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凤萧 - 第 10 页/共 12 页

金声又住数日谢别回青州去,对金公说及霞箫亦生一子。胡夫人又差人送物来问。   那年学通考试,金声竟以青州籍入考。盖山东地方,文墨不甚精卓,试官只略略采取,见金声文字词华泉涌,光彩异常,出案置之高等。游痒谢考毕,又到白家来,一算谢教,二算探亲。自此时常往来。   金公三年任满,升为河北安抚使。百姓因金公清下惠民,不舍他去,遂动民本乞留。朝廷准其疏,复任三年,每年外加俸三百石,宝币三百贯。自此金公复留任青州不题。   且说前乐安知县鲍利飞,自白公被逮,见权臣秉政,新法盛行,忠良遭贬,谗佞满朝,他就弃职而去。后提骑因拿眉仙,见了碑牌,尽行毁辍,回京唆吕惠卿、王雱捕鲍公治罪。二奸见事属摘隐,又不知鲍公去向,遂搁过一边。鲍公因得免祸。今复出仕,屡升至太常寺少卿。思量白公被逮,今已在家。只闻得提骑毁了碑牌,好生不忍,欲荐白公出仕。因产送迁居一席话,已知其性情,思量白公有一子,前见时方弱冠。今可荐与当朝,令他出仕,以全故交之情。遂写了一封书,差人送与白公。   那人到了乐安县,问一实迹,竟到留隐村,来至白家厅堂上。家人报了白公,出堂来。那人叩头道:“小人是京中鲍老爷差来的。”白公知是鲍利飞,逆问道:“鲍爷如今拜甚么官职?”   那人道:“现在太常寺少卿。今差小人致书于老爷。”就于胸中招文袋内,取出那封书来递上。家人接来与白公。白公命家人备酒饭款待那人,自己进去。拆书看时,上写道:      “年弟鲍龙再拜,致书于白老先生阁下,自老先生遭无妄之祸,弟愤恨无地,奈独力难伸,遂挂冠弃职,浩然长往。今幸奸邪屏息,语道复亨,弟与老先生俱安堵如故,皆先人在天之灵,默枯使然也。方今众人齐纠,朝纲复著。凡怀才抱德之士,皆师师济济,庙廊充牣。伏忆老先生归隐于壮龄,谅不渔荣手垂白。但令贤郎青年文墨,何甘鹏息而泥蟋?若能赤胆班僚,奚愧钟鸣而鼎食。弟梦尔维思,鸿雁难凭尺素。贤郎蟠然是奋,簪袍随赐麻黄。惟冀老先生一鼎论,少慰鄙颙,征忭无地矣。草书,不恭,是宣。”   白公看毕,唤眉仙问道:“鲍公荐你出让,你意下如何?”   眉仙道:“荐仕虽鲍公雅爱,奈我素性淡薄,无志冠冕,况父亲职显豸冠,不得行其志,反遭黜辱流离。儿若婴一命之荣,即父亲所云骑虎之势,况双亲寿皆近于古稀,虽在位尚要辞官归养,宁有弃垂白之亲而以功名为利乎?”   白公点首称是,遂作一回柬,走出堂来付与来人道:“你替我多多拜上鲍老爷,说荣升尚失贺,因路远不便致礼。今回书一封,烦你带去。白金三两,与你作路上一茶之费。”那人不敢受,谦让一番,只得收下,叩头谢去。   回京覆了鲍公,将白公回柬呈上。鲍公打发那人出去,自把白公回柬拆开一看,上写道:      “年弟白壤再拜,复书于鲍老先生阁下:弟自槛车一别,若鸿飞失融,徒怜鬼人间阴房。幸虎牢奋身,得件渔樵游水国,播越十有余年,安乐而皆如堵。今老先生荣升典礼之职,愚父子仅靡洗腆之贺。又蒙先生垂青及于小畜,只恨老夫斑白奚件大恩。虽师济班僚,趋跄簪笏,实士子之夙愿,但小畜伏枥之才,吴足当清时盛选。且素性鄙朴,难付丝纶之望,又以我年老无依,其意以在仕位,尚欲辞君归养,宁有弃垂白之亲,而没没于功名乎?此意亦颇是。