给知县惊梦。次日李三德不叫和尚走,又留和尚住了一天。第三天还不叫和尚走,吃饭也不叫和尚给钱。和尚早晨起来,把两吊钱给饭铺留下一吊五,和尚拿着五百钱往外就走,饭铺众伙友说:"大师父别走,李三德留下话,不叫你走。"和尚说:"不走。我出恭就来。"说着话,和尚出了酒铺,直奔西关。来到段山峰的肉铺,和尚进去说:"辛苦辛苦!"掌刀的一瞧,见和尚褴楼不堪。心说:"这和尚必是买十个钱的肉,挑肥拣瘦。"就说:"和尚买什么?"和尚说:"买五百钱的肉。"掌刀的说:"你要肥的要瘦的?"和尚说:"大掌柜的瞧着办罢,我又不常吃肉,什么好歹都行。"掌刀的一想,早晨起来头一号买卖,倒很痛快,未免多给点,这一刀有三斤四两,多给二两,和尚拿起来就走。刚出门走了五步,和尚转身又回来说:"掌柜的,你瞧这块肉净是筋跟骨头,我忘了,不常吃肉吃点肥的才好,你给换肥的罢,越肥越好。"掌刀的一听说:"你瞧,早问你,你可不说。"和尚说:"你给换换罢。"掌刀的一想:"给换罢。"当时又给割了一块肥的,也够三斤四两。和尚拿出来,走了四步又回来了,和尚说:"掌柜的,你瞧这肉,一煮一锅油全化了,吃一口就得呕心。常言说,'吃肉得润口肉。'你给换瘦的罢。"掌刀的一听,这个气就大了,说:"你这是存心搅我们,大清早起的。"和尚说:"劳你驾给我换换罢。"这个无法,又把瘦的给拿了三斤一两,少给一两。和尚拿起来出门,迈了三步又回来了,和尚说:"掌刀的你瞧,这肉太瘦了,煮到锅里一点油都没有,吃着又腥又嵌牙,你给换五花三层肥中有瘦的。不然,我不要。"掌刀的这个气压了又压,忍了又忍,一想:"何必跟他辩嘴。"无奈又给换了五花三层的。和尚拿出门,走了一步又回来说:"掌刀的你瞧我,我忘了我们庙里是大常吃素的,没有做荤菜的家伙。我忘了,你给换熟肉菜罢。'掌刀的说:"你是存心搅我,不能给你换。"和尚说:"敢不换?"拿肉冲掌刀的脸上抛了去,掌刀的说:"好和尚,没招你,没惹你,你敢来找寻我?伙计们出来打他!"一句话,由里面出来七个伙计,就奔和尚。和尚用手一指点,这七个人眼一花,揪倒了掌刀的拳打脚踢,掌刀的直嚷:"是我。"众人说:"打的就是你,你敢来搅我们。"掌刀的说:"我是王二。"众伙计一瞧,可不是把掌刀的王二打了吗?和尚在旁边乐呢。众人说:"怪呀!瞧着是和尚,怎么打错了?"大众说:"别叫和尚走了。"众人又一奔和尚。和尚用手一指,口中念:"奄,敕令赫!"这七个伙计,这个瞧那个有气,过去就打,那个说:"我早就要打你,不是一天了。"六个人揪上三对,剩下一个过来把掌刀的王二揪住打上了。众街坊邻户都不知因为什么,本铺子的伙计打起架来,和尚在旁边说:"咬他耳朵。"那个就真咬,和尚说:"你拧他。"那个就拧。众人正过来劝,刘文通来了,说:"别打了,为什么?"和尚说:"对,别打了。"众人这才明白过来,这个说:"你为什么打我?"那个说;"你为什么打我?"一个个互相埋怨。刘文通说:"众位因为什么?"掌刀的就把和尚买肉之故一说,刘文通说:"众位瞧我了,他一个穷和尚,何必跟他一般见识,把五百钱给他,叫他去罢。"和尚说:"我要不冲着你,不能完。"刘文通说:"大师父也瞧我罢。"和尚说:"冲你完了,回头咱们再见。"刘文通说:"哪个再见呀?"和尚说:"楼上见么?"刘文通暗想这和尚怪呀,见和尚已跑远了,刘文通一问:"你们掌柜的哪?"众人说:"还没起来。"正说着,段山峰由里面跑出来。原本是还没起来,就听说跟和尚打起来,段山峰赶紧起来,往外跑说:"别叫和尚走了。"刘文通一瞧,说:"大哥不必跟他一个出家人一般见识,叫他去罢。"段山峰一看是刘文通.赶紧说:"兄弟里面坐。"刘文通来到里面,段山峰说:"贤弟,今天为何来此甚早?"刘文通说:"兄长,小弟给兄长磕头来了。"段山峰说:"什么事?"刘文通说:"今天是我贱造①。"段山峰说。"原来是贤弟今天的千秋,我倒忘了呢。"刘文通说:"我今天特意来找兄长谈心,泄泄我这一肚子牢骚。我自生人以来,没有交着几个知已的朋友,都是泛常,谁有兄长你我知已,我常说:'酒肉兄弟千个有,急难之时一个无。'除非你我弟兄可称知已。俗言说的不错,'万两黄金容易得,一个知心也难求'。"段山峰说;"好,你我弟兄一同吃酒去。贤弟,你说咱们萧山县哪个酒馆好?"刘文通本是精明人,不肯说出就上庆丰楼,怕段山峰起疑心,便说:"兄长,随便上哪去都好。"段山峰说:"庆丰楼是萧山县第一家大酒馆,好不好?"刘天通说:"好。"正合心里。当时段山峰换好了衣裳,洗了睑,带上银两,同刘文通出来,这才够奔庆丰楼。不知单鞭赛尉迟如何设法捉拿段山峰?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二十七回 施妙法游戏助义士 谈心事冷语惊贼人 话说段山峰同刘文通由铺子出来,够奔庆丰楼。刚一进城,就见街市上三三两两的官兵,都带着军装械器,穿着号衣。官兵都认识段山峰、刘文通,众人就嚷:"刘爷、段爷二位上哪里?"段山峰说:"闲逛,众位有什么差事?"众官兵说;"我们奉上宪谕伺候,也不知什么事,听说办紧要的事,关乎密案。"众官兵也并不知是拿段山峰。知县给城守营老爷文书,就提派二百官兵扎在庆丰楼左右,听王雄、李豹的招呼,故此大众官兵不知。刘文通心里咀白,同着段山峰来到庆丰楼,上了楼,楼上一个座位没有,掌柜的告诉伙计不叫卖座,有衙门借楼办案,故此不敢设座。刘文通、段山峰二人落了座,伙计明白,当时擦抹桌案,先把干鲜果品、各样酒菜摆上。二人刚要叫菜,就听楼梯一响,有人喊嚷:"我吃饭给银,哪个红了毛的不叫我上楼?"伙计一瞧,来了一个穷和尚。原本和尚由肉铺打完架走了,见刘文通同段山峰进了庆丰楼,和尚也跟了来。刚一进饭馆,伙计就说:"大师父,楼上不卖座,有人包了。"和尚说:"我就吃顿饭,今天我得了点外财,也无非在楼下吃点。要不然,我也不敢进饭馆子。楼上都是阔大爷,明是一百六的菜楼上要卖二百四,我和尚也吃不起。"伙计一想楼下不要紧,让和尚进去。跑堂的一转脸,和尚上了楼梯,说:"哪个红了毛的不叫我上楼来?"到楼上找了一张桌坐下。楼上伙计一努嘴,说:"大师父。"和尚说:"干什么呀?"伙计当着刘文通、段山峰又不敢明说,掌柜的也怕叫段山峰瞧出来,赶紧叫伙计说:"大师父要什么菜,给人家要。"伙计这才说:"大师父要什么酒菜?"和尚说:"你们有什么酒?"伙计说:"有白干、陈绍、玫瑰露、五加皮、状元红、茵陈莲花、日荷叶青、人参露。"和尚说:"给我来两壶梅花鹿罢。"伙计说:"没有梅花鹿,是玫瑰露。"和尚说:。对了,你们有什么菜什伙计说:"煎炒烹炸,烧烩白煮,应时小卖,午用果酌,上等高摆海味席都有。"和尚说:"就是肉拿刀一切,搁锅里一炒,就是那个。"伙计说:"炒肉片呀?"和尚说:"对。"伙计少时给要来。和尚一瞧,说:"不是这个,这么一切,还有那么一切。"伙计说:"那是炒肉丝,你将就点吃罢。"和尚说:"你这菜卖多少钱一个?"伙计说:"一百六。"和尚说:"给八十钱罢。"伙计说:"饭馆子哪有还价的?"和尚说:"你也就将就点,你叫我吃东西将就点么?"刘文通那边一瞧,说;"把炒肉片给我们吃,伙计你再给大师父要。"伙计把荣给刘文通端过来,又给和尚要了一个炒肉丝。和尚一瞧,说:"不是,那么一切,还得那么一切。"伙计说;"那是肉丁炒辣酱。"和尚说:"我不要这个。"伙计无法,又把肉丝卖给别人,又给和尚要了肉丁炒辣酱来。和尚一瞧,说:"你成心搅我,我不要这辣酱。"伙计说:"你到底要什么?"和尚说:"你没等我说完,把肉那么一切,这么一切,团成蛋。"伙计说:"那是丸子。你要炸九子。是溜丸子、氽丸子、四喜丸子、海参丸子、三鲜丸子?说明白了。"和尚说:"炸丸子卖多少钱?溜丸子卖多少钱7"伙计说;"炸丸子卖二百,溜丸子卖二百四。"和尚说:"怎么溜丸子比炸丸子多卖钱呢?"伙计说:"溜丸子多点卤汁。"和尚说:"你给我要一个炸丸子,白要点卤行不行?"伙计说:"不行,你就要炸丸子罢。"少时把丸子端来,和尚一瞧,说:"我要一个炸丸子,你怎么给我来十一个?"伙计说:"这就是一个菜,大师父你再挑剔,我就要下工了。"和尚说:"我愿意要吃一个大的,捧着吃的香,这可以将就点罢。可有一节,我要喝醉了,我可就摔酒盅子。"这一句把刘文通吓了一跳,心说:"我定的击杯为号,如未把段山峰灌醉了,他要一摔,回头官人都上来,段山峰准拿不住。"就听那伙计说:"大师父,别摔呀。"和尚说:"我一摔有不愿意的,请请我和尚,别惹着我,我就不摔。"伙计说;"没有惹你。"刘文通暗想:"这个和尚真怪。"立刻说:"大师父,你别闹了,别叫伙计担不是,回头吃多少钱我给。"段山峰说:"贤弟哪有这么工夫理他。"刘文通说:"我看这个和尚太讨人嫌。"两个人说着话,越喝越高兴,杯杯净,盏盏干。段山峰老不醉,刘文通心里说:"每常段山峰没有这么大酒量,今天怎么老不醉,醉了好拿他。"他听和尚那里自言自语说:"人要喝酒不醉,有主意,一提烦事,叫他心里一顿,难得醉。"刘文通一听,"对呀,这话一听有理。"这才说;"段大哥,兄弟我拿你当亲哥哥一般,我有什么事没瞒过你,你就没拿我当兄弟待承,有事就瞒着我,你这就不对。"段山峰说:"贤弟,此话差矣,哥哥我有什么瞒着你了?"刘文通说;"大哥做的事,打算我不知道?其实纸里包不住火。"段山峰说:"我做什么事了?"刘文通说:"就是梁官屯那件事。"段山峰一听这句话,立刻脸变红,酒往上一撞。书中交代,梁官屯这案,本是他做的。段山峰他原籍是湖南衡州府①人,当初是绿林中的江洋大盗,善会飞檐走壁之能,逃至在萧山县来,开了一片肉铺子,自己手里也有钱,也没有家眷,就是孤身一人,很务本份,并没人知道他是绿林出身。这天段山峰到西关乡去要帐,走在梁官屯见有一妇人在门前买绒线,段山峰一看,这个妇人长得十分美貌,头上脚下无一不好。对门就是杂货烟铺,段山峰就来到烟铺里,掌柜的都认识,说:"段掌柜上哪去了?"段山峰说:"我去要帐来,我跟你们打听打听,这个买线的妇人是谁家的媳妇?"烟铺掌柜的说:"你不知道?这就是你们同行的卖肉刘喜的家里么。"段山峰一听一愣,说:"凭刘喜长得人不压众,貌不惊人,他会有这么好媳妇?"烟铺说:"那可不是别的,人各有命定。"段山峰问明白,自己回铺子就问伙友;"刘喜买①衡州府:府名,以衡山得名,治所在今衡阳市。咱们的肉,欠咱们多少钱?"伙计说:"刘喜不欠钱,现钱取现货,也不赊给他。"段山峰说:"刘喜来取肉,别叫他走,我有话跟他说。"众伙计答应。次日早晨刘喜来了,伙计一告诉段山峰,段山峰出来就问:"刘喜,你一天能卖多少钱?"刘青说:"卖二十多斤肉。"段山峰说:"你家里几口人够吃的么?"刘喜道:"家里人口倒不多,就是我们两口子,一天就卖这两吊多钱的本钱,我也不敢赊帐。"段山峰说:"你要有货,一天能卖多少呢?"刘喜说:"有货呢,能卖五六十斤,那也就有了利了,我没有那些本钱。"段山峰说:"不要紧,我除给你一千斤肉,你只管卖,到年节你再给我归帐。我看你也很诚实,你瞧好不好。"刘喜说:"那更好。"段山峰所为套着跟刘喜交朋友,焉想到刘喜是个老实人,也不往家里让。这天到了七月十五,段山峰就问:"刘喜,你外头撒的帐怎么样了?"刘喜说:"我今天晚上上东乡里要帐去,不能回来。"段山峰听说刘喜不回来,他晚上带了钢刀,带着五十两银子,就到刘喜家走走。越门进去,见杨氏正在灯下做活,院中独门独院,三间北房,门没关着。段山峰推门进去,杨氏就问:"谁?"段山峰说:"我姓段,名叫段山峰,久仰小娘子这一副芳容,今天我特意来求小娘,赐片刻之欢。我这里有白银五十两,赠与小娘子,这是我一分薄意。"杨氏本是贤惠人,说:"哟,你体要满口胡说,这幸亏我丈夫不在家,你趁此快去,我绝口不提。如要不然,我要喊嚷,你可就没了命。"段山峰说:"你敢喊嚷,你来看。"用手一指刀,把杨氏吓的就嚷:"救人。"段山峰恐怕有街坊听见过来,街坊都认识,忙急拉刀,竟将妇人结果了性命,将人头包上,捺在间壁院里。院中有一位老头正出恭,见捺进包裹来。还说:"这可是财神爷给的。"叫老婆点灯,一看吓呆了,急忙包上,扔在大洼苇塘里,却撞会李福检着。段山峰以为这件事没人知道,今天刘文通一提梁官屯这件事,段山峰吓得颜色改变。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二十八回 众官人奋勇捉贼 李文龙无故中计   话说刘文通一说梁官屯这件事,段山峰立刻酒往上一撞。自己一想:"这件事没人知道,听说刘喜把笑话刘三告下来,也没把刘三怎么样办,我这事承认不得。"想笑说:"刘贤弟,我梁官屯做什么?"刘文通说:"要得人不知,除非已莫为,你在梁官屯杀死刘喜之妻.你打算我不知道?"段山峰说:"你满嘴胡说,知道你便怎么样?"刘文通说:"现在有人要拿你,我给你送信,尽其朋友之道。"段山峰说:"除非你勾人拿我。"和尚那边说:"对,要打起来。"和尚"叭嚓"把酒盅摔了。立时楼下王雄、李豹众官兵喊嚷:"拿!"王雄、李豹刚一上楼,和尚用定神法给定住。段山峰一瞧不好,一脚把桌子踢翻了,扳下桌腿照刘文通就打,刘文通甩了大氅,拉出单鞭就交了手。伙计吓的一跑,忘了楼梯,滚下去了。和尚直嚷:"了不得了。"顶起八仙桌乱跑,段山峰拿桌腿一打刘文通,和尚须着八仙桌一截,就打在八仙桌上,刘文通拿鞭打段山峰,和尚不管。段山峰一听四面声音,喊唤:"拿段山峰,别叫他跑了!"段山峰一想:"三十六着,走为上策。"拧身由楼窗往外一蹿,刘文通不会飞檐走壁,说:"要跑了!"和尚说:"跑不了。"段山峰刚蹿下楼去,和尚也往下一蹿,正砸在段山峰县上,把段山峰砸倒,官兵围上就把段山峰锁上。和尚说:"你摔了我的腰,碰了我的腿。"说着话,和尚竟自去了。段山峰心中暗恨和尚,要不是和尚就走脱了,这也无法。王雄、李豹也能动了,同刘文通下了楼,带着段山峰够奔衙门。来到萧山县,老爷立刻升堂,王雄、李豹一回话;"把段山峰拿到。"老爷问:"怎么拿的?"王雄也不隐瞒,回说如何请刘文通帮拿,如何通有一个穷和尚帮着,照实说一回,老书又风"穷和尚怎么样?"王雄一说,老爷心中明白,立刻把段山峰带上来。老爷说:"段山峰,梁官屯刘喜之妻杨氏,你为什么杀的?"段山峰说:"小人不知道。"老爷勃然大怒,说:"大概抄手问事,万不肯应,看夹根伺候!"立时把夹根拿过来,三棍棒为五刑之祖,往大堂一扔,段山峰一看,说;"老爷不必动刑,我招就是了。刘喜之妻,因奸不允,故被我杀的,求老爷思典。"老爷点了点头,叫人先把段山峰钉镣入狱。又把刘文通叫上,看了一看,吩咐李豹、王雄拿一百银子,赏给刘文通。刘文通不要,王雄说:"兄长别不要,老爷赏的。"刘文通说:"这么办罢,给官兵众人分二十两银子,他们辛苦一趟,给衙门伙计大众分二十两,你们哥俩个每人分二十两,剩二十两给段山峰狱里托置托置,别叫他受罪,尽其我交友之道。"王雄说:"就是罢。"正说着话,老爷传王雄、李豹二人上去,老爷说:"你二人赶紧把那帮忙的穷和尚给我找来,我赏你们每人十两银子,找不来我重责你二人每人四十大板。"王雄、李豹下来,一想:"哪找去?"赶紧派伙计出去找穷和尚。少时伙计给领了三四个穷和尚来,都是化小缘的,也有拿着木鱼的,也有拿着鼓的。王雄一瞧说:"不对,都放了罢。"这才同李豹出来,两个人出来寻找和尚。书中交代,和尚哪去了?原来和尚帮着拿了段山峰,正往前走,只见眼前一乘花轿抬着往西走。和尚一看,按灵光连击三掌,和尚口念"阿弥陀佛",说:"这个事,我和尚焉有不管之理?"书中节目,叫巧断垂金扇。和尚正走,见眼前有一位文生公子,怀抱着一个婴儿,看这位文生公子睑上带着忧愁之像,头上的文生巾烧下窟窿一个,绣带剩了半根,身上文生氅斜钉着七条,看那个样子,步步必摇,似乎胸藏二酉,学富五车。书中交代,此人姓李名李文龙,原本是萧山县的神童,十四岁进的学,家中很有豪富,父母早丧,娶妻郑氏,也是宦门之女,也因父母双亡,舅母家给聘的,自幼在家中曾读过书,颇识文字,贤惠无比。自过门以后,李文龙只知道念书,不懂得营运,坐吃山空,家业萧条,一年不如一年,直过的上无片瓦遮身,下无立足之地,日无隔宿之粮,郑氏并无半点的埋怨。实在无法,李文龙出去卖字,多少进两个钱,夫妻买点米,日食稀粥,就黄薤为食,苦难尽述。生了一个孩儿,今年三岁。方会叨叨学语,也不能吃饭。这天李文龙出去了半天,也没卖出一文钱来,家中米无一粒,柴无一束,等钱吃饭。李文龙一想:"大街上粮食店新开张,我可以送副对联,要两个钱可以充饥。"自己这才来到粮食店,李文龙说:"辛苦!掌柜的,今天新张之喜,我来送一幅对联。"掌柜的赶紧说:"先生别写,给你一文钱带着喝茶罢。"李文龙说:"掌柜的,给我一文钱,我怎么拿?"掌柜的说:"先生你别看不起一文钱,卖一斤粮食也未必找出一文钱来。"李文龙听了,臊红了睑,钱也没要。回到家中,李文龙说:"今天没有钱,娘子,你可到隔壁王大娘家借二三百钱,你我好吃饭,明天我进了钱再还她。"郑氏娘子到隔壁说:"大娘,有钱暂借给我二三百文,今天你侄儿没赚钱来,等明天进了钱,再还你老人家。"王大娘一听,说:"孩子,你从没有跟我张过嘴,今天可巧家里一个钱主没有,回头等我儿要给我送钱来,我给拿过去。"郑氏回来说:"官人,王大娘没钱。"李文龙叹了一声,说:"英雄志捧日,擎天难解饿。大将军手中抢翻江搅海,不能抵挡饥、寒、穷,人生在世上,皆害这三宗病,英雄到此,也未必英雄。"自己正在叹息,忽听外面打门,李文龙出来一看,是个买卖人的打扮。这人说:"我是大街德茂绸缎店的,我们东家要给一个朋友写信,是做官人的书信,要有文理。我们铺子人都写不了,知道先生高才,特来请先生大笔一挥,大概我们东家必要送给先生三两二两的笔资,不知道先生有工夫没有?"李文龙连连说:"有工夫,尊驾在此少候,我带上笔袋。"立刻来到里面说:"娘子你在家中等候,绸缎店找我写信,我去去就来,给了我笔资,你我再吃饭。"郑氏跟着关门。李文龙同这人来到德茂绸缎店,刚一进铺子,众人都嚷:"先生来了,请坐!我们东家少时就来。"李文龙坐下,人家给倒过茶来,李文龙瞧瞧菜太浓艳,自己肚内无食,不敢喝。怕把虚火打下去,更饿得难受。等来等去,等到日色西斜,东家还没来,李文龙等的心中焦急,问人道:"怎么贵东家还不来?"众人说:"少时就来。"又等了半天,天黑了,铺子大家吃晚饭,让先生一同吃饭,李文龙:"请罢。"眼看着人家吃上了。好容易等着东家来了,同着朋友,先应酬朋友,好容易朋友走了,东家出来,说:"枉先生驾。本要给人家写信,方才这位朋友给带了信来,可不写信了。给先生点个灯笼,请先生回去罢,改日再谢。"李文龙饿了一天,信又不写,自己也不能讹住人家,无法,打着一个灯笼,垂头丧气回家来了,一叫门,郑氏一开门说:"官人回来了,我等你吃饭。"李文龙一愣,说:"方才米无半粒,哪里来的饭?"郑氏说:"你走后,王大娘送给我三百钱来,我熬了~锅粥。"文龙说:"好!好!好!"这才来到屋中吃饭。郑氏说:"官人去写信怎么样了?"李文龙说:"我的运气倒到家了,我等到掌灯,人家信不写了。"说着话,吃完了饭,自己到后院去出恭。刚带下,就听后门有人拍门说:"娘子,我来了。你不是说你丈夫给人家写信?我学生特意来探望娘子,快开门来!"李文龙一听这话,气得站起来就开门说:"好贼。"那人拔头就跑,一把没揪着。那人由袖口掉下一宗物件。李文龙捡到屋中一看,气得颜色更变。不知所因何故,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二十九回 见字柬立志体妻 济禅师善救烈妇   话说李文龙捡起这宗东西,拿到屋中一看,原来是一个手卷包。打开一看,里面有一对赤金耳坠,里面还有三张字柬,李文龙一看,头一张是七言绝句,上写:难割难舍甚牵连,云雨归来梦里欢。学生至此无别事,特意前来送坠环。李文龙一看,气得颜色更变。再一看第二张,也是七言绝句一首,上写:学生前者约佳期,娘子恩情我尽知。回家焚香求月老,但愿长久做夫妻。李文龙越看越有气,再一瞧第三张,是西江月,上写:前赠镯串小扇,略表学生心田。寄与娘子要收严,莫与尊夫看见。预定健期有日,后门暗画白圈。云雨时来会巫山,定做夫妻永远。李文龙看罢,气得三尸神暴跳,五灵豪气腾空。自己一想:"好贱婢,做出这样事来!原来与人私通。"李文龙一想:"字柬上有前赠过镯串小扇,我何不找找这个东西!"本来屋中就是一个破箱子,也没别的东西可以掩藏东西,李文龙过去就开箱子,郑氏说:"官人开箱子找什么?"李文龙说:"我找东西。"说着话,一翻箱子,果然箱子里有一只真赤金钥子,一把垂金小扇。李文龙把钥、扇拿来,往桌上一摔,问郑氏这东西哪里来的,郑氏一瞧也愣了,说:"我不知道。"李文龙说:"好,我家里日无隔宿之粮,哪里来的这东西?你不知道,这东西怎么会到箱子去?好,好,好,我李氏门中,清净门户,书香门第,焉能要你无廉无耻之辈跟我一处!"说着话由家中出来,一直来到西门。城门已关,门军一看,认得是李文龙,说:"李先生黑夜光景上哪去?我正要求先生给写两把扇子。"李文龙说:"写扇子倒容易,劳驾你把城门开,我出城找人去。"门军立刻开了城,李文龙来到二条胡同一叫门,原来郑氏娘家的舅妈马氏在这住家,当初郑氏出聘事,是勇母家出聘的觎在马氏也居了漏,跟前有一个孩子叫赖子。李文龙来此一叫门。赖子出来把门开开,一瞧说:"大姐夫来了。"李文龙气哼哼走到里面,马氏说:"大姑爷,这时候来此何干?"李文龙说:"我请你到我家去,有要紧的事。"马氏说:"不用说,你们夫妻又吵嘴了。依我说别吵闹,过这份苦日子,莫叫别人家笑话,说穷极了。"李文龙说:"不是,你到我家就知道了。"马氏无法,跟着来到李文龙家中,见郑氏正哭得死去活来。李文龙说:"趁此把你外甥女带了走,我这家中不要她。"马氏说:"为什么呀?辩两句嘴,也不要紧,何必这样大气呢。"李文龙说:"她不犯七出之条,我也不能休她。你来看这钢于,他与人私通来的,你趁此带了走。"马氏说:"甥女你到我家住两天罢,等大姑爷把气消了,我再将你送回来。"马氏劝着,郑氏刚抱起孩子要走,李文龙一把把孩子夺过来,说;"郑氏你这一走,不定嫁与张、王、李、赵什么人,这孩子是我李文龙的,我留下。"郑氏见把孩子穿过去,心中好似箭刺刀割一般。李文龙直催着快走,马氏把郑氏带到家中,次日郑氏娘子直哭,叫他舅母来给劝解李文龙,本来郑氏实不知这东西是哪里来的。马氏来到李文龙门首一叫门,李文龙没开门问:"谁?"马氏说:"大姑爷有气么?我来劝劝你。孩子也得吃乳,我还把姑娘送回来罢。"李文龙说:"你趁此次走,谁是你的大姑爷?哪个认得你?'吗氏一听,说:"好李文龙,你真不知自爱,你自赌气,仿佛还求着你哩!"自己回家告诉郑氏说:"李文龙不开门,出口不逊,我不能再给他跪门去。姑娘你就在我这里住着罢。我这里做针形,有你一碗粥吃。你自己拿主意,我也不能管,先嫁由爹娘,后嫁由自身。你不愿意跟我住着,任凭你自便。"郑氏一听,放声痛哭,又想思孩子。孩子也是想娘,李文龙见孩子要吃乳想娘,手里又无钱,听外面卖烧饼的来了,出去说:"卖烧饼的,我这孩子直哭,你赊给我一个烧饼,过天我再还你钱。"卖烧饼的叹了~声,说:"先生有所不知,我没有本钱,赊不起。先生从没跟我张过口,也罢,我给一个孩子吃罢,给钱不给倒不要紧。"李文龙把烧饼嚼烂了喂孩子,那焉能行?一连三天,李文龙又气又惨,三天水米未进,孩子也饿坏了。东壁厢有一家邻居姓王,也是夫妇两个人过日子,男人王瑞,在外保嫖。今天王瑞回家来,问问妻子陈氏,西隔壁李先生因为什么把媳妇休了。陈氏说:"你怎么知道?"王瑞说:"不但我知道,我还听说李先生的媳妇在她舅母家,已然说妥了人家,给做过兵部尚书卞大人的儿子卞虎卞员外续弦,今天晚上就要娶了。你过去问问李先生,倒是因为什么休的?"陈氏即来到李文龙门首一打门,李文龙开门一看,说:"嫂嫂来此何干?"陈氏说:"你大哥叫我过来打听打听,你为什么把弟妹休了。"李文龙叹了一声,说:"一言难尽,她犯了七出之条。"陈氏一看孩子不成样子,陈氏说:"可了不得,这孩子要糟蹋,我这里给你二百钱,你给孩子买点药吃罢,给他买糕干泡泡吃,我给你看门,你买去罢。"李文龙无奈,抱孩子出来买糕。刚一出门,济公来到近前,和尚说:"好孙女婿,你真胆子不小,你欺负我们娘家真没人,把我孙女无故给休了。什么叫七出之条?是亲眼见的么?我非得跟你打一场官司,你家里等我,我非得告你去。"李文龙一想,平空又惹出一个爷爷来,过门也没听见提过,看和尚疯疯颠颠,李文龙心中纳闷。和尚说:"好东西,我刚打外面游方回来,出了这个事。你瞧,我这重孙子也不成样子了,我给你点药罢。"和尚给小孩嚼了一点药,搁在孩子嘴里。和尚说:"李文龙你家里等着过堂罢。"说完了话,和尚就走。李文龙借值住了,也没问问和尚倒是怎么7广回事。和尚往前走着,正碰见王雄、李豹两个人奉老爷谕出来找和尚。王雄、李豹一瞧见和尚,王雄、李豹一商量说:"咱们过去要提说老爷叫他,和尚准不敢去,莫若咱们蒙他,把他领上,到衙门再放他。"李豹说:"对。"王雄见和尚来到近前,"哗啦"一抖铁链,把和尚锁上。和尚说:"哟!为什么锁我?"王雄说:"好和尚,你惹的乱子多大?衙门说去罢。"拉着来到行内,王、李不敢把和尚锁着见老爷,王雄说:"和尚你央求央求我们,把铁链给你撤了。"和尚说:"你敢撤?你们指官诈骗。老爷一无签,二无票,我和尚没做犯法事,怎敢锁我?你们央求我,我也不撤,见老爷去。"王雄一想:"这便怎处?"赶紧说:"圣僧,你老人家别和我们一般见识,我们错了。"和尚说;"便宜你们罢。"这才把铁锁撤了。王雄、李豹一回话,老爷正在大堂开放王全、李福,老爷说:"你二人幸亏见本县,要不然,你两个人有冤难伸,趁此二人回去,不准在外面游荡了。"吩咐人把他二人的东西都给他、正说着话,王雄回禀将和尚带到,老爷吩咐有请。罗汉爷这一到大堂,刚巧断垂金扇,搭救义夫节妇。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三十回 知县公堂问口供 济公巧断垂金扇   话说老爷开放了王全、李福,听王雄一回真,和尚来了,知县吩咐有请。和尚刚一上堂,老爷一看,跟梦中见的穷和尚一般无二,知县赶紧站起身来,抱拳拱手说:"圣僧可是灵隐济额?"和尚说:"老爷忘了,咱们见过,就是王全、李福不白之冤么?"知县说:"是是。"赶紧吩咐人看座。和尚在旁边落座,知县说:"圣僧从哪里来?"和尚说:"我是上白水猢去捉妖,由此路过。"知县说:"原来如此,圣借到白水湖去,绍兴府知府顾国章倒跟我相好,我二人虽是属员上司①,倒是不分彼此。圣僧要去,我给知府写一封信。"和尚说:"好,请问你老爷一句话。"知县说:"圣僧有话请讲。"和尚说:"老爷在这地面,为官声名如何严知县说:"本县自己也不知道,圣僧可有耳闻怎么样?"和尚说:"老爷声气可倒不错,倒是两袖清风,爱民如子。就有一件事,老爷不应当不办。"知县说:"什么事?望圣伯说明。"和尚说:"本县内有一位生员李文龙无故休妻,老爷就不应当不办。"知县张甲三一愣,说:"并没见有这案。"和尚说:"有。"老爷立刻传值帖二爷上堂,知县问:"可有人在你手里状告李文龙么?"值帖的说:"没有。"知县又叫官代书来问:"可有人在你手里写呈状,告李文龙么?"代书说:"没有。"老爷又传值日班间:"有人喊冤告李文龙么?"值日说:"并没有。"知县说:"圣僧可曾听见?这件事叫我难办了。吏不举,官不究,没人来告状,我怎么办呢?"和尚说:"有人告他。"知县说:"谁告他?"和尚说:"我告李文龙。"知县说;"圣僧为何告他?"和尚说:"老爷把李文龙传来,他要不是无故休妻,老爷拿我抓尚治罪。李文龙不是外人,跟我是亲戚。"知县说:"是是。"立刻派工雄、李豹去传李文龙。且说李文龙回到家中,正自纳闷,哪来的这么一个疯和尚爷爷呢?自己正在思想,听外面打门,李文龙出来一看,王雄、李豹说:"李先生,有人把你告下来了。"李文龙说:"谁把我告下来?"王雄、李豹说:"是一个穷和尚。"李文龙一听.立刻到里面把镯子、小扇坠环、字柬一并带着,抱着孩子一同王雄、李豹来到衙门。李文龙一上堂,见穷和尚旁边跟知县平起平坐,心里说:"我这官司要输。"立刻口称:"老父台在上,生员李文龙有礼。"知县一看,说:"李文龙你无故休妻,既是念书的人知法犯法,该当何罪?"李文龙说:"回禀老爷台,我休妻有因,何言无故?她犯了七出之条。"老爷说:"有何为凭据?"李文龙:"回禀老爷,自那一日找出去给人家写信回来,在后院内出恭,听后门有人叫娘子开门.我开门一把没揪住,那人跑了,由袖口掉下手卷包,我捡起一看,是一对金坠环,情诗三首。我一找找出金镯、小扇,因此我将妻子郑氏休回。老父台请看这东西、诗句。"立刻把坠铜、小扇、诗句呈上去。老爷一看,勃然大怒,说:"你这东西就该打,先给我打他二百戒尺。"李文龙说:"请示老父台明言,生员身犯何律,老父台要打我。"知县说:"打完了我再告诉你。"和尚说:"老爷瞧着我,饶恕他,暂记他二百戒尺,老爷告诉他。"知县说:"李文龙,素常你夫妻和美不和?"李文龙说:"和美。"老爷说:"素常你妻子是贤惠人不是?"李文龙说:"素常倒贤惠。"知县说:"却原来你妻子素常安分,夫妻和美,你岂不知这件事有阴人陷害,捏造离间你夫妇么?凡事要三思。你妻子与人私通,可是亲眼得见么?"和尚说:"老爷派差人把郑氏、马氏并赖子一并传来。"老爷立刻教王雄、李豹下去传人。