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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日,离高家堰不远,早有人报与伊大人知道。总办黄河堤工的司员众人,齐接侯爷。伊大人派二马出去迎接倭侯爷。   有人传报侯爷住伊大人的公馆。马梦太一想:“我们当初是拜兄弟,不知如今他作了侯爷,还认得我们不认得?也罢,我过去给他请个安,见机而作就是。”只听那边炮响,侯爷带着好些个人,换了骑马啦。梦太过去请了一个安。侯爷下了马,说:“老兄弟,你的差事好哇?”马梦太说:“托哥哥的福!”二人携手正望前走,山东马说:“顾大哥在上,小弟马成龙有礼!”   倭侯爷故作听不见,一直望里边去了。山东马一想,说:“没瞧见?不能没瞧见,为何不与我说话,是怎么回事?我再过去,偏要见见他,看他还念故人之交不念?他如要是不念故人之交,   康熙侠义传   那时我永远不与他说话!”说着,到了里边上房。   伊大人正与倭侯爷说话,二人谦恭多时,还是伊大人上座。   侯爷总算跟着大人打剪子峪得的功名,就算是大人的门生了。   方才说着话,成龙又进来了。侯爷早瞧见他了,知道他的脾气是最爱玩笑,当着好些个下人,他要说出玩笑话来,急不得、恼不得,故此在外边故作没瞧见他。又见他气昂昂的说:“顾大哥,你得了第,就不认得我了?”侯爷一瞧,说:“唔呀!   我的贤弟,我正要问你哪,你好哇?我真想你,你坐下吧。”   成龙说:“我方才听见哥哥你来,心中甚喜。”大家落座吃茶。   侯爷说:“我奉旨前来,是帮着大人办理黄河堤工事务,不知此时工程怎样?水势如何?”大人说:“耗费帑银六十万,也没打上黄河的堤工。不知怎样,是派人当时打了七天,无奈打上了开啦。子午相冲,卯酉必破,连办好了的都被水冲了。如今大概这就打上了。”说着话,人报合龙门就在明天,侯爷放赏点名。   大家至次日天明,齐集黄河岸验看。伊大人心中不乐,就要跳下河去,与国家尽忠。自己也是没脸,跪在就地磕了一个头,方要望下跳,早该侯爷一把抓住,说:“大人不可如此!   我自有主意。工程跟前告竣,何不等把龙门合上,然后在土坝之上搭一座席棚,你我二人在那里坐等。要是天上垂佑,那时口子不会开了;如要是不垂佑,你我死在此处,也算报答君王俸饷之德。不知大人意下如何?”伊大人点头,回归公馆之内。   天有正午,人报:“龙门合上了!请大人上香祭奠。”倭侯爷说:“ 搭两个席棚儿,我与大人俱在那里等候,口子一开,就算完了。”山东马说:“我与马梦太两个人也去。”瘦马马梦太真不愿意,无奈勉强答应。外边众跟人一听说这个信儿,   康熙侠义传   齐放声痛哭,说:“再未想到咱们今天死在此处,实在可惨!”   那一个跟倭侯爷的说:“好哇!我家中父母、兄嫂、妻子,实指望我出来跟官发财,再未想到今天跟着侯爷死在此处。”那边伊大人的跟班的说:“罢了,我是真知道这一开口干,咱们大家俱被水冲击了。可怜孤孤单单,冷冷清清,大庙里不收,小庙里不留,也没有一个伴儿。”那边一个说:“我有一个主意,管保成功。咱们大家把辫子拴在一处,你想好不好?”那边给侯爷赶车的说:“结了,我是一个秃子,不能拴在一处。”   正说着,成龙进屋内说:“列位,不必着急,我有主意,把辫子给他系在耳朵上就成啦。”