故我覆捷音难承金谕外,若老先生休沐之余,弟得一面,犹伸渴望。只此草章,用纳微款,乞照谅不宣。”   鲍公看了,拍案称赞道:“父子高遁,真逸民也。且遂其素志。只是我前建碑牌,今犹毁废,何以为情?我今转达当途,将旧碑重新竖好,再与其子建一碑牌,以见二代双隐,俾后人羡慕羡慕,亦完一番交情。”遂致书相臣。   时吕公著为同平章事。见鲍公之书,欣然依允。转奏哲宗,遂竹文着该府县建造碑牌,又赐义田一顷,免役三世。此都是吕公著立意爱贤,为此盛举。又自亲写“乐天世逸”四字送与鲍公,令为扁额送白公。鲍公再三致谢。因白公书中有求会之意,遂留下四字,且俟考满,亲自送到白家来。又写书于青州府尹并乐安知县,致意为白氏盖造碑牌,留心在意。   此时青州府尹是金公复任。知县姓何,是鲍公平时门人。见了书,一与白公是至亲,不消说得尽心;何知县见是朝廷行旨,又有鲍公师命,又是知府至亲,益加趋承奔走。行批着里役唤工匠数十,将旧牌坊重新改造。上前半里。为眉仙造新牌坊。中间开除一条大道,用青石砌好,傍栽榆柳之树。又将旧亭造好,将石碑竖立,对面造一新亭。巍焕其制,立一石牌,何知县撰其文。每亭前植槐树三棵,以取吉兆。起盖二月余,匠工告成。仍将鲍公留隐扁额拂拭好,上于旧牌坊上。何知县亲书“清世逸民”四字,上于新牌坊上。又书“父隐子逸”四字之扁,送于白家。自新坊起,直至白家,一路上都结彩。何知县命乐工鼓吹披红,将扁额用四人抬着,自己乘马亲送。   白公父子出阶打恭迎接,叙了礼,致谢一番,将此扁上于中堂,与鲍公大隐之扁是一对。即备宴款待何知县,衙役俱赏犒有差。何知县谢别回去。后来榆柳成行,路人于此二亭中歇脚,遂成千古之业。   一日,眉仙告白公曰:“当初我因踏雪之兴,拉袁、方二友同去堡南看梅,于林中见一骑黄牛的老人。他问我三人姓氏,我随告之。他对我说,此二友者,后君赖以左右。二友路分南北,跋涉数年。左右之言已应。我问他姓氏。他说无姓氏,先朝曾为谏官,后从陈希夷入山修养,自号黄犊客。”   白公听至此,遂道:“如此说是仙人了。何不拜求之?”   眉仙道:“我因拜求他指点。他说我非仙人,有何指点?我再三恳求。他说我善诗,以数句诗赠我。首云,驾一叶之扁舟,挟飞仙以邀游。二语应父亲被难之事。”白公点首道:“异哉,异哉。可再有甚言语?”眉仙道:“又云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此二语应我投宿牧云庵,前已对父亲说之的。又云凤凰台上忆吹萧,应我婚姻之事。”白公连连点首称奇。眉仙道:“末后一句道,羊子当年堕泪碑。此想应如今重建碑牌之事。一家休戚,数语包罗,今都应验。那老人临去时,又将牛角上挂的珊瑚鞭子赠我,道日后自有用处。我出逃,果然仗此鞭,又将订婚姻,岂非后日有用之言亦应?我向以天机不可预泄,故不禀知父亲。今将往事试一考较,昭然在目。但临去时,说后会有期,不知何日再会。”   白公道:“原来我流离之苦,亦皆定数。今日功程完满,惟含饴弄孙,以乐暮年耳。”   眉仙又与凤娘、霞萧言其事。二人失惊道:“何忘怀,不曾告你。我二人昔年赏荷于太湖石上偃息,忽得一梦。梦见一骑牛老人,同着个白眉少年,手中拿个珊瑚鞭子。那老人对我道:小姐后日丝萝附乔木即此人也。遂回顾少年道,你可将这鞭子赠与小姐。那少年走近前来,将珊瑚鞭子授与我。原来老人就是仙师。