书中交代,郑氏自从那日踉他舅母回来,第二日求他舅母去给劝说,马氏到李文龙家去,李文龙不但不开门,把马氏辱骂回去。马氏到了家一说,郑氏哭的死去活来。马氏说:"我也不能再去了。"吃早饭后,就来了一个老太太,有六十多岁,到马氏屋中来一见郑氏,这古太太就问马氏:"这位姑娘是难呀?"马氏说:"这是我外甥女,给的李文龙为妻。"这老太太说:"哟,这位姑娘头上脚下够多好,给的就是那穷酸李文龙么?是怪可惜的。"马氏说;"现在李文龙不要了,休回来了。"这老太太说:"那也好,早就该跟他散了,省得跟他受罪。这可逃出来了,我给你说个主罢,做过兵部尚书的公子卞虎卞员外,新近失的家,要续弦,这一进门就当家,成箱子穿衣裳,论匣子带首饰,有多好?"郑氏一听说:"这位妈妈今年多大年纪?"这位太太说:"我六十八岁。'郑氏说:"好,再活六十八岁,一百三十六,你这大年岁说点德行话才是,不该拆散我夫妇,你快去罢;"这个老太太被郑氏抢白走了。工夫不大,又来了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一见郑氏也提说不必跟李文龙受苦,你不必想不开。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我给你提提卞虎员外好不好?进门就当家,一呼百诺,出门坐轿子,郑氏又给驳走了。一连来了四个,都是给卞虎提亲。郑氏也是聪明人,自己一想;"来了四个媒人,都给卞虎一个人提,要是提两家还可,都提一家,这其中定有缘故。"郑氏一想:"这必是卞虎使出人来离间我夫妇,我莫若应允他,跟他要五百银子给我丈夫李文龙,叫他奋志读书,扶养孩儿。等过了门,我暗带钢刀一把,我活里引话,套出卞虎的真情,我用钢刀把卞扎死,我自己开一膛,方显我贞节之名,叫丈夫李文龙明明白白。"想县,就跟这个媒婆说:"我愿意了,你可去罢。可有一节,我先要五百银子,没有根于我不上轿。可得把我丈夫李文龙找来,我得见一面,不依着我,还是不行。"媒婆一听,说:"那都好办,打发人把你丈夫李文龙找来你见见,你要银子也现成,只要你愿意,我去说去。"郑氏说:"就是罢。"媒婆去了。次日回来,就说:"停当了,今天晚上就娶,先有人送银子来,随后轿子就到。"正说着话,外面打门,马氏叫赖子开门一看,乃是二位公差。马氏问:"找谁。"王雄、李豹说:"有人把你们告下来了。"马氏说:"谁告下我们来。"王雄说:"李文龙。"马氏说:"好呀!李文龙把媳妇休了,反倒把我们告下来。"王雄说:"老爷有谕,传郑氏、马氏赖子去过堂。"马氏说:"哟,我们赖子一个傻孩子,招着谁了。"王雄说:"老爷有分派。"马氏无法,找人看家,同着郑氏带着赖子一同来到公堂。王雄上去一回话,老爷吩咐:"先把郑氏带上来。"郑氏一上堂,李文龙的孩子已有三岁,一瞧见娘"哇"的一声就哭了,老爷就说:"你是郑氏?"郑氏说:"小妇人伺候。"老爷一看郑氏,衣服平常,说:"你丈夫李文龙为什么休你?"郑氏说:"小妇人不知道。"老爷说:"你愿意跟李文龙不愿意呢?"郑氏说:"小妇虽不敢说知书达礼,我也知道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嫁二夫,求老爷恩典,我愿意跟我丈夫。"老爷说:"你这两天在你舅母家里,你舅母说什么呢?"郑氏说:"我求我舅母去跟我丈夫说合,我舅母被我丈夫辱骂回来,我舅母也不管了。昨天一连来了四个媒人都给我提亲,都提卞虎卞员外一家,小妇人可就生了疑心,这必是下虎主使出来,离间我夫妇。"老爷说:"你应允没有?"郑氏说:"我应允了。"老爷说:"你既愿意跟你夫,怎么又应允呢?"郑氏说:"我打算跟他要五百银子,给我丈夫李文龙,使他用功读书,抚养我那孩儿。我虽应允,等他把我娶过去,我暗带钢刀,话里引话,套出他的真情实话,我把他扎死,我一开膛,那时呈报当官,可洗出小妇人清白之名。"知县点点头,叫把郑氏带下去,带马氏上来。老爷一看马氏,三十多岁,也很美貌,透着风流。老爷问道:"马氏你外甥女被休回去,你为何不给说合。"马氏说:"回京老爷,小妇人到李文龙家去,李文龙不开门把我骂回去。我就跟我外甥女说,你愿意在我家住着,我做针常,有你两碗饭吃,先嫁由爹娘,后嫁由自身,我也不能管。煤人给她说亲,是她自己答应的,小妇人也并没叫她另嫁。"知县一听这案没处找头绪,这才问:圣僧,怎么办?"和尚说;"把马氏带到外面去,立刻把赖子带上来。"知县问道;"赖子你说实话,我给换新衣裳,买肉吃。"赖于本是傻子,说:"不知道。"知县说:"你妈跟谁商量什么计害你姐姐?"赖子说:"不知道。"老爷又问:"你妈叫谁给你姐姐说亲。"赖子仍回不知道。问什么,他总回说不知道。知县为了难,又问和尚,和尚把王雄、李豹叫过来,附耳如此如此,王雄、李豹点头答应。不知和尚有何等妙计,要审问真情,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三十一回 吐实情马氏拉卞虎 定妙计佛法捉贼人   话说和尚在王雄、李豹耳边说了几句,王雄转身够奔外面。李豹拿了一方肉,在大堂用板子一打,仿佛打人一般,众官人吓喊堂成,说;"打,打,打!"外面马氏就问:"打谁呢?"王雄说:"打你儿子赖子呢。"马氏一听,心痛的了不得。少时,和尚叫把赖子藏起来,把马氏带上来。马氏一瞧他儿子没有了,也不知搁在哪去,往大堂前一跪,老爷把惊堂木一拍,说:"马氏你好大胆量,你做出这样事来2方才赖于都拍了,你所做的事还不实说么?"马氏刚才一愣,老爷说:"大概不用刑,你还不说,已然你儿子都说了,你还敢隐瞒?来人给我辈嘴。"马氏一听,吓的颜色更变,说:"老爷不必动刑,既是赖子说了,我也说。"知县说:"你快实说,本县不打你。"马氏说;"回禀老爷,小妇人居孀守寡,只因没养廉,我跟卞虎住街坊,常给卞员外做活,卞员外常给我家里送钱,给我打首饰,做衣裳,来往频盈,跟小妇人通好有染。那一天卞员外到我家去,提说在城里二条胡同,瞧见一个西头路北墙门出来一个妇人,二十多岁,生的标致可爱,出来倒脏水,他骑着马由那里瞧见,提说怎么长得美貌。我说;'你别胡说,那是我外甥女。'他说:"叫我给接回来拉皮条。'我说:'不行,我外甥女是贞节烈妇。'后来他交给我一对金帽子,一套垂金扇,叫我给搁到我外甥女家去。他说:'苟能够拆散他夫妇,许给我五十两银子。'我把镯子留下一只。那一天我瞧我外甥女去,他去外厢方便,我就把钥子、扇子放在箱子里,这是我办的。后来有什么事,我就不知道,那都是卞虎做的。那一天李文龙找我,就叫我把我外甥女带回来,我也不知是怎么事故,这是以往从前真情实话。"老爷一听,吩咐王雄、李豹:"给我传卞虎。"和尚说:"老爷你传得了来么?"知县说:"怎么传不了来?"和尚说:"你想,卞虎乃是兵部尚书之子,家里手下人极多,又是深宅大院,官人一去,他一得着信,由后门就走了。"知县说:"依圣僧之见,该当如何呢?"和尚说:"我带着王雄、李豹、赖子去拿他,我自有道理。"知县说:"好,圣僧辛苦一回罢。"和尚这才带领王雄、李豹、赖于出了衙门。和尚说:"二位头儿跟赖子上他们家去等我。"王、李二人点头答应,同赖子到马氏家去。和尚一直来到卞虎的门首,一瞧悬灯结彩,热闹非常。和尚来到大门前说:"辛苦辛苦!"门上管家一看,说:"大师父快去罢,我们员外大喜的日子,你赶什么来了?"和尚说:"我念喜歌来了。"管家说:"没有出家人念喜歌的,你快去罢。"和尚说:"咱们是乡亲,你叫我得几吊好不好?"管家一听和尚的口音,说;"大师父你是台州府的么?"和尚说:"是呀!"管家说:"我念与你是乡亲,念罢,念完了,我到帐房给你要两用。"和尚说:"劳你驾罢,我念:悬灯结彩满堂红,锦绣门挂锦绣灯。和尚至此无别事,特意前来念藏经。"管家说:"和尚你别念藏经呀,这是叫我们员外听见,立刻就把你送衙门。你念吉祥的。"和尚说:"悬灯结彩满门昌,千万别添女家旁。福神喜神全来到,阎王有信请新郎。"管家一听,说:"和尚你是找打,你念好的罢。"和尚说:"我不会了,你给我要钱去罢。"管家说:"我念你跟我是乡亲,要不然,我真给你回禀员外。"和尚说;"你给拿钱去罢。"管家到里面要了两吊钱拿出来,和尚扛着来到西城根二条胡同。到了马氏家中,王雄说:"圣僧,咱们怎么拿卞虎。"和尚说:"赖子。"赖子就答应,和尚说:"赖子你到卞员外那去,你就说:'我娘说了,叫卞员外不必等晚上娶了,睡多了梦长,这就发轿去娶,带五百银子。'你说我娘说:'新人下轿子,叫卞员外亲自递给新人一个苹果,为是平平安安的。'你别提打官司,照我这话说。"赖于说;"暖。"他本是痴子,立刻就到广员外家去,刚来到卞虎门首,家人都认识,说:"赖于做什么来了?"赖于说:"我姐说了,叫下员外不用等晚上娶,睡多了梦长,这就以轿娶罢。"家人说:"是"。带着赖子一见员外,卞虎说:"赖子你怎么来了呢?"赖于说:"我姐说了,叫卞员外这就娶,带了银子,找人下轿,叫卞员外亲给新人一个苹果,平平安安的。"卞虎说:"是了,你回去罢。"赖于立刻回来。卞虎叫陪系太太,立刻鼓乐喧天,坐着花轿来了。这里王雄、李豹就问:"和尚,怎么办?轿子来了娶难呀?"和尚说:"我上轿,你们两个扶轿杆,你两个人先要五百银子,每人带二百五。我和尚上轿,到那下轿拿他,要不然拿不了他。"正说着话,轿子到了。和尚先把门关上,叫王雄、李豹说:"新人上轿,忌十二届相,不用暗亲太太,叫陪系太太清回去罢。"王雄、李豹隔着门一说,外面陪系太太自己回去了。外头鼓手叫:"开门,别误了吉时。"和尚说:"吹个大开门。"外头就吹打,和尚说:"吹个小开门,吹个半开门。"外头说:"不会。"和尚说:"打个花得胜。"外头就打。和尚又说:"打个孙大圣。!,外头鼓手说:"不会。"和尚说:"拿红包来。"外面隔门缝往里捺红包,包着钱。和尚说:"擦一个一门五福,族两个二字平安,捺三个王阳开泰。"和尚说:"还是撒满天星。"都说完了,和尚滋溜进了屋子。王雄一开门,花轿抬进来,有管家跟着,认识王雄、李豹,管家说:"二位头翁跟着帮忙么?"王雄说:"可不是,带了五百银子来没有?没带来可不上轿。"管家说:"带来了。"王雄说:"带来交给我们罢。"管家把银子交给二位班头。花轿堵着门口,和尚上了轿子,王雄、李豹扶着轿杆,吹吹打打,来到卞员外家。轿子搭到里宅蒋平,卞虎拿着一个苹果往轿子里一递,和尚接过来就吃,随把手揪住卞虎的手腕子,卞虎心里还说:"怎么美人手这样粗?必是洗衣裳洗的。"众多的姨奶奶、婆子、丫环都要瞧这个美人,必是天上少有,地下决无,急至一打轿帘,是一个穷和尚,大众哄堂而笑。和尚说:"好卞虎,你往哪走!"王雄过去一抖铁链,把卞虎锁上,众多家人要拦,被和尚用定身法定住,拉着卞虎来到公堂。知县说:"下面是卞员外?"卞虎说:"老父台。"知县说:"卞虎。"卞虎说:"张甲三知县官。"知县说:"好恶霸。"卞虎说:"好赃官。"老爷勃然大怒说:"卞虎,你好大胆量,竟敢目无宜长,咆哮公堂!你为何泥谋定计,图谋良家妇女,与马氏通好?趁此实说。"卞虎说:"我不知道。"知县说:"大概妙手问事,万不肯应,拉下去给我重责四十大板!"皂班立刻将卞虎按倒,打了四十大板,打的皮开肉绽,鲜血直流,老爷又问,卞虎本是公子哥出身,从来没受过这样苦,焉能支架得住?这才说:"老爷不必用刑,我实说。找原与马氏通奸,那一天我见了郑氏貌美,我一问马氏,方知道是她外甥女,她说是贞节之妇。我家有一个教读的先生,姓童双名介眉,他给我出的主意,叫我买一对铜子,一把小扇,先叫马氏给郑氏栽上赃。我家开着一座绸缎店,那天放意说请李文龙写信,童先生给我做了两首诗,一首词,拿一对耳环。我派人给李文龙送去,故意叫李文龙知道,休他妻子,我可以拓媒人说到我手,这都是童先生出的主意。"知县立刻叫书班写了口供,问:"卞虎认打认罚?"卞虎说:"认打怎么样?认罚怎么说?"知县说:"认打呢,我革去你的员外,照例重办。认罚呢,罚你五千银子。"卞虎情愿认罚。老爷把马氏叫上来,打了四十嘴巴,知县说:"我念这妇人无知,便宜你下去具结,从此安分。"又把李文龙叫上来,叫书班一念供,知县说:"李文龙你听见吧,你妻子本是贞节烈妇,无故被屈含冤。你趁此接回去,本县赏你五千银子,愤志读书,下去具结。"李文龙给知县磕头,千恩万谢,卞虎给银子,李文龙领下去,众人具结完案,知县这才说:"圣僧在我这里住几天罢。"和尚说:"还有那五百银子贸王雄、李豹二人,我明天就走,要上白水湖去捉妖。"知县摆酒款待和尚。天晚安歇。次日知县说:"我给绍兴府知府顾国章写一封信,派王雄李豹送圣僧去好否?"和尚点头,知县立刻写信,派王雄、李豹二人拿了书信同和尚同去。这才起身,要够奔白水湖。真假济颠捉妖,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三十二回 送圣僧捉妖白水湖 假济公投刺绍兴府   话说济公禅师由萧山县告辞,同王雄、李豹顺大路够奔白水湖。道路上饥餐渴饮。晓行夜宿。这一日刚来到绍兴府东门,只见街市上男男女女,拥挤不动。王雄、李豹就打听过路人:"什么事这样热闹?"有人说:"白水湖济公长老捉妖。"王雄说:"怎么,我们还没来,就知道济公来捉妖呢。"就听大家纷纷议论,这个说:"我因为瞧捉妖,行人情都没去。"那个说:"我因为瞧捉妖,买卖都没做。"正说着,就听那边哄赶闲人,说:"大人来了,同着济公长老在马王庙打公馆喝茶吃饭,少时就上台捉妖。"王雄一看,头里是鞭牌锁棍,旗锣伞扇,后面跟着两匹马,左边是一匹红马,右边是一匹白马,只见红马上骑着一个大和尚。看那样子,跳下马来,身高有一丈,大脑袋,膀阔三停,项短脖粗,赤红脸,穿着黄袍,脖子上挂着一百单八颗念珠,背后带着戒刀,白袜黄僧鞋,真像个罗汉样子。右边骑白马的,是知府顾国章,头戴展翅乌纱,身穿大红蟒袍,玉带官靴。旁边就有人说:"瞧这位济公长老,真是汉晋间罗汉样子。"那个就说:"这许不是济颠僧,济颠僧是颠僧,短头发有二寸多长,一脸泥,破僧衣缺袖短领,腰系绒绦,疙里疙瘩,光着两只脚,拖着两只草鞋,褴楼不堪,酒醉疯额,那才是济颠僧呢。"用手一指济公,那人说:"就跟这位大师父不差,往来比他还职。"和尚说:"比我还脏,你认识济公么?"那人信口开河说;"我认识、我踉济额有交情,去年夏天我在临安盘桓了好几个月呢。"和尚说:"你去年夏天不是在扬州做买卖着,怎么你又上临安去?"那人一听一愣,说;"我在扬州做买卖,你怎么知道?"和尚说:"那是我知道。"这时节王雄、李豹可就说:"圣僧,你看这里可有一个济颠,你要是真济颠,咱们再投信。你要是假济颠,可趁早别碰钉子。"和尚说:"我也不知道我是真的是假的,你们两个人瞧着办罢。"正说着话,马到了跟前,济公一声喊嚷:"好王八猴儿狗,待我来。"过去一把,竟把假济额的马嚼环揪住。书中交代,这个假济额是怎么一段缘故呢?原本绍兴府知府顾国章到任不多的日子,东门外有一道河名叫没涝河,这道河又叫白了沟,说济公的全布上都叫白水湖,愚下做书的也不能独出己见,再为改正,也就是白水湖就是了。这个湖的水,忽然放香,沿湖一带的小孩子,走到那里,闻着湖水一香,就跳下去。后来众村庄摆设香案,冲着湖水一祭奠,只见由湖水里出来两股阴阳气,听得见说话,瞧不见人影,一天要吃一个童男,一个童女。要不给送,要把绍兴府一带地面的小孩子全吃了,一个不留。六百多村庄一会议,谁家有孩子都写上名儿,团了纸团,搁在斗里,天天抓,抓出谁家的,把谁家的孩子送给妖精吃。大众一京官,知府各处张贴告示,谁能给把妖精除了,谢白银一干两。这天,忽然知府的衙门口一声"阿弥陀佛",来了一个大和尚,赤红脸,身高一丈,穿着黄袍,口称:"我乃灵隐寺济颠和尚是也,正在庙中打坐,心血来潮,知道白水湖有妖精害人,贫僧特意脚驾祥云来到此处,所为降妖捉怪,搭救众民。尔等进去回禀你们太守,就说贫僧来了。"官人进去一回禀,知府迎接出来,说:"圣僧佛驾光临,弟子有失远迎。"跪倒行礼。这大和尚一摆手,大模大样说:"不必行礼,头前带路。"来在书房坐下,知府说:"圣僧由灵隐寺来,何时起身?走了多少日子?"假济颠和尚说:"贫僧今日早晨脚驾祥云而来,特为降妖。"知府说:"圣僧捉妖,用什么东西?"和尚说:"一概不用,就在湖岸高搭法台。"知府一面派人搭法台,一面问和尚吃荤吃素,和尚说:"荤素皆可。"知府吩咐在东门外马王庙打公馆,陪和尚到公馆用饭。用完了饭,法台搭好,那时知府同和尚来到白水湖岸头。和尚一跺脚,上了法台,一烧香,心中祷告过往仙灵:"弟子本是飞龙山炼气士,皆因白水湖妖精害人,我也不是兴妖作怪,所为把妖精除了,搭救这方黎民,望神灵保佑!"祷告已毕,画了三道府,用戒刀帖上,一点一晃,这团火光有海碗大小,口中说:"这道符出去,一到湖里,就叫妖精出来。"说罢往湖里一甩,只听湖水"哗啦啦"一响,声如牛吼雷鸣一般,就见水往两旁一分,由湖里出来两股阴阳气,直奔这和尚照下来。这和尚一张嘴,出来一股黑气,把那阴阳气顶住。他这股黑气有核桃粗,那股阴阳气有茶林口粗细,眼瞧这湖里出来的阴阳气,把他这股黑气直往下压。书中交代,这白水湖里这妖精,有八九千年的道行,这个假济颠,只有五千年的道行,故此敌不住。众人瞧着也不懂,就见这和尚热汗直流,法台咯吱咯吱直响。天到日色西斜,偶然云生西北,沉雷"咕噜噜"一响,这股阴阳气收回去,这和尚累了一身汗,说:"老爷,今天贫僧未带法宝,我回庙去取法宝,明天再来捉妖。"知府说:"圣僧回灵隐寺有几百里,哪能就来了?"和尚说:"贫僧会驾云。"说完了话,哦溜一股黑烟没了,众人都说这可是神仙。知府回衙,次日果然这和尚又来了。他原本不是这白水湖妖精的对手,他回山要请一位有本领的老道帮忙,那老道也有八九千年的道行,偏巧不肯出来管。他一怒,今天要跟白水湖的妖精来拼命。一见知府,知府知道这取了宝贝来,仍吩咐在马王庙打公馆,预备吃饭。今天就吵嚷动了,瞧热闹的人拥挤不动。知府同着假济颠够奔马王庙,正往前走,真济颠一声喊嚷,过去一把将假济颠的马嚼环揪住。真济公说:"好东西,你敢前来捉妖。"假济额一看,是一个疯疯颠颠的穷和尚,焉想到罗汉爷早把佛光、金光、灵光三光闭住。假济颠看着是个凡夫俗子,连忙就问:"这位法兄清了。"真济颠说:"你跟我论兄弟么?"假济颠说:"论哥们你不愿意么?"真济颠说:"我倒怕你不愿意,你上哪去?"假济颠说:"我去捉妖去。"真济颠说:"你去罢。"又把马嚼环松开了。假济颠同知府够奔马王庙去了。王雄、李豹一瞧和尚,虎头蛇尾,过去的时节仿佛真哼,有前颈役后颈,王雄、李豹就说:"圣僧,咱们这信是投好,是不投好?"和尚说:"你们两位瞧着办罢。"王雄、李豹自己一想,有心不投信罢,又怕老爷想:"你管他是真济颠假济颠,我叫你投信你不投?"有心投罢,又怕老爷说:"瞧见一个济颠僧,你二人为什么还投信,碰钉子呢?"左思右想,无奈还是投罢,这才同着和尚来到马王庙。王雄、李豹来到里面门房,一道辛苦,绍兴府的稿案①本姓张名叫张文元,原先也在萧山县当过稿案,认识王雄、李豹,连忙问:"二位头儿从哪来卜一向可好?"王雄说:"我二人奉了县太爷之命,来给太守下书,荐来一位济公长老,给白水①稿案:旧时地方官署中管理收发公文的低级人员叫"稿案"。--书香门第注http://www.bookhome.net湖捉妖。"张文元一愣,说:"我们这里有一位济公长老,怎么会又来了一位济公?在哪里?"王雄说:"在门口呢。"张文元同着来到门口一瞧,和尚靠着影壁在地下坐着睡着了。王雄用手一指,说:"就是这位和尚。"张文元一看,叹了一声,说。"依我说你们二位不必投信了,瞧我们这里这位济公,真是罗汉的样子。这个和尚简直是乞丐。"王雄说:"我二人奉老爷之命来投书,不能不投呀!你给回回罢。"张文元无法,到里面一回,知府顾国章正同假济颠谈话。张文元把信拿进来,知府一看,微微一笑说:"圣僧,你看世界上真有这等无知之辈,冒充你老人家的名姓。"假济颠一听,说:"怎么回事?"知府说:"现有我的朋友萧山县知县,又给荐了一个济颠和尚来,真乃可笑。"假济颠一听,一哆嗦,心说:"许是真的来了。"知府说:"请进来瞧瞧罢。"立刻张文元出来一找,和尚没了。正在各处找寻,忽听厨房里厨子嚷:"哪来的个穷和尚偷菜吃来了,这是给济公长老预备的。"张文元来到厨房一看,见穷和尚偷酒喝,还大把抓菜呢。张文元说:"和尚,我们太守请你哪。"济额一声答应,这才往里够奔。不知真假济颠见面该当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三十三回 真假僧会面马神庙 邀道友携宝报前仇   话说知府吩咐有请,张文元同着真济公来到里面。假济颠一看,是方才揪马嚼环的那个穷和尚,假济公就问:"来者法兄,怎么称呼。"真济颠说:"我乃灵隐寺济颠僧是也,你是谁呀?"假济颠说:"我也是济颠。"真济颠说:"你也是济颠,我在庙里怎么没瞧见过你?"假济颠说:"你也不用瞧见过没瞧见过,回头上台做法,谁有能为谁是真。"济公说:"也好,咱们先吃饭要紧,千里为官,还为的是吃穿呢。来,摆酒摆酒!"知府立刻吩咐把酒摆上,和尚大把抓菜,抓起来还让:"知府你吃这把。"知府一瞧,和尚伸出手来似五根炭条一般,连忙说:"请罢。"和尚大吃大喝。吃喝完毕,知府同着真济颠、假济额来到法台,但则见这瞧热闹的人多了,假济颠说:"法兄上台呀。"真济颠说:"怎么上去?"假济颠说:"施展法术上去呀。"真济颠说:"我不会,我拿梯子上去。"假济颠一跺脚上了法台,真济颠故意爬梯子上去。假济颠说:"你先烧香罢。"济公拿过香来就点,假济颠说;"你祝告么?"真济公说:"祝告什么?"假济颠说:"你心里有什么,就祷告什么。"济公说:"我穷。"假济颠说:"穷没人管。"济公就说:'哦俄。"假济颠说:"你倒是捉妖念咒,施展法术,别耍笑作玩。"济公说;"我不会。"把香火冲下,往香炉里一插,真济公一滚身跳下法台,正碰见胡秀章、孙道全二人,说:"师父怎么不管捉妖?"和尚说:"你们两个人早来了,咱们不管,回头有比咱们爷们能为大的来捉妖,咱们瞧热闹罢。"济公又说;"我先前教给的咒,忘了没有?"孙道全说:"什么咒呀?"和尚说:"呛嘛呢叭迷眸!吨,敕令赫!"孙道全说:"那我记得。"和尚说;"你记得,好,你拿着宝剑,站在湖沿上,冲着湖念我这个咒,湖水就上不来。要不然,湖水一上来,就把众黎民全都淹了。"孙道全点头答应,就到湖沿上去念咒。这个时节,假济颠在法台上见真济公一下去,连众瞧热闹人都瞧着可笑。假济颠在台上画了三道府,点着往湖里一甩,就听湖里水一响,声如牛吼,往两旁一分,波浪滔天,由当中出来一股阴阳气直奔法台。假济颠一张嘴,出来一股黑气就把阴阳气顶住。本来他不是湖里妖精的对手,仍然这阴阳气直往前赶,他这股黑气直往回抽,眼看就要抽完了。假济额正在危急之际,就听见念一声"无量寿佛",又一声"无量寿佛",来了两个老道。头里走的这老道,发挽双担舍,穿着青布道袍,青缎护领相衬,腰系黄绒绦,白袜青云鞋,面如刃铁,粗眉大眼,押耳黑毫,海下一部钢髯,由如钢针,雅似铁线,在助下佩着宝剑,背后背着一手乾坤颠倒迷路旗。后面跟定一个老道,头带青缎九梁道冠,身穿蓝缎道袍,青护领相衬,腰系丝绦,白袜云鞋,白脸膛,俊品人物,身背后背着周天烈火剑。书中交代,这位白脸膛老道,乃是神童子褚道缘。前者跟济公为价,分手之后,他回到铁牛岭避修现,得了加气伤寒病了。他师兄孙道全到临安去找济颠,替他报仇,一去不回来。褚道缘病好了,一打听不但孙道全没替他报仇,反认他济颠和尚为师。猪道缘这个气就大了,他自己带上周天烈火剑,够奔双松岭王清现。这庙中有一个老道,叫鸳鸯道张道陵,跟诸道缘至好。诸道绿知道张道陵庙中有一种镇现之宝,叫乾坤颠倒迷路旗,勿论什么精灵,一晃这旗子就得显原形,就是带路金神,一晃这旗子就得翻身栽倒,若是凡夫俗子,能把三魂七魄晃散。诸道豫这天来到三清现,一见张道陵,就把受济颠和尚欺辱的话一说,现在孙道全怎么拈辱三清教,认了和尚为师,褚道缘说:"我来求兄长替我报仇雪很,我知道你有乾坤颠倒迷路旗,你可以带着跟我到临安去找济额报仇。"张道陵说:"这件事我可不敢应允,乾坤颠倒迷路旗乃镇现之宝,上辈遗留。前番有蟒精来偷盗,没盗了去,后来又来了一个壁虎精,也没盗了去。有我师爷在日就说过,无故不准妄动,你另请高明罢。"褚道绿说:"兄长你我知己,勿论怎么样,兄长得替我出力,不管也要管。"张道陵见褚道缘苦苦哀求,自己无法,说一也罢,我跟你去一回就是了。"这才请出乾坤颠倒迷路旗,带着同褚道缘下山。这天来到临安,同到灵隐寺一找济颠,门头僧说:"济颠有人请去,上白水湖捉妖去了。"二人这才往白水湖追赶,要找济颠,连孙道全找着全杀,谁也不留。这天两个老道刚来到绍兴府东门,就见街市上瞧热闹的人拥挤不动,纷纷传言说:"济公长老在白水湖捉妖。"二人来到法台临近一看,不是真济颠。张道陵说:"贤弟你来看,我打算是真济颠捉妖起精,法台也是妖精,妖精捉妖,这倒新鲜。"褚道绿说:"兄长你我今天上法台,帮着这个妖精把湖里的妖精捉了,你我二人显显能为。兄长你留着宝贝迷路旗捉拿济颠,我这周天烈火剑能清天火、地火、人火三昧真火,是我师父的宝贝,可以捉妖。"二人商量好了,来到法台上,说:"上面僧人不必害怕,待山人前来跟你捉妖。"说罢,二人趁脚风上了法台。假济颠正在不得了,恨不能有人帮着才好,连忙说:"二真人快快大发慈悲,把妖精捉了,给民间除害。"褚道缘说:"兄长瞧我的。"立刻画了三道符,用周天烈火剑一粘,说:"我这一道符甩在湖里,就能叫妖精上来现原形。"自己以为能为大了,其实更不行,就见他把符点着,口中念念有词,说声"敕令",往外一甩符,焉得到真仿佛有人从手里把宝剑夺出去似的,连宝剑出手,落到湖内。褚道缘一跺脚说:"了不得了,把我的宝贝失了。"张道陵说:"谁叫你多管闲事,又要捉妖,这自然是失了。你我走了罢,找济颠去罢。"褚道缘无法,立刻跳下法台。这两个人来的很勇,回去的更快,褚道缘垂头丧气同张道陵往回走。正往前走,只见前面来了两个人,都是壮士打扮。一位是紫壮帽,紫箭袖,身披大氅,面似蓝靛,发似朱砂,红胡子,一位身穿蓝翠褂,俊品人物,来者非是别人,正是雷鸣、陈亮。这两个人是由小月屯来找济公,要瞧热闹,正碰见两个老道。雷鸣、陈亮不打听也没事,偏巧雷鸣就问:"借光,道爷是从白水湖来么?"老道说:"是呀。"雷鸣说:"你瞧白水湖是济公捉妖么?"褚道缘一愣,说:"你们二位打听济颠,跟济颠认识么?"雷鸣说;"那是认识,济颠是我们师父。"褚道绿一听,"呵"了一声,说:"你二人既是济颠的徒弟,甚好。我正找济颠,找不着,就是你二人罢,张道兄把宝剑给我,我杀他二人。'涨道陵说:"何必你动手,叫你瞧瞧我这乾坤颠倒迷路旗的利害。"说着把旗子拿出来,打开一晃,口中念念有词,雷鸣、陈亮这二人一瞧天旋地转,雷鸣、陈亮破口大骂:"好个杂毛老道,二位大太爷跟你们远日无冤,近日无仇,冤各有头,债各有主,无放眼二位大太爷做对?我杀你两个杂毛老道。"雷鸣、陈亮打算要拉刀动手,无亲身不由己,头晕眼眩,翻身栽倒在地,不能转动。张道陵把旗子卷上,哈哈一笑,说:"贤弟,你可以看见了。"褚道绿说:"看见了,真是宝贝。"张道陵说:"这找不着济颠,杀他两个徒弟,也算报了一半仇。"把宝剑递与褚道缘,褚道缘刚要杀雷鸣、陈亮,就见那边一声喊嚷;"好杂毛,无故要杀我徒弟,冤有头,债有主,待我和尚老爷与你们分个高低上下。"济公禅师赶到,初会乾坤颠倒迷路旗,不知僧道斗法,胜负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三十四回 白水湖丢失烈火剑 密松林初试迷路旗   话说老道褚道绿正要杀雷鸣、陈亮,济公禅师赶到、褚道缘一看,说:"道兄,你看济颠来了。"张道陵说:"好,待我来。"伸手拉出乾坤颠倒迷路旗,说:"济颠你可认得山人?"和尚说:"褚道缘,你先等等。冤各有头,债各有主,我跟你有仇,徒弟没招惹你,你叫我徒弟走他们的,有什么话,咱们再说。"褚道缘说:"可以。"和尚过去把雷鸣、陈亮救起来,给了两个人一块药吃,这两个人好了。雷鸣、陈亮说:"师父,你老人家上哪去?"和尚说:"你们两人不用管,去到白水湖等我去,我少时就去。"这两个人走了。和尚这才说:"你们两个老道,打算怎么样?"张道陵说:"和尚,你无故欺负三清教的人,今天山人特来找你,你可认识山人这宝贝?"和尚说:"我认识怎么样?"张道陵说:"你要知道我的利害,跪倒给我磕头,叫我三声祖师爷,饶你不死。如要不然,当时我拿这乾坤颠倒迷路旗,结果你的性命。"和尚哈哈一笑说;"我叫你三声孩子。"张道陵一听,气往上撞,当时一晃迷路旗,口中念念有词,眼瞧和尚滴溜溜转,东倒西歪。老道说声"敕令",和尚翻身栽倒。张道陵一看,说:"贤弟你看见了,我已将和尚治住,是你杀我杀?"褚道绿说:"我立刻杀他。"随即赶过去,恶狠狠照定和尚脖颈就是一剑。只听宝剑当啷啷一响,和尚脖子冒火星。褚道练说:"和尚好结实脖子。"张道陵说:"这不是和尚罢。"一句话说破,再一瞧,是半截石头桩,和尚踪迹不见。张道陵说。"了不得,这叫替行挪移大搬运。这和尚能为不小,既是我这宝贝拿不了他,比你我的道行大,你我不是他的对手,咱们得请能人拿他。"褚道缘说:"请谁去?"张道陵说:"请你师爷爷紫霞真人李涵龄去。"