内中一个家人说:“咱们大家求他个人情吧,他与侯爷是拜兄弟,你等大家还不磕头吗?”众家人齐求成龙说个人情,别带了他们去才好。山东马说:“这可是你们愿意的,大人侯爷要问,你等可就说实是你们自己愿意托的我就是。”说着,成龙入内见大人,说:“侯爷与大人要在口子上守着,等候口子开,都是为国尽忠,不知这些跟人还是带了去,还是不带了去?”大人说:“不能带了去。”   成龙说:“那就不是了,他们大家都是愿意与大人同去。大人不信,叫他们进来一问便知。”伊大人与侯爷说:“叫他们进来吧,我问问他们。”只见从外边进来了一伙人,齐站在大人跟前。侯爷问说:“你们托马成龙来的吗?”大家自打算成龙给说了人情,不带了他们去哪,齐说:“不错!我们托他来的。”   大人说:“你等果然是愿意托他来的?”大家说:“我等是都愿意托他来的。”大人说:“既然如此,我全把你们带了去就是。”大家也不敢言语,自己暗中怨恨成龙不表。   大人带着众人,齐来至新堤岸上席棚内,只听水声响如牛吼。不知众位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康熙侠义传   第四十八回   三杰暗访百花山英雄被害隐仙观   歌曰:   独占鳌头,本是男儿得意秋。金印悬如斗,声势非长久。锦绣满胸头,何须夸口。生死临头,半字难相救,因此上盖世文章一笔勾。   话说伊钦差带着跟人在河岸席棚之内,有倭侯爷与那二马,一连三个席棚。大人在头一个,侯爷在第二个席棚,成龙、梦太在第三座席棚,众跟人在第四座席棚。山东马喝了一个大醉,辫子挽着一个髻儿,喝了个酩酊大醉,手拿瓦刀,来至大人跟前,说:“钦差大人,这黄河口子今天不开了。”大人说:“你怎么知道?”老马说:“我问了王八了。”大人说:“胡说!   出去!”山东马迷迷糊糊到了外面,来到自己席棚之内,趴在地下,大肚子在湿沙土上一贴,竟自睡着。   大人心中烦闷,也就伏几而卧,曲肱而枕之,昏昏沉沉,渺渺茫茫。方一合眼,仿佛身在河岸之上,站立一瞧,水都凝冰,心中想道:“ 这水都冻成冰了,难道说还会开口子吗?”   正思想之际,只见水声大震,从里边出来十二对灯笼,上写“水府”二字。随后出来金瓜钺斧朝天戟,全副金执事。头前有一个文官,头戴展翅乌纱,身穿大红官服,腰系玉带,方底   康熙侠义传   皂靴,手车牙笏;白面,五绺长髯。后面有一人,脚登分水轮,头戴五龙盘珠冠,龙头朝前,龙尾朝后,上嵌八宝云罗伞盖,花贯鱼肠;身穿杏黄袍,上绣龙翻身、蟒深爪、蹿五云把海水闹、富贵高升一件杏黄袍;足下登摸泥姣,时样好,细篆薄底把毡包,寿山永固,一双方头皂。身背后跟着一人,怀抱一杆大旗,卷着并未舒开。头前那个戴乌纱帽的,朝着伊大人说话,说:“星君请了!我等是奉佛祖的牒文、玉皇敕旨,黎民该遭涂炭之苦,百姓受轮回之灾。星君即速回去,不可逆天而行。”   伊大人说:“我也是奉圣上的旨意,难道说这黄河就不能打上了?”那边龙王答说:“星君要打黄河,你望身后那杆旗子上看。”只见那杆旗子“唰啦啦”一展,伊大人仔细一看,上写:人可丁党一横夺,恶兽头上生一角。   大人回京朝圣主,千层芦叶挡黄河。   三三寇在乾坤聚,斩首流血龙门合。   忖摸不出细参悟,一骥腾空便明白。   看罢,只听那龙王说:“星君急速回高家堰,再多一个时辰,口子就开了。”