白眉少年就是你。”   眉仙叹息道:“正所谓姻缘前定。”凤娘道:“你归家时所赠《珊瑚鞭集》,可将葺一帙罢。”遂取还眉仙。眉仙亦将白玉簪还凤娘。自此一家安乐不题。   且说鲍公自与白氏重建碑牌之后,又有年余,考满援同中书门下三品。鲍公道:“我年近六旬,尚屑屑于冠冕何为?且白氏交情已酬,吾复何望?不如优游暮景为乐耳。”遂上表辞职。不许。表三上。然后以右谏议大夫致仕。鲍公大喜,伏阙谢恩。他原是汴京人。回家有众官僚都来祝贺。忙了数日,诸事完毕,思量吕公著亲写“乐天世逸”四字作扁额,尚未送与白家,遂治装往山东来,一路盘桓不题。   到了乐安县,何知县出郭迎接至公署中,慰问一番,询鲍公来意。以送扁额之意细陈。何知县就着该役将日老所写四字葺成扁额,极其华美,置县堂上,请鲍公来看。鲍公大喜道:“贤契忒为老夫润色多矣。”何知县道:“这事乃是门生职所当为,何烦老恩师再三致意。”又留鲍公住了数日。鲍公决意欲行,何知县又使牙役数人,扛着扁额从鲍公到白家来。   路人见是当朝宰相之笔、又知县葺成、致仕大臣相送,莫不以为荣。鲍公到了牌坊边,见赫奕规模比前所建大不相同,欢喜不胜。未知送到白家,白家如何迎接,再看下回分解。       第十四回 双缔婚姻全友谊 参题榜额谢皇恩   诗曰:      最喜招寻值雨晴,南园春借发寒英。   休嫌衬屐苔痕滑,抵觉敲门竹籁轻。   鹤浴方塘供啸傲,笔耕寸土隐声名。   不甘拜敕须眉老,且把清樽对菊倾。   却说白公知鲍公来到,差人中途来接,自己同眉仙门外恭迎。至堂中叙礼。鲍公道:“自城隅一别,不觉数年余。今日天涯重聚首,喜庆軿集。”白公道:“蒙锡华命,又建亭牌,愚父子有何德能,老先生如此垂照。”又各叙旧事。   少顷,扁额送到了。鲍公道:“此当朝公著吕老相所著赠,乞赐高悬,以彰大隐。”白公、眉仙再一致谢,遂取昔年鲍公所赠大隐之扁,同何知县所赠之扁,移悬于堂傍一间,将吕公之扁悬于中堂。牙役人众,各有赏责而去。遂留鲍公便席。   明日复开宴,差人拿柬去请袁渐陆、方端如两人来陪席。二友到了,各叙礼毕,坐谈片晌,见华扁高悬,问所从来。白公道:“此是鲍老先生所赐。”二友转致谢鲍公。不多时,席已完备。白公请鲍公上坐,鲍坐谦让。袁、方二友道:“鲍老先生不必辞,宁有晚辈居僭之礼?”鲍公遂坐下。二友以次而坐,白公对席,眉仙傍桌相陪。酒过数巡,各将昔事细谈。   白公道:“弟蒙老先生同袍眷爱,不让金兰。愚男亦藉二君患难相济。真世全友道。”遂将分寻始末遍述一番。鲍公道:“二君真义侠之侪,若老夫万不及一矣。”二友谦道:“不敢。”   正说话间,只听得小锣声乱响,内堂奔出一个小孩子。鲍公方看,只听得欢笑之声,又奔出一个小孩子来夺锣,年纪相仿,面貌一样。鲍公忙问二孩子何人。白公答道:“是二小孙。一唤琼郎,一唤瑶郎。”眉仙谓二孩子道:“鲍伯祖在上,可作揖。”琼郎放锣于眉仙坐椅上,与瑶郎齐立朝上,拱身连揖不止。眉仙道:“住了罢。此袁、方二伯,亦可作揖。”二孩子又连揖。琼郎脚一摇,一个斤斗,翻身仆于地上。瑶郎拍手笑道:“羞死羞死,喝喏也跌一交。”眉仙忙扶起。琼郎不哭,反大笑。合席亦欢笑不止。鲍公出席,双手抱二孩子置于膝上道:“真好一对宁馨儿。如今几岁了。”   白公道:“皆是五岁,止差二十余日。”鲍公疑问。白公将一娶双媳,各生一子之意,细述一遍。鲍公称贺不已,将果核与二孩子吃。