褚道缘说:"不行,我师爷爷决不管。"张道陵说:"你爷爷或者能与帮助更妙。不然,到八卦山去请坎离真人鲁修真来。他有一宗镇现之宝,名日乾坤子午混元袋,勿论什么妖精装在里面,一时三刻化为脓血。岛洞金仙,装在里面,能把道行没了,连西方的罗汉装上,都能把金光散了。"褚道缘一想说:"也好。"二人这才够奔八卦山去了。和尚借遁法走了,回归白水湖。刚来到湖岸,雷鸣、陈亮赶过来行礼说:"承蒙师父救命,要不然,已死在老道之手。"和尚说:"不便行礼。"雷鸣、陈亮说:"师父那台上捉妖的和尚是谁?"济公说:"那是假济颠。"雷鸣说:"怎么济颠还有假的?"和尚说:"那是自然,你瞧,了不得了,这个假济颠要了不得。"雷鸣、陈亮瞧着也不懂,就见湖里出来这股阴阳气,把他这股黑烟压的剩了有几尺,再要少待片刻,把黑气欺没了,阴阳气一卷,就把他卷到湖里去,他这五千年道行就完了。眼瞧这假济颠热汗直流,法台咯啷咯啷直响,济公禅师心中有些不忍,这才口念阿弥陀佛,由腰里把僧帽拿出来戴上。和尚说;"亮儿给我拿个折。"陈亮一想:"这倒不错,把陈宇去了,净吃亮儿。"立刻给和尚把僧袍拿了个折。和尚把绒缘紧一紧,说:"雷鸣、陈亮你两个人上西边铺子门口,雨搭底下去,我和尚有事。"雷鸣、陈亮就到铺户廊檐下去一站。和尚恭恭敬敬,冲西北磕了三个头,起来也到廊檐下一站。少时云生西北,雾长东南,沉雷一响,大雨点真有钱大,赶精雷一响,避邪湖里,这股阴阳气收回去了。台上假济颠也怕雷,他也是妖精,自己一想:"得找个有造化的人,可以躲避雷,大概知府顾国章皇上家的四品官,必有造化。"假济颠正要找知府去,忽然往西一看,见穷和尚一摸脑袋,透出三光。他一看是身高十丈,头如麦斗,身穿织择,赤着两只腿,光着两只脚,是一位活报报知觉罗汉。假济颠连忙来到真济颠跟前,说:"圣僧你老人家救命。"和尚一掀僧袍,说:"这里头蹲着来,老实点,别碰了零碎。"这个时节,狂风暴雨就下来了。瞧热闹人,跑的跑,躲的躲,知府在看台上也下来了。眼瞧着这法台上的大和尚,跑到那穷和尚的僧袍底下蹲着去,知府心中纳闷。这个时节一个电闪,跟着一个雷,这霹雷老打不着。济公一按灵光,说:"好东西,真是作怪。假济颠你出来,我用用你。"假济颠说:"圣僧,我不敢出去,怕雷霹。"和尚说:"不要紧,把我的帽子给你戴上。此时湖里的妖精,给雷震迷了。他头上顶着一块脏布,乃妇人所用污秽之物,雷不能霹他。你到湖里去把脏布抢过来,雷就把他击了。"假济颠这才戴上济公的僧帽,够奔湖岸,滋溜跳下湖去。知府翻上来了。大众一看,这个妖精,其形是龙脑袋,两只眼没了,有两条腿,长有三十余文,一身净鳞。这宗东西名叫鳄鱼,乃是龙种。这鳄鱼天底下地上头,只有一个,够五百里地长,这是个小的。这种东西最利害无比,龙之性最淫,比如龙要污了牛,下出子来,名曰特龙,污了马,下出驹来名曰龙驹,龙污了驴。下出子名曰春龙,污了羊,生子名曰猖龙,污了猪,生子名曰债龙,要污了野鸡,下了蛋,入地一年走一尺,四十年起蚊,它一出来,能使山崩地裂,四周带起四十丈水来,乃是龙王爷的反叛。这个鳄鱼,天下大患,今天被雷击了,雨也住了。知府知道是穷和尚的法术,请的雷,这才下了看台,过来给济公行礼,说:"圣僧佛法无边,弟子深为感念,请圣僧到衙门一叙。"和尚说:"太守大人,你把这鳄鱼叫人抬回去。他那两只眼,是两颗避水珠,在内肾囊里,取出来,乃是无价之宝。他周身骨头节里都是珠子,他那两只爪,是真锹块。大人你得这个鱼,取出珠子来,胜似敌国之富。"知府一听,喜乐非常,吩咐把方才那假济颠骑的马,给圣僧备过来。手下人答应,旁边胡秀章赶过来,说:"圣僧你老人家上衙门去,我要回家了,在家中候着你老人家。"和尚点头,雷鸣、陈亮、孙道全过来,随着济公左右。和尚上了马,同知府并马而行,刚走到绍兴府东门,忽然济公骑的这匹马一叫,连蹿带跳,往北就跑。知府赶紧吩咐人快截马。大众官人都嚷截,但是谁也没截住。和尚的马,一直往北跑下去了。雷鸣、陈亮、孙道全随后追赶,和尚这匹马奔走如飞,跑下有二十多里来。和尚说:"好东西,真跟我玩笑。"正往前走着,眼前树林子一声:"阿弥陀佛,师父别走,弟子给你老人家送帽子来了。"济公一看,正是假济颠。书中交代:这个假济颠怎么一段缘故呢?只因绍兴府正南有一座会稽山,山下住着一个打柴的,姓李名云。这个人乃是饱学,时运不佳,家中贫寒,不能念书。家有老母,李云事母至孝,就指着打柴度日。一天打两担柴,一担柴余米,一担柴自己烧。这天拿着扁担板斧,到山上去打柴,刚走到山口,就见那里有一条大蟒,有好几十丈长,两只眼似两盏灯,张着血盆似的大嘴。李云吓得魂不附体,把扁担、板斧都丢了。跑回家去,吓得战战兢兢。他母亲就问:"儿呀,怎么了?"李云说;"吓死我了,我拿着扁担、板斧刚要上山去打柴,刚走到山口,看见一条大蟒,真有水缸粗细,有好几十丈长,两只眼像两盏灯,张着大嘴要吃我,吓的我把扁担、板斧都掠了,赶紧跑回来。"老太太一听,说:"扁担板斧倒是小事,只是我儿有命,可以养赡为娘。"次日李云还得去打柴,家中又并无余粮,无亲眼街坊又借了一根扁担,一把斧子,够奔会稽山。刚来到山口一看,大蟒尚未走,吓得李云又把扁担斧子捺了,又跑回去。老太太一看,见李云吓的颜色更变,又问:"李云为何惊慌?"李云说:"大蟒还在那里。"老太太说:"可别去了。"又过了一天。次日家中颗粒俱无,不去就得饿着,李云想:"我把人家担绳等件也都捺在那里,怎么赔人家?"这样一想,不顾命了,当时由家中出来,够奔山口,捡扁担打柴。不知李云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三十五回 济公请雷诛妖怪 飞龙诚心拜圣僧   话说李云因家中无柴米,老母不能充饥,自己无法,来到山口,一检两条扁担,两把板斧。大蟒也并不吃他。李云由蟒边走过去,上山打柴,挑柴回来,仍由蟒旁边过,大蟒也不动弹。后来一传,嚷动了会稽县知县。来祭奠大蟒。知县烧香说:"大蟒你真有道德,你快走,找深山洞府参修去,可以成正果,少得民间作乱。"果然一阵风,大蟒起在半悬空,往四外一看,见有一座山洞,洞里有一股妖气。大蟒摇身一变,变了一个老道,头戴九梁巾,身穿蓝道袍,白袜云鞋,来到洞门。往里一看,里面有一个和尚,端然正坐,闭目参修。老道说:"这位道兄请了。"和尚一看说:"道兄从哪里来的?"蟒老道说:"我原本在虎邱山禅家院参修,那里有大造化人占了,我此时无地安身。师兄你怎么称呼?在此何干?"和尚说:"我乃飞龙僧是也,在洞中修真养性。未领教道兄怎么称呼?修炼有多少年代?"蟒老道说:"我有八千多年的道行,我乃无名氏。你有多少年的功德?"和尚说:"我有五千年的道行。我虽是五千年,我可做了些功德事,常在外面施符水治病,了然功德,常常下山,不在洞内。道兄既是没处去,何妨你就在我洞中一同参修,你我彼此也有个伴当。"老道说:"也好。"就同飞龙僧二人在一处,时常盘道说法。这天和尚说:"道兄,你在洞里养静罢,我要下山去做功德事。"老道说:"好,你去罢,我也不懂的做功德,我就懂的参星拜斗,务正参修,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和尚下了山,在外面治病。听说白水湖妖精闹的利害,飞龙僧想:"知府贴榜文,请人捉妖,我要把妖精除了,也是一件功德事。"自己一想:"我见知府,我说,我是飞龙僧,他准不恭敬我。听说尘世有个济颠僧,名头高大,莫如我变做个济颠僧,知府准恭敬我,他又没见过济颠僧什么样儿。"他自己想,济颠必是个大罗汉样子。他这才变了一个大和尚,赤红脸,穿黄袍,一见知府很恭敬,焉想到一捉妖,他不是那湖里妖精的敌手。他说回庙去取法宝,他是回了山了,一见蟒老道,提说在白水湖捉妖之故。飞龙僧说:"道兄,你帮我把妖精捉了,你我也是一件功德。"老道说:"我不行,我也不会法术。再说咱们两个人也是妖精,又非正果,哪有妖去拿妖的道理,你自己去罢,我也不想有功,但求无过就是了。"飞龙僧一想:"蟒道真不懂交情,也罢,我也不用你,明天我自己去,跟白水湖妖精一死相拼,拼着我这五千年道行不要了,我捉不了他,我也就不回山了。倘如上天有限,可怜我,也许我成了事。"到次日,这才来跟妖精拼命,偏巧遇见真济公。他想:"济公他老人家,乃是罗汉,我趁此机何不认圣僧为师,也可以学点法术。"济公叫他戴着帽子,到湖里把鳄鱼头上的妇人脏布抢了去,雷把鳄鱼击了。飞龙僧在暗中看着,知府给济公备马,请济公上衙门。他暗中一打济公这匹马,马往北跑走来,他这才由树林绕出来,口称:"圣僧别走,弟子给你老人家送帽子来了,来圣僧大发慈悲,收弟子做个徒弟罢。"济公禅师一看,原来是假济颠,哈哈大笑说:"你要拜我和尚为师,我瞧你是什么变的。"假济颠说;"师父要瞧我的本像,那倒现成。"立刻把帽子递给济公,他把身形一晃,露出本像。济公一看、这宗东西,有二十余丈长,有十二条腿,也是龙脑袋,他本是龙种,龙要污了蜈蚣,就生这宗兽,名叫飞龙,故此他叫飞龙僧。济公看罢,说;"你要认我和尚为师,我不能收你,我们和尚都是人,没有畜类当和尚的。"飞龙僧留留直叫,人有人言,首有兽语,说;"圣僧慈悲慈悲罢。"和尚说:"你要认我也行,我把你用火烧了,你再投胎,托生人世,长大了,我收你做徒弟。"飞龙说:"火烧不好受。"和尚说:"要不然,我拿石头把你打死。"飞龙说:"我舍不得我这五千年的道行。"和尚说:"要不然,我不收你。"飞龙一听,身形一晃,一溜烟没了。忽然济公的这匹马又惊了,和尚说:"好东西,你这可是存心跟我耍笑。"说着话,正往前走,只见跟前一晃,来了一个和尚,也是短头发有二寸多长,一脸的油腻,破僧衣,短袖缺领,腰系绒绦,疙里疙瘩,光着两只脚,穿着两只草鞋,跟济公一个样子的打扮。来到近前说:"师父你这收我不收我?"济公一瞧也乐了,说:"也罢,我和尚收你就是了,你过来。"济公用手拍着他的天灵盖,说道:"你得道绍兴南,出家会稽山,神通多广大,舍药济贫寒,修行飞龙洞,道德五千年,拜在贫僧面,赐名叫悟禅。"小和尚立刻给济公磕了头。济公说:"徒弟跟我走罢。"师徒二人刚要往回走,雷鸣、陈亮、孙道全三个人追赶下来,远远一看,雷鸣说:"老三你看咱们师父分身法。"孙道全说:"不是,东边站着穷和尚,是方才那个假济颠变的,西边站着那才是咱们师父呢。"雷鸣说:"你怎么瞧得出来?"孙道全说:"我拿符水洗过眼,我看的出来。他头上有黑气是妖精。"陈亮说:"什么妖精?"孙道全说:"看不出,只知道是妖精。"说着话走到切近。济公说:"雷鸣、陈亮、悟其过来见见你师兄,我收他做徒弟,起名悟禅。"雷鸣、陈亮说;"师父你收徒弟,有个先来后到,我们先进门,他后进门,怎么他倒是师兄呢?"济公说:"不论先收后收。他的道行比你们大,过来见见。"雷鸣说:"比比身量,他也矮得多。"雷鸣、陈亮过来,要跟悟掸比,悟禅赶紧跑在旁边躲闪。济公说:"你跑什么?"悟禅说:"师父不是别的,我身子零碎东西多,怕他们两人挨着我,得便偷的什么。"雷鸣说:"好,你这个嘴真尖。"济公说:"别空闹,咱们走罢。"师徒五个,这才回到知府衙门,济公下了马,大家往里够奔。来到书房,知府顾国章一瞧一愣,说:"哪位是济公?"和尚说:"这是我的徒弟悟弹,改头换面,你们就不认识了。"知府说:"原来是少师父,请坐请坐。"立刻大众落座,有家人献茶,知府吩咐摆两桌酒,悟禅、悟真、雷鸣、陈亮四个人一桌,知府陪着济公喝酒谈说。正喝着酒,进来家人回禀,拿着一封信,说:"大人家里来了信了,有紧要的事,请大人过目。"知府接过信来一看,叹了一声:"圣僧请你看罢,我的官运实在不好。"和尚说:"怎么?"知府说:"现在家有老母,今年已七十余岁,病的甚沉重,倘然我娘亲一故,我岂不是要了优守制①"。和尚一按灵光,说:"不要紧,我和尚有药,管叫老太太吃了多活几年。"知府说:"虽有药那也不行,我家离有一千八百里,遥遥往返,得走一个月,有药也赶不上。"和尚说:"不要紧,叫我的徒弟给你家里送去。悟禅过来。"悟禅说:"伺候师父。"和尚说:"我派你给太守家里去送药,得几天回来?"悟禅说:"大人家里不是山东么?"知府说:"是。"悟禅说:"要没什么耽误,有两个时辰,我就回来。"知府一听,心中有些不信:"少师父你要真能两个时辰打回来,我写一封信,求师父把药送到我家里,有一挂多宝串,给我要来。"悟禅说:"那行。"济公给了一块药,交给悟禅。悟弹说:"师父我走了。"济公说:"你去罢。"悟禅刚一出门,转身又回来,说:"师父我不去了。"济公说:"怎么?"悟禅说:"师父你瞧,知府有多大样子,这么远我去给送药,他连送都不送,仿佛应当则分,我不去了。"知府一听说:"少师父,不要见怪,我疏忽了,少师父请,我送你。"悟禅这才往外走,知府刚送出衙门,说:"少师父多辛苦。"悟禅一晃脑袋,吱溜一股烟没了。就听二门里"哎哟、噗冬哗啦",怎么一回事呢?原来家人刚打厨房拿油盘,托着四样菜来上菜,一进二门,只见一个小和尚一晃脑袋,一溜烟没了,吓得他油盘也掉了,跌了一个跟头。知府故作没瞧见,这就是大人不见小人过。知府进来陪着挤公喝酒,偶然和尚一哆嗦,赶紧把雷鸣、陈亮叫到无人之处。济公禅师说一夕话,把雷鸣、陈亮吓的赶紧就走。不知所因何故、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三十六回 知府衙悟禅施妙法 曹娥江雷陈赶贼船   话说济公禅师正喝着酒,打了一个冷战,一按灵光,早已占算明白,连忙站起身,把雷鸣,陈亮叫到无人之处,说:"雷鸣、陈亮。你们两个人是我徒弟不是?"雷鸣、陈亮说:"师父这话从哪里说起呀?"和尚说:"我待你两个人好不好?"雷、陈说。"怎么不好?"和尚说。"我救你两个人的性命有几回?"雷鸣、陈亮说:"有数次了。师父待我二人恩同再造,有什么话,只管吩咐。"和尚说:"既是我待你二人不错,现在我和尚有事,你二人可肯尽其心?"雷鸣、陈亮说:"师父有什么事战二人万死不辞。"和尚说:"好,我这一回到白水湖,一来是捉妖,二来所为够奔天台县去,探望我娘舅。现在我舅舅派我表兄王全,同我家的老管家出来找我,今天我表兄同老家人,可上了贼船了。天到正午,他二人就有性命之忧,准活不了。你二人要是我徒弟,赶紧出绍兴府,顺江岸一直往西,够奔曹娥江,春江里有一只船,那就是贼船。你们看有一个年轻的文生公子,那就是你师伯王全,有一个老头,那就是老管家李福。船上没有别的客,余者船上的人都是贼。你二人赶紧去,天一到正午,他二人可就没了命了。你二人要救不了你师伯王全,从此也就不必见我了,也不算是我徒弟。"雷鸣、陈亮一听这句话,也顾不得跟知府告辞,撒腿就跑,跑出衙门,奔出了南门。二人顺江岸施展陆地飞腾法,一直往西,一口气跑有二十多里。看看有已正,微缓一缓,又跑二十多里。刚来到曹娥江地面,远远有一只小船,就见由船的后厢出来一人,手拿一把钢刀,够奔前舱。二人来到临近,见有一人从前舱里提出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是个少年的人头。雷鸣一瞧就急了,船离着岸有三丈多远。雷鸣一声喊嚷:"好囚囊的!"一个急劲,拧身就往船上蹿。没踊到船上,噗冬掉在江内。陈亮一看,眼就红了,自己想:"我二哥一死,我焉能独生?"来到江岸,施展鹞子穿云三踪法,拧身往船上一蹿,前脚刚落到船沿上,船上那人举刀照定陈亮劈头就剁。书中交代,这只船正是赃船。坐船中的非是别人,正是王全、李福。凡事也是该因,王全、李福由萧山县完了官司,依着王全还要寻找表弟李修缘。李福说:"公子爷依我说,你老人家回去罢。头一件,老员外虽说一天找着一天回去,一年找着一年回去,找不着我家公子,不准回去。据我想老员外也是不放心公子爷,你是读书的人,圣人有云: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再说我家公子也未必准找的着,这几年的工夫,还不定生死存亡,再往后天气一天冷似一天,一到三冬,天寒地冷,你我在外面,早起晚睡,我老奴倒不要紧,公子爷懦弱身体,焉能受得了这样辛苦?再说无故遭这件官司,呼吸间有性命之忧,要不是上天有眼,神佛保佑,你我主仆有冤难伸,岂不置之于死地?倒不如你我回家去,也省得老员外提心吊胆,以待来春天暖开花,老奴再同公子爷出来寻找。你道是与不是?"公子王全想:"也是。"回想这场官司,也令人胆战心惊。这才说:"既然如是,你我回去走罢。"主仆二人顺大路,饥餐渴饮,晓行夜宿往回走。这天来至小江口镇店,李福说:"公子爷,天也不早了,你我找店罢,明天由此地码头可以雇船了,也少省得走旱路。早晚起歇,跋涉艰难,甚为劳乏,错过站道,就得耽惊骇怕。"王全点头答应,就在小江口找了一座万盛客店,主仆进了店,伙计让到北上房,是一明两暗三间。李福把褫套放下,擦脸喝茶,歇息了片刻,要酒要菜,主仆二人同桌而食。正在吃酒之际,听外面有人说话:"掌柜的,客人都坐满了罢?"掌柜的说:"有几十位住客。"这人在院中喊嚷:"哪位雇船?我们船是天台县的,有塔船走的没有?我们是捎带脚,明天开船。"王全、李福听见,正要出来商量雇船,只见有一人来到上房,一开门说:"你们这屋里客人,是上哪去的?雇船罢?"王全看这个人有三十多岁,白脸膛,俊品人物,头上挽着牛心发售,身穿蓝布小褂,月白中衣,蓝袜子打绷腿,两只旧青布鞋。王全看这位很眼熟,这个人一看王全世一愣,迈步进来说;"这位客人贵姓呀?"王全说:"我姓王。"这个人啊了一声说:"你老人家是台州府天台县永宁村的人么?"王全说:"是呀。"这人赶紧上前,行礼,说:"原来是公子爷,你不认识小人了。"李福说:"你是谁呀?"这人说;"李伯父,你真是贵人多忘事,小侄给我公子爷当过伴童,名叫进福呀。"王全也想起来了,说:"进福,你怎么会在这里?做什么呢?"进福叹了一声,说;"公子爷别提了,一言难尽。"书中交代:这个进福原本年幼的时节,他父母是乡下人,皆因旱涝不收,家里过不了,把他卖给王安土家中,永远为奴。王安土就叫进福侍候王全念书,当伴童,后来进福长到十八九岁,手里也有两个钱,在外面无所不为,吃喝嫖赌全有。进福不但吃喝嫖赌,后来宅内有一个做针线的仆人,也有二十多岁,跟进福通好有染,被进福拐出去,在外赁房过日子,就算是他的外家,进福可还在王员外家里伺候。凡事纸裹包不住火,要得人不知,除非已莫为。进福把老婆子拐出去,被老员外叫手下人把进福捆了起来一打。老员外说:"我这家里,乃是书香门第,礼乐人家。你这奴才,敢做出这样伤天害理之事!"要把进福活活打死。那时众人给他讲情,王员外本是个善人,把进福赶出去,从此不准他进门。众仆人把他放开,老员外立刻叫:"走!是他的东西全给他。"进福哭哭啼啼,一见全少爷,提说老员外要赶出去。王全说:"我给你三十两银子,你先出去,过几个月等老员外把气消了,再给央求,与你求情,你再回来。"因为这个事,进福由王员外家出来市几年光景。今天在这小江口店中遇见,王全就问:"进福,此时做何生意呢?"进福说:"公子爷有所不知,自从老员外把我撵出来,我受了罪了。现在如今我就在这码头上,当一名拢班,给人家船上揽买卖。一吊钱的买卖我有一百钱,一天挣一百吃一百,挣二百吃二百。"王全说:"谁叫你自己不安分呢?你要在我家,到如今也不至这样。跟你一同当书童的,现在老员外都给配了婚,娶了媳妇,住在老员外房子内,还管吃穿。你今天既见着我,我还带你回去就是了。明天我这里有衣裳,先给你一两件,等到家再给你换。"进福说:"公子爷带我回去,恐怕老员外不答应罢?"王全说:"不要紧,我给你求求,大概老员外也不至踉你一般见识。"进福说:"那敢情好。公子爷你这是上哪去了?素常你不是出门的人哪。"王全叹了一声说:"我奉员外之命,叫我出来找寻我表弟李修缘,叫我多带黄金,少带白银,暗藏珠宝,一天找着,一天回去,一年找着一年回去,找不着不准回去。在萧山县打了一场无头案的官司,呼吸间把命没了,现在天也冷了,我打算回家过年。"进福一听这话,心中一动,一瞧王全的祝套不小,大概金银珠宝值钱的东西不少了:"我何必跟他回家,当一辈子奴才,永远伺候人。我何不勾串贼船,把他主仆一害,大概他必有一万两万的,我跟船上二一添作五,分一半还有一万,有一万还分有五千呢。我找个地方,娶~房媳妇,岂不是逍遥自在,无拘无束。"想罢说:"公子爷我去找船去,我雇船准得便宜。"王全说:"好,你去罢。"进福出了店一想;"听说姜家爷们使船是黑船,一年做两场买卖,很富足,我找他们商量去。"当时来到码头一瞧,偏巧姜家的船在这里靠着。进福上了船一瞧,管船的姜成老头,正在船上。进福说;"姜管船的,我跟你商量事,你可别多心。我听说你们爷们做黑的买卖?"姜成说;"你满嘴胡说!"进福说;"你听我说,现在我有一个旧主人,主仆两个,带着有金珠细软的东西,少说也有一万银,只有多的。咱们走在半路,把他一害,咱们二一添作五,你一半我一半,你也发了财,我也发财了,从此洗手,你瞧好不好?"不知姜成如何答应,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三十七回 小江口主仆遇故旧 恶奴才勾贼害主人   话说进福粮管船的姜成一商量,姜成听他这些话,就问;"你这主人在哪里呢?"进福说:"在万盛店住着,你愿意我就带你去见见。"姜成本是久惯害人的人,他外号叫混海龙,有三个儿子,叫姜龙、姜虎、姜豹,有一个侄子叫姜彪。船上投外人,亲爷们五个人,称姜家五虎。素常地不揽铺户生意的买卖,专揽孤行客,或两三个人,行囊多,杨套大,走在半路,把人杀了往江里一推,东西就是他的了。今天进福一说,他焉有不愿意之理?姜成说:"办就照这样罢,我同你到店里见见去。"进福同姜成来到万盛店,一见王全、李福,进福说:"公子爷我把船雇妥了。偏巧人家这只船,是上台州府去的,顺便稍带脚,不等人,明天开船,我把管船的带来了。"王全一看,是个老者。王全就问:"上台州府搭船要多少钱?"姜成说:"大爷不用说价,我们这船是去装货,没人雇,也是明天开船,带坐是白得钱了,到了,大爷愿意多给就多给,少给也不争竞,你瞧着办罢。"王全想,这倒痛快,说:"既然如是,明天上船罢,进福你就不用走罢。"姜成说:"大爷今天上船罢,明天天一亮就开船走了。"王全本是赶路的心急,很不能一时到家,一想很好,立刻算还店帐,叫进福去买点路菜,打点酒,叫李福打着祖套,随同姜成,来到码头上了船。少时,进福把酒菜都买来,次日天光一亮,提简撤挑,拽风篷开了船。王全、李福起来,喝了一碗茶,往前行着,见水势甚狂,波浪滔天。王全叫李福把菜打开,喝点酒可以解闷。船往前走,刚来到曹娥江地面,天有正午,此地遍野荒郊,无人行路,江里又没有同伴的船只。进福田后稍里拿出一把刀,来到前舱,一把就把王全的胸前文生氅①揪住,说:"王全,你打算大太爷真跟你回去,还当奴才去?你那算在睡里梦里,我把你一杀,把金珠跟管船的一①文生氅(Chang):"氅",穿在外面的大衣。"文生氅",即适宜于读书人穿的大衣。--书香门第注http://www.bookhome.net分,就算完了。你也该死了,好吃也吃过,好穿也穿过,死了也不冤。"李福此时"哎呀"一声,翻身栽倒,吓死过去、王全吓的战战兢兢,说:"你、你、你这奴才真要造反么?"进福哈哈一笑说:"是要反。"立刻一举钢刀,只听"噗冬"一声响,红光皆冒,鲜血崩流,人头滚在船板之上。王全可没死,进福的脑袋掉下来了。怎么进福拿刀杀人,他脑袋会掉下来呢?这内中有一段缘故,凡事好人必有好报,常言说,害人先害己,这话诚然不错,小子也是该死的。王全以思礼相待,不但不记恨他的前情,反要把他带回家去,给他饭吃。他不讲以恩报德,反生祸心,这也是报应循环是不爽了。原来他一举刀没往下落,姜龙一刀,把他杀了。这是怎么一段故事呢?原本是混海龙姜成自己一想:"为甚做了买卖害了人,分给他一半呢?莫若把他也杀了,一则可以把银子独吞,二来也省得犯案。"故此叫姜龙把进福杀了。他只顾跟王全说话,没留神身后,美龙把进福一杀,王全一吓也躺了下来了。姜龙提着人头出来,这个时节,雷鸣、陈亮赶到。雷鸣远远瞧见,有人由后稍拿刀奔前舱,原是进福。见把人头拿出来,可是进福的人头。雷鸣往船上蹿没蹿到,掉下江去。陈亮刚蹿到船上,尚未站稳,姜龙照陈亮拦头就是一刀。陈亮一闪身,也就掉下江去。陈亮一低头,本来前脚刚一粘船,借劲使劲,蹿到船头。姜龙跟着又一刀,也是陈亮真是身体灵便,急又一闪身,这才技出刀来回手。姜龙一声喊嚷:"合字风紧,抄家伙!"一句话,混海龙姜成、姜虎、姜豹、姜彪,一齐抄起刀出来,把陈亮围住。陈亮想:"不妙!一人难敌四汉,好汉难打双拳。"船上地方又窄狭,陈亮又不会水,又怕掉下河去。正在危急之间,只见正东水面上来了一个穷和尚,破僧衣,短袖缺领,腰系绒绦,疙里疙瘩,光着两只脚,穿着两只草鞋,踢踏踢踏在水上走,如履平地一般。姜龙、姜虎一瞧就愣。陈亮瞧见,只当是济公来了。书中交代:来者非是济公,乃是悟禅。悟禅打哪来呢?书一落笔,难写两件事。挤公打发雷鸣、陈亮走后,仍到书房吃酒。知府说:"圣僧,二位令徒哪去了?"和尚说:"我叫他二人办事去了。"说着话,喝酒谈心,工夫不大,风门一开,悟禅由外面进来,说:"师父,你瞧我回来得快不快?"济公说:"快,你把药送到了?"悟禅说:"送到了。我把多宝串带来了,大人你瞧瞧。"知府顾国章接来一看,果然不错,说:"真乃神也仙也,少师父多有辛苦也。"济公说:"徒弟你别歇着,给我办点事,我派你师荣雷鸣、陈亮去到曹娥江救你师伯王全。他二人也要受害,你赶紧去把他们都救了,把贼船给他毁了,叫雷鸣、陈亮暗中跟着,保护我表兄王全、家人李福,就提我说的。"悟禅说:"是了。"转身就往外走,刚一到院子,管家二爷过来拦住说:"少师父,方才你一晃脑袋,一溜烟就没了,吓的我把油盘菜都摔了。我也没瞧明白,你再晃一回我看看,行不行?"悟禅说:"那行,你跟我出衙门去。"管家跟着出了衙门,悟禅说:"那里人多,你跟我找没人的地方,我叫你瞧。"管家跟着出了西门,说:"少师父你晃罢。"悟禅说:"你瞧,后头有人追下你来。"管家一回头,没人,再一瞧和尚,没有了。管家想:"这个和尚真坏冤我,叫我眼出西门来了。"没瞧见,无奈自回去。悟禅来到曹娥江,打水波上走。他本是龙,在水上如走平地。到了这里一瞧,陈亮正不得了局。悟禅一张嘴,把五个贼人俱皆喷倒,立刻到水里,把雷鸣捞上来,搁在河坡,头冲下,往下控水。这才到船上,把王全、李福都抱下船来,连视套东西都给拿下来,搁在这两个人眼前。此时,王全、李福尚未缓醒过来,陈亮只当是挤公来了,赶前来连忙行礼说:"多蒙师父前来搭救,要不然,我等性命休矣。"悟祥说:"我不是师父,我是你小师兄悟禅,奉师父之命,特叫我前来搭救你等。师父说了,叫你两个人暗保师伯王全。我要把贼船给烧了,报应赋人。今天办一回盂兰会,烧真船真人。"说着话,悟弹就把船上的柴草引着,当下烈焰飞腾,把五个贼人烧的焦头烂额。这几个贼人也是一辈子没做好事,恶贯满盈,先见了火德星君,船板烧到底上一散,往江里一沉,又见水底龙王,然后才见阎罗天子。悟禅把船烧了,竟自回去。陈亮见雷鸣慢慢把水吐出,缓醒过来,一睁眼见陈亮在旁边站着。陈亮说:"二哥你好了?"雷鸣说:"老三,我曾记得栽下江去,你怎么救我的?那只船哪去了?"陈亮说:"不是我救的,是师父派小师兄悟禅救的。"就把方才之事,对雷鸣细说一遍。雷鸣这才明白,翻身起来,把湿衣搁在那边树上晒着。陈亮说:"二哥,咱们师父说了,叫咱们暗保师伯王全。"雷鸣点头答应,远远暗藏在树后头瞧着,见王全、李福苏醒过来。王全一睁眼,看天已黑了,满天星斗,说:"哎呀,李福,你我主仆是生是死了?"李福春所有的东西源套概不短少,都在旁边,这才说:"公子爷,这必是神灵显应,救了你我主仆二人性命。"王全说:"真吓死我也,怎么船也没了?真乃奇怪。"李福说:"公子爷,你我趁此走罢,这黑夜的光景,荒郊野外,路静人稀,倘如再有歹人,也是了不得的。"说着话,立刻扛起褫套,主仆往前行走。雷鸣早把衣服穿好,同陈亮在后面远远跑随,王全、李福并不知道后面有人跟着。雷鸣、陈亮眼来跟去,走在山内,遇见三岔路口,一个也没瞧见,王全主仆往哪条路去?把跟的人丢了。雷鸣、陈亮就进了当中这条路的山口,都是高峰峻岭,越走道路越崎岖,月被云蒙,也分不出东西南北,大峰俯视小峰,前岭高接后岭,越走越迷。陈亮说:"二哥别走了,你我站住,辨辨方向罢。"二人正在大岭站住,也听不见鸡鸣犬吠之声,忽听有钟声响亮,二人顺钟音找至切近一看,原来是一座古庙,焉想到二位英雄,今天误入又遇见一场杀身之祸。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三十八回 救众人悟禅烧贼寇 二义土误入八卦山   话说雷鸣、陈亮二人迷失路径,忽听有钟响之声。二人顺着响亮的声音,找到切近一看,乃是山中一座古庙,露出月光。一看山门上有字,写的是"松阴观"。两个人来到角门叫门,只听里面一声"无量佛",出来两个道童。这个说:"师弟你猜谁来了?"那个说:"许是云霞观的紫霞真人李涵陵,再不然就是东方太悦老仙翁,也许是白云仙长。不是白云仙长,就是野鹤真人。除非是这几个人,别无他人上咱们庙里来。"说着话开了门,道童儿一瞧,说:"哪里来的凡夫俗子?"