说完,水花一开,俱皆不见。大人正迟疑之际,只见从里边出来一个巡江夜叉,手拿九耳八环刀,说:“何人窥探水府?”举刀照着大人就剁,伊大人唬得一身冷汗。   睁眼一看,桌上残灯犹明,只听高家堰正交三鼓,连忙叫:“来人!”有众人与倭侯爷、马梦太等齐到。大人说:“我适才偶得一梦,梦见水府龙王指示。”大人细将梦中之事对众人说了一遍,问说:“ 何人能圆此梦?我必有重赏。”众人猜了半天,俱不合情理。马梦太心中一动,说:“我何不去叫醒了马成龙,他最精明,善能圆梦。我唤醒了他,就说我做了一个梦,叫他给我圆圆;他如要说对了,我去对大人说,就说是我想起来的,也算是一件奇功。”出离帐房,来到自己席棚之内。   康熙侠义传   见马成龙赤着上身,躺在就地,肚腹朝下。马梦太方耍叫他,只见山东马一翻身爬起来,口中说:“好家伙,这还了得!”   原来马成龙喝得大醉,正躺在就地湿沙土上,有两个由于钻入他肚脐眼内争窝,把老马给咬醒了。用手把虫儿捏死,说:“好家伙!”梦太说:“ 大哥,你先别嚷,我做了一个梦,你给我圆圆。”山东马说:“你做的什么梦?告诉我,我给你圆圆。”   梦太说:“我梦见方才在河沿上站定,有水府龙王现身说话。”   他把大人做的那个梦,照样又细说了一遍。山东马一听,只是摇头,说:“你做这个梦,你怎么配哪?这明明是钦差大人所做之梦,问你来的,你不知道,你故意把我叫醒,说是你做的梦,叫我给你圆梦。如圆对了之时,你在大人台前献功,就不提起我山东马来了。我说的对不对?”问得马梦太切口无言。   山东马又说:“你跟我去见大人去吧,这个梦我能圆。”马梦太说:“ 你真是精明强干之人,果然是大人做的梦。你跟我去见大人,细圆此梦就是。”   二人到了大入帐房之内,马梦太先说:“马成龙能圆此梦。”   大人说:“好。我正与侯爷这里胡猜,析解不开。成龙,你说说我听,如要对时,必要记你奇功一件。”山东马说:“法不传六耳。”大人叫从人出去,就剩了倭侯爷、马梦太站在一劳。   大人说:“你说吧,这也没有别人了。”山东马说:“大人,我说‘法不传六耳’。四个人,不是八个耳朵么?”侯爷说:“你这个人混帐!我同马梦太出去,你跟大人说就是了。”二人出去。大人又问说:“成龙,你说吧。”山东马说:“大人,我说的‘法不传六耳’ .”大人说:“这帐房内就是你我,我出去你告诉谁?”山东马说:“侯爷大哥、马老兄弟,你们进来,我跟你们闹着玩呢。”侯爷同梦太复反到帐房落座。   山东马说:“大人把那首诗写出来,我瞧瞧。”大人提笔,   康熙侠义传   将诗底写出来。山东马一瞧,说:“头一句,我就知道了。‘人可丁党一横夺’,‘人可’,是一个‘何’字,‘丁党一横夺’,是三个人,是何丁、何挡、何横。‘恶兽头上生一角’,大概是独角龙马凯。‘大人回京朝圣主’,那是一句吉祥话儿。‘ 千层芦叶挡黄河’,这一句有干系大事。山西巡抚是王千层,河道总督是姓卢,大概他这两个许是天地会八卦教的贼人。‘ 三三寇在乾坤聚’,‘乾’者为天,‘坤’者为地,‘聚’者会也。‘ 三三’是六,说的是这河丁、何挡、何模、马凯、王千层、卢定河,他六个人必是获罪于河神,作恶甚大。到如今龙王指示,这也是一段好事;大人拿住那六个贼人斩了,也就合上龙门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