二孩子替鲍公拂须摸脸,欢笑自得。鲍公益喜,问二友道:“二君有几位贤郎?”   袁渐陆道:“长男今年十二岁,取名文戬,在馆读书。又一小女,今年才四岁。”方端如道:“惭愧,我长女年方四岁,一子尚初生。”鲍公点头,摸拟一番道:“老夫有一言奉渎二君。今眉兄二子方五岁,二君闺秀方四岁,正好连姻。今日就席上,老夫作伐,以全世友之谊。二君意下何如?”二友欣然乐从。鲍公道:“眉兄可去取二件聘物来。”   眉仙大喜,入内去取白公送金家的一对金凤钗、一对碧玉钗来,递与鲍公。鲍公道:“二君难以分聘。”遂摆于桌上,令二孩子自取。琼郎取了金凤钗,瑶郎取了碧玉钗。鲍公指二友谓孩子道:“随意送与那个。”琼郎将金凤钗授与方端如,瑶郎将碧玉钗授与袁渐陆。二友接来袖好。鲍公道:“今日二佳婿自择岳翁的。”又对二孩子道:“可叫声岳丈。”二孩子齐声连喊:“岳丈!岳丈!”合席都鼓掌大笑。   二孩子对鲍公道:“我要进去。”鲍公道:“进去怎的?”二孩子道:“进去讨糖吃。”众人又大笑。二孩子一齐奔进去,又缩转来,对眉仙道:“还了我的锣。”眉仙道:“可作揖谢了鲍老伯祖,方还你的锣。”二孩子又便屡作揖。眉仙于椅上取锣还之。二童子复把锣乱敲进去了。鲍公大笑道:“此真所谓人间快乐。”席散,鲍公谓二友道:“后日成婚,原是老夫来做主媒便了。”二友称谢,藏好聘物,致谢而归。   鲍公翌日告归。白公备厚礼送之。鲍公又于县中盘桓几日,方回汴京去了。后五年余,得疾而终。有一子名彦臣,时已成立,丧葬尽礼。白家遣使送膊致吊。后彦臣官至侍中,亦与白氏世蒂通家往来不绝。   且说金公再任青州,三年考满,升判司农寺。民虽爱之不舍,料不可留,只得执香哭送。金公因欲与金声完婚,又胡夫人要看其女,遂上本乞假,先至白家来。   白公、眉仙先迎金公、金声入堂叙过礼。然后长孙夫人同凤娘、霞萧,出来迎接胡夫人入内叙礼。眉仙亦进去拜见岳母,出来陪金公、金声外厢宴乐。另备席内室,款待胡夫人。是日母子重逢,翁婿相会,情好自不必说。随从人众,另自顿息。   过了数日,金公欲回。眉仙道:“前年魏、沈、何三友致贺礼,尚未答。今可代愚婿带礼于三人,致我谢别之意。又有一礼,送于牧云庵空如老师,亦达我永别之意。”金公允诺,与金声一同谢别。胡夫人在内,与凤娘、霞萧分外哭别。白公致赆程相送。   金公起程,晓行夜宿,不一日,到了新城县。家人远接。金公命开了大门封锁进去。那时亲戚朋友知金公归家,都来拜贺。金公命家人将眉仙所致礼物送与空如。时空如年已七旬余,衰颓可怜。受了礼物,再三称谢。后二年而没。金公又差送礼于魏、沈、何三人。三人受了礼,同来探望金公,并谢致礼。又对金公道:“闻得老亲翁荣升司农之职,因甚不赴任而回府?”   金公遂说欲与金声完婚之意,并求三人代为作伐。   沈云朋想一想道:“有一家极妙。我想魏兄有一幼妹,年已及笄,因择佳配,迟延未字。若老亲翁贤郎,大是妙事。”   金公大喜道:“只恐魏相公不肯俯配寒门。”魏非暇道:“岂敢。只恐小妹不堪备箕帚。若老亲翁俯允,晚辈敢有龃龉乎?”金公见魏非瑕肯了,遂道:“就烦沈、何二兄作伐,择日行聘。完了婚吾就上京去了。”二人允诺而别。   金公遂行了聘。过数日择吉成婚。魏非瑕亲送其妹。沈、何二友亦来。金公大备筵席。金声出来叙了礼。非瑕见金声少年才貌,大喜问道:“妹丈尊字我尚未知。”