雷鸣、陈亮赶紧说:"仙童请了,我们二人原是迷失真路,误踏宝山,求仙童回真观主一声,望求现主方便方便,我二人借宿一宫。"小道童拿眼瞧了一瞧,说:"两个人姓甚名谁呀?"陈亮说;"我姓陈名叫陈亮,他姓雷叫雷鸣。我二人原是镇江府保镖的,由绍兴府来,走迷了。"童子说:"你二人在此等候,我到里面回禀一声,不定我家祖爷肯见你们不肯。"陈亮说:"好,仙童多费心罢。"小道童进去,工夫不大,出来说:"我家祖爷叫你两个人进去呢。"雷鸣、陈亮这才往里走,小道童把门关上。二人跟着来到院内一看,院中栽松种竹,清风飘然。正当中大殿带月台,月台上有一个老道,正在那里打坐现月。东西各有配殿。果然是院中别有一洞天。陈亮心中思想:"人生在世上,如同大梦一场,争名夺利,好胜逞强,人皆被利锁名缰所缠,难怪人说道:铁甲将军夜渡关,朝臣待漏五更寒,山寺日高僧未起,算来名利不如闲。倒不如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出了家在山中参修,另有一番清雅。"陈亮看罢,小道用手一指说:"这就是这家祖师爷。"雷鸣、陈亮来至切近一看,见这老道发如三冬雪,须赛九秋霜,穿着古铜色道袍,白袜云履鞋,真是仙风道骨。雷鸣、陈亮就知道这位老道是道高德重之人,赶紧行礼,说:"仙长在上,弟子雷鸣、陈亮参见祖师爷。"者道口念"无量佛"说;"二位远方来临,请至鹤轩一叙。"说着话,站起身来,带领雷鸣、陈亮够奔东配房。道童一打帘子,屋中掌着灯,雷鸣、陈亮一看屋中,心中大吃一惊。陈亮一想:"这个老道非妖而即怪,非鬼而即狐,定不是人。"何以见得呢?看他这屋中的摆设;全都是世上罕有之物,各样的盆景古玩,俱都是珊瑚玛瑙,碧犀翡翠,价值连城,雷鸣、陈亮平生目未所睹。陈亮就问:"长老,这是天堂还是人间呢?"老道哈哈一笑说:"这是人间,哪里来的天堂。"书中交代,这个老道原本姓鲁,当初他乃是宋朝一家国公,自己看破了红尘,出家当了老道,道号修其,人送外号叫坎离真人。自己来这座山的地理,由府里发来的帑银修盖这座庙。这座山名叫八卦山,乃是半天产半人工修的,俗常人体打算进来,一绕就迷了。今天雷鸣、陈亮是误入八卦山,要是诚心来,凡夫俗子来不了。鲁修真在庙中多年,把府里心爱的陈设,都搬到庙里来,自己也好做道学,颇有点道德,素常也不与世俗人来往,所有跟他常在一处的,也都是清高之人。今天雷鸣、陈亮看他这屋子,故此诧异。老道让二人坐了,问:"二位尊姓?"雷鸣、陈亮各通了名姓,说:"我二人原是保镖为生,未领教仙长贵上下,怎样称呼?"老道说;"山人姓鲁,双名修真。二位今天与山人遇缘,大概二位没吃饭罢?我这庙中有现成的素菜,二位倒不必做假。"陈亮见老道很恭敬,实在也不推辞,说:"祖师爷既是慈悲,我二人实没用过饭。"老道说;"好。"立刻吩咐童子备酒,重予答应,当即擦抹桌案,杯盘连络一摆,雷鸣、陈亮一看,庙中真讲究,一概的磁器都是九江器皿,上面都有"松阴观"三个字,素鲜的果品,都是上等的素菜。二人落座,老道一旁主座相陪,开怀畅饮、雷鸣、陈亮心中甚为感激,跟老道生而未会,素不相识,亲非骨肉亦非朋友人家。这一分优待,雷鸣、陈亮本是热心的人,心中辗转,"也不能白吃老道,到临走可以多送香资。"正在喝酒谈心,忽听外面订门,老道吩咐童子出去看看去。道童立刻够奔门外,再开门一看,非是别人,乃是神童子措道级同鸳鸯道张道陵。这两个人由前者在白水湖跟济公做对,济公施展五行挪移大搬运,走后,鸳鸯道张道陵跟褚道绿一商量,要找坎离真人下山捉拿济颠和尚,报仇雪恨,今天这才来到松阴观。小道童一看,说:"你两个人来此何干??褚道缘说:"小师兄请了!我二人来给祖师爷送信,有紧要的事,求二位小道兄到里面回禀一声,我二入要求见祖师。"小道童说:"祖师爷会着客呢。"褚道绿说:"谁在这里广小道童说:"一个姓雷,一个姓陈,他们说是镇江府的保镖的。"褚道缘一听,说:"了不得了,我告诉你说,我们两人来非为别故,只因尘世上出了一个济颠僧,兴三上,灭三清,无故跟三清教做对。现在这个姓雷姓陈的,就是济额和尚的徒弟,这两个人是江洋大盗,必没安着好心。这就是济颠打发来的,知道祖师爷庙中值钱东西多,必是要来偷东西,你快到里面享一声。"道童转身进来,鲁修真就问:"什么人叫门?"小道童说:"张道陵、褚道缘来了。"雷鸣、陈亮一听,大吃一惊,就知是这两个老道不是好人,鲁修真就说:"二位慢慢喝着,来的这两个人,论起来还比我小两辈呢。我跟紫霞真人李涵龄相好,这是李涵龄徒弟。"雷鸣、陈亮说:"我二人见他们多有不便,莫若躲开。"鲁修真说:"也好,你二位要不愿见,就到里间屋中去坐着。"雷鸣、陈亮赶紧进到南里间去。鲁修真吩咐道童:"把他两个人给我叫进来。"道童转身出去,少时同褚道缘二人进来,到了里面,两个老道跪倒行礼,说:"祖师爷在上,弟子褚道缘、张道陵参见祖师爷。"鲁修真说:"你两个人来此何干?"褚道缘说:"我二人来给祖师爷送信,尘世上出了一个济颠措,兴三宝,灭三清地说,咱们三清教没人,都是极毛带角,横骨插心,脊背朝天,不是日造所生,无故跟三清教做对。求祖师爷下山捉拿济颠僧,给咱们三清教转转脸。"鲁修真一听说:"我听说济额僧乃是个得道的高僧,焉能无故说出这样话来?这必是你这两个孽障,来搬弄是非,胡言乱语,满嘴胡说。"格道缘说:"弟子不敢在祖师爷跟前撒谎,实有其事,求祖师爷大发慈悲罢!"鲁修真说:"既然如是,你两个人去把济颠给我找来问问他。"褚道缘道:"我两人找不了来,我二人见了济颠僧也不是他的对手,方才我二人听小师兄说,祖师爷这里来了一个姓雷的,一个姓陈的,是镇江府的人。"鲁修真说:"不错。"张道陵、褚道缘说:"祖师爷你老人家可千万别拿这两个人当好人,这两个人原本是济颠的徒弟,必是济颠僧主使来的,知道祖师爷庙里有陈设古玩,前来做贼。这两个人原本是绿林中江洋大盗,祖师爷可千万别放他们走了。"坎离真人鲁修真一听,说:"你两人满口胡言乱道,我看这两个人,并非奸滑之辈,尚且未走,还在这里。"褚道缘说:"祖师爷说我们撒谎,如果不信,现有凭据。这两个人身上准有刀,并有夜行衣包,要没有夜行衣包,没有刀,那就算我们两个人妄言,祖师爷你拿我二人治罪。"鲁修真一听,"也有理,真假难别。"这才说:"既是你二人这样说,这倒要看看,他二人如果真有夜行衣,休想出我这松阴观。要没有夜行衣,只有刀,那不算,他二人是保镖的,应该带兵刃防身,我必要处治你二人。"格道缘说:"就是。"鲁修真这才站起身来,一同够奔南里间,要搜雷鸣、陈亮。不知二位英雄该当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三十九回 八卦山雷陈逢妖道 三清现张董设奸谋   话说备修真一进里间屋子,再找雷鸣、陈亮,踪迹不见。一揪床帏,见床底下东墙挖了一个大窟窿,拿灯一照,窟窿旁边地下搁着一锭黄金,重够五两。宋朝年间黄金白壁最贵,每一两能换五十两白银。书中交代届鸣、陈亮在里间屋中坐着,就知道这两个老道要搬弄是非,动手又不是老道的对手,前者在白水湖就差点被老道杀了,今天要见着还不能善罢干休。陈亮一想:"三十六着,走着为上策。"跟雷鸣一商量,挖了一个窟窿钻出去。陈亮说:"二哥咱们这样走了,这庙里老道待你我甚厚,咱们能白吃人家的?咱们给他留下黄金一锭,以表寸心。"故此搁在地下一锭金子。鲁修真一瞧人没了,留个一锭黄金,老道就明白了,立刻勃然大怒,说:"你这两个孽障,分明是搬弄是非。我并非见财开眼,想必人家是好人,临走不但我屋中的东西分毫不短,反给留下这一锭黄金,不白吃我家顿饭。你这两个孽障,实在可恼,我要不看在李涵龄的面上,你两个无故来搅我,焉能容你?便宜你两个东西,来!道童,把他两个人给我赶出庙去!"这两个人又不敢不走,无奈转身往外够奔,道童跟着关门。来到外面,褚道缘说:"小师兄,我二人今天求你方便方便,天也太晚了,我二人在你们屋里藏藏,别叫祖师爷知道,天亮就走行不行?"小道童说:"也罢,你二人就在我们屋里蹲半夜罢。可别说话,叫祖师爷知道。我们可担不起。"张道陵、褚道练点头,两个人就在道童屋里坐了半夜。天色大亮,这两个告辞出了松阴观,正往前走,猛一抬头,见雷鸣、陈亮在那南坡坐着。怎么这两人还没走呢?并非是不走,由半夜出了庙,打算要走,走来走去,绕回来了,直走了半夜,也没离开松阴观。本来这八卦山曲曲弯弯是难走,陈亮二人进去的时节,也是误冲误撞。见天亮了,陈亮道:"二哥咱们歇歇罢,怎么出不去呢?"二人正歇着,见角门一开,褚道缘、张道陵出来了,雷鸣说:"了不得了,这两个杂毛来了。"诸道缘一瞧哈哈一笑说:"道兄,你瞧这两个小辈还没走,这可活不了。"张道陵说:"交给我拿他们。"伸手把乾坤颠倒迷路旗拿出了,赶奔向前,说;"两个小辈,这往哪里走?"雷鸣气往上撞说:"老三,咱们跟他拼了,把两个杂毛宰了。"陈亮说:"好,老道,我二人跟你远日无冤,近日无仇,无故跟我二人苦苦做对,我这命不要了。"老道哈哈一笑,把旗子一晃,口中念念有词,雷鸣、陈亮打算摆刀过去动手,焉想到身不由己,只见天旋地转,二人头昏眼眩翻身栽倒。张道陵把旗子卷上,仍插在背后,伸手拉出宝剑,褚道缘说:"道兄交给我杀罢。"张道陵把宝剑递给褚道缘,褚道缘刚要过去,只见由西边石头后有一长身,正是济公。和尚哈哈一笑说:"好杂毛,无故要杀我徒弟,咱们老爷们较量较量。"老道一瞧,就一愣。书中交代:济公打哪儿来呢?不但济公一个人来了。连悟禅、悟真都来了。和尚在绍兴府衙门同知府吃酒,悟禅救了雷鸣、陈亮、王全、李福,把贼船烧了,仍回到知府衙门。'来到书房,一见济公,济公说:"徒弟回来了。"悟禅说:"回来了。"把救人的事一说,济公说:"好,喝酒罢!"语禅同孙道全一桌去喝酒。吃喝完毕,知府顾国章说:"圣僧不用走了,你老人家在这里住几天罢。"和尚说:"不走就不走。"家人把残桌撤去,伺候条,知府陪和尚谈心叙话。晚上仍是预备两桌席,吃完了晚饭,天到二鼓,知府告辞归后面去。济公说:"悟禅、悟真,明天天一微亮,你我就起来走,够奔八卦山。你们师弟雷鸣、陈亮有难,咱们得去救他。"悟禅悟真说:"是了。"当时安歇。天刚微亮,济公说:"咱们该走了,谁有能为,谁先到八卦山。"孙道全说:"我走的慢,笨马先飞,我头里走。"和尚给知府留了四个字,写的是"暂且告别"。和尚说:"悟禅,看谁走的快,咱们爷俩赛赛。"小悟样一想:"我准比我师父快。"立刻一晃脑袋,哦溜没了。急至赶到八卦山一瞧,济公在那坐着呢。悟禅说:"师父怎么先来了?"和尚说:"你的道行还差得多,孙道全还没到呢,他先走的。"孙道全拧着袍袖,架着趁脚风直跑,累了一身大汗。末后才赶到。师徒三个先后刚来到,只见张道陵已把雷鸣、陈亮置躺下,褚道缘刚要杀这两个人,和尚哈哈一笑,张道陵一瞧,说:"好颠僧,前者你施展五行挪移大搬运逃走,今天还敢前来送死?"悟禅一晃脑袋,啦溜没了,把两个老道吓了一哆嗦。济公说:"好杂毛,今天咱们到此,分个强存弱死,真在假亡。"这句话没说完,一瞧悟禅又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根旗子,说:"师父你瞧,我把杂毛的旗子偷来了。"张道陵回手一摸,身背后插着一根檀木棍,老道气得哇呀呀直嚷。济公说:"把旗子给我,拿他的旗子拿他。"老道心说:"我的旗子,他也不会使,没咒语不行。"焉想到和尚拿着旗子一晃,口念:"奄嘛呢叭咪哞!奄,敕令赫!"立刻两个老道就天旋地转,身不由己,翻身栽倒,不能转动。和尚过去,把雷鸣、陈亮救起,这两个人给师父行礼。和尚说:"雷鸣、陈亮,这两个老道无故欺负你们,你两个人报应他们,不准你们要他的命,爱怎么报应怎么办!"陈亮说:"二哥,咱们把两个老道衣裳剥下来,拿了当了吃,好吗?"雷鸣点头,立刻把老道连裤子都给脱下来。陈亮说:"这个褚道缘项可恨,应把张道陵搁在褚道绿身上。"两个老道都赤身露体,诸道缘在底下趴着,张道陵在上头压着。雷鸣、陈亮把两个老道的衣裳用包袱包好,这才问:"师父咱们上哪儿去?"和尚说;"悟真你等知道师父的出身来历不知?"孙道全说:"不知。"和尚说:"我本是台州府天台县永宁村的人民,我这一来,一则为白水湖捉妖,二则为探望娘勇。此番我表兄王全出来找我,可往回走着,我舅舅王安士家中,现在被明人陷害,差不多就要没命。我要带你小师兄去找坎离真人,有要紧事,不能不去见他,将来我有一步大难临身,非用他不可。悟真你过来,"附耳如此这般,又说:"你带着雷鸣陈亮急速去,你给我去办这件事,也不枉你我师徒一场。"孙道全说:"记住了,谨遵师父之命。"立刻带领雷鸣、陈亮起身,够奔永宁村。书中交代:王安士被何人所害呢?一落笔难写两件事。只因王安士叫公子王全寻找李修缘,家中虽有百万之富,家里没有亲丁,只剩下夫妇两个。安人娘家有一个内侄,叫张士芳。当初张士芳家里,也是财主,只因张士芳父母一死,他吃喝嫖赌,无所不为,把一分家业全花完了,自己弄的连住处都没有。就在永宁村外,有一座三清现庙,老道姓董叫太清,原先跟张士芳家中有来往,他没地方住,就在庙里浮居。张士芳也无所事事,坑蒙拐骗,在外面还是眼花卧柳,常找王员外家要钱。先前给他每次三二百两,后来不时来要,也还给他十两八两,老安人偏疼内懂,偷着还常给他银子。张士芳这天跟董老道说:"我听见你们做老道的,能够害人。找跟你商量,你愿意发财不愿意?"董老道说:"害人可能行,害难呀?"张士芳说:"我姑父王安士。家有百万之富,现在我表弟王全出去找我亲家表弟李修缘去,不定几年回来。但李修缘家当初也有百万家资,也归了王安士。你要能把我姑父给害了,家里没人,我姑母准叫我总办丧议,准得剩几万,我难得发财。"老道说:"你发财,我白害人么?多了我也不要你,给我五百银子,我能叫他七天准死。"张士芳说:"只要我姑父能死,我准给你五百银子。"老道说:"口说无凭,你得写给我一张借字据。"张士芳说:"写。"立刻拿笔就写:立借字人张士芳,今因手乏,借到三清现老送量太清纹银五百两,每月按三分行息。恐后无凭,立字存照。并无中保来人,张士芳亲笔画押。写完了字,一问老道怎么害法,老道这才要施展妖术毒计,陷害主员外。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四十回 张士芳好心诓八字 董太清妖术设魂瓶   话说张士芳把借字写完了,一问老道,老道说:"你只要把你姑父的生日八字问来,我就能把他的魂拘来,叫他七天准死。"张士芳说:"那容易。"立刻他就够奔王员外家里来。众人看见他,就不耐烦,王福说:"王孝,你瞧这小子又来了,不要脸,不是来借钱,就是来偷点什么。"大众当着面,可又不敢得罪他,他是老安人的内侄。见张士芳来到切近,大众都嚷:"张公子来了。"张士芳说:"来了。"迈步就往里走。他一过去,众家人又骂他:"这小子家里没做好事,早晚喂了狗。"张士芳来到里面,王安土正吃饭,一瞧见他,就一皱眉。张士芳说:"姑父才吃饭呀?"王安士说:"你这孩子又做什么来了?我瞧见你,又气又疼。瞧着你父母都死了,又怪苦的,可气你这孩子不务正,在外面无所不为。你自己要务本分,我的铺子那都交给你管,给你成家立业。无奈你是癞狗,扶不上墙去。"张士芳也不爱听。来到里间屋中,一见安人,安人一见说:"这孩子又来了,不用说,必是又没钱花了。来要钱对不对?我这有二两碎银子给你登,你自己留着吃饭,我也不敢多给你,多给你,你也是胡花去。"张士芳把银子取过来,说:"姑母,找并不是要钱来了,我是来打听汀听,我姑父多怎的生日。"老安人一听说:"罢了,你还惦念着你姑父的生日呢,总算没白疼了。你姑父的生日,你也应该来给磕头。你姑父的生日快到了,他是八月二十七日生的。"张士芳说;"什么时辰?"安人说:"午时。"老太太哪想到他生出这样狠毒之计?拿他不当外人,全都信口说了。张士芳赶紧听明白,回到三清现,一见董太清,老道就问:"你打听来没有?"张士芳说:"我问明白了,我姑父是八月二十六日午时生的。"老道说:"好,我给你开了个单子,你去买点东西,你有钱没有?"张士芳说;"有,我有二两银子。"老道说;"你去买东西,顺便找一枝桃木来。"张士芳照单把东西全买齐了,并找了一枝枕木枝,回来交给老道。老道把桃木做成一个人样。也有耳、目、口、鼻、四肢手足,把王安士的生辰八字写好,搁在桃木人里。等到天有三更,星斗出全了,老道在院中摆设香茶,把道冠摘了,扎头绳解开,披散发售。手中拿着宝剑,预备一个摄魂瓶。老道把香烛照着,用黄毛边纸画了三道符,用宝剑尖把符贴上,香菜根溅无根水,一酒五谷粮食,口中念念有词,一声"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敕!"立刻把王安士的三魂拘来一魂,七晚拘来一魄,放在摄魂瓶之内,用红绸子一蒙,五色线一系,画了一道符,贴在瓶口之上。老道把瓶揣在怀内,这才说:"张士芳,明天你一早到王员外家去,别等王安士起来,你把这个挑木人拿着,他要是在炕上睡,你给搁在褥子底下,要在床上睡,你偷着拿黄蜡给粘在床底下,准保七天,叫他准死。"张士芳说:"那行。"立刻把桃木人带好。次日~清早,他到王安士家来,两眼发直,一直就往里走,奔至王安士的卧室,掀帘子就进来,他又是个晚辈,也没有拦他。老安人起来了,王安上尚未睡醒,张士芳到了屋中说:"姑父还没起来呀?"安人说。"你别惊动他,你姑父晚上睡得晚,家务劳心,安歇根迟。你这孩子这么早又做什么来了?"张士芳说:"没事,我到这来瞧瞧。"说着话,一瞧是床,得使他就把桃木人给粘在床底下了。自己回到三清观,就是三天没出门。第四天张士芳一早就到王安土家里来,一瞧老安人正在哭哭啼啼。张士芳明知故问:"姑母为什么哭呀?"老安人说:"孩子你来了,你瞧你姑父,由打你来那一天,就没起来,人事不知,昏迷不醒,也不吃,也不喝。请了多少先生,都没给开药方,一瞧就推,都说瞧不出什么病来。你兄弟王全也没在家,这可怎么好?"张士芳一听,这小子精神来了,说:"老太太,你这还不张罗,给我姑父准备后事?咱们这人家,还等着人死了才定规,这个我兄弟不在家,我就如同跟我兄弟一样,我就得张罗,给我姑父预备预备。姑母你别糊涂了,我姑父这大的年纪,到了岁数了,快张罗后事罢!我兄弟在家,我不管,他既不在家,就是我是近人。我姑父有棺材没有?"安人说:"棺材早有了,你姑父那年自己买了两口阴沈木的寿材,三千银子,在庙里寄存着呢。"张士芳说:"既是棺材有了,也得讲棚讲杠,别等人倒了头再办。一来也忙不过来,二来也叫别人笑话,这样大财主没人办事。老太太你只管放心,我是你内便,总比底下人给你办事强,他们底下人办什么事,都是赚钱,我办事,将来我兄弟回来,我自对得起我兄弟。姑母你给拿银子来,我先去讲棚讲杠要紧。"安人本没有主意,架不住三句好话,立刻开箱,就拿银子。这个时节家人王得禄进来说:"太太,老员外这病,总得请人瞧。东村有一位张先生,听说是名医,可以把他请来瞧瞧,好不好?"安人尚未答言,张士芳答了话说:"你们这些东西混帐,老员外已是要死的人了,你还要拿苦水灌我姑父,你们安着什么心?所为请先生抓药好赚钱,由不了你们,快出去。"王得禄一听,心里说:"这小子真可恨,他愿意老员外死,他好谋总办丧仪。"心里骂他,当面又不敢惹他,他是老安人的内亲,无亲王得禄只好转身出去。他刚出去,管家王孝由外面进来说:"安人,老员外许是受了邪了,要不然,请个捉妖的来瞧瞧。"张士芳一听说:"你满嘴胡说,我们最不信服妖言惑众,你快滚出去。姑母你别听他们胡出主意了,你给我拿银子,我办事去罢。"老太太拿出四百银子来交给他,张士芳转身往外就走。王孝一想:"这小子没安好心,我要叫你赚了一个钱,算我白混了。"王孝就在后面,远远跟着。见张士芳进了后街天和棚铺,张士芳一道辛苦,李掌柜说:"张公子,什么事?"张士芳说:"我姑父王安士势必死,我来讲棚。前后搭过脊棚,要暖棚客座,两面包新细席,满带花活,四面玻璃窗户,要五色。天井子门口招过街楼,起脊带花活,扎彩子,要鼓手。楼子里面招天花座,满要五色彩绸。扎月亮门带栏杆,月台要铺地锦。灵前要玻璃因门,扎彩绸带牌楼,周围月台,要玻璃栏杆,全要新材料,搭七七四十几天,连伙计酒钱都包在内,要多少银子?"掌柜的拿算一合,说:"别人来讲,得六百银子,你来给五百两,至已尽己的价钱。"张士芳磨让到四百两,讲停当了,叫掌柜的开单子,开八百两银子。堂柜的给开了单子,张士芳说:"明天送定银。"拿了单子出来。王孝见他走了,王孝到棚铺去说:"掌柜的,方才张士芳来讲的什么棚?"掌柜的照样一说,王孝说:"多少银子?"掌柜的说;"八百两。"王孝说:"你别胡说,我们太大叫我出来讲,谁家便宜用谁的。你说实话,不然,你的买卖也不能停当。"掌柜的无法,说:"原是四百两,他叫我开八百两。"王孝说:"你照样给我开四百两的单子,准管保用你的。"掌柜的开了单子,王孝拿着出来。一瞧张士芳进了德义杠房,也是一见掌柜的,提说王安土要死,要六十四人换杠班,要新绣白罩片,绣五福捧寿,抬杠的满穿甲衣靴子,用八对白牌,六十对红牌。现销官街全分幡伞,要新绣的全分执事,要鞭牌锁根,刽于手执刀。旨意亭子,全分銮驾,龙旗龙根,今旗令箭,对子马影。亭子要香亭,彩亭,鹤鹿回春,用二十四对小伞,满堂孝,清音鼓手三堂,什幡丧车鼓子,要满新软片,要旗锣伞扇,魂轿、魂椅、魂车,用七曲红罗伞,棺材头里要福禄好,搁童子,前护后拥,由倒头满亮杠。四十九天,加钱在内,一共多少银子?掌柜的一合算,要一干两,说来说去,要八百两。说妥,张士芳叫开一千六百两的单。他走了,王孝又到杜房盘问明白,也是照样开八百两的单子。王孝出来,见张士芳回来,王孝也跟回来。不知二人见了安人,该当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四十一回 众家人忠心护主 孙道全奉命救人   话说张士芳把棚杠讲妥,开了两个单子,都没留定钱,四百银子在他怀里揣着。回来见安人,老太太就问:"孩子,你把棚杠都定妥了?"张士芳说:"姑母不用你老人家分心,我办事准得鲜明,咱们家里搭棚,不能叫人家耻笑。我定的是搭过脊棚,都要起脊带瓦据,最后搭暖棚客座,两面包细席,不漏木头,满带花活,四面玻璃窗户,要五色天井子。门口搭过街牌楼,起脊带花,活扎彩子,有鼓手楼子,里面炮口座,搭大花座,要五色绸子,扎月亮门,带栏杆,月台,有铺地锦。灵前因门满月玻璃的,扎彩绸带牌楼。周围月台,玻璃栏杆。这个棚,要叫别人讲去,难得一千银,我只八百两。讲得先省二百银子,我办事不能叫我兄弟回来抱怨。"老安人一个女流之辈,哪里懂得,只说:"不多,不多。"旁边王孝站着,等地说完了,说:"张公子你在谁家定的棚?"张士芳说:"天和棚铺。"王孝说:"我也在天和棚铺讲的。照你所说的东西一样不短,短一样你到答应,可是四百两讲的。还告诉你说,你讲杠多少钱。"张士芳说:"一千六百两。"王孝说:"我讲的八百两,也跟你所用的东西一个样。"张士芳一听一愣,这小子真是口巧舌能,当时说:"姑母你别听他们的,他们打算把我闹开,他们好赚钱,没有这么便宜么。"老太太一听,叹了一声说:"王孝,你们这是何域,我内侄他还能赚我的钱么?你们去罢。"王孝一听老安人说他不能赚钱,自己一说:"我一片好心白费了。"赌气转身出来。众家人在大门堂里坐着,一个个生气,这个说;"张士芳这小子,狠心狗肺。"那个说:"就盼着咱们公子爷一回来,这小子就得滚开,省得他这里充二号主人。"大家正在纷纷议论,只听外面一声:"无量佛!贫道闲游三山,闷踏五岳,访道学仙,贫道我乃是梅花山梅花岭梅花道人。"众家人一看,来了一位羽土黄冠,玄门道教。头戴青缎九梁道巾,身穿宝蓝缎道袍,青护领相衬,腰系杏黄丝绦,白袜云鞋,背背一口宝剑,绿沙鱼皮套,黄绒稳头,黄绒一挽手,手执一把萤刷,面似淡金,细眉朗目,鼻直口方,三绺黑胡须飘在胸前,根根见肉,真是仙风道骨,一表非俗。众家人就问:"道爷来何干?"老道乃答曰:"贫道乃梅花山梅花岭梅花道人,正在洞中打坐,心血来潮,掐指一算,知道王善人有难,贫道脚驾祥云,前来搭救,尔等到里面通禀,贫道并不要分文资财,所为了然功德。"家人一听,说:"道爷来救我们员外爷呀?"老道说:"正是。"王孝一听,甚为喜悦,赶紧往里飞跑'。来到里面,说:"安人大喜!"老太太一听,说:"这东西混帐,员外爷堪可要死,你还说大喜?喜从何来?"王孝说:"现在外面来了一位老道,说是梅花山的神仙,他说能救员外,岂不是大喜?"张士芳一听,赶紧就拦说:"你nJ哪弄来的老道?妖言惑众,却不是来蒙两个钱?有银子也不给他,趁早叫他快去。"王孝说:"人家老道说了,他是行好不要钱。"张士芳说:"你满嘴胡说,他不要钱,莫非自己带着锅走?"王孝说:"人家自己说不要钱。"旁边王全之妻董氏可就说:"王孝你把老道请进来,给员外瞧瞧也好,倘若瞧好了,真比一干两二千两还化呢。瞧不好,可不能给他。"王孝说:"是。"立刻转身,来到外面,说:"道爷我家夫人有诸。"老道点头,大摇大摆,往里就走。书中交代,来者老道,非为别人,正是黄面真人孙道全。奉济公之命,前来搭救王安土。同雷鸣、陈亮来到海棠桥,叫雷鸣、陈亮在酒馆等着,孙道全这才来到王员外门首,假充神仙。同家人来到里面,张士芳一瞧,就说:"你这牛鼻子老道,哪来的?跑到这里来冤入。"孙道全口念"无量佛"说:"贫道我不能跟你一般见识,我要来搭救王善人。"张士芳说:"你不用妖言惑众,你知道老员外是什么病?"老道说:"山人自然知道,但是恐其说出来,有人难以在这里站着,怕他脸上挂不住。"张士芳说:"你倒说说老员外是什么病?"老道说:"王老员外乃是被阴人陷害。"张士芳说:"你满嘴胡说,老员外素常待人甚厚,是一位善人,哪个家人能害老员外?"老道说:"倒不是家人陷害,我出家人以慈悲为门,善念为本,说话要留口德,不能明说,常言道'话到舌尖留半句,事从礼上让三来'。"张士芳说:"老道你真是造谣言,倒是谁陷害老员外?"老道微然一笑说:"你真要问害老员外之人?乃是男子之身,阴毒妇人之心,内宅之亲,外姓之人。"张士芳一听这几句话,脸上变颜变色。众家人大众一听,都猜疑是他,内宅之亲,外姓之人,不是他是谁?大众明白,又不敢说,都拿眼瞧他。张士芳恼羞变成怒说:"老道你不用信口胡说,你说有阴人陷害,有什么凭据?"老道说:"那是有凭据,你把家人叫过一个来?"张士芳说:"叫家人干什么?王得禄过来。"老道说:"家人,你到老员外床底下床板上,模有个挑水人拿下来。"王得禄果然到床底下伸手一摸,说:"不错,有东西。"立刻把桃术人拿下来,一看,其形眼人一样,里面有老员外的生辰八字。张士芳这小子心中有鬼,他溜出来了,直奔三清现。一见董太清,张士芳说:"董道爷你这个方儿真灵,我姑父只打那一天就没起来,昏迷不醒。我姑父一死,我就能张罗办白事。"董太清说:"总得七天,人才能够死,不到七天是不行的。"张士芳说:"员可是灵,白费了。"董太清说:"什么?"张士芳说;"今天来了一个老道,是梅花山的梅花真人,他说能给王安土治病,他叫家人把桃木人给拿出来。他还说出害王员外的人,是男子之身,明毒妇人之心,内宅之亲,外姓之人,不是我是谁?他算没说明我的名姓,我跑出来了。"董太清说:"我告诉你,勿论他是谁,他也救不了,由那一天晚上,我做法把王安土的三魂拘来一魂,七魄抱来两魄,我在这摄魂瓶装着,他焉能好的了。"张士芳一听,说:"虽然你把王安士的魂拘来,在摄魂瓶装着,要据我想,这个梅花真人必来找你要摄魂瓶。"董太清说:"他不来便罢,他如果真来,我先将他结果了性命。"张士芳说:"怕你不行。我瞧人家那个老道,真是仙风道骨,穿着蓝缎子道袍,黄脸膛,三绺黑胡子比你阔的多,大概能为比你大。找你来要,你不给也许要了你的命。"董太清说:"你真是气死我也。"正说着话,就听外面一声"无量佛"。张士芳说:"是不是来了?"董太清一听,气往上撞,自己一想:"好老道,竟敢坏我的事,还敢找到我门口来?我给他个先下手的为强,后下手的遭殃。"想罢由墙上把宝剑摘下来,手中擎着剑,气哼哼往外够奔。一开门,举剑刚要剁,一瞧不是梅花真人,见门外站定这个老道,身高八尺,膀阔三停,头上挽着牛心发署,身穿青布道袍,腰系丝缘,白袜云鞋,肋下佩着一口宝剑,绿沙鱼皮鞘,黄绒穗头,黄绒挽手,肩担一根扁担,扁担上有两个包裹,面如刀铁,两道重眉,一双眼赛如环,鼻直口方,押耳两给黑毫,短拥拥一部钢髯,尤如钢针,轧似铁线,根根见肉。董太清刚要用宝剑剁,一瞧不是外人,赶紧把宝剑擎住,吓得亡魂皆冒,急忙上前行礼。不知来者老道是谁,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四十二回 二妖道贪财施邪术 两豪杰设计盗魂瓶   话说董太清拿宝剑出来一瞧,不是别人,正是他师兄张太素,由外面回来,董太清赶紧一行礼,张太素一瞧,气往上冲,说:"好师弟,我教会了你能为,你会拿宝剑要杀我?这倒不错。"董太清说:"师兄莫生气,这内中有一段隐情。"张太素说:"什么隐情?"董太清说:"师兄进来说。"张太素来到里面,说:"怎么一段事?"董太清说:"师兄,你教给我害人那个方法,却是真灵,现在我害了一个人。"张太素说:"害谁。"量太清说;"害永宁村的王安土。"张太素一听,勃然大怒,说:"好,你害别人我不恼,你害王安士,我且问你,咱们庙里两顷香火地谁施舍的?"