金声答道:“贱字智玉。”三人俱称善,问何人所取。金声道:“是家姊丈所取。”魏非瑕道:“今称姊丈,前该称先生。”各大笑,开怀畅饮,尽欢而散。   非瑕之妹小字云娘,年十八岁,仪容窈窕,亦通文墨。夫妇甚相得。过了月余,金公上京赴任去了。金智玉在家,日逐与魏非瑕、沈云朋、何圣之辈论文讲义,会酒赋诗。不觉过了一年。适当大比,智玉原以青州籍入考的,欲去赴试,遂治行装。   胡夫人道:“儿去青州,便道可到白家,去探你姐姐。”智玉受命,别了云娘。早有非瑕治钱酒相送,及诸亲友都相饯。智玉起身,来到青州,至白家探亲。   眉仙看见智玉来到,大喜,就引入内,各相见了。凤娘问道:“弟回去,袒腹于谁家?”智玉道:“就是本城魏非暇之妹。沈、何二友作伐。”凤娘又问道:“父亲到京去几时了?母亲在家安否?”智五道:“父亲去京已年余。母亲幸安康无恙。今我欲上京赴试,故便道来一省。”   明日,方端如、袁渐陆二人来到,眉仙迎接坐下。袁、方二友道:“弟辈欲上京赴试,故特来一别。”眉仙道:“内弟亦要上京去赴试,昨日到此。今二兄要去,可同去罢。”二友欣然依命。眉仙请智玉出来与二友相见,作揖坐下。眉仙说出二友赴试之意。智五道:“若二位去,小弟亦当附骥。得挤攀桂之末僚,诚足愿矣。”眉仙遂治酒相钱,命家人去馆中请西宾来相陪。   二友问道:“令塾师几时聘的,弟辈尚失拜。”眉仙道:“今年春初聘的。”二友途问西宾姓名。眉仙道:“先生姓李号仁夫,本县人,亦在库。今因年逾五旬,无志赴试……”话未毕,李先生到,各各行礼通问姓名,遂入席饮酒。又各相叙一番,及至席散。李先生先告辞往馆中去了。   智玉又入内告辞。眉仙各赠赆仪。智玉遂同二友出门。眉仙道:“但愿三君齐占鳌头,吾治酒在家,俟捷音矣。”三人道:“愿如金谕。”遂联辔上京。   到了京城,同觅寓住下。智玉因不曾入试,不先去见金公,同二友于馆寓温习文义。至考期,齐入试。试毕,到出榜看时,袁鸿中二甲第十三名,方侃中三甲第七名,金声中三甲第二十八名。三人见了大喜道:“吾们参题榜额,不愧同来一番。”家中各各有报。   到谢试事毕,智玉同二友齐来拜见金公。金公已知三人连榜,对二友道:“小儿受二君之福。亦得预美,老夫不胜喜跃。”   二友道:“二晚侄藉老年伯之庇荫,得附贤郎骥尾,诚大幸也。”金公命治酒相庆。   三人在京拜同年、谢老师,忙了月余,遂留京觐政过了,然后领凭。金声援湖广学金,方侃授蔡州同知,袁鸿授蒲源知县。三人望阙谢了恩,遂拜别金公,各回家来祭祖扫坟。   三人同到乐安县,二友先回家去,智玉竟到白家来。眉仙喜迎叙情。大家各相见过,雨兰亦来拜见。凤娘道:“拜拜新进士,好替你结婚。”智玉问之,凤娘道:“因他长成了,欲择人嫁去。我见婉儿,又无妻室,当初又寻主有功,故择明日与他完婚。今你来正好一看。”二人方说,忽听外间来告酒席便了,请智玉出去。智玉遂辞凤娘走出,见李先生在坐,遂叙过礼入座。眉仙二子亦来拜见母舅,时已总角。智工问取甚名字。李先生道:“是眉老先取下的:一名白珊,一名白瑚。”   智玉问何取此名。眉仙道:“前仙师赠我有珊瑚鞭子,赖此以成姻眷。不敢忘之,故以名二子。我意取白珊字佩嘉,白瑚字夏彝,正欲问先生,不知可好否。”先生道:“绝妙,正此二字便了。目下即欲作文字,后日亦如母舅显荣,我亦沐余宠。”智玉道:“二子体貌不凡,必少年登科。