董太清说:"王安土。"张太素说:"修盖大殿谁的银子?"董太清说:"王安士。"张太累说;"化缘薄谁给写的?一年四季供灯油谁供给?庙中吃的粮米谁施舍的?"董太清说:"也是王安士。"张太累说:"你既知道都是王安士,他是咱们庙里头一家施主,你害他,你还有良心么?"董太清说:"我倒不是要害他,是张士芳叫我害他的,许给我五百银子。"张太素一听,"呵"了一声说:"既是五百银子还罢了,杀人倒落两把血呀!我只打算白害了人呢,这还可以。"张士芳一听,要不好,这一提五百银子,见张太素也是见财起意的强徒。张太素说:"你害人为什么拿宝剑砍我呢?"董太清说;"现在有一个梅花真人把桃木人要去了,我只打算他来找我要摄魂瓶,我故此拿宝剑出去,这个老道要坏我们的事。"张太素说:"不要紧,我教给你害人七天准死,我还会叫他当天就死的法子。张士芳,你去买点应用的东西,今天晚上我管保叫王安士咽气,明天张士芳你就办白事。"张士芳甚为喜悦,立刻把应用的东西买来。等到天有二改以后,星斗出全了,张太素在院中摆设香案,把包头上扎头绳解开,被散开头发,手中仗剑,烧土香,一祷告:"三清教主在上,保佑弟子张太素,把王安士害了。得张士芳五百银子,我再给三清教主挂袍,还愿上讲。"其实三清教主,也不能为挂袍上供就保佑他害人,也没有这不开眼的神仙。张太素得告完了,画了三道符,用宝剑尖一挑,点着,口中念念有词。三道符烧完,老道一用宝剑,说声:"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赫!"把摄魂瓶打开。立时就见一阵阵冷气吸人,一声声山林失色,"咕咯咯"声如牛吼,"哗啦啦"进来一个,滴溜溜就地乱转,原来正是王安土魂魄。一阵明风惨惨,眼瞧老道就把魂魄收在摄魂瓶之内,用红绸子一封,五色线一系,两个老道同张士芳来到西配房屋中。这屋里靠西墙有条桌,头前八仙桌,两边有椅子。两个老道在椅子上一坐,把摄魂瓶放在条桌当中。张太索说:"张士芳,你不信你去瞧去,你姑父此时咽了气了。明天你办白事,你可得给五百银子,不给我照样收拾你。"张士芳说:"我焉有不给之理?"正说着话,就听东配房后有人喊嚷:"我要上吊了。"张太素一听,说:"贤弟你听东边有人喊嚷要上吊,你我去瞧瞧,焉有不管之理?"董太清说:"瞧瞧去,我听声音像东后院。"说着话,两个老道同张士芳出来,将门倒带上,绕到东配房后。一看,本来院里有一棵树,在树上搭着一件大氅,见这人头戴翠蓝色六瓣壮士帽,蓝翠箭馆薄底靴干,白脸膛俊品人物,正解下丝缘,搭在树上挂套,口中自言自语:"罢了,人是生有处,死有地,阎王造就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死了死了,万事皆休。"老道一看说:"朋友,你怎么跑到我们院里上吊来了?我们跟你无冤无仇,素不相识,你这可不必。"这人抬头一看,说;"道爷不可见怪,我实不知道这庙里有人,我只打算是空庙呢。我要知道有观主,我天大胆也不敢来搅扰。"老道一听,这人说话很通情理,这才说:"朋友,你为什么要寻死呢?我看尊驾,堂堂一表非俗,大概不致不明白,为何寻此短见?"这人叹了一声说:"道爷要问,一言难尽。我本是镇江人,保镖为业。我保着二十万银子镖,走在这东边漫洼里,不想出来一伙强盗,约有四五十人,把我截住,要挡镖车。我一提我们镖局子的字号,这些贼人也不懂场面,他们说:'就是皇上从此路过,也要留买路金钱。'我一动手,他们人多势众,我一人焉能敌得了?二十万银子,被他们劫了去,我自己越想越没路。有心回去,这场官司打不了,客人焉能答应?叫我赔,我哪有银子赔?我一想,莫如一死方休。"董太清说:"你家里有什么人呢?"这人说:"家中有白发的娘亲,绿鬓的妻子,未成丁的幼儿,母老妻单子幼。"老道说:"既是你家中有老母妻子,你要一死,家中一家子全蝎了。使我劝你,你别想不开。你到本地衙门去报去,留下策底,你还是回去,你总是实有其事。客人不信,叫他到本地衙门来细查此案,客人不能够要你的命。你想对不对?你赶快去罢,我也不让你庙里坐着了,今天我们庙里有佛事。"这人点点头,说:"多亏道爷开导我,我谢谢道爷。"立刻深施一礼,由树上把铜田拿下来,立刻跳墙出去。老道转身往回走,刚来到院中,只见西配房屋中有一个人,红胡子,蓝靛脸,正要盗摄魂瓶。老道一看,气往上撞说:"孽障大胆!"立刻把门堵住。书中交代:来者非是别人,正是雷鸣、陈亮。这两个人打哪来呢?原来孙道全在王安土家中,把桃木人拿下来,王员外还是不能起来,众家人就问说:"仙长,你老人家看我家员外是什么病?"孙道全说:"你家员外被人陷害,失了魂了,我得去给找魂去。"众家人说:"好,道爷哪里找去?"老道说:"你们不用管我,今天晚上把你员外的魂给找来就好了。"众家人说:"员外的病,只要你老人家救得了痊愈,难得好好谢你。"老道说:"我倒不要谢礼,所为了然功德,我要去找魂,晚上再见。"说罢出了王宅,一直来到海棠桥酒馆之内。雷鸣、陈亮两人在喝酒等着呢,见孙道全来了、陈亮说:"师兄喝酒罢。"三个人吃喝完了,孙道全把雷鸣、陈亮叫到酒馆以外无人之处,说:"二位师弟,师父有吩咐,叫你二人今天晚上够奔西边那座三清现。师父提说,那庙里西配房屋中,条案桌上有一个瓶,叫摄魂瓶,咱们施主王安士的魂,被那庙里老道拘了去,搁在瓶里,你二人去把瓶盗来,就把王员外救了。可干万要小心,那两个老道可不好惹,都会妖术邪法,你二人可要留神。"雷鸣、陈亮点头,立刻往前走。雷鸣说:"三弟,咱们二个人你盗我盗?"陈亮说:"二弟,你飞檐走壁之能,窃取灵妙之巧,比我强。讲说口巧舌能,见什么也说什么,机灵便,眼力健,我比你强。二哥,你盗瓶,我使调虎离山计,把老道调出来。"雷鸣说:"你怎样使调虎离山的妙计呢?"陈亮说:"我没准,瞧事做事,也许放火,也许装神作鬼。"两个人说着话,来到庙门以外。陈亮说:"二哥你在西边,瞧着我打东边使调虎离山计。"陈亮上墙一看,两个老道在西配房里,一间后院东首有一棵树,陈亮这才嚷"上吊"。雷鸣瞧两个老道出去,他由房上下来,刚要进西配房,雷鸣又怕屋里还有人,方才也没问孙道全他这庙里有几个老道。雷鸣心中一犹疑,又怕两个老道回来撞上,他又到东边来探探,听两个老道正与陈亮说话,雷鸣复反回来,刚要推门,又怕屋中有人,听了一听,才推门进去。两个老道回来了,见雷鸣正要伸手拿摄魂瓶,董太清一声喊嚷,"好孽障大胆!"雷鸣一回头,见老道已到门口,顾不得拿摄魂瓶,拉刀想要往外闯,焉想这张太素用手一指,竟把雷鸣用定神法定住。不知雷鸣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四十三回 雷鸣智杀张太素 悟禅气吹董太清   话说张太素用定神法把雷鸣制住,老道心中就明白了。说:"贤弟,方才白脸上吊的,是跟他一处的。一个是调虎离山计,一个来盗瓶,对不对?"董太清说:"有理。"立刻吩咐张士芳把雷鸣捆上。两个老道坐下说:"你这厮好大胆量,竟敢前来盗摄魂瓶?你姓什么?谁叫你来的?那个白脸使调虎离山计是谁?趁此说实话。"雷鸣说:"我一个人来的,那个白脸不认识。"张太素说:"谁叫你来偷盗摄魂瓶的?"雷鸣说:"我自己要来偷的。'涨太累说:"你怎么不偷别的,单偷我这瓶子呢?"雷鸣说:"做贼的瞧见什么就偷什么,我爱这瓶子,我就要偷。"张太素说:"你这厮大概不说实话,张士芳给我把绳棍拿来,我非打你,你也不说。"张士芳立刻把绳子拿来,张太素就把雷鸣的衣服解开,用绳子沾水一抽,雷鸣破口大骂,"叭叭叭"一连就是数十鞭,打的雷鸣身上尽是伤。陈亮在外面等候多时,不见雷鸣出来,陈亮暗中一探,老道正打雷鸣。陈亮一看二哥挨打,心中难受,有心下去,又知道老道妖术邪法,不是老道的对手,不下去,瞧着二哥受这样委屈,心中又不忍。陈亮真急了,一瞧大殿后面堆着许多干柴,陈亮立刻揭出火来,给把柴草点着,少时连大殿都着了。张士芳偶然看外面一亮,往外一瞧,大殿火起来了,张士芳说:"可了不得了,大殿着了火。"董太清一听,先把桌上摄魂瓶揣起来,同张太素、张士芳出来,到后面打算救火。陈亮此时进去,把雷鸣背出来,一直够奔海棠桥。再回来一看,三清观烈焰飞腾,火光大作。陈亮来到海棠桥,孙道全说:"二位师弟把摄魂瓶盗来没有?"陈亮说:"师兄你看,不但摄魂瓶没盗来,我二哥被老道打了一身伤,我使调虎离山计,才救出来。咱们得找个地方,叫二哥歇歇,上点止痛的药方好。"孙道全说:"只可到王宅去罢。"这才带领陈亮,背着雷鸣,来到王宅。先叫陈亮在旁边等着,老道一叫门,管家王孝开门一看,说;"仙长来了甚好。"孙道全说:"我有两个采魂童受累了,要借你们书房歇歇。你等可别偷着瞧。"王孝说:"是了,我们躲开,你同着进去罢。"老道这才同着陈亮,把雷鸣背到书房,搁到里间屋中,叫雷鸣定定神,敷上金疮止痛散,把帘子落下。老道在外间屋中一坐,少时有家人进来献茶,说:"祖师爷你给我们员外把魂找来没有?我们员外可咽了气了。"老道说:"你告诉里面安人,不要紧,可千万别哭,我准管保死不了。"正说着话,就听外面一乱,说:"三清现着了火,把庙满烧了。附道全见家人出去,说:"二位师弟,你们两个人这个乱惹大了,三清观庙都烧了,那两个老道准要来找我拼命。"陈亮说:"那也无法,我焉能瞧我二哥活活打死呢?他不来便罢,他要来咱们三个人跟他拼命。"孙道全说:"事已至此,二位师弟也不必管。那两个妖道都会邪术,你两个动手也是白送死,莫若你二人逃命去罢,我自有道理。他要找我,我跟他去就是了。"说着话已然东方发白,只听外面叫门,家人出去一看,是董太清、张太素。两个老道见大殿东西配殿一点没剩,只烧的片瓦无存,两个老道一跺脚说:"张士芳因为你把我的庙都烧了,我两人非得找这个梅花真人去拼命,这两个人是必梅花真人主使来的。"张太素说:"我知道这个真人,是灵猿化身,咱们去找他去。"立刻来到王安上门首,一叫门,家人开门一看认识,说:"董道爷、张道爷,二位这么早,来此何干?"张太素说:"你们这里住着一个梅花真人么?"管家说:"不错呀。"张太索说:"你叫他出来,就提我二人找他有事。"家人立刻到里面说:"仙长爷,现在外面有三清现的董道节、张道爷找你。"孙道全一听说:"二位师弟,走你们的罢。"雷鸣陈亮说;"师兄,我二人惹的祸,要一走岂不叫兄长受累?"老道说;"你二人去罢,我去见他。"孙道全当时来到外面一见,董太清一瞧认识,说:"原来是你呀。"孙道全说:"二位道友有什么话?咱们找清静地方说去。两个人事情,彼此说出来,叫人家耻笑。你我都是三清教的门人,咱们的事,找地方说去。"张太索说:"跟我走。"三个老道一直够奔海棠桥而来。焉想到雷鸣、陈亮早越房出来,后面远远暗中跟随。王个老道来到海棠桥,天光大亮,张太素说:"孙道全你说罢。"孙道全说:"咱们往北去,到天台山下,那里没人说去。"张太素说:"走。"三个人一直到天台山下。孙道全说:"二位道友找我为什么。"董太清说:"你无故坏我的事,你主使一个蓝脸,一个白脸,把我的庙烧了,我焉能容你!"孙道全说:"二位道友不便动怒,咱们彼此都是三清教的人,你把摄魂瓶给我,好叫王员外给你修庙,照样赔你,也别管蓝白脸那两个人。咱们一概不提,你瞧好不好?"董太清说:"你那算白说,今天我非得把你宰了,方出我胸中之气,我拿摄魂瓶,我自己会叫王员外修庙,何必你叫王员外给我修庙?"孙道全说:"二位别生气,慢慢说。"重大清哪里肯听,伸手拉出宝剑,照定孙道全就是一剑。孙道全并不还手,往旁边一闪,口中直央求说:"二位道友饶了我罢,我给赔罪磕头,还不行吗?"董太清一剑跟着一剑,张太素脸朝南站着瞧着,说:"非杀了你不出我二人之气。"口中直骂。这个时节,雷鸣、陈亮两个由东边绕到北边去,蹲在石头背后,雷鸣一瞧说:"三弟,你瞧咱们师兄不还手,尽躲。这两个老道真可恨,我先把这两个老道冷不防宰了,以报打我之仇。"说着话,雷鸣拉出刀来,慢慢往前就走,张太清脸朝南站着,雷鸣由北边打他身后头往前来,心里说:"你要不回头,我就把你宰了。"焉想到老道也是恶贯满盈,该当死,并没回头,只顾瞧董太清动手。雷鸣凑到近前,冷不防手起刀落。"扑哧"一下,红光崩现,鲜血直流,张太素的人头滚落在地,死尸栽倒。董太清一瞧,师兄被那蓝脸杀了,说:"好孙道全,我说你们是一党不是?把我师兄杀了,我今天非要你们的命不可。"雷鸣、陈亮说:"咱们三个人,要他的命。"正说着话,只见张太素的人头忽然由地下飞起来,有两丈多高,照定董太清的脑袋砸下去。董太清说:"师兄你死的屈,你别闹鬼呀!你找你的仇人,我准给你报仇。"正说着话,人头又飞起来,又照他打去,一连数次。大众留神一看,在西边石头后头,有个小和尚在那里吹呢。孙道全一看,认识是悟禅。书中交代:悟禅打哪来呢?原来济公带悟禅到松阴观,一拜鲁修其。本来鲁修真是个修道的人,跟济公一谈,知道济公是得道的高僧,二人倒是道义相交。和尚把乾坤颠倒迷路旗送给鲁修真,和尚说:"我将来到常山院慈云观,有一步大难,非道友救我不可。"鲁修真说:"圣僧有用我之处,给我信,我必到。"越谈越对,就留和尚师徒住下。次日天刚亮,和尚说:"悟禅你到天台山下去,救你三个师弟去。"悟禅点头,来到天台山下,在暗中藏着,见孙道全直央求,后来见雷鸣把张太素杀了,悟禅这才吹人头打董太清。孙道全一瞧见,说:"小师兄快来。"董太清也瞧见,说:"好妖精,竟敢这样无礼!"悟禅一撇肚子,一口气把董太清给吹起来,离地有一丈,"扑冬"把老道摔下来。悟禅又吹,吹起来摔下去。正摔董太清。忽听山坡一声"无量佛",说:"山中清,山中清,万缘不到好修行。眼前浮云倾富贵,崖下流水无困化是是非非不管我,长长短短没人争。惟有一时动情处,岭头一曲古英风。"一位老道信口作歌而来,大众睁睛一看,吓得亡魂皆冒。不知来者是谁,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四十四回 老仙翁一怒捉悟禅 二义士夜探天台山   话说语禅正在气吹董太清,忽听山坡一声"无量佛"信口作歌,来了一位老道。头戴旧布道巾,身穿破袖头,白续高腰袜子,直搭护膝,厚底云履,面如古月,鹤发童颜,一部银髯,真是发如三冬雪,须赛九秋霜,在手中提着花篮,背后背着乾坤奥妙大葫芦,来者老道非别,乃是天台山上清宫东方太悦老仙翁昆仑子。董太清一看,赶紧跪倒,口称:"祖师爷在上,弟子给祖师爷叩头。"孙道全也跪下了,悟禅也吓得不敢吹了,雷鸣、陈亮不知这个老道的来历。这位老道在天台山上,道德深远。这座天台山,有四十五里地高,他的庙站在上面,叫接云岭。这座山上,豺狼虎豹、毒蛇惺蟒极多,凡夫俗子也到不了。孙道全、董太清都认识,故此赶紧行礼。老仙翁一着说:"你两个人为何如此争斗?从实说来!这个妖精是谁?"孙道全说:"回禀祖师爷,这个小和尚是我师兄,我拜济颠和尚为师,我要跟济颠学习点能为法术。"老仙翁一听说:"好,我山人正要找济颠呢。"老仙翁为什么要找济公作对呢?这内中有一段缘故。书中交代:只因前者褚道缘、张道陵两个老道被雷鸣陈亮给把衣袋都剥了去,两个老道及至还醒过来,一瞧赤身露体,裕道绿说:"这怎么好?要在街上一走,谁瞧见,谁不打耳光子的?"老道张道陵说:"咱们到天台山上清官去找祖师爷去罢。"两个人白天不敢走,等天黑,还是走山里,不敢走村庄。到上清宫,一打门,小道童由里面出来,一开门说:"二位怎么连裤子都没有了?必是赌输了。"措道缘说:"不是,我二人被济颠和尚欺负苦了。我二人要见见祖师爷,求祖师爷替我们报仇。"说着话,来到里面。一见老仙翁,老仙翁这个气就大了,说:"两个东西,怎么这样不要脸?连裤子都没了?"张道陵说:"祖师爷有所不知,尘世上出了一个济颠和尚,兴三宝,灭三清,他说:'三清教没有人,都是畜类,全都是披毛戴角,都是四造所生,脊背朝天,横骨插心。'他把我二人的衣服全都剥去了,求祖师爷大发慈悲,给我们报仇,也给我们三清教转转脸。"老仙翁一听说:"我听说济颠和尚是个罗汉,怎么会说出这些话来?童儿去拿出两身衣服来,叫两个人穿上。那时我见着济颠,我倒要问问他。"褚道绿张道陵两个人穿上衣服,在庙里住了一天走了。今天老仙翁早晨起来,在山上采药,看见山下一股妖气,直冲斗牛之间,故此这才下山来看看。一问孙道全,他提说拜济公为师,故此老仙翁说:"我正要找济颠僧。"又问:"你两个人为何争斗?"孙道全说:"奉济公之命,搭救王安士。"怎么董太清、张太素害人拘魂,从头至尾,细述一遍。董太清说:"祖师爷,你看孙道全无故他使人把我的庙烧了,方才那个蓝脸把我师兄杀了。"老仙翁说;"董太清,你这孽障,无故不守本分,贪财害人,张太累死有余辜。你把摄魂瓶拿出来,不准你再动手,山人今天便宜你。"董太清不敢不拿出来,立刻把摄魂瓶拿出来。老仙翁说:"孙道全你拿摄魂瓶去救王安士,这个小妖精是你的小师兄呀,我把他带上山去吊起来。你给你师父济颠送信,叫他前来见我,他一天不来,我把他吊一天,他两天不来,我把他徒弟吊两天,哪时他来,我把这妖精放下。"孙道全也不敢多说,悟禅就吓的不敢跑。怎么不敢跑呢?知道老仙翁身后背着那乾坤奥妙大葫芦,无论什么妖精装到里面,一时三刻化为脓血。老仙翁立刻把悟禅搁到花篮之内,老道竟自上山去了。雷鸣、陈亮这两个人就急了,雷鸣说:"师兄,你瞧这个杂毛老道,把咱们小师兄捉了去,你为何不管呀?"孙道全说:"你二位师弟有所不知,这个老道可惹不起,神通广大,法术无边,连咱们小师兄他那么大道行都不敢跑,我更不敢惹了。"雷鸣、陈亮一听,气往上冲说:"你惹不起,我两个人可惹得起!咱们小师兄被他弄了走,我二人焉能袖手旁观?"孙道全说:"二位师弟打算怎么样呢?"雷鸣说:"这个老道不是就在山上庙里住么?"孙道全说:"是呀。"雷鸣、陈亮说:"我二人非得把老道宰了,给小师兄报仇不可。"孙道全说:"二位师弟可千万不可任性,这个老道可非同别人可比,你二人岂不是白送死?依我说,趁早别碰钉子。"雷鸣、陈亮说:"你说不算,我二人拼着我们两条命不要了。"说着话,往山上就跑,孙道全再三栏也拦不住。这两个人随后就追老道,展眼再瞧,老道不见了。这两个人焉能追得上?老道驾着趁脚风走了。这两个人追去,山路甚是崎岖,坷坎不平。正往前走,见眼前~道洞沟,南北有五丈余宽,深有万丈,当中只有一道独木桥,东西没有路,非得走这根独木过不去。陈亮一看,这根木头年深日久,都朽了,用手一挖,木屑就往下面掉。陈亮说:"二弟,你看非得走这独木桥过不去。要走在当中这一断,摔下去落在山洞里,就得摔个肉泥烂酱。"雷鸣说。"咱们拼个死去,非得把老道杀了,把小师兄救回来。"陈亮说:"是。"两个人把心一横,立刻施展陆地飞腾法,就打这根木头上走过来,也没怎么样。二人这才又往前走,约走了数里之遥,忽见眼前有一只猛虎,两只眼灯笼相似,张着血盆大嘴,尾巴来回直摆,把地下的石子扫的往上直飞。雷鸣、陈亮两个人一看,吓的亡魂。雷鸣说:"老三,你看这可要没命。"有心回去罢,走在独木桥也许掉下去,虎若要追,也跑不了。两个人一想:"该死也活不了。"拉出刀来,直往前走,走到猛虎眼前,老虎拿鼻子闻闻,一摇尾竟自走了,雷鸣、陈亮吓的一身冷汗。陈亮说:"二哥,咱两个人许没有人味了,老虎瞧见闻闻,都摇尾不吃。"雷鸣说:"咱们两个人走罢,不该是他嘴里食。"说着话,二人又往前走,眼见日已西沉。正往前走,只见大岭上有一条大蟒,足有三十余丈长,有缸粗细,两只眼似两盏灯。雷鸣、陈亮被老虎吓得一身冷汗,觉着毛骨竦然,刚把汗干了些,身上仿佛长点力气,这又瞧见大蟒,把两个人又吓得惊魂千里。不往前走是不行,山上又没有两条路,陈亮说:"二哥,生有处,死有地,方才老虎没吃咱们,这大蟒也许不害人。咱们愣往前闯。"正说着,只见这条大蟒一阵怪风,竟自去了。雷鸣、陈亮说:"好险,好险,你我两世为人。"二人微缓了缓,又往上走来。到了k清宫,约有二更天,一着满天星斗,蒙蒙月色,山影静悄悄,空落落。见这座庙前至后三层大殿,周围地势占的不少。正山门坐落北向,上面有字,是泥金匾刻的字,上写"护国敕建上清宫"。东西有角门,都关着,庙门口有两根旗杆,庙里有两根旗杆。雷鸣、陈亮二人看罢,拧身蹿上墙去,往里一望,正当中大殿五间,带月台,东西各有配殿,中院栽松种竹,清风飘然。大殿东边,有四扇屏风门套着,是第二层院子。两个人蹿房越脊,施展飞檐走壁,如履平地相仿,往后够奔。站在房上一看,东跨院里有灯光,这院中也是四合房。北上房五间,南倒座五间,东西配房各三间,北上房屋中射出灯光。雷鸣、陈亮来到北上房前披,施展珍珠倒卷帘,夜叉探海式,往屋中一看,见屋中靠北墙条案上面有些经卷,头前八仙桌上面有一盏灯,两边有椅子,老道正在上首椅子上坐着,在灯下看书。这屋中是明三暗五,再一看房枪上吊着悟禅,绳子挂着脚,头冲下吊着倒势。雷鸣、陈亮一看,气往上撞,立刻拉刀将手伸出,由上面一翻身跳下来,往屋中就闻,一掀帘子,打算摆刀杀老道。焉想到老道一抬头,说:"好孽障!大胆的狂徒!"用手一指,用定神法就把雷鸣、陈亮定住。雷鸣、陈亮气往上撞,破口大骂。老道立时吩咐来人:"这两个小辈,将他缚到后面去,结果性命。"不知二位英雄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四十五回 永宁村法救王安士 韩家院捉拿章香娘   话说老仙翁把雷鸣、陈亮制往,吩咐把二人抬到后面去结果性命。这个时节,旁边过来一人说:"师爷,你老人家大发慈悲罢!这两个人是弟子的结拜兄弟,又是我的救命恩人。求祖师爷看在弟子面上,饶恕他二人罢!二位贤弟跟我到后面去。"雷鸣、陈亮一看,说话这人乃是夜行鬼小昆仑郭顺。雷鸣、陈亮正破口大骂,郭顺说:"二位贤弟别骂了。"立刻把雷鸣、陈亮带到后面去,老仙翁还怒气未息。天光刚亮,只听外面一声"无量佛",小道童出来一看,来者乃是孙道全。书中交代,孙道全自从山下见雷鸣、陈亮追赶老仙翁去,他也无法,拿着摄魂瓶,够奔永宁村。来到王安士家一打门,家人一看,说:"道爷来了,可曾把我们员外爷的魂给找来?"孙道全说:"找来了。"家人立刻同孙道全来到里面,一看王员外已然如同死人一般。孙道全把摄魂瓶拿出来,打开一念咒,王安士的魂归了窍。当时王安土"啊呀"了一声,一睁眼说:"我好闷得很。"众人一瞧,老员外说出话来都喜欢了。安人说;"员外你好了。"员外说:"我没有病,仿佛做了一场大梦。"众家人说:"员外爷,你躺了好几天了,昏迷不醒。要不是这位仙长把你老人家救了,就了不得了。"老员外说;"原来如此。"立刻翻身起来,如同好人一般,要给老道磕头。孙道全说:"老员外千万别给我磕头,我要损阳寿。"家人先给拿过桂圆荣来,王安土喝了。就觉得心里发空,家里有现成的燕窝粥,先给员外喝了一碗,老员外清真人外面书房坐,老员外也就不敢给老道行礼了,穿好了衣服,借着来到书房,叫家人预备上等果酒。众人无不感念老道的好处,家人把酒摆上,老员外陪着孙道全蝎酒谈心。老道喝着酒,忽然往东一看,一股妖气直冲霄汉。书房是西房,正往东看,老道就问:"老员外,这东院里是甚么人住着?"王安士说:"那院里是我一个拜弟,姓韩名成,跟我也是世交?"老道说:"他家里有什么人?"王安士说:"他家里夫妇两个,有一个儿子,叫韩文美,有媳妇,道爷说这个做什么?"孙道全说:"我看那院里有一股妖气冲天,那院中准有妖精。"王安士一听,说道:"没听说他家里闹妖精,真人看着准有妖精?"老道说:"那不假,准有。"王安士一想,我跟韩员外至有交情,既知道焉有不管之理?说:"道爷,既瞧出来,何妨慈悲,跟我过去给把妖精除了。那院里韩员外跟我至好,也不是外人。"孙道全说:"可以,我山人去瞧瞧。"老员外立刻同老道来到隔壁一叫门,韩员外家的管家出来开门,一看说:"王员外,你老人家好了?"王安土说:"好了,你家员外可在家里?"家人说:"在家里。"王安士说:"你到里面通禀一声,我来见你家员外有事。"家人立刻进去一回享,韩成赶紧迎接出来。孙道全二看,这位韩员外好样子,身高八尺,膀阔三停,头戴宝蓝员外巾,迎面嵌美玉,他本是武举出身,身服蓝缎员外氅,腰系丝绦,白沫云履,面如紫玉,浓眉大眼,三绺黑胡须。一见王安士,连忙施礼说,"兄长欠安,可曾好了?小弟少来问候。"王安士说:"你我兄弟知己,勿叙套言。"韩成说:"这位造爷是谁?"王安士说:"这位乃是梅花真人,我的病就是这位道爷救的。"韩成拱手往里让。来到书房落座,家人献上菜来,王安士说:"今天我同道爷来,非为别放,我方才正在书房吃酒,真人看你这院中有妖精。我想你我知己,我不能不管,我求真人过来,给你降妖捉怪。"韩成说:"我这院中没闹过妖精,道爷怎么瞧有妖精呢?"孙道全说:"我看这股妖气,还是阴气,必是女妖。员外你把女眷连婆子丫鬟都叫出来,真人一瞧,就瞧出来。"韩成说:"可以。"立刻叫家人给内室送信,叫安人、少奶奶、众婆子、丫鬟都出来。少时内宅女眷都出来,老道来到院中一看,有一位妇人二十多岁,长得姿容美绝,秀丽无双,有两个丫鬟搀着。孙道全一看这个妇人是妖精,老道拉出宝剑一指说:"好妖精见了山人还敢大模大样?"这妇人并不言语。孙道全说:"你还不现原形?"这妇人也不言语,孙道全举宝剑赶过去就要砍。这个少妇非是别人,乃是韩成的儿媳妇。怎么会是妖精呢?这其中有一段情节,韩成之子韩文美,本是个念书的人,当初跟王全李修缘都是同窗的书友,就是韩文美年岁居长,王全次之,李修缘顶小。皆因李修缘一走,王全也不念书了,韩文美就剩下一个人自己在家中用功。偏巧他妻子故世,韩文美就无心念书,时常带着书童出去游山玩景,以解心中之闷。韩成打算给他续室,老不合适,高不成,低不就,故此耽误下了。这天韩文美带着书童又出去游玩,走到永宁村西.觉着口干舌燥,韩文美就说:"童子,你我到哪里去歇息歇息,找杯茶吃。"童子说:"眼前这不是清静庵么?庙里老尼姑,不是公子爷的师父?咱们到庙里去喝茶好不好?"韩文美一想:"也好。"立刻同书重来到庙门口叫门。工夫不大,就见由里面出来一个小尼姑,把门开开,说:"公子爷来了。"韩文美说:"老师父可在庙里?"小尼姑说:"在庙中,公子爷请里面坐罢!"韩文美带领书童。这才往里够奔。一直来到西跨院。这院中是西房三间。北房三间。南房三间。小尼姑来到北房禅堂。一打帘子,说:"师父,韩公子来了。"这房里老尼僧法名妙慧,一听说韩公子爷来了,赶紧由里出来,说:"公子爷来了,怎么这么闲在?"韩文美赶紧行礼,说:"师父一向可好?弟子有礼。"老尼说:"好,公子爷请坐!"韩文美坐下,老尼姑叫来人倒茶来,只听里面屋中一声答应,真是娇滴滴声音,一掀帘子,由里面出来一个带发修行的少妇。韩文美一看,真似貌比天仙,给韩文美过来一倒茶,韩文美就闻着妇人身上带着有一阵兰麝之香。这妇人把茶倒上,慢闪秋波,斜包杏眼,瞧了韩文美一眼,转身进屋中去。韩文美一瞧这妇人,当时心神飘荡,这才问老尼僧:"这位妇人是谁呀?"妙慧说:"这是我新收的徒弟,他姓章,名叫香娘,他原是这村北的人。他丈夫放世,家有婆母,要逼他改嫁。他不愿改嫁,情愿出家,拜我为师,就在我这庙里,侍奉佛祖。"韩文美点了点头,坐了片刻,立刻告辞,一出庙,真仿佛把魂留在庙里。到了家中,茶思饭想,躺在炕上茶饭懒用,一闭眼就见章氏香娘在眼前,自己得了单思病。韩员外夫妇跟前就是这二子,一见儿子病了,赶紧清名医医治,医家先生也瞧不出甚病症来,一天不如一天。那韩成一想:"这病来的怪。"就把书重叫过来一盘问:"我家公子上哪去了?不说实话,把你打死。"书童不敢隐瞒,就把上清静庵里去,遇见章香娘之故一说,韩成夫妇疼儿子,赶紧叫人把清静庵老尼姑接来。安人说:"亲家,你瞧你徒弟病得利害,你得救你徒弟,我夫妇就是这一个儿。"老尼姑说:"我怎么救他?"安人说:"你庙里听说有一个章氏香娘,你只要给我儿把亲提妥了,他的病就好了。"老尼姑说:"哟,人家跟我出家,我劝人家改嫁,那如何使得?"安人说:"你费费心罢,只要你给提妥了,我必当重谢你。"老尼姑说:"我提着瞧果。"当时老尼姑回去,到庙中跟章氏香娘一提,先前章氏不愿意,后来香娘愿意了。老尼姑给韩宅送信,韩成还是定轿子娶,照娶姑娘~样。韩文美一听说走了,病就一天比一天见好,等娶过来,夫妻恩爱的如胶似漆,公婆也欢喜儿媳妇,婆子、丫鬟都没有不跟少奶奶合适的,半年多的光景,也没人知道他是妖精。今天无故被孙道全看出来,孙道全摆宝剑刚要剁,焉想到韩成恼了,由后面冷不防打孙道全一个嘴巴,挟起来,来到大门外,把老道扔下,说:"你哪来的老道?跑到我家里来撒野!说我好好的媳妇是妖精,你快滚罢。"说完了话,关上大门回头进去。孙道全一想:"正是,是非只为多开口顺恼皆因强出头泊己也觉得脸上无光,莫若找我师父,我把妖精捉了,可以转转睑。"想罢立刻往前就走。刚一出了巷口,就听后面忽然起了一阵怪风,谅情必是妖精追赶下来。不知孙道全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四十六回 孙道全捉妖遇害 济禅师拉船报恩   话说孙道全出了永宁村,正往前走,忽听由后面起了一阵怪风,刮的走石飞沙四起。孙道全一闻这阵风,异香扑鼻,心里说:"了不得了,这个妖精追下我来,要跟我做对。"正在心中思想,何尝不是?只听后面有人说话:"好孙道全,你往哪走?仙姑娘跟你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你败我的事,拆散我的金玉良缘。我仙姑这几年没吃人了,今天我开开杀戒,把你吃了,我好饱餐一顿。"孙道全一回头,果然是那个妇人追下来了。孙道全赶紧拉出宝剑一指,说:"好妖怪,你好大胆量,竟敢跟山人前来做对?我今天结果你的性命。"妖精说:"并非我仙姑娘找你,你无故怀着鬼胎,坏我的事,我焉能饶你?"孙道全摆剑就剁,妖精一闪身,抖手举起一块混元如意石,这石头能大能小,起在空中好似一座泰山,照孙道全头项打来。孙道全也有点能为,受过广法真人沈妙亮的传授,一瞧石头打下来,赶紧口念护身咒,掐剑诀一指,说声"敕令",立刻石子现了一道黄光,坠落于地。妖精一瞧,说:"好孙道全,你敢破仙姑的法宝。"立刻又一抖手,孙道全一看,无数的长虫奔孙道全要咬。孙道全知道这是障眼法,立刻把舌尖嚼破,往上一喷,这些长虫完全现出原形,都是纸的。妖精勃然大怒说;"孙道全,你敢破仙姑的法术。"说着,一瘪撇肚子一张嘴,喷出一道黄光,这是她三千多年的内丹。孙道全立刻觉着身子一麻,翻身栽倒。那妖精哈哈一笑说:"我打算你有多大能为?原来就是这样,今天合该我吃你。"立刻把孙道全一提,来到山神庙,把孙道全搁在里面。妖精把门一关,打算要现原形吃孙道全,正在这般情况,就听门外哈哈一笑说:"好孽障,真乃大胆,竟敢要吃我徒弟?来,来,来,咱们爷们较量较量。"妖精一听,往外一看,来了一个穷和尚。书中交代:来者乃是济公。济公由八卦山叫悟禅走后,跟坎离真人鲁修真告辞。鲁修其说:"圣僧何妨在我这庙里多住几天?你我可以盘桓盘桓。"和尚说:"我还有要紧事故,你我后会有期。"和尚出离了八卦山,往前行走,来到一个小码头,见王全、李福正进酒馆,和尚也掀帘子进去。王全、张福刚坐下,要了一桌酒席,和尚也进来,向王全说:"乡亲才走到这里?"王全一看,是萧山县树林子里遇见那穷和尚,王全说:"大师父,你也来了。"和尚说:"你们二位,这些日子才到这里?"王全说:"别提了,我二人在萧山县遭了一场官司,耽误了几天?"和尚说:"乡亲你回家去罢,你不必找你表弟,找也找不着。你一天到家,你表弟也是一天到家,你两天到家,他也两天到家,你哪时到家,他也就到家了。"王全说:"是、是,大师父没吃饭吧?"和尚说:"可不是。"王全说:"你在这里一同吃罢。"和尚说:"敢情好。"王全立刻叫伙计拿过一份林澳碗碟来,和尚就坐下。伙计把干鲜果品菜蔬上齐,和尚大把抓菜,李福就瞧着不愿意,和尚抓起来还让呢:"你们二位吃这把。"王全一瞧,和尚真脏,满脸抹油,王全嫌脏说:"和尚你吃罢,那盘子都是你吃。"和尚说:"我就得其所哉!"王全吃点不吃了,李福也抱了,和尚大吃大喝大抓,连跑堂的都拿眼瞪和尚。跑堂的心说:"好容易来了一位阔大爷,要成桌的酒席吃不了,好吃的剩点,这叫和尚拿手一抓怎么吃?"王全见和尚吃完了,叫伙计算帐。这个时节,由外面进来一个人,说:"哪位搭船走,我们船上海棠桥。"李福说:"公子爷,咱们搭船走罢。"王全一听说:"你还提坐船?提起来吓的我魂飞胆裂。你曾记得曹娥江坐船吗?"李福说:"曹娥江那是包船,这是搭船,这船上别的客座多着呢。"这才问管船的:"你船上有多少人了?"管船的说:"有二十多位了。"李福说:"上海棠桥我们去,船上有舒展地方没有?"管船的说:"前后舱人都满了,就是上铺闲着。你们二位上海棠桥,坐在上铺,给五百钱罢。"李福说:"钱倒好说,今天这就开船么?"管船的说:"这就开船。"李福这才把酒饭帐给了,说:"公子爷上船罢。"王全站起身往外走,和尚说:"咱们那里见登?"王全也不知和尚说哪里见,主仆同管船的出了酒铺,来到码头河岸上船。众坐船人都说:"还不开船么?"管船的说;"开船?我们船上就是两个人,还得雇一个拉短纤的就开。"正说着话,那穷和尚踢踏踢踏由东来了,管船的正嚷:"谁来拉纤。"和尚答了话说:"我去。"管船的说:"大师父,你一个出家人,拉纤行么?"和尚说;"行。出家人安一口锅,也跟俗家差不多,都得挣钱吃饭。"管船说:"就是,大师父你拉罢。"立刻把纤板给了和尚。管船的撤跳板开船,济公禅师把纤板一拿,拉着就走。书中交代;济公要拉船纤,所为报答表兄王全出来找他被霜戴雪早起迟眠这点辛苦,和尚故此拉纤。人家拉纤喊船号,和尚一边拉着纤,一边信口说道:"这只船,两头高,坐船的主人心内焦。踏破了铁鞋无处找,表兄相见不分晓。到夭台,才知道,骨肉至亲两相照。"和尚念完了,往前走着,信口又说道:"想当年,我剃度;舍身体,洗发肤。归于三宝做佛徒,松林结茅庐。妄想除,余思无,真被累,假糊涂。脸不洗,手不沐,无事笑泥沽。走陆路,游江湖;好吃酒,爱用肉。不管晨昏香焚炉,混寄在世俗。风霜冷到穿葛布,天气热到披裘服。为善要诛恶,济困要扶危。"和尚一边念着,往前走,又念。"这只船,两头摇,管船的女人好细腰。由打去年抱了一抱,直到如今没着摸。"管船的一听说:"和尚别玩笑,你满嘴说的是什么话呀?"和尚说:"我不管了。"说着话,和尚把纤板一扔,撒腿就跑。管船的说:"你们瞧这个和尚?真是半疯。拉了这半天纤,快到了他跑了,他也不要拉纤的钱。"众坐船的人,一个个全都乐了,说:"这个和尚真有点疯病。"大众纷纷议论,这且不表。单说和尚撒腿就跑,直奔山神庙而来。罗汉爷先把灵光、佛光、金光闭住,来到山神庙门口,和尚一推门说:"好孽障!你这胆子真不小,竟敢吃我徒弟?待我来结果你的性命。"妖精正要吃孙道全,忽听门外有人说话,妖精回头一看,是一个穷和尚。短头发有二寸多长,一脸的油腻,破僧衣短袖缺额,脖系绒缘,疙里疙瘩,光着两只脚,穿着两只草鞋。长得人不压众,貌不惊人,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济公禅师把三光闭着,妖精一看,是一个凡夫俗子,当时气往上冲,说:"好个穷和尚,你敢前来多管我仙姑的事?你岂不是前来送死?"和尚说;"你这东西,无故不守本分,缠绕韩文美.还敢欺负我徒弟?今天我非得要你的命。"妖精一张嘴,照定和尚喷出一股黄气,打算要把和尚吹倒。焉想到和尚哈哈一笑道:"好孽障,你会喷毒呀!大概你也不认识我老人家是谁?我叫你瞧瞧。"和尚一摸脑袋,露出佛光、灵光、金光,妖精一看,见和尚身高丈六,头如麦斗,身穿直级,赤着两只腿,光着两只脚,原来是一位知觉罗汉。妖精吓的连忙跪倒,"嗥鸣"叫不住声。人有人言,首有兽语,说:"圣僧你老人家饶命,并不是我要兴妖害人。因那韩文美他瞧见我,他要托人说我,我才跟他成亲,求圣僧大发慈悲,饶了我罢。"和尚说:"你现原形我看看。"妖精立刻身形一晃,现了原形。和尚一看,这才明白。不知是什么妖精,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四十七回 济公施法治妖妇 罗汉回家探姻亲   话说济公露出佛光、灵光、金光,妖精这才跪倒央求。和尚叫妖精现了原形,一看原来是一个香獐子。书中交代:这个香獐子,乃是天台山后天母官,有一个五面老妖狐的第三的徒弟,他有三千五百年的道行。这个老妖狐,乃是五云山五云洞五云老祖的女儿,自称玉面长寿仙姑。这个香樟子常到清静庵去听经,后来她一想:"莫若我拜老尼姑为师,跟他学学经卷。"自己摇身一变,变了一个美貌的妇人,到庵里去投奔老尼姑。她说,她是村北住家,丈夫放世,婆母要叫她改嫁,她不愿意改嫁,要拜老尼姑为师。情愿晨昏三叩首,早晚一炉香,侍奉佛主,她说姓章名叫香姐。老尼姑妙慧信以为真,不知道她是妖精,把她收下。焉想到韩文美瞧见她,惦念在心,托老尼姑说媒,老尼姑倒是怕韩文美死了,韩成夫妇绝了后,倒是一番好意,把香娘子给韩文美说了去。今天香獐子遇见济公,当时求济公饶命,和尚说:"你要叫我饶你也行得,你依我一件事。"章香娘说:"只要圣僧饶命,有什么事,圣僧只管吩咐。"和尚说:"你附耳如此如此,然后这等这样,依我的话照样办,我就饶你。"香獐子说:"圣僧怎么说我怎么办。"和尚说:"既然如此,你去你的,咱们后日见。"香樟子立刻一晃身,竟自去了。和尚这才把孙道全救过来,孙道全一明白过来,睁眼一看,济公在旁边站着,孙道全赶紧给师父行礼。和尚说:"你无故要多管闲事,'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没有那么大能为,还要捉妖?没捉成妖,差点叫妖精把你吃了。"孙道全说:"多亏师父前来搭救,不然,我命休矣!"和尚说:"你捉妖叫人家把你打出来,你还有什么脸见人?我还捧你一场,叫你把神仙充整了。"孙道全说:"师父,我怎么把神仙充整了?"和尚说:"你附耳如此这般,这等这样,就把仙家充整了。"孙道全点头答应,和尚说:"你去果,我还有事。"和尚出了山神庙,一直来到海棠桥,路西里有一座酒馆,字号"凤鸣居"。初时这座酒馆,原来是韩文美、王全、李修缘三个人,每人拿三百银子成本开的,倒不为赚钱,所为三个人随便消遣。后来李修缘一走,王全也不到铺子去照料,韩文美一病,把这个铺子就交给家人王禄照管。本来王禄就不务正,最好押宝赌钱,现在王全又出外去找李修缘,王禄更没人管他了,自己胡作非为,把买卖全叫他输了,铺子后头搁上宝局了,前头把掌柜的跑堂的全散了,就剩下一个小伙计,王禄今天正在拦柜里,只见由外面进来一个穷和尚,和尚说:"辛苦辛苦。"王禄也不认识是李修缘,一来济公离家数载,二则又是僧人打扮,一睑的泥,也认不出是谁了。王禄说:"大师父,喝酒呀?"和尚说:"喝酒,拿两壶来。"王禄给拿两壶酒过来,和尚喝了,又要两壶。喝完了四壶酒,和尚站起来就走。王禄说:"大师父,怎么走么?"和尚说:"喝够了,不走怎么着?要没喝够还喝呢!"王禄说:"你走,给酒钱。"和尚说:"给钱上你这喝来?"王禄说:"上我这喝来,怎么就不给钱呢?"和尚说:"我没钱,我本不打算喝酒,皆因你这写着穷和尚喝酒不要钱,我才来喝酒。"王禄说:"哪写着?"和尚用手一指说:"你瞧,"王禄一瞧,果然墙上贴着一张红纸,上面写着:"本铺穷和尚喝酒不要钱。"王禄说:"这是谁跟我闹着玩的?"和尚说:"掌柜的,你这铺子怎么这么热闹?"王禄叹了一声说:"大师父,别提了,先前我这买卖,一开张很好,都叫我押宝输了,现在把买卖做的这个样。"和尚说:"咱们两个人,倒是同病相怜。我和尚有二十顷稻田地,两座庙,都叫我输了,我也是押宝押输的。现在我可学出高限来,都说'高限没裤子穿'。这话一点不错,是局上瞧见我都不敢叫我要,给我拿过三百钱,叫我喝茶,我就指着吃局上。"王禄一听说:"大师父,你会押宝么?"和尚说:"会,勿论什么宝,瞒不了我。铜盒子,木盒子,打宝,飞宝,传宝,递宝,全瞒不了我。我一要就得赢,如同检钱一般,就是众局上都不叫我押,我没了法子。"王禄~听说:"咱们这后面院有宝局,和尚你要给我猜几个红,不但我请你喝酒,我还给你换换衣裳。"和尚说:"你有钱么?"王禄说:"有,我告诉你说罢,我刚借了二十吊印于钱。坐地八扣,给九六钱,十吊给八吊,二十用实给十六吊,一天打二吊四百钱,打一百天合满钱二十四吊,连底子找得出十吊钱的利钱。没法子,不能不借,这还是指着铺子借的。大师父,你跟我到后面去,你给猜几个红。我赢了,苦不了你。"和尚说:"就是罢。"立刻同王禄来到后面一见,后面这里有好几十个人,围着宝案子,刚把宝盒子开出来。和尚说;"掌柜的,你押罢。这宝进门闯三,你神大拐三孤钉,准是正红。"王禄一想:"哪有这么巧?倘若押上,把十六吊钱一输,那还了得?"自己不敢押,和尚说:"你不押,这宝可是三。"王禄说:"瞧瞧再押罢。"正说着话,做活的叫宝一揭盖,果然是三。王禄一瞧一跺脚,自己后悔不该不押,这要听和尚的话,把十六吊钱都押上孤针,赢四十三吊二百。少时就见又把宝盒开出来,王禄说;"大师父,这宝你猜什么?"和尚说:"方才我叫你押三,你不押,这宝还是三。"王禄心中又犹疑,说:"方才开三,这宝哪能还是三呢?"和尚说;"你爱听不爱听?"王禄一想:"先瞧瞧再说罢。"焉想到一开定又是三。王禄自己又一跺脚,说:"这是怎么说话?两宝来钱并住一百多吊。"和尚说:"你是不听话。"王禄说:"我哪知道?"说着话,第三宝又捧上盒子,王禄又问:"大师父,这宝押什么?"和尚说:"这宝押二,这叫黑虎下山。"王禄~想:"和尚连猎了两室红了,这定许没准,我莫若瞧一宝罢。"和尚说;"你又不押。"王禄说;"等等别忙。"眼看着又一揭盖是二。王禄自己一想:"我是什么东西?和尚果然是高眼,我不听?"和尚说:"你老不押我走了。"王禄说:"别走。"自己一想:"这宝拼出十六吊钱不要了,和尚叫我抑我就押。"想罢一瞧,宝又开出来,王禄说:"大师父这宝我押什么?"和尚说:"我猜三,你爱押不押?"王禄一想很了,当时把十六用钱满搁在三上押孤钉,心里担着心,见宝盖一揭,是么,红的冲么,白的冲三。王禄一瞪眼,说,"和尚你瞧这宝么了,押输了。"和尚说:"谁叫你先不押,我连猜三宝红你不押,我哪能够宝宝猜着?"王禄一想:"这有什么法子?不答应和尚也是白饶?和尚连一条整裤子都没有。"自己咂着嘴,赌气出来,和尚也跟着出来,刚来到外面,就见王全、李福一锨帘子进来,和尚说:"乡亲才来呀。"王全一瞧说;"和尚,你也来了。"和尚说:"可不是,乡亲你快回去罢,不必在外面耽延了,在外面耽延,你也找不着你表弟。你回去,你一天到家,你表弟也到家,你两天到家,你表弟也两天到家,你那时回去,你表弟也就到了。"王全说:"是,和尚你做什么在这里呢?"和尚说:"我喝了四壶酒没钱,他不叫我走,乡亲你替我给了钱罢。"王全说:"是了,我给罢。"李福可就有点不愿意。王禄一瞧主人回来,赶紧回来行礼,王全说:"王禄我且问你,这两天老员外喜欢不喜欢?要喜欢我好回去。"王全本是个孝子,来打听打听,倘如老员外要不喜欢,自己暂且不敢回去,怕爹爹说,故此先来问。王禄说:"公子爷你回去罢,老员外几乎死了,听说今天才好。公子要昨天回来,还赶上着急了,老员外已然都上床咽了气,多亏有一位老道给救了。"王全一听一愣,说:"老员外什么病呀?"王禄说:"不是病,听说是被阴人陷害。听说大概是张士芳,勾串三清观董老道张老道,可不知是怎么陷害的,公子爷快回去罢。"王全一听,说:"别人都可说,惟张士芳他可不该。素常我给他银钱,他倒生出这样心来,真乃可恨。"和尚说:"乡亲你们说着话我要走了。"立刻济公出了酒馆,这才要够奔永宁村,甥舅相认,不知道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四十八回 探娘舅济公归故里 点奇梦圣僧善度人   话说济公出离了酒馆,一直够奔永宁村,来到故土原籍。济公一看,叹了一声,离家这几年的光景,村庄都改了样子。正是免走荒苔,狐限败叶,俱是当年歌舞之地;露冷黄花,烟迷剩草,亦系旧日征战之场。济公一着旧日儿童皆长大,音时亲友半凋零。罗汉爷一进西村口,见路北一座大门封锁,正是当年济公自己的住宅。紧挨着三座大门,正当中就是王安士的住家,东隔壁是韩员外的宅子,西隔壁是李修缘的宅于。自修缘走后,王员外派人就把这所房子腾空了,用封条封上,济公今日一看,睹物伤情,回忆当年有父母在堂,家中一呼百诺,如今只落得空房一所,自己孤身一人,未免心中可惨。济公再抬头一看,见娘舅王安士正在门口站定,两眼发直,似乎心有所思的样子。书中交代:王员外为什么今天在门口站着呢?皆因韩成韩员外把老道打了一个嘴巴,挟着捺出去,王员外觉着脸上下不去,见韩成进来,王安土就说:"韩贤弟,你这件事做的太莽撞了。老道同我过来,乃是一番好意,贤弟你就粗鲁太过。"韩成说:"兄长有所不知,这是我儿妇。无缘无故,哪来的这么个老道,拿宝剑威吓我儿媳妇,倘若要吓着怎么办呢?本来你侄儿韩文美就有病。"王员外自己颇觉无味,甚为后悔,不该多管闲事,立刻告辞。回到自己家中,一问家人,老道并没回来,王员外一想:"老道是我的救命恩人,这一来,老道大概是没睑见人,不肯回来。"王员外打算要谢老道几千两银子,也不知老道哪去了,自己觉得颇为烦闷,又想对不起老道,故此来到门口了望。正在发愣,济公赶奔上前,跪倒在地,口称:"舅舅在上,甥男李修缘给舅舅行礼。"王安士一瞧,是一个穷和尚,褴褛不堪。老员外一愣。并不认识,连忙说:"来人哪!给拿出两吊钱来,给这位大师父,你趁此去罢。"王员外终朝每日找李修缘,恨不能李修缘一时回来,怎么见了李修缘倒叫给两吊钱叫去呢?皆因王员外看着不是李修缘,想当年李修缘在家之时,是白脸膛,富豪公子的打扮。现在一脸的泥,又是穷和尚,老员外哪里认的出来?三员外只打算是和尚必是知道我的心思,他故意要这么说,故此要给两吊钱,叫和尚去罢。济公跪着不起来,说:"舅舅不必拿钱,实是甥儿李修缘回来了。"王员外一听,"啊"了一声,正在发愣,王全、李福来到,王金一瞧这个穷和尚在这跪着,也不知所因何故,赶紧上前行礼说:"爹爹在上,孩儿有礼。"王全是在凤鸣居听王禄说老员外差点死了,王全甚不放心,因此赶紧回来,见老员外正在门首,王全上前一磕头。王安士说:"儿呀,你回来了!你可曾找着你表弟李修缘?"王全说:"孩儿并没找着李修缘,在萧山县孩儿遭了一场不白之冤的官司,差点丧了性命,因此孩儿回来了。"王安士点了点头。王全就问:"你这和尚,跟我们走了一遭,为何在此跪着?"济公说:"表兄,你不认识我了,我就是你表弟李修缘回来了。"李福一看说:"你这和尚真是蒙事,吃了我们一顿饭,你还来假充我小主人?我家公子,我是认得的。"和尚说:"李福哥,你是不认识我了,我一洗睑,你就认识了。"王安士听,说:"好,你进来洗洗脸,我看看。"立刻济公同一着众人来到书房。老员外吩咐家人打脸水来,家人答应,立刻把脸水打来,济公一洗脸,把脸上的泥都洗去了。王安士再一看,何尝不是李修缘?王全一看就哭了,说:"表弟你在萧山县见着我,你为何不说?你要说了,我早就把衣裳给你换了,何必叫你受这一路的苦楚。"李福一看说:"哎呀!公子爷,你老人家千万不可见怪,老奴实在太莽撞了。言语冒犯,望公子爷多多恕罪。"济公说:"你不必行礼,不知不怪。"王安土看出是自己的外甥,落到这般光景,老员外倒觉伤心,又是心疼,不觉掉下泪来。说:"修缘你这孩子,怎么做了和尚了?"济公并不说实话,说:"我皆因由家中出去,遇见一个化小缘的穷和尚,他劝我出家。他说'当了和尚,吃遍天下。'说在哪里都不用盘费。我一想也好,我就跟他出了家了。后来他把我的衣裳全诓了跑了,我一作急,我就疯了,因此我也不思回来。现在我在外面化小缘,道游四方,无拘无束,到处为家。常言说'一日旦有三抄米,不做人间酬应僧。'我一想出家倒比在家好,跳出红尘,静观云水,笑傲江湖,醉里乾坤,壶中日月,荣辱不惊,祸福不计。虽处寂寥之滨,而心中快乐。虽仅藜藿之食,而物外逍遥。我是'到处有缘到处乐,随时随分随时安'。"王员外一听,说:"你这孩子真是胡闹,家中万贯家财,享不尽的荣华,受不尽的富贵,你自己要不出去,何必落到这般景况?从生人以来,你哪里穿过这样破烂的衣裳?再说你父母在日,由你从小就给你走下亲事,现在刘素素姑娘,父母早已故世,跟着他舅舅董员外住家,时常催我把你找回去,好迎娶过门。你这一出去,知道的,是你自己要出去的,不知道的,还说我贪图你家的富贵,把你逼走了。你快把你这脏衣裳脱下来罢!王孝,你到里面把公子爷的衣服拿出来,给他换上。"立刻家人答应,由里面抱出一包袱衣裳来。济公换上文生公子的衣裳,把自己的旧帽、僧袍卷好,说:"舅舅可千万别把我这破衣裳捺了,捺了可有罪。等我还俗的时候,还得用这身衣裳。"王员外说:"既然如是,把这衣服拿到里面去,交给安人收起来。等我择一个好日子,到国清寺去给你还俗。"济公点头答应。老员外吩咐摆酒,家人答应。正要挨抹桌案,里面婆子出来说;"老员外,老安人说了,叫李公子爷,同咱们公子爷到里头去呢,老安人要瞧瞧哪!"王安土说:"好,儿呀,你同修缘到里面见见安人。"王全这才同李修缘来到里面。老安人一来多日没见自己的儿子,二则也要瞧瞧外甥,王全先给娘亲行了礼,李修缘这才给舅母行礼。老安人说:"修缘你在旁边坐下,我且问你,这几年在外面做什么呢?"李修缘还是不说实话,就照着眼员外说的话,又对安人一说。在里面说了几句话,家人进来说:"书房摆上酒了,老员外等着眼二位公子爷吃饭呢。"王全、李修缘这才站起来,够奔外面,来到书房,老员外正在这里等候,家人已然把干鲜果品、冷荤热炒摆上。今天王安士心中甚为畅快,儿子也回来了,外甥也回来了,可以同在一桌吃酒,一面谈心。老员外在上面坐,叫李修缘在旁边上手里坐下,王全在下手里,爷三个在同桌而食,开怀畅饮。甥舅父子一面吃酒,一面欢谈,老员外要问问甥儿,这几年在外面的根本源流细情。焉想到李修缘并不说实话,不肯说出自己的道德来历,言语总带着一半劝解老员外。济公要打算度脱娘舅,出家修行,无奈王安土贪恋红尘,执迷不悟。三个人吃完了晚饭,把残桌撤去,倒上茶来。老员外吩咐把卧具搬出来,今天同在书房安歇。家人把铺盖铺设停当,老员外在一张床上,王全同修缘在一张床上躺下,谈心叙话。王安土恐怕儿子外甥在外行路乏神,说多了话伤神,催促早睡。老员外说:"不便说话了,今天早点歇着,明天起来再说罢。"老员外说完了话,二目一闭,心神一定,正在迷迷离离昏昏沉沉之际。老员外再一抬头,吓得亡魂皆冒,济公禅师要施佛法,大展神通,暗度娘舅。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四十九回 妖妇现形唤醒文美 真人赠药救好修缘   话说王安士刚才睡着,忽见四外火起来了。王安士吓得魂不附体,又怕把儿子外甥烧在里面,赶紧说:"王全、修缘,快跟我走!"王全、李修缘跟着王安士就跑出来。正往前走着,只见后面来了一只猛虎,摇头摆尾,张着血盆大嘴,就赶过来。王安土带着王全李修缘,撒腿就跑,猛虎后面急追正往前跑着,见眼前一道小河,截住去路,并没有船只,王安土一想:"这可了不得了,要叫猛虎追上就没了命了。"正在心中着急,忽见河里的水"哗拉"一响,当中露出一座莲台。在莲台上坐着一位老僧,头戴五佛冠,身穿古铜色僧衣。脖颈上挂着一百单八颗念珠,盘膝打坐,双手打着闷心。王安士一瞧,赶紧就说:"圣僧救命。"那老和尚口念:"南无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说着话,老和尚掐了一朵莲花,捺在河内,立刻这朵莲花变了一只船。那老和尚说:"王善人,你等上船罢。"王安土自己要上船,又怕猛虎赶到把儿子外甥吃了,赶紧叫修缘快上船,"儿呀,快上船。"王全李修缘点头,刚才上船,王安土还没上船,猛虎赶到,张牙舞爪,张嘴就咬,王员外吓的"呀"的一声,惊醒了。睁眼一看,自己吓得一身冷汗,原来是南柯一梦。王安士觉着心中乱跳,方一明白,就听李修练那里嚷:"舅舅,可了不得了。"王安士说:"修缘你嚷什么?"李修缘说:"我做了一个怕梦,我看见咱们房子着了火,舅舅带我们两个人跑出去,又遇见一只老虎追咱们。咱们正跑着,见眼前一道大河过不去,忽然有一位老和尚坐着莲台,招了一朵莲花,扔在河里,变了一只船,他说'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我同我表兄刚上船,瞧老虎来咬你,把我吓醒了。"王员外一听,说:"真乃怪道,我方才也是做这个梦。"李修缘说:"舅舅要依我说,还是出家好,我看出家倒比在家好。人生百岁终是死,莫若修福种德,不修今世修来世。出家,了一身之冤掌,像你老人家这个岁数,更应当出家才是。"王安士说:"你这孩子,疯疯颠颠,还说出家?我那里家中一呼百喏,出家有甚好处?你这孩子不想想,你在外面这几年出家,落的何等困苦艰难,风吹雨洒?再说你李氏门中就是你一条根,并无三兄四弟,总想着光宗耀祖,显达门庭,封妻荫子,可以接续香烟。孟子曰:'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既读孔孟之书,必达周公之礼。莫不是你就忘怀了?"李修缘说:"舅舅此言差矣!你岂不知一子得道,九祖升天。"老员外叹了一声,赌气不说了。又觉一沉睡,照样又一梦,如是者三次。书中交代:这是济公弹师要渡脱王安土,出离苦海。不想王安士连得三警,并不醒悟。听外面天交三鼓,自己思想了半天,又复睡去。天光一亮,老员外、王全、李修缘俱起来了,家人伺候洗脸,吃菜吃点心。济公就问:"舅舅,那韩文美韩大哥他怎么没过来?"王员外说:"你韩大哥现在病着呢。"济公说:"咱们得去瞧瞧他去,这几年老没见了。"王员外说:"好,你我一同过去。"王全也跟着,三个人来到韩员外门首。一叫门,家人由里面出来一瞧,说:"老员外过来了。"王安土说:"你到里面回禀一声,就提我外甥李修缘回来了,特意来望你家公子。"家人随即转身进去,少时出来说:"员外,我家公子有请。"王安土这才带领李修缘,往里够奔。来到韩文美的卧室一瞧,韩成也在屋中,大众彼此行礼。济公一看韩文美瘦得不像样子,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韩文美一瞧是李修缘,不是外人,有数年不见,赶紧说:"李贤弟,你这几年上哪去的?"济公说:"我在外面化小缘来着。"韩文美说:"你化小缘一向可好?"济公说:"化小缘也没什么好与不好,无非是到处有吃有喝就是了。韩大哥你这病,怎么不吃药呢?"韩文美说:"吃了许多的药了,也不见好。"济公说:"我这里有一块药,给你吃罢。"韩文美说;"什么药?"济公说:"伸腿瞪眼丸。"文美说:"兄弟你别跟我玩笑呀,怎么给我伸腿瞪眼丸吃?"济公说:"你不知道,这药一伸腿,一瞪眼,就好了,能治百病。这块药不是我的,是我偷济颠和尚的。"王员外拿眼瞪了他一眼,济公说:"真是我偷的这个药,无论男女老幼,诸般杂症,一吃就好。"韩文美立刻把药吃了,真立刻觉着神清气爽。济公说:"你这病是什么病?你知道不知道?"韩文美说:"不知道。"和尚说:"我知道你这病是虚痨。"韩文美说:"兄弟,你这可胡说。"济公说:"不但我说你是虚痨,你还带着妖气,你的眼睛都发浑了。"韩文美说:"兄弟你是疯了么?"济公说:"我一点不疯,我瞧瞧我韩大嫂子在哪里呢?"韩文美说:"在西厢房呢。"济公说:"我去瞧瞧去。"说着话,往外就走,众人也都跟出来。济公来到西厢房一看,说:"可是她,便是妖精。"韩文美说:"兄弟真疯了,这是你嫂子么,怎么你说是妖精呢?这也就是兄弟你说,要是别人满嘴胡说,我立刻就把他轰出去。"济公也不答话,过去照定韩文美之妻,就是一个嘴巴,韩文美一看,就要翻脸,就见他妻子一张嘴,一口黑气照济公一喷,济公当时翻身栽倒在地,人事不知,如同死了一样。妖精现露原形,一阵风竟自去了。韩文美看的明白,妖精现了原形,是有小驴子大的一个香獐子,架风逃走。韩文美自己也愣了,心中这才明白,敢情是这么一个香樟子,天天跟我同床共枕,事到如今,我这才知道。从前思爱,至此成空,昔日风流,而今安在?不怪人说芙蓉白面,尽是带玉的骷髅,美艳红妆,亦系杀人的利刃,韩文美从此醒悟。这个时节,王员外见外甥被妖精喷倒,真急了,连忙叫;"修缘醒来。"连叫数声,叫之不应,唤之不醒,王员外一跺脚,说:"这可怎么好?盼来盼去,好容易把他盼回来。这要一死,真算是活该。"王全也着了急,老员外心中一想:"真要是李修缘由这一死。我把他的一分家业,全给他办了丧事。"自己痴呆呆正在发愣,由外面进来一个家人,说:"王员外,现在外面来了一位老道,是梅花真人。他说知道李公子被妖精喷了,他特意前来搭救,他有仙丹妙药,能够起死回生。"王员外一听,赶紧吩咐有请,只见老道由外面进来。王员外说:"仙长你老人家慈悲慈悲罢。"老道掏出一块药来,叫人用阴阳水化开,给济公灌下去。果然少时就听济公肚子里"咕咯咯"一响,睁开二目,翻身爬起来,立刻好了。济公装不认识孙道全,王员外一见孙道全将李修缘搭救好了,这才说:"仙长,你老人家别走了,前者救了我的性命,今天又救了我外甥,我实在感思不尽。先请到我家去吃酒,我有一点薄意,要奉送仙长。"韩成此时也知道儿媳妇果是妖精,前者把老道打出去,大为饱愧,赶紧上前赔礼说:"前者我实在粗鲁,冒犯真人,我今天给真人陪罪。"老道哈哈一笑说:"二位员外,你我后会有期,我还有公事在身,暂且告辞。"说罢孙道全架趋脚风竟自去了。老道是奉济公之命,够奔上清官夫,给东方太悦老仙翁送信,这话不提。单说王员外见老道走了,这才带领王全李修缘告辞,回到家中。刚要摆酒,只见张士芳由外面进来,这小子自从烧了三清观,他就把讲棚杜安人给他那四百银子,连嫖带赌把银子都输没了。自己一想,还是没落剩,又听说王全、李修缘都回来了,张士芳一想:"这两人一回来,我姑母就不能任我所为了胞两个小子可是我的噎隔。"他岂不想人家是自己的产业,为什么是他的噎隔。这小人天生来的狠心狗肺,他一想这两人一回来,我姑母就不能给我钱,我莫如想法把他两个人一害,将来王安土一死,百万家资就全是我的了。想罢到药铺买了一百钱砒霜,一百钱红研,药铺问他;"买这毒药做什么?"涨士芳说;"配耗子药。"将砒霜红矾带好,一直来到王安士家,要施展毒计,暗害王全、李修缘。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五十回 买毒药暗害表弟 点恶梦难度迷人   话说张士芳暗带砒霜红矾,来到王安土家。