那时我尚为之退步矣。”各欢笑而罢。   明日二友来拜,亦治酒相叙。   智玉看婉儿同雨兰成了亲,遂起身回杭。到了家中,母子、夫妻相见,不胜欢喜,遂拜客祭祖,忙了月余,然后赴任去了。   袁、方二人亦在家完了众务,遂去赴任。方端如往蔡州去了。袁渐陆往临洮府蒲源县来。衙役远接到署。又拜上司、望乡绅,忙过诸事才治政。一日,进一公呈,渐渐看了,拍案咬牙致恨。未知为着甚的,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五回 功成马鬛封三尺 寿进霞觞祝八秩   诗曰:      门迎斜照掩青螺,结网蛛饥俟蝶过。   得句多非惟冷啸,闲愁莫遣且高歌。   庭花风扫留禽迹,几帙尘封足蠹案。   窗外白云停不去,招来双鹤舞傞傞。   说袁渐陆为蒲原知县,莅任月余,一日见一公呈,乃是苍津截渡之事。说二强之事极其备细。袁渐陆拍案大怒道:“他自刘剑飞渡之后减价至一钱,怎么如今反要二两?料此二贼恶贯满盈,数该尽于吾手。”遂差数快步来拿。谁知二强已先知,逃避不见。差人回覆道:“他渡缸也不见,到家中去,连妻子也不见。”袁渐陆道:“且俟明日去拿。”   是日,本县一个乡绅来拜望,说及二强之事,袖中取出黄金数十两与袁渐陆,求勿治其事。渐陆道:“学生素性不爱财物,此不敢领命。”那乡绅只得告退。渐陆遂唤里甲来分付道:“此贼逃避几时,必复出来摆渡。那时潜来报我便了。”里甲叩树而去。   过了数日,那乡官竟自取金,只说县官受了。二强知是无事,复未截渡。那时里甲报了袁渐陆。渐陆遂打轿,衙役随着,竟到到苍河渡口。二强正与人索银嚷骂,渐陆唤衙役拿此二贼。众人遂一哄下舡,将二强捆翻,推到岸上。里甲已排香案,请袁渐陆坐下,喝道:“汝二贼逞凶肆虐,害尽良民。你指望以赂求免,谁知我老爷是个不要钱财,为朝廷出力,除残去暴的。你且抬头来看,可认得我么?”   二强不敢抬头,只俯伏乞饶。渐陆道:“你可记得飞渡黑飞神同来的就是我么?你这二贼,我虽欲饶你,天理亦不容你。左右与我着实痛打!”皂快见本官分付,就用毛板狠捶,十板一换。二强叫苦连天,心上方知黄金是乡官冒受去了。知县就是袁渐陆。饮痛至二百余,二贼遂气绝。渐陆命抛尸于苍津河中。   百姓称快,都伏地哭谢,执香拜送。渐陆回署,申文上司,立了官渡,此害方息。百姓立碑亭于渡口,志袁公之德。后来刘钊死后,托梦于居人曰:“上帝怜我忠直,敕封我为苍津河巡察判官。向年飞渡黑飞神刘君就是我也。”明日,居人我告你,你告我,都说此梦。众人大惊,遂上呈于县府。时知县已非渐陆,与府尹各异其事,途命盖庙。居人即于袁公碑亭之后,建造一座庙宇,装塑刘钊之像。又塑二强之像,枷锁跪于庙门之侧,以示儆恶。自此庙中香火不绝。此是后话。   且说刘钊自白公与他娶妻,又分田庄,养其终身。后生得一子,感白氏之德,遂取名刘忠白。时方十岁,刘钊偶沾一疾,卧床月余,渐渐疾笃,唤妻张氏与子忠白来,分付道:“我生于吴地,误入非类,亏白老爷另眼相觑,故今日有得你母子在眼前,不然已早绝于非命。今我死后,你母子可终身尽力白氏,无生二心,则我死亦瞑目。”言讫而逝。母子环泣。忠白奔至白家报了。白公与眉仙即日同归,致哭甚哀,从厚入殓,又做些佛事,追荐刘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