一见老员外,张士芳说:"姑父你好了,我听说我两个兄弟回来了,我特意来瞧瞧。"王安士并不知张士芳勾串老道陷害他,还以为张士芳是好人。怎么一段缘故呢?皆因老安人偏疼内侄,王安土病好了,老安人给土芳倒说了许多的好话,说:"你病着,还是张士芳这孩子眼不惜,见他兄弟不在家,瞧你要死,什么事都张罗在头里。又给讲棚,又去讲杠,在这里帮忙,乱了好几天,见你好了才走的。"王安土听夫人所说,信以为真,说:"这孩子就是不务正,其实倒没别的不好。"今天张士芳一来,王安上倒很欢喜。说:"张士芳,你瞧你两个表弟都回来了,你从此改邪归正,我给修缘把喜事办了,我也给你说个媳妇。"张士芳一瞧说:"表弟,你这几年哪去了?我还真想你。"这小子嘴里说好话,心里盘算:"回头我拍冷子,就把毒药给搁在莱里,再不然搁在酒里,饭碗里,把他们两个人一害死,我就发了财。"心里思想害入,嘴里很是仁义道德。李修缘说:"张大哥来了!咱们回头一处吃饭罢。"王安士说:"好,你三个人在一桌吃,我瞧着倒喜欢。"说着话,家人把酒茶摆上,王全、李修缘、张士芳在当中上坐,这两个人皆在两旁边。刚要喝酒,济公说:"张大哥你瞧我这时候,要一跟人家在一个桌上吃饭,我就害怕,心里总留着神。如今好人少,坏人多,我总怕嘴里说好话,心里打算要害我,买一百钱砒霜,一百钱红矾,抽冷子给搁到饭碗里,再不然给搁到酒里。"张士芳一听,说:"表弟,你这是疯了?谁能够害你呀?"济公说:"去年有我们一个同伴的,也是穷和尚,他跟我一处吃饭,带着毒药,差点把我害了。由那一回,我跟人家一处吃饭,我常留神。其实,咱们自己哥们,你还能害我么?张大哥,你别多心,你身上带着砒霜没有?"张士芳说:"没有。"济公说:"你带着红矾哪?"张士芳说:"更没有。"将公说:"我也知道,你不能,总是留点神好。"说的张士芳心里乱跳。本来他心里有病。他还纳闷,怎么世界上有这一件事,吓的他也不敢往出掏?一天两顿饭,他也没敢搁。天色已晚,老员外说:"张士芳你要没走,你们三个人在这书房睡,我到后面去。"张士芳说:"就是罢。'堵员外归后面去,这三个人在书房安歇,王全同济公在一张床上,张士芳在一张床上。王全躺下就睡着了,济公也打鼾呼,惟有张士芳翻来覆去睡不着。心中盘算,我总得把他们两个人设法害了,我才能发财,想来想去,沉沉昏昏睡去。刚才一沉,只见由外面进来一个人,有五十多岁,白脸膛,黑胡子,头戴青布缨翎帽,穿着青布靠衫,腰扎皮挺带,薄底鹦脑窄腰快靴,手拿追魂取命牌。后面跟定一个小鬼,面似青泥,两道红眉,红头发滋着,赤着背,围着虎皮战裙,手里锯翎针钉狼牙棒。张士芳一瞧,吓了一哆嗦。这公差说:"张士芳你所作所为的事你可知道,现在有人把你告下来了,你跟着走罢。"哗的一抖铁链,把张士芳锁上,拉着就走。张士芳说:"什么事?"这位公差说:"你到了就知道了。"拉他赶快走着。张士芳就瞧走的这道路黄沙暗暗,仿佛平生没走过的道路,正往前走,见眼前一座牌楼,上写"阴阳界"。张士芳一想:"了不得了,必是到了阴曹地府"。过了牌楼,往前走了不远,只见眼前一座城地,好生险恶。但见:   阴风惨惨,黑雾漫漫。阴风中仿佛问号突之声,黑雾内依稀见池魁之位。披枷戴锁,未知何日离阴山。据解白春,不识甚时离狱地。目莲母斜倚栏杆望孩儿,贾充妻呆坐奈何膀汉子。马面牛头,瞄拥着曹操才过去。丧门吊容,勾率的王莽又重来。正是人间不见奸淫辈,地府堆积受罪人。张士芳一看,正在吃惊,只见有一个大鬼,身高一丈,膀阔三停,面似瓦灰,红眉毛,红眼睛,披散着头发,一身的毛,手拿三股托天叉,长得凶恶无比,高声叫道:"汝是何方的游魂,来掩酆都地狱?快些说来,免受捉拿。"这么差说:"鬼王兄请了,我奉阎罗天子之命,将张士芳的鬼魂勾到。"大鬼说:"既然如是,放尔过去。"这公差拉着往前走,只见眼前一座大门,西边站立无数狰狞恶鬼,门口有一副对联,上联是;"阳世奸雄,伤天害理皆由你。"下联是:"阴曹地府,古往今来放过谁。"横匾是:"你可来了。"张士芳一看,吓得胆战心惊。进了大门一瞧。里面仿佛像一座银安殿,殿柱上有一副对联,上联是:"莫为胡,幻梦生花,算算眼前实不实,徒劳机巧。"下联是:"休大胆,热铁洋钢,摸摸心头怕不怕,仔细思量。"横匾是:"善恶分明。"张士芳抬头一看,上面是阎罗天子,端然正坐,头戴五龙盘珠冠,龙头朝前,龙尾朝后,身穿淡黄色滚龙袍,腰横玉带,篆底官靴。再往脸上一着,面如刀铁,三给黑胡须,飘洒在胸前,真是铁面无私,令人①阴曹地府:迷信者所说的阴间的官府。--书香门第注http://www.bookhome.net可怕。左右两旁站着文武判官,一位拿着善恶簿,一位拿着生死簿,那判官都是头戴软翅乌纱,身穿大红袍,圆领阔袖,束着一条犀角宝带,足下方头皂靴。两旁还有牛头马面,许多狰狞恶鬼,排班站立。这位公差口称:"阎罗天子在上,鬼卒奉敕音将张士芳鬼魂带到。"张士芳自己不由就跪下了。阎罗天子在上面,往下一看,说:"张土芳,你前世倒是积福做德,应在今世拓生富贵人家,享安闲自在之福。不想你已所作非为,俱都是伤天害理,在外面寻花问柳,败坏良家妇女,损阴丧德。你又谋害你姑父王安士,今又想谋害你表弟王全、李修缘,实属罪大恶极。来呀!鬼卒你带张士芳先过秦广王,楚江王,宋帝王,五官王,下城王,泰山王,都市王,平等王,转轮王,左三曹,右四曹,七十四司,然后带他游遍地狱。"鬼卒一声答应,拉着张士芳见过十殿阎罗,然后来到一个所在。一瞧,有两个狰狰恶鬼,缚着一个人,拿刀割舌头。张士芳一看,说:"鬼王兄,这是怎么回事?"公差说:"这个人在阳世之间,好谈人日阅,搬弄是非,胡言乱语,死后应人割舌地狱,"张士芳瞧着可怕。又往前走,有一个开膛摘心的,张士芳又问,鬼卒说:"这个人在阳世瞒心昧已,好淫邪盗,死后应入剜心地狱。"说罢又往前走,见有一座刀山,有几个大鬼,举起人来,就往上扳,都是刀尖冲上,轧的人身上鲜血直流,张士芳说:"这是因为什么?"鬼卒说:"这是不孝父母,打爹骂娘,恨天怨地,喝雨呵风,死后应上刀山地狱。"再往前走,一看,有一根铁柱,烧的通红,叫一个人去拖,不抱有大鬼就打,张士芳说:"这个怎么回事?"鬼卒说:"这人在阳世好淫妇女,败人名节,死后应抱火柱。"说罢又往前走,见有一座冰池,把人剥的赤身露体,卧在冰池冻着,张士芳一看就问,鬼卒说;"这人在生前唱大鼓书,专唱淫词,引诱良家妇女失身丧节,死应该入寒冰地狱。"再往前看,有一个血池,有许多妇人在里面喝脏血,张士芳又问,鬼卒说:"这些妇人,有不敬翁姑的,有不惜五谷的,有不信神佛的,有不敬丈夫的,死后应该入污池喝血,此即血污池也。"看罢,又往前走了不远,再一看有一杠秤,吊着一个人的脊背,说这个人在生前专用大斗小秤,损人利己,应该这样报应。再一看,有倒磨磨的,有下油锅的,有千刀万剐的,有剥皮抽筋的,种种不一,都是在身前杀人放火,好盗邪淫,是些犯罪的人。张士芳游够多时,再一看有两座金桥银桥,有一个老者,长的慈眉善目,有两个金童银童,把着两把扇,每人手里托着一个盘子,盘子里有一把招扇,一块醒木。张士芳就问:"这个人为何这样清闲?"鬼卒说:"这个人在阳世,说评书,谈今论古,讲道德,讲仁义。普渡群迷,劝人行善。死后金童银童相送过金桥银桥,超生在富贵人家。凡在阳世修桥补路,放生,斋憎,布道,冬施姜汤,真舍凉菜,济困扶危,敬天地,礼神明,奉祖先,孝双亲,这些人死后必过金桥银桥。"张士芳自己点点头,不怪人说,"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张士芳游遍地狱,复又带他一见阎王爷,阎王爷吩咐:"把张士芳捺在油锅炸了吧。"鬼卒一声答应,眼瞧一个大油钢,烧的油滚滚的,沸腾腾的,把张士芳拿起来,往里就捺,吓的张士芳"哎呀"一声,睁眼一看,有一宗岔事惊人。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五十一回 到地府见罪人恶心不改 遇妖怪起淫心丧命倾生   话说鬼卒把张士芳往油锅里一捺,张士芳吓得"哎哟"了一声,一睁眼原来是南柯一梦。自己还在屋里床上躺着,吓得一身汗,被褥都湿了。刚一睁眼,就听和尚那里嚷:"可了不得了,心疼死我了,我的张大哥。"张士芳道:"李贤弟,你嚷什么?"和尚说:"我做了一个怕梦,梦见来了两个官人,把你锁了去见阎王爷。阎爷王叫鬼卒带你游地狱,我在后面跟着。你游完了地狱,阎王爷说你害王员外,又不知还想害什么人,我瞧把你捺在油锅里,炸了个嘣脆透酥,把我吓醒了。"张土芳一听:"怪呀,怎么我做的梦他知道呢?"自己心里又一想:"做梦是心头想,哪有这些事呢?还是得想法子把他们两个人害了,我才能发财。不然,是不行。"心里想着,又睡着了,照样又是一梦。这回没往油锅里捺,往刀山上一捺,又吓醒了,又是-身冷汗。如是是三次,张士芳吓的心中乱跳。听外面天交三鼓,张士芳一想:"我别在这睡了,这屋子有毛病,再睡得把我吓死。"想罢,翻身爬起来说:"二位贤弟你们睡吧,我要走了。"王全也醒了说:"张大哥,半夜三更你上哪去?"张士芳说:"你别管,我是不在这了。"王全说:"既然如此,你叫家人并门。"张士芳穿好了衣裳,跑出来叫家人开门。众人都刚睡着了,起来给他开门关好,没有一个不骂他,本来这小子素常就不得人心。张士芳出了永宁村,一直来到海棠桥,抬头一看,秋月当空,水光似镜,正在残秋景况,金风飘洒,树尖枝叶都发黄了。再一看桥下,一汪秋水,冷咬咬真望东流。夜深人静,鸡犬无声,张士芳站在桥上,自己一想:"半夜三更上哪儿呢?莫若到勾栏院去,可以住一夜。"自己正在心中思想,忽听北边树林之内,有妇人啼哭的声音。张士芳顺着声音找去,到切近一看,果然是一个少妇,也不过至大有二十龄,娇滴滴的声音,哭得透着悲惨的了不得。张士芳借着月光一细看,这位妇人真是花容月貌,窄小金莲不到三寸,称得起峨眉杏眼,芙蓉白面,头上脚下真个十成人才。张士芳一见,淫心已动,他本是个色中的饿鬼,花里的魔王,忙叫道:"这位小娘子,为何黑夜的光景在此啼哭?"这妇人抬头看了一看说;"这位公子大爷要问,小妇人章氏,只为我丈夫不成人,好赌钱,把一分家业都押宝输了,直落到家中日无隔宿之粮。这还不算。他今天因为要钱,把我卖了,要指着还给输帐,我故此晚上偷着出来。我打算在这里痛哭一场,我一上吊,就算完了,一死方休。大爷你想,我是一点活路没有。"张士芳一听,心中一动,这可是便宜事,赶紧说:"小娘子,你别想不开,人死不能复生,你正在青春少年,死了太可惜的,你跟了我去好不好?"这妇人说:"哟,我跟你去上哪去?"张士芳说:"我告诉你,你在这访打听打听,我姓张叫张士芳,是这本地的财主,家里有房屋地产,买卖银楼缎号,我也是新近失的家,皆因没有相对的,我也没续弦。不是人家不给添房,再不然就是我不愿意,我总要亲眼得见人才长得好,我才要呢。你要跟了我去,咱们两个人倒是郎才女貌。你一进门就当家,成箱子衣服穿,论匣子戴首饰,一呼百诺,你瞧好不好?"这妇人说:"公子爷你在哪住?"张士芳说:"你跟我走罢。"伸手就要拉。这妇人说:"你瞧谁来了?"张士芳一回头并没人,再回头一瞧,那妇人没了,张士芳正在一愣,过来一个香獐子,就在张士芳咽喉一口,把张士芳按倒就吃,就剩下一个脑袋、一条大腿没吃。书中交代:这个妇人就是香獐子变的,奉济公禅师之命,在这里等着吃张士芳。这小子也是心太坏了,才能落到这样收成,妖精从此走了。第二天王安士听说张士芳走了。就派家人出来寻找,看见张士芳的人头及大腿一条,回去一回禀王安士,王安士叫家人给买了一口棺材,把张士芳的脑袋腿装上,埋在乱葬冈上。这话体提,单说王安土要给李修缘还俗,然后好娶亲。择了一个好日子,先叫人给国清寺的方丈送信。李修缘本是当初国清寺许的跳墙的和尚,这天老员外同王全送李修缘上国清寺去跳墙,老员外叫家人备上三匹马,把李修缘原就那身破僧衣带上,众家人也都骑马跟随,刚一走出永宁村门口,和尚一施展验法,他这匹马就先跑了。和尚来到一座树林子,翻身下马,把文生公子的衣裳都脱了去,仍旧把自己僧衣穿好,用手一指,把马拴在树上,用影身法,把马影起来。和尚刚要往前走,只见那边来了五六个穷和尚,说;"咱们快些走,晚了可就赶不上了。今天董员外的外甥女,刘百万的女儿刘素素,斋僧布道,每人给二百钱,每人给一个馒头。这位姑娘原本许配李节度之子李修缘,哪知李修缘由十八岁走了,不知去向,姑娘就住在舅舅家。董员外要给姑娘另找婆家,姑娘说:'忠臣不侍二主,烈女不嫁二夫,至死不二。'这位姑娘大才,咱们天台县的绅补富户,都惦记说这位姑娘,董员外也逼着,叫姑娘不必等李修缘,另给找婆家。姑娘没法了,出了一个对子,说谁要对上,就把姑娘给谁。姑娘这是难人,所以咱们台州府的举监生员都对不上,碰钉子碰多了。姑娘最好行善,咱们去领馒头钱去。"济公听见这片言语,知道这是未过门的妻子,济公便赶过去说:"辛苦辛苦,咱们一同走。"众和尚一看,说:"你也是去领馒头上董家庄么?"济公说:"可不是么。"说着话,眼前不远,出了这树林子,就是董家庄。一进村口,路北大门,门口高搭席棚,众僧人来到门首一看,有管家放钱放馒头。济公说:"我们一共七个和尚,给七个馒头,一吊四百钱,都交给我罢,我再分给他们。'借家就拿了七个馒头,都有一斤重一个,一吊四百钱,交给济公。济公拿着说:"馒头你们自己拿着,钱到那边慢慢分去。"说着话,一瞧门内摆着一张桌子,上面有笔墨砚,押着一条对于,是十一个字,都有宝盖。写的是:"寄寓客家,牢守寒窗空寂寞。"和尚就问。"这条对于是干什么的?"管家说:"这是我们姑娘出的,我们员外说了,要有老头给对上下联,认一门干亲。要有借道给对上,我们员外给修庙,要是文生公子给对上,只要年岁相当,情愿把姑娘许配他。这个对子把我们本地念书人难住多了。"济公说:"我给你对个下联行不行?"管家说:"你能有这个才学,能配上下联,我们员外给你准修一座庙。"和尚拿起笔来就写,写完了,管家拿进去,叫婆子交给姑娘。姑娘一看,连声赞美,真乃奇文妙文绝文。本来这条对子是不好对,他这上联十一字都用宝盖,再说姑娘这条对子就说有终身之事。父母双亡,在舅舅家住着,就算寄寓客家一般,牢守寒窗空寂寞,说的是自己孤身一人,独坐香闺心中寂寞,何时是出头之日。要得下联,还得意思对。十一字,字也得一个样。或是全是乱绞丝,或是三点水,或是口字旁,或是单力人,双力人,或用言字旁,全得言字。济公对的下联,全是走之写的,是:"远避迷途,退还莲迁返逍遥。"这十一个字的意思是说:这位刘素素姑娘自落身以来,就是脑里素,一点荤腥都不吃。他本是一位莲花罗汉一转,惜投了女服。今天济公来对这对子,是暗渡他未过门的妻子。远避迷途,言是人生在世上,如同大梦一场,仿佛在迷途之内,远避迷途,即是要躲开迷途之意。退还莲径返逍遥,是不如出家倒逍遥自在。姑娘一看,连声称赞说:"快把这个人叫进来,我要见见。"家人说:"是一个穷和尚。"姑娘说:"无论是借是道,我要看。"家人到外面找和尚,踪迹不见。和尚拿着一用四百钱,施展验法走了。这六个和尚一展眼,没留神,见和尚没了,这六个和尚紧紧就追。刚追出村已;'一瞧,济公正坐在地下挑钱呢,自言自语说:"这个是小钱,这二百不够数。"这六个和尚一瞧,气往上撞,大家过来围上济公就打。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五十二回 修缘公子朝宝悦 知觉罗汉会昆仑   话说济公在地下数钱,六个化小缘的和尚赶到。大众说:"好和尚,你把我们六个人的钱都拐了来,你还在这里数钱?"说着话,这六个和尚过来就是一拳。济公说:"咱们一个对一个的打。"六个和尚围着济公动手,谁要打济公一拳,济公必还一拳,六个人都不能多占便宜。正在动手之际,只见正北来了两匹坐骑,骑马的正是王全、李福。老员外见李修缘的马惊下来,赶紧派家人追赶。两位管家正在寻找,见李公子又穿上了破僧衣,跟众和尚打起来了,王全赶紧下马说:"别打别打。"众穷和尚说:"你别管,他把我们的钱诓了去。"王全说:"你们别胡说了,还不滚开,这是我家公子爷。"众和尚一听,就不敢动手了。王全说:"你们真要造反了?还不拿了钱走吗?"众和尚一听海人拿了二百钱,诺诺而退。王全说:"公子爷你上哪去了?"济公说:"我跟他们上董家庄化缘去了,领了一个馒头二百钱。"王全说:"晚公子爷,你也不怕人家耻笑,那不是外人家,董员外跟咱们还是亲戚呢?你的马呢?"和尚说:"那边树上拴着呢。"王全说:"我们方才怎么没有瞧见?"和尚用手一指说:"那不是。"王全、李福一回头,果然马在树上挂着,这才一同来到树林,把马解下来。济公翻身上马,同家人回来。王员外说:"你上哪去了?"济公说:"没上哪去,我化缘去了。"王安土说:"你这孩子是胡闹,已然要还俗,你还忘不了化缘?从此可不许你再化缘了。"济公点头答应。众人催马,这才够奔山坡国清寺来。原本这寺在半山坡里,众人催马,刚来到山坡以下,只见国清寺庙门以外,两边一对~对和尚,站着班迎接,大约有数十对僧人。王安土一看,只打算庙内方丈知道王员外有钱,要这样的恭敬。其实不然,当初国清寺的老方丈叫性空长老,现在老方丈圆寂了,是性空长老的徒弟宝悦和尚当家。性空长老乃是一位得道的高僧,临圆寂之时,把徒弟宝悦叫到跟前,说:"某年某月某日,有知觉罗汉前来降香,必须如此这般,这等这样。"故此宝悦和尚谨记在心。今天由大殿前往外排班,是五十四对,一百零八位和尚各穿扁衫,手拿手炉手磐。口念:"真佛,迎接知觉罗汉。"王安土哪里知道其中的细情?众人来到庙前下马,济公说:"这些个秃葫芦头。"大众和尚心里说:"这个和尚真讨人嫌,他说我们是秃葫芦头,他也是和尚。"众僧都是凡夫俗子,也不知道济公的来历。王员外众人一进庙,宝悦和尚迎接出来,见了济公打问讯,济公也答礼相还,老员外并不解其意。宝悦说:"老员外来了。"王安士说:"方丈怎么称呼?"和尚说:"我叫宝悦。"书的节目,是修缘公子朝宝悦,知觉罗汉会昆仑。王安土今天来到国清寺,先施舍众僧人每人一件憎袍,每人一双僧鞋,每人给钱两吊。方丈请老员外在禅堂待茶,王安士说:"我今天特意给我外甥李修缘跳墙还俗,求老方丈慈悲慈悲罢。"宝悦和尚点头,吩咐外面预备,众人来到大殿以前烧土香,在大殿前搁着一条板凳,就算是墙。宝悦和尚说;"老员外,你外甥跳墙,我得打他一百禅杖,赶出庙去。"王安土一听,说:"我外甥懦弱的身体,要打一百禅杖,他如何受的了?"宝悦和尚说:"不用真拿大禅杖,就拿一百根筷子以代禅杖,打一下算十下。"老员外说:"这就是了。"宝悦和尚说:"修缘,我打过了你,你跳过板凳,跑出庙门就算完了。"济公点头,宝悦拿起筷子一比,打一下,说:"啊,初一不烧香,十五不礼拜。前殿不打扫,后殿堆土块。终朝饮美酒,狗肉随身带。出家亦无缘,送你还侯寨。脱下织缀来,赶出山门外。"说完了,叫李修缘跳墙,济公跳过板凳,撒腿就往山门跑。王安士说:"别跑。"这句话来说完,就听李修缘嚷:"我收不住脚了。"王安士众人赶紧往外追,眼见李修缘掉在万丈深的山涧之内。老员外一瞧一跺脚,说:"修缘儿呀!不想你死在这里。"立刻放声痛哭。宝悦和尚说:"老员外不便伤感,李修缘大有来历。"老员外说:"罢了,他既是死了,我回家把他那份家业,全都给他念经设坛化了。"王全说:"爹爹不便这般,我看我表弟有些个道德,也许回家来点化你老人家,还不定死活呢?"宝悦和尚说:"公子之言有理,老员外请回罢。"王安士一概不听,回家要超度李修缘。书中交代:济公哪里去了呢?罗汉借着遁法,够奔上清宫而来。来到上清官一打门,由里面出来了一个道童,一见是个穷和尚,破僧衣短袖短领,腰系绒绿,疙里疙瘩,光着两只脚,穿着两只草鞋,褴楼不堪,济公早把三光闭住,道童就问:"和尚,你找谁呀?"和尚说:"烦劳仙童到里面回京一声,就说我是西湖灵隐寺济颠僧,前来拜访你家观主。"道童一听,"呵"了一声,说:"你就是济颠僧么?你等着罢!"和尚说:"可以。"道童这才往里回禀,此时老仙翁正会着客呢。书中交代:什么人在这坐着呢?原来是上清宫后,无母官的玉面长寿仙姑。他是五云洞五云老祖的女儿,他正在洞中打坐,忽见上清宫里有一股妖气冲天,玉面长老妖狐一想:"怎么上清宫会有妖精呢?我何不到那瞧瞧,是怎么一段事。"自己这才来到上清宫。老仙翁见了他,以仙姑呼之,他见老仙翁,就称呼老仙翁,这两个人是对兵不斗。老仙翁知道他父亲是五云老祖,管押天下群妖,无论大小精灵,只是要被毛带角,横骨穿心,不是四造所生,脊背朝天,就属五云老祖所管。他有一宗聚妖幡,要一晃,天下的妖精,全都得来到,仙翁故此也不惹他。玉面老妖狐也知道老仙翁道德深远,庙里有镇观之宝,有乾坤奥妙大葫芦,无论什么妖精装在里面,一时三刻化为脓血,他也不敢惹老仙翁。今天老仙翁听说天面长寿仙姑来了,赶紧降阶相迎,说:"仙姑来了,因何这样闲在?"老妖狐说:"仙翁,我看你这庙内有一股妖气冲天,不知是什么一段缘故?"老仙翁用掌一指,说:"你来看。"老妖一看屋里房枕上,倒吊着一个小和尚,头上有黑气。老妖狐说:"这个和尚是谁呀?"老仙翁说:"尘世上出了个济颠和尚,兴三宝,灭三清,欺负我三清教门下,火烧了祥云观,烧死张妙兴,火烧云烟塔,雷击华清风,捉拿张妙元,戏耍措道缘、张道陵。这个妖精是济颠的徒弟,我把他吊起来,等济颠。济颠一天不来,我吊他一天,哪时济颠来了,我把他放开,我要看他是何等人物。"玉面老妖狐说:"老仙翁,哪时济颠来了,你千万替我送信。我大徒弟在临安城周宅,跟周公子有一段金玉良缘,无故被他赶回来。我三徒弟章氏香娘,在永宁村韩员外家,也被他赶回来。我还有一个小徒弟,在小月屯被他杀了。我说我徒弟不会跟他们斗法么?他们说惹不起他。哪时济颠憎要来了,你给我一个信,我来略施小木,就把他拿了,替我徒儿们报报仇。"老仙翁说:"好,既是仙姑肯费其心,哪时济颠僧来,我必给你送信。"正说着话,童子进来说:"师父,济颠找你来了。"其实济颠没这么说,是说来拜访观主,他要给这么传话。老仙翁也是个高人,赶紧说:"有请!"道童出来并不说"有请",说:"我师父叫你走进去呢。"和尚并不嗅怪,说:"可以,进去就进去。"当时济公禅师脚步踉跄,一溜歪斜,"踢踏踢踏"够奔里面。一见老仙翁要僧道斗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五十三回 玉面狐上清宫访道 济禅师天台山会仙   话说老仙翁吩咐"有请济公!"老仙翁心中思想:"我见济颠看看是何许人也?要是大路金仙,头上有白气。要是西方的罗汉,头上有金光、佛光、灵光。他要是妖精,必有黑气。要是凡夫俗子,我也看得出来。"正在思想之际,见和尚自外面进来,老仙翁一看,乃是凡夫俗子,心里说:"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是闻名。格道缘张道陵大也无能,受他的挫辱,真正可笑。"老妖狐一看,也是这样想,凭他一个凡夫俗子,我徒弟会不敢惹他?和尚来到鹤轩一看,这院子是东跨院,北房五间,明三暗五。北上房鹤轩帘优高卷,靠北墙一张条桌,上面摆着许多的经卷,老子道德五千言。正当中挂着乾坤奥妙大葫芦,头前一张八仙桌,两边有椅子,上首椅子上坐着一个道姑,约有四十来往的年岁,白净面皮,很透着年少的样子,长的甚为美貌,头戴青布道冠,身穿蓝布道袍,青护领相衬,白袜云鞋,下首椅子上坐着老仙翁,和尚一看,说;"你们公母俩好呀?"玉面老妖狐一听臊的面一红,老仙翁一听,"呵"了一声,说:"来者是灵隐寺济公?"和尚说:"岂敢!仙翁,我叫道济。"仙翁说:"道济。"和尚说:"哟,好说,太悦。"老仙翁说:"颠僧。"和尚说:"毛道。"老仙翁说:"颠僧真乃大胆。"和尚说:"胆子小,还不敢来呢!"老妖狐说:"我打算怎样个济颠和尚呢?原来是一个丐僧。你瞧你这件破僧衣,实在难堪。"和尚微然一笑,说:"是人莫笑我这件破僧衣,我这件僧衣甚出奇。三万六千窟窿眼,六十四块补钉嵌。打开遮天能盖地,认上袖袂一僧在。冬暖夏凉春温热,秋今时节虫远离。有人要问价多少,万两黄金不与衣。"老仙翁一听,哈哈大笑说;"你知道你的僧衣有好处,你可知道我这身上穿的纳头?我常说:这被头,不中看,不是纱来不说缎。冬天穿上暖如绵,夏天穿上如凉扇。不拆洗,不替换;也不染,也不练,不用红花,不用靛。线物八万四千行,补钉六百七十片。乾三连,坤大断;离中虚,坎中满;中间星斗朗朗明,外边世界无边岸。也曾穿至广寒宫,也曾穿赴场桃宴。休笑这件被头衣,飞腾直上灵霄殿。"和尚一听说:"好好好!你把我徒弟拿来叫我来怎么样呢?"老仙翁说:"和尚,你可知世事如棋局,不着者便是高手,一身似瓦瓮,打破了才见真空。"和尚说:"你可知道一枝竹杖担风月,担起亦要歇肩,两个空拳握古今,握住也须放手。"老仙翁说:"好,既然如是,咱们两个人,今天就分个强存弱死,真在假亡。"和尚说;"你先把我徒弟放开,有什么话咱们再讲。"老仙翁说:"可以。"立刻先把小悟禅放下来。悟禅一晃脑袋,说:"师父,你瞧咱们爷们,准没含糊,吊了我这几天,我准哼哈没有?"济公说:"好,这才是我的徒弟。"老仙翁说:"颠僧,咱们到院中来较量较量。"和尚说:"毛道你出来。"老仙翁刚要动手,玉面长寿仙姑说:"仙翁暂且息怒,谅此无名小辈,何必仙翁跟他动手?割鸡焉用牛刀,待我拿他吧。"说着话,那老妖狐拉出宝剑,照定和尚劈头剁来。和尚一闪身,啦溜躲开,伸手一把没摸住,老妖狐臊的面红耳赤。说:"好颠僧,胆子真不小,仙姑今天非得将你拿住不可。"和尚说:"哪是胆子不小?旗杆上缚鸡翎。"老妖狐一剑跟着一剑,和尚真快,哦溜溜直跑,左一把,右一把,老妖狐真急了,说:"颠僧真正找死,我叫你知道我的利害,待仙姑用宝取你。"说话中间,掏出一根捆仙绳,长够九寸九,按三寸三分为三才,又名叫子母阴魂绳。这绳子炼的时候,先得害一个怀男胎的妇人,把妇人开了膛,用子母血把这根绳子染了,有符咒推着,借天地正气,日月精华,炼七七四十九日。这绳子扔起来,能长能短,无论什么妖精,捆上就现原形,连大路金仙捆上都得去五百年道行。今天老妖狐把这根绳子祭起来,口中念念有词,说声"敕令",眼瞧这根绳金光绕缭,直奔和尚。和尚就嚷:"了不得了,快救人呀!"话音未了,这根绳早已把和尚捆上,和尚翻身栽倒。仙姑微然一笑,说:"我打算济颠有多大法力?原来是个无能之辈,我也不杀你,尔等去把他搭着,扔到后面山洞里去罢。老仙翁,你看我略施小术,就把他拿住。"老仙翁一看,哈哈大笑,说:"这点小法术,他就不行了,尔等把他捺到后山去罢。"此时雷鸣、陈亮、孙道全都在后面,小悟弹在旁,瞧着师父被人家捆上,有心过去罢,又不是这两个人的对手,虽然不敢过去,口中不干不净的还是直骂。玉面长寿仙姑一听,气往上撞,说:"要不然,我倒不杀济颠和尚,冲着你,我把他杀了。"说罢,就要举宝剑杀。老仙翁赶紧就拦,说:"仙姑且慢动手,我这庙中是清静之地,要把他杀了,岂不把我这院子脏了?"正说着话,只见由外面"踢踏踢踏"和尚来了,老仙翁老妖狐一瞧愣了,再一看捆的不是和尚,是老仙翁的二徒弟小道童。老仙翁把徒弟放开一瞧,捆的都没气了。老仙翁气的须眉皆张,先把徒弟救了,给了一块药吃。老妖狐说:"好颠僧,你真气死我也。"和尚说:"我气死你,你就死罢。"老妖孤立刻伸手,又掏出一种宝贝来,口中念念有词,和尚一看,由半悬空来了许多毒蛇怪蟒,兔鹿狐槽,这个就要咬和尚,那个就要盘和尚。和尚哈哈一笑,用手一指,口念"奄嘛呢叭咪哞!奄,敕令赫!"立刻一道黄光,这些东西全都化为纸的,这本是障眼法。老妖狐一见,说:"好颠僧,胆敢破我的法宝?真是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今天你休怨仙姑狠毒,这是你自找其祸。"说罢,口中念念有词,一抖手,只听"狐啦"一声,一道火光,原来是一块石头,泰山压顶,照和尚砸下来。他这块石头名叫雷火石。最利害无比,勿论什么精灵,打上就也死。岛洞金仙,要被石子打上,得打去白光。今天济公一看,说:"嗷,好东西。"用手一指,口念六字真言:"奄嘛呢叭咪哞!奄,敕令赫!"这块石头一道黄光,复就归原,被和尚一扬手接了去。老妖狐见和尚连破他三宗法宝,不能取胜,自己臊的满面通红。老仙翁说:"仙姑,你不便跟他为仇做对,待我来拿他。"摆宝剑照和尚就剁,和尚刺溜一闪身,一把没摸着,老仙翁就把八仙创的门路施展开了,真是:拐李先生剑法高,洞宾架势甚英豪,钟离背剑清风客,果老湛卢削凤毛。国舅走动神鬼惧,彩和四面放光毫。仙姑摆下八仙阵,湘子追魂命难逃。老仙翁这个八仙剑施展开了,和尚围着乱绕,老仙翁的剑又砍不到和尚的身上,老道真急了,此时陈亮。雷鸣、孙道全、夜行鬼小昆仑郭顺,都得了信,来到前面一看,郭顺说:"这怎么办?僧道都是我师父,打起来了。"依着孙道全打算,众人过去给老道跪着,给讲合。见老仙翁那个气大了,动着手,老道说:"颠僧,就凭你这么个凡夫俗子,也敢这样个猖狂?你叫我三声祖师爷,我烧你不死。"和尚说;"毛道,你叫我三声祖宗大和尚老爷,我也叫你不活。"老道一听,气往上撞,立刻口中一念咒,就地起了一阵狂风,真是:好大风,好大风,声如牛吼令人惊。损林木如同劈政,这日光杀气腾空。天昏离,宇宙封;滚滚尘沙来的凶。从古也闻风古怪,不似今朝古怪风。一阵狂风大作,和尚众人一看,又一宗岔事惊人,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五十四回 老仙翁法斗济公 请葫芦惊走妖狐   话说老仙翁一念咒,一阵狂风大作。和尚一看,老道会分身法,又变出一个老仙翁来,也是跟他一样,手里拿着宝剑,这个拿宝剑就砍,那个就扎。和尚说:"好的,老道会分案,又下了一个。"说着话,两个老道各掐诀念咒,两个老道化出四个来。四个老道还是不行,把和尚围上,和尚啦溜暖溜跑得真快,四个老道还是砍不着和尚。四个老道一念咒,变八个,八个化十六个计六个变三十二个,三十二个化六十四个,老道一院子都满了。和尚啦溜啦溜乱跑,和尚说:"我可真急了。"立刻和尚抓了一把土,口念"吨嘛呢叭啮眸!吨敕令赫!"一阵狂风,变出无数的老仙姑,这个老仙姑抱着那个老道不肯放,那个老仙姑抱了那个老仙翁叫乖乖。老道一瞧,事情不好,当时把舌尖咬破,一口血喷出来,把无数的老道收回去,仙姑也化了。五面老妖狐气的要与和尚拼命,臊得满面红赤。老仙翁说:"仙姑不用着急,待我今天要颠僧的命。"立刻由那屋里,把乾坤奥妙大葫芦拿出来。老妖狐知道这葫芦的利害,无论什么妖精收到里面,一时三刻化为脓血,老妖狐他虽有八千年道行,他也当不了,急忙一跺脚,架起妖风,竟自逃走。老仙翁把葫芦在手中一擎,说;"颠僧,你可认识我这葫芦?"和尚说:"我怎么不认识?这必是酒铺里的幌子,给你偷来的。我常在酒铺里喝酒,听说你要赊酒,酒铺不赊给你,你一恨,把人家幌子偷来。"老仙翁说:"你胡说!你可知道我这葫芦的来历?"和尚说:"我不是说酒铺的幌子吗?"老仙翁道:"告诉你:蔓是甲年栽,花是甲月开。甲日结葫芦,还得甲时摘。里面按五行,外面按三才。吸得精灵物,霎时化灰尘。我这葫芦经过四个甲子。无论什么精灵装在里面,一时三刻化为脓血。你别看我葫芦小,能装三山五岳,万国九洲。"和尚说:"还有些什么个奥妙呢?"老仙翁说:"我要把你装在里头,六个时辰,就把你化为脓血。"和尚说:"咱们两个人,也没有这么大冤仇呀,你何必要我的命呢?你把我要装到里面,我要难受,找说'道爷你烧了我罢。'我一嚷,你可把我放出来。"老仙翁说:"可以,只要你知我的利害,服了我,我就饶你。"和尚说;"随你装罢。"老仙翁立刻把葫芦盖一拔,口中念念有词,只见出来一道霞光,金光绕缭,瑞气千条,霞光一片,看着把和尚一裹,展眼之际,就见和尚给霞光绕的瞧不真了。老仙翁把霞光一收,葫芦盖一盖,老仙翁叫道:"颠僧。"就听和尚在葫芦里答应"哎"。老仙翁说:"颠僧,你觉着怎么样。"就听葫芦里说:"这倒很好,我有个地方住着倒不惜。"老仙翁说:"颠僧,你不央求我,火时就把你化了。"这个时候,夜行鬼小昆仑郭顺、孙道全、雷鸣、陈亮连小悟禅;都给老仙翁跪下了,众人说:"祖师爷饶命,我师父有点疯疯癫癫,你不要跟他一般见识。"郭顺说:"济公也是我的师父,前是我师父在曲州府五里碑也救过我的性命,求师父看在弟子面上,把济公救出来罢。"老仙翁说:"我山人原本和他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皆因他兴三宝灭王清,欺负我们三清教的门人太过,我也要给三清教转转脸面。既是救过我徒弟,你等起来,我山人不要他的命就是了。"众人这才起来,老仙翁刚要往外放济颠,只见和尚又打外面"踢踏踢踏"进来了。众人一瞧,也都愣了。老仙翁"呵"了一声,说:"颠僧,我将你装在葫芦之内,你怎么会跑出来了?"和尚说:"我在里边闷的很,故此挤了出来。"老仙翁一瞧,葫芦盖盖着,怎么会挤出来呢?葫芦还觉着很沉重,老仙翁掀开盖往外一倒,"叭哒"倒出来,原来是和尚那一顶破僧帽。老仙翁说:"原来是这一顶破僧帽。"和尚说:"你别瞧不起这顶破僧帽,你还经不住我这顶帽子一打呢。"老仙翁一想:"我仰观知天文,俯察知地理,我怕他这僧帽?"想罢,说:"和尚,你这帽子有多大来历?"和尚说:"倒没有什么来历,有点利害。"老仙翁说:"我却不信,你把帽子的利害,拿出来我瞧瞧。"和尚说:"可以。"立刻把帽子往上一摄,口念六字真言,老道一瞧。这帽子起在半悬空,霞光万道,瑞气千条,金光绕镣,犹如一座泰山,照老道压下来。老仙翁一看,暗说:"不好",心中一动,"这个和尚必有点来历,也须是故意戏耍我。"老道见帽子要落下来,老道知道是利害,真急了,口中一念真言,立刻天门开了,由天灵盖出来有一尺多长的一个小老道,伸上两只手要接帽子。这就是老道的那点真道行,将来他家功成了,把皮肉囊一脱,就由天灵门走了。要不然,一落生的孩子,天灵盖会动,那就是天门。等到一懂人事,会说话了,天门就闭上了。老道自己这点真灵,今天显露出来,和尚这帽子要真打下来,得把老道打去五百年的道行。济公想和老道无冤无仇,又知道老道素常是好人,罗汉爷不忍伤他,用手一指,把帽子收回去。说:"仙翁,你别听诸道缘、张道陵一面之词,火烧祥云观,只因张妙兴无故施展五鬼针头法,七箭锁阳喉,恶化梁万苍;雷击华清风,因为他炼五鬼阴风剑、子母阴魂剑害人;孟清元身受国法,因他在马家湖杀人,皆因他等为非作恶,实不可解。我和尚有好生之德,并非无故杀害生灵。诸道绿年幼无知,他要跟我和尚做对,我和尚才报应他。大概仙翁你也不知我和尚是谁。"说着话,和尚摸着天灵盖,露出佛光、金光、灵光,老仙翁一看,和尚身高丈六,头如麦斗,面如懈盖,身穿织缀,赤着两只脚,光着两只腿,是一位活包包的知觉罗汉。老仙翁一看,连忙稽首,口念"无量佛",说:"原来是圣僧,弟子不知,多有冒犯!望圣憎大发慈悲,不要跟弟子一般见识,圣憎请屋里坐。"和尚说:"仙翁不便陪罪,你我倒要多亲近呢。"老仙翁立刻把和尚让到屋中,吩咐童子摆酒。和尚说:"且慢吃酒,我奉烦仙翁一件事。'仙翁说:"圣僧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和尚说:"现在我姐舅王安土家中要念经设坛,我这里有一封信柬,求老仙翁架趁脚风,送到永宁村,交到就回来,你我再吃酒。"老仙翁说:"是。"立刻接过字柬,竟自去了。书中交代:王安士从国清寺回来,要搭棚办事,叫国清寺给念经,用九十九个和尚,要三放焰口,一百零八个和尚,念梁王经,谁劝也不听。老员外正要派家人去张罗,办事搭棚,知会亲友,大办白事,超度李修缘。王员外要打算把李修缘的那一份家业,全都给花了。正在忙乱之际,外面一声"无量佛",家人一看,是一位老道:面如古月,发如三冬雪,须赛九秋霜,一部银髯,身穿破构直,身背后背定乾坤奥妙大葫芦。家人有认识的,说:"这不是天台山的那位神仙么?"这方都知道天台山上有神仙,在山下也瞧的见山上隐隐有树有庙,就是人上不去。山前没有山道,且山上毒蛇怪蟒极多,也没有人敢去。老仙翁常下山采药,人人都知道他是神仙。其实后山有道上去,并不费事,有树遮着,没有人知道。老仙翁也不告诉人,不愿跟仕宦人来往,山上所为清净。今天老仙翁来到门首,说:"我乃天台山上清宫昆仑子是也,贫道特意前来给你王善人送信。"家人把信接过,拿到这里面游。"回禀员外爷,现有天台山那里神仙前来送信。"王安士接过信,打开一看,"呵"了一声。不知济公上面写的什么,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五十五回 送书信良言劝娘舅 回灵隐广亮请圣僧   话说王安土打开书信一看,认得是李修缘的笔迹。上面写着四句话,写的是:不必念经与设坛,实是未死李修缘。大略不过三二载,修缘必定转回还。王安士一看,"呵"了一声,甚为诧异,立刻叫家人把老道请进来。家人出来再找老道,踪迹不见。老仙翁早架趁脚风回到庙中,说:"圣僧吩咐,弟子已将信送去。"和尚说:"劳驾,劳驾。"仙翁说:"不便太谦。"和尚说;"我和尚将来还有奉求之事,非仙翁助我一臂之力不可。"老仙翁说:"只要圣僧给我一个信,我必到。"立刻吩咐摆酒,老仙翁陪着和尚喝酒。二人一盘桓,倒是道义相投。老仙翁说:"圣僧这打算上哪去?"和尚说:"我得回庙,现在我庙中有要紧事,有人找我,不回去是不行的,但只一件,别的徒弟都可以带回庙去,推有这个徒弟,他是个妖精。若到临安城,天子脚下,多有不便。"老仙翁道:"那倒好办,我给他写封信,叫他奔九松山松泉寺去,给长眉罗汉去看庙,长眉罗汉叫罗空长老,僧门中是他掌教①。他本是韦驮转世,手使降魔宝杆,所有天下的精妖,皆属灵空长老所管。道门中就是万松山紫霞真人李涵龄掌教,他两个人十年一直山,大概三两天必到我那里来。圣僧何妨在我这多住几天,等地二人来了,我给你引见引见。"和尚说:"我实在有事,你我后会有期,就颁仙翁给写一封信,叫我徒弟悟禅去。"老仙翁当时写了一封信,由济公交给悟禅,悟禅立刻告辞,竟自去了。和尚说:"雷鸣、陈亮,你二人拿我这简帖,附耳如此这般,别给我耽误事。"雷鸣、陈亮点头,和尚说:"悟真,你也回你的庙,安置安置,到灵隐寺找我去。"孙道全点头,同雷鸣、陈亮各自告辞,一同下山去了。和尚同老仙翁喝完了酒,和尚也告辞,老仙翁送到外面。和尚告了别,一施展验法,展眼到了灵隐寺。刚到庙门首说;"辛苦,辛苦。"门头借一瞧,说:"济师父你可回来了,监寺的广亮找了你几天了,打发人在临安各酒馆连你所认识的各施主家都找过了,你快上监寺的屋里去罢。"和尚说:"可以。""踢踏踢踏"进了庙。刚来到里面,广亮瞧见说:"师弟,你回来了!到我这屋里来罢。"济公说:"师兄,你好呢?"广亮说:"好,承问承问。"立刻把济公让到屋中。广亮说:"师弟,你多日没回来了,我今日给你接风。我知道你吃荤,我给你摆一桌上等海味,师弟,你可一个人吃。我们吃素,都不能陪你呢,去多要几斤好绍兴酒来。"手下伺候人答应而去,工夫不大,把酒摆上。济公也不谦让,坐下就吃。喝了三杯酒之后,济公道:"吃人酒饭,得与人做事,使人钱财,得与人消灾。师兄,今天请我喝酒,必然有事罢?素常我在庙里一喝酒,你就说我犯了清规,应当打四十根,赶出庙去,这都是你的主意。今天你做主叫我喝酒,你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广亮说:"你别说了,我今天是给你陪不是的。素常我们哥俩有些言差语错,别管怎么样,我们总不是外人,你还能记很么?"济公说;"你别绕弯了,不用这些零碎,有什么话见直说罢。"广亮说:"既如是,"便向外道:"你们两个人进来,给你师叔磕头。"说着话,只见由外面进来两个小和尚。给济公跪下磕头,跪着不起来。济公一看这两个小和尚,都是面黄肌瘦,罗汉爷一按灵光,早已察觉明白这两个小和尚是怎么一段事。皆因石杭县南门外头,有一座万缘桥,这座桥年深日久失修,全都坍了,不能走人。万缘桥本是一条大路,行路人极多,桥坍了,隔着一条河,过不去来往人了。后来就有人在这河里摆渡,过一个空行人要十个钱,过一个挑子要五十钱,过一辆车要一百钱,过一顶轿要二百钱,一天这摆渡,能落几十吊钱。过路人非得打这边过了,没处可绕,日子长了,他就靠摆渡讹人,就有人瞧出便宜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人家也在那边摆摆渡,比他那边减价一半,自然他这边就没有买卖了。他就不叫人家摆,人家说:"你也不奉官,许你摆,就得许我。"两造里一争竞,就打起来了。彼此一邀人,一打群架,两下里都受了伤,就在石杭县打了官司。知县一坐堂,把原被告带上去一讯问,两个人一个姓赵行大,一个姓杨行三。知县道:"你们因为什么打架?"赵大说:"回禀老爷,只因百缘桥坍了,不能过人,我在那里摆摆渡,他也摆摆渡,抢我的买卖。"杨三说:"回禀老爷,他摆渡,过一个人要十个钱,挑子要五十,一辆车要一百钱,一顶轿要二百。我摆渡比他减价一半,所为渡人,他不叫我摆,所以打起来,他邀人把我的伙计都打伤了。"知县一听说:"你这两个东西都混帐,万缘桥系官道,谁许你们在这里批人生事?每人罚你们五百吊钱,交出来,好公修万缘桥。下去具结完了案,不然我要重办你们。"这两个人无法,每人交五百吊钱,知县把地方传来一问:"这座万缘桥,可以修补修补行不行?"地方说:"回老爷,这座万缘桥自来室鼎立以来,这桥工程浩大,独立难成,县不易修。"知县一听,立刻坐轿,带人来到万缘桥一验,瞧那桥边两岸泊的砖石都没了,还有新起的印。知县一问地方说;"这桥上的砖石,都哪去了?"地方说:"下役不知被淮偷去?"知县回衙,立刻派人各处去访查,"看万缘桥的石头大砖在谁家,前来禀我知道,我必要重办地。"官人领堂谕出来一访,见海潮寺的后墙,有桥上砖石修的。官人看明白,立刻回真知县,知县立刻出签票,锁带海潮寺的和尚。海潮寺的方丈名叫广慧,他有两个徒弟,叫智清、智静。官人来到广慧庙中,就把师徒三个锁到门。老爷一开堂,吩咐把僧人带上来,广慧同智清智静土堂,各报名磕头。知县说:"你既是出家人,就应该奉公守法,无故把万缘桥的砖石偷去,卖钱修墙,你是认打认罚?要认打,我把你的庙入官,还要重重办你。认罚,你给我化缘,化一万银子像万缘桥。"广慧说;"僧人愿意认罚化缘。"知县说:"你们愿意认罚就好。"立刻派了四个官人,押着广慧智清智静,每人背五块砖头游街,还叫他手打铜锣,嘴里说: "声尊列位请听言,手打锣儿来化缘,施主要问因何故?只因偷了万缘桥的砖。"四个官人押着,不说就打。天天出去,这五块砖背着,谁瞧见谁也不施舍,都说:"有钱也不给贼和尚。"师徒三个,这点罪实在受不了啦。广慧说:"智清、智静,你两个人到灵隐寺去找你师叔去罢,他在那庙里监寺。他那庙里有一位活佛济颠,叫你师叔求求活佛济颠慈悲慈悲,求给咱们化缘。他老人家名头高大,化两万都化得了。"这才在宜人手里化了两个钱,在老爷跟前给递了病呈,提说和尚都病了,老爷准了病假,智清、智静够奔灵隐寺而来.一见广亮,智清说:"师叔,了不得了,出了塌天大祸。"广亮一问,智清就把偷砖现在怎么化缘受罪的话一说,又说:"我师父叫我来找师叔,你给转求活佛济颠,帮我们化化缘。他老人家名头高大,准化的出来。"广亮说:"他可有点奇巧古怪的能为,这临安城绅董富户,上至宰相下至庶人,没有不敬服他的,他给人家治的病就多了。无奈地多日没回庙了,他不定在那酒饭馆里,再不然,就是临安城这些富户家里住着。"就赶紧派人去找,所有各酒饭馆,是济公有往来的地方,全找到了,都没找着。今天找了第五天,忽然济公回来,广亮这才宜酒款待。要求罗汉爷化缘。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五十六回 验桥口捉拿贼和尚 见县主重修万缘桥   话说济公回到庙中,广亮甚为喜悦,先给济公要了一桌酒,这才叫智清、智静进来给济公磕头。济公说:"师兄,你瞧,我昨天做了一个梦。"广亮说:"做甚梦?"济公说:"我梦见一个贼和尚,又带着两个生贼,每个背着五块砖,手打铜锣,口中直嚷:'尊声列位请听言,手打铜锣来化缘。施主要问因何故?只因偷了万缘桥的砖。'有四个官人押着,不嚷就打,你说这个梦新鲜不新鲜?"广亮一想:"怪呀,他怎么会知道?"这才说:"师弟,你做这梦,倒是真事。这两个小和尚是我的师湮,他师父叫广慧,在万缘桥海潮寺当家。只因他们把万绿桥的砖头搬了几块,现在石杭县把他们师徒三个锁了去,叫他们背着砖,化一万银子修万缘桥。你想谁能施舍?他们实在受不了这个罪,知道师弟的能为,故此求求你慈悲慈悲。师弟,你冲着我,功德功德罢。"智清、智静说:"师叔,你老人家要不答应,我两个人跪着不起来。"济公说:"你们两个人起来!我就知道这顿饭不能白吃,这桌菜席是一万两银子。"广亮说:"多慈悲罢。"济公说:"就是,回头咱们一同走。"智清、智静这才起来,说:"师叔何时走呀?"济公说:"今天就走,回头就化缘,明天就动工修万缘桥。"智清、智静心说:"这可是吹着玩。"嘴里说:"那是很好。"济公吃喝完毕,说:"咱们走呀。"广亮说:"师弟,等你回来,我再来谢你。"和尚说:"不用谢,小事一段。"说着同智清、智静出了灵隐寺,顺大路往前走。和尚一边往前走,信口唱着山歌说:"劝世人,要修福,茅屋不漏心便足。布衣不破胜罗衣,茅屋不漏如瓦屋。不求荣,不受辱,平生安分随世俗。远去人间是与非,连场做戏相桓舞。也不华,也不朴,一心正直无私处。终朝睡到日三竿,起来一碗黄奇素。粥一碗,菜一署,自歌自舞无拘束。容来相顾奉清茶,客去还将旅马扶。或谈诗,或品竹,空笑他人终碌碌。南北奔驰为利名,为谁辛苦为谁辱。七情深,儿爱度,雨里鲜花风里烛。多少乌头送白老,多少老人为少哭。满库金,满堂玉,何曾免得无常路。临危只落一场空,只有孤身无伴仆。大坟高,厚棺木,此方亦向黄泉赴。世上总无再活人,何须苦苦知忙碌。张门田,李门屋,今日钱家明日陆。桑田变海海为田,从来女。此多反复。时未来,眉莫成,八字穷通有迟速。甘罗十二受秦恩,太公八十食周禄。笑阿房,谈今古,古来兴废如棋局。本劝世人即回头,我今打破迷魂路。"和尚念着往前走,智清、智静二人跟随。和尚说:"你们二人快点走行不行?"智清说:"行。"和尚说:"腿是你们两人的不是?"智清、智静说:"师叔,你说这话真新鲜,腿在我们两人身上长的,又怎么不是我们的?"和尚道。"我给你们轰着走。"智清说:"怎么轰?"和尚说:"我一念咒,你们就走快了。"智清、智静说:"念罢。"和尚口念六字真言"奄嘛呢叭咪哞!奄,敕令赫!"这两个人身不由己、仿佛有人在后面推着一般,行走如飞,收不住了。智清就嚷:"师叔呀,你快把法术收了罢!眼前是树呀,碰上就得脑浆进裂呀!"和尚后面就嚷:"不要紧,奄,令!敕令赫!拐弯就过去了。"智清、智静果然到树林子,一拐弯就过去。又往前跑,智清说:"了不得了,眼前是河,掉下就淹死。"和尚说:"不要紧,加点劲就蹿过去了。"说着话,眼瞧到了有三四丈宽的河,真仿佛有人托着脚飞过去了。展眼之际,来到石杭县,这两人也跑不动了,躺在地下起不来了。和尚来给每人一块药吃,和尚说:"你们两人先到庙里给你师父送信,别往哪去。我上知县衙门去找知县讲理去,问问他为什么锁我们和尚?智清、智静,你两个人随后到衙门来找我,今天少时我就要化缘,明天动工修万缘桥。"智清、智静点头,竟自去了。和尚一直来到石杭县,迈步竟往衙门里走。值日班头一瞧,是个穷和尚,官人立刻拦住,说:"和尚上哪去?"和尚说:"我到里面倒口茶喝。"官人说:"你睁眼瞧瞧,这是卖茶的铺子么?"和尚说:"不卖茶。我到里头吃顿饭,买一壶酒喝。"这个官人说:"你这和尚,真是胡闹,这也不卖酒饭。"和尚说:"那么卖什么?"官人说:"什么也不卖,这是衙门。"和尚说:"衙门是做什么的?"官人说:"衙门是打官司的。"和尚道:"我就打官司吧!"官人说:"你打官司告谁呀?"和尚说:"我告你罢。"官人说:"你这和尚是疯子,你凭什么告我?我把你惹你了?"和尚说:"我不告你,没人可告,咱们两个人打一场官司罢。"官人说:"这都是没有的事。"和尚说:"怎么没有?这就是真的么!"正在吵嚷之际,只见里面一声咳嗽,说:"外面什么人在此喧哗?"众人一看,说:"老管家出来了。"只见由里面出来一位老者,年过花甲,头戴四楞巾,身穿皂缎色钢氅,白袜云鞋。官人一看,说;"老管家,你看这个穷和尚无故前来搅闹。"老管家抬头一看,说:"原来是圣僧。"赶紧跪倒给和尚磕头。官人一瞧愣了,心里说:"这个和尚必有点来历,我们案门稿都给他磕头,也不知和尚是谁?"书中交代:这位老管家名叫徐忠,这石杭县的大老爷,原本姓徐,双名致平。前者探囊取物赵斌,夜探秦相府阁天楼,盗五雷八卦天师符,巧遇尹土雄,就搭救徐致平主仆的性命,见过济公。徐致平连登科甲,榜下即用知县,就升在这石杭县做知县,故此今天老管家认识济公,赶紧行礼,说:"圣僧,你老人家从哪里来?我家老爷时常想念圣僧,为何不叫他等通禀?"和尚说;"叫他等通禀?这位头儿跟我要门包,我就剩三两银子,都给他了,他不答应,跟我要十两银子,不然他不肯回,叫我走。故此我跟他吵嚷起来,你出来了。"徐忠一听,说:"你们真乃胆大,竟敢跟圣僧要银子?还不把银子拿出来!你们素日间,想必做了多弊了。"官人说:"老管家,你别听大师父的话,我实不要门包。"和尚说:"你分明在怀里揣着呢,我的三两银子是四件,你说没有,你把带子解下抖抖。"徐忠说:"对,你身上有银子没有?"这个官人方才给人家托了一件人情,刚分了三两银子,在怀里揣着。这一来,闹的张口结舌,说:"老管家,我腰里有三两银子,可是我自己的。"徐忠说:"你满嘴胡说,还不给圣僧?要不给,我给你回禀老爷,革去你的差事。"官人吓的无法,委委屈屈把银子拿出来,说:"大师父,给你罢。"和尚哈哈一笑说:"我不要,我这是管教管教你。谁叫你多管闲事?你要拦阻我,叫你认识认识,我和尚乃是灵隐寺济颠僧是也。我再来,你就别拦我了。"官人说:"是。"大众一听,是济额活佛来了,众人就吵嚷动了。和尚同徐忠来到里面,徐致平一见,赶紧行礼,说:"圣僧久违,今天是从哪里来?"和尚说:"我今天来见你一件事。"徐致平说:"圣僧什么事?"和尚说:"海潮寺的和尚跟我有点瓜葛,求老爷把他放了,我给你化缘修万缘桥。"徐致平说:"是,弟子实不知海潮寺的和尚跟圣憎有瓜葛,我要知道,天服也不敢锁拿他们,既是圣僧要给化缘修万缘桥,弟子倒有个主意。"和尚说;"你有甚主意?"徐致平这才如此如此说毕,和尚一听,哈哈大笑。不知致平说出何等语词,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五十七回 施佛法善度王太和 因家贫经营离故土   话说济公来到石杭县,提说要化缘修万缘桥,徐致平说:"圣惜既是说给化缘,何必圣僧亲自去化?我这地方上有十家绅土财主,每家捐他们一千两银子修桥就行了。"和尚哈哈一笑,说:"老爷不必分心,我自有道理。"正说着话,两个小和尚来了,在外面伺候济公。知县立刻吩咐把广慧传来,当堂释放,徐致平说:"现有济公来给你等讲情,本县看在济公的面上,把你等放回,从此各守清规,万缘桥有济公替你等化缘,不用你们了,下去果。"济公说:"智清、智静别走,我还有事。"两个小和尚答应,广慧谢过老爷,自己回庙,这个信外面就嚷动了,都知道现有济公活佛来化缘,要修万缘桥。知县这里摆酒款待圣僧,正喝着酒,外面当差人进来回禀,说:"现有十家绅士递了一张公禀,请老爷过目。"书中交代,外面听说济公来了,人的名,树的影,大众一传嚷,传到十家财主耳朵里。众人一商量,说:"咱们大众得见见这位济公活佛,他老人家既是来化缘修万缘桥,每人拿一干银子来,修这座桥。"众人议定,就写了一张公禀,来见知县。当差人接进来,给徐致平一瞧,徐致平说;"圣僧,你看十家绅士,听说你私人家来了,他等自厢情愿,每家出一千银子,冲着圣僧修万缘桥。"和尚说:"我和尚化缘,化一万银子,就化一家,不化十家。你问他谁一个人给一万银子,我和尚才要呢。"徐致平说:"圣僧,你别得罪他们,这地方可就是他们十家有钱,除此之外,别人拿不起,要得罪他们,可没人施舍了。"和尚说:"不要紧,我回头上兴隆庄王百万化去。"徐致平说:"圣僧,你千万别去,那王百万可是人称王善人。每逢冬天旅粥,夏天施凉茶暑汤,他报效过皇上银子,捐了个五品员外。可就是一样,他最恨和尚老道,不斋僧,不布道。前者在我这里打过几回官司,都是因为僧道化缘,不但不施舍,反把僧道打了,拿片子送到我衙门来。念他是个善人,也不肯得罪他。圣僧,万万去不得。"和尚哈哈一笑,说:"老爷不必管我,和尚今天非得去不可。他既不施舍,我和尚才化他,要化他一万根子,他不能给九千九百九十九两,我今天就要化出来,明天就要动工,我和尚要没有这点手段,我也不来,倒要叫老爷你瞧瞧。智清、智静跟我走。老爷,咱们回头再谈。'滁致平也拦不了,和尚带领两个小和尚,出了石杭县衙门,一直来兴隆庄。刚一进东村口,济公就说:"智清、智静,你两个人带着法器没有?"智清说:"我带着手磐呢。"智静说:"我带着木鱼子。"济公说:"好,打着念着走。"智清说:"念什么呀?"济公说:"咱们念子弟焰口游街。"智清说:"就是。"立刻念着往前走,过路的人一瞧,都说这是半疯。往前走了不远,只见路北一座广亮大门,门口上马石,下马石,有八株龙爪槐树,上有幌绳,拴着有百八十匹骡马,对面八字影壁,这所房屋高大无比,一概是磨砖对缝,雕刻活花。和尚来到门首一看,迎门抹的棋盘心,白灰涂的影壁,真白花瓦砌的咕喀钱。和尚一道"辛苦",由门房出来一位管家,有二十多岁,道:"和尚你快去罢!你看我们门上贴着,僧道概不化缘,我们员外可是个善人,就是不斋僧布道。前者来了一个老道,不叫他化,他偏要化,我们员外出来,拿马棒打了一顿,还给送衙门去。这幸亏我们员外没在外头,你要化一吊香钱我给你,你快走,我可说的是好话。"和尚说:"你给我,你可知道我要化多少钱?"管家说:"你要化多少钱?"和尚说:"我化一万银子,修万缘桥,还得今天施舍给我,明天就不要了。"管家说:"我不叫你化,可是为你①上马石:旧时交通工具主要是骑马,富家人家门中均摆放踏澄的石头,以方便--书香门第注http://www.bookhome.net好。"心里说:"这个和尚必是穷疯了。"和尚说:"如要不叫我化,你得借枝笔我使使,我在影壁上写几个字,我在门口减三声,我就走。"管家说;"那行。"立刻把笔拿出来,和尚接过笔来,在影壁上写了几句。管家说:"和尚可借你这点笔法,真可以的。"和尚说:"那是自然。"和尚就嚷:"化缘来了!喂!"拿手比划着往里捺。管家说:"你这是干什么?"和尚说:"往里捺呀!"管家说:"你嚷罢,我们员外要出来就得了。"和尚就大嚷了三声,说;"回头你们员外要出来,劳你驾,就提灵隐寺济颠僧要化一万银子,修万缘桥,明天给就不要了。他要不施舍,就提我说的,他不久必有一场横祸飞灾,我和尚走了。"说罢,和尚就走,管家也不解其意。焉想到和尚走了,王员外带着四个家人,由里面出来。原本员外在后面书房里坐着看书,耳轮中就听外面喊嚷:"化缘来了!喂!"连嚷了三声,王员外心中纳闷,暗说:"怪道,这院子是五层房,素常外面有叫卖东西里面听不见?"王员外一想:"外面喊嚷化缘来了呀,我怎会听得真真切切?"立刻带着四个家人出来,王员外就问:"什么人在此喧哗?"管家正要叫瓦匠拿灰水把影壁上的字涂去了,省得员外瞧见,还没涂呢,员外出来了,管家说:"员外要问,方才来了一个穷和尚来化缘。"员外说:"你没告诉他么?我这里僧道一概无缘。"管家说:"我告诉他了,他跟我要笔在影壁上写了几个字,他说员外出来,叫我告诉你,他是灵隐寺济颠僧,他要化一万银子修万缘桥,他说员外爷施舍,今天施舍,明天给他他就不要了。员外要不施舍,必有一场横祸飞灾。"王员外一听,抬头一看,影壁上和尚写的墨迹淋漓,王员外"呀"了一声,说:"赶紧把和尚追回来,我施舍一万银子。'借家也不知所因何故?赶紧追赶和尚。书中交代:王员外为什么一瞧影壁上的字,就要施舍一万银子呢?这其中有一段缘故。这位工员外名叫太和,原是这兴隆庄生长,幼年的时节,家中很有钱。父母给定下前庄韩员外之女为婚,与王太和同岁。不料王太和少运乖舛,七岁丧父,九岁丧母,把一份家业全被一家坑骗了,自己过的一年不如一年。长到十六岁,家中这落得柴无一把,米无半升,自己住的这所房子,都被人家拆着零碎卖了,就剩了两间破屋。王太和已到十六岁,自己一想:"莫非束手待毙不成,总得想个主意,护住身衣口食才好。"左思右想,实在无法,把家中的破烂书收拾收拾,买点笔墨纸张,挑着书箱出去游学,到各学馆去做买卖。游来游去,游到松江府地面,学馆也多。太和做买卖,人也和蔼,凡事死店活人开,做买卖是运筹,有道定生财。王太和做出条路来,各学馆的学生都不买别人的东西,专等他去,买他的笔墨纸张。越做越活动,也就有利息了,王太和就在这西门城外,有一座难提寺内住着,过了有二三年的光景,自己存下有五六十两的银子。王太和自己虽说年轻,在外面创业,并不贪浮华,很务本分。这天王太和走在松江府大街,见有许多人围着拥挤不动,王太和一瞧,是一个卦棚。蓝布棚上有白字,是一副对联,上联是:"一笔如刀,劈破昆山分玉石。"下联是:"双瞳似电,冲开沧海辨鱼龙。"王太和也挤到里面一看,是一位老道,面如古月,一部银髯,飘洒在胸前,头戴青布道冠,身穿蓝布道袍,青护领相衬,白袜云鞋。看这位老道精神百倍,发如三冬雪,鬓赛九秋霜,真是仙风道骨。抹着卦摊,上面摆着是六天的卦盘,按单折重交,有十二元辰,接八八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天,摆着各样的卦子,有父母兄弟妻子宫鬼等类。就听老道说;"山人也能算卦,也能看相,可是诚则灵。可是有一节,要直话前来问我,爱奉承另找别人,卦礼倒不拘多少。"大众也有算卦的,有叫老道相面看,一个个没有说老道相的不对。王太和一想:"我也叫老道来相相我的终身大运。"这才说:"道爷,给我看看相。"老道睁眼一看,就一愣,说:"贫道我可是直言无隐,尊家可别恼。"王太和说:"君子问祸不间福,道爷只管说。"老道这才从头至尾一说,王太和不听犹可,一听吓得颜色更变。不知老道说的何等言词,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五十八回 李涵龄神相度群迷 王太和财色不迷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