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夷梦海国春秋 - 第 49 页/共 89 页
我们无有器械,可将金链结作链锤。”信恒道:“很是。”立即结成。
摸到底牢门口,却系大木栅栏锁着。正欲算计作法,只见有人提灯来开栅栏,喃喃的道:“伺候三天,方才得饮几杯,正好睡着,又要提甚么鸟囚。内班众人都去趱食禄,偏偏着我们顶缸。”两人同样埋怨,将栅栏开开,不觉齐齐扑入。黄广多夹住一个;另一个倒地,信恒便踏翻,将衣帽剥下穿起。再看那人脊梁折断,夹住的肋骨陷折,俱经气绝。随后又有二人把火进来,亦俱打死。即拖到旁边,放步走出。只见几个灯笼、数十兵卒引着一员将官,持有令箭,叱道:“管牢各项人役都在哪里?”信恒便走近道:“有。”那将官道:“只你单身么?”信恒道:“大都往司刑府上领赏寿酒;有买办的适去买办未归;有上班的,回家取铺盖未来。”那将官道:“囚狱重地,成何体统?现奉帅爷钧令,言牢中有浮石骁将黄广多,今又获
住信恒,亦非善类,不可同置,使狼狈成奸。令提黄广多安置西牢。”信恒应道:“遵令!”便往前关门。将官道:“做甚么?”信恒道:“囚狱重地,规矩如此。”拴好了门,始同诸人入内。广多便当头击下,将官叫声:“呵哟!”转身就走,信恒飞腿掀翻,并将随兵结果。广多也剥得将官衣帽,笑嘻嘻穿戴起来,欲拾火把,信恒道:“将军可持令箭。”广多拿着令箭,信恒执着火把,藏好链锤,开门直出,却不知东西南北。
忽见灯光雪亮,许多巡军行到,见广多手有令箭,问道:“差官何干?”广多答道:“奉令提囚。”巡军便往左去。二人放步走过多时,骤闻后面嘈嚷,喊道:“拿住假差官者重赏!”广多听得,急道:“且分寻头路。”乃舍信恒,径进旁巷,转上大街往西南跑,恰是关口。见军将严装排列,慌道:“如何闯到这里?”退又退不及,只得大胆向前。军士迎住查问,广多交令箭验,道:“奉令关外办机密事。”军士送验讫,即传开门,广多得出,随后紧闭。
却说信恒,因两腿为戈所伤,步履迟缓,后军赶近问道:“假差官往哪条路走?”信恒答道:“适才往前奔跑也。”将官问道:“你系牢内的,如何反照假差官?”信恒道:“说系奉差者,我哪知真假!”将官道:“且带往做眼。”一路同行,穿街过巷,路经帅府,遗落下来。想道:“跟他做什么?料难脱身,莫若折进署看看,虽杀不得浮金名将,也未必徒死”乃反向内折,到第二层门,见里面灯烛辉煌,不敢再上,转往东边。火把将近,掷却摸入,闻得欢呼之声。纸窗破眼透露亮光,瞰时,却系五个老军在那里猜枚饮酒,俱有酩酊之状,左首腰门半掩,便轻闪进。枋上挂着灯笼,明明白白“内仓”二字,不觉大喜,将绳缒放,寻物引火。走到厨房,见旁边堆有草柴,便点燃数处,顷刻炎炎,板壁椽楹尽生烟焰。回到腰门,撞着
个小解的老兵问道:“是谁?信恒应道:“是我。”里面军士齐探头望,信恒恐慌惊张,掣得链锤,一概打翻。持烛欲焚仓廒,只见火光已经冲天,毗连屋宇俱着,乃收链锤退出,将大石柱子倒拒住门,看清路往外跑。闻众声喊道:“仓内走水!”随后救火将士纷纷奔赶,问道:“可系这里!”信恒答道:“间壁。”军众欲回,有将官叱道:“勿退!现奉杨将军令,言他处无关紧要,仓内即不失火,亦宜在此保护。可都进去!”
信恒迎军士走,才到二门,顶头撞见杨善,勒马问道:“
系
甚么人?作速拿下!”两旁军士齐围拢来,信恒挥链急击。杨善转马举锏,信恒闪于暗处,杨善不防,加鞭驰出,信恒认定背上,尽力使锤,打得杨善落马,即飞身骑跨,将腿夹着催行。
杨善忍痛爬起,飞步急迫,信恒已出大门。杨善得了巡将上马,军士照着跟寻。信恒趁有微光,拍骑奔逃。又遇秋峦当面拦挡,杨善迫近,信恒心慌,愤使链锤将秋峦右臂折断。看看火把更多,只得扫开血路,跑到城边,逢着隙立,不管好歹,惟有双手举链锤挥去。隙立闪开,正中马项,跌落尘埃;复击下时,已经翻身逃脱。再望旁边,都系兵刃,只得带马抢上城头,守垛将士俱被冲倒。杨善亦经赶到。信恒伤痛力竭,乃抓定马鬃离鞍,骑坐女墙。戈矛枪戟密密攒来,信恒使链锤往还横击,只见军将纷纷堕下。杨善令钩子手向前,信恒恐防被擒受辱,始仰往城外坠去。可怜好一员勇将,姓名未上凌烟,骨肉先膏野草。
其时火已扑息,仓内务粮焚毁大半。杨善见信恒跳城,料无生理。先丢火把,再俯看时,直挺挺在城脚边。乃令将士开关抬入,却系颈折而死。杨善当使盛殓,同聂揆、莫裘掩埋。
因臂被链锤击伤,服药调治不提。
且说黄广多逃得出关,哪顾昏黑,寸步挨往西行。回望城中,火光明亮,疑是追兵,一脚高,一脚低,乱奔乱走。不意踏空,跌落坑阱。闻道:“着了!着了!”数把挠钩上下搭住,广多只道又遭暗算,动也不动随他提起。众人放出隐灯,正欲捆绑,广多乃用链锤扫打,钩柄齐断。众人丢灯飞跑,广多赶上捉住一个,却系军士。问道:“你们好大胆,敢作这勾当?”那军慌道:“小的怎敢?实系奉令擒拿奸细。”广多道:“奉谁的令?”那军道:“小的系申爷队下伍长,申爷奉客卿爷爷的令,令小的们在此。”广多道:“原来系自家人。我乃百结关被擒黄某。”小军道:“这么,系黄二将军了。如何得回?”广多道:“话也长。尔速将灯照我进见客卿,自然知道。”
小军道:“沿途都有游丝毒矢、飞枪坑堑,须待天亮方能行得。”广多道:“不可。信将军无法脱陷,须飞迅报与客卿,以便救应。”
小军取得长竿,沿途挑拨解废诸件,早到营前告与巡将,转禀中军。广多随人搜检验过,果系黄广多,始令上帐。客卿案旁灯火耀灼,广多参见毕,将事细陈。客卿顿足道:“信恒休矣!”诸将请示,客卿道:“关内严紧,禁在牢中断不致死,出来何处安身?或能杀回立功,孤身终无生理。救亦无法,木兰渡为王厚所据,彼气通而我势隔。必须将木兰渡夺回,方可得志。”广多禀道:“末将幽囚日久,愿领军夺木兰渡,以洗前耻。”客卿道:“后日不迟。”当夜无话。
第三日黄广多又被请去,客卿道:“王厚乃烛相所甄拔,毋得轻敌!今使苍敏、储杏为汝之副,明日领兵一千取木兰渡,自有接应。须要小心!”广多得令,次早军政司拔兵一千,同二将绕过关城到木兰渡,见敌军屯扎当道:“有将催马横刀迎
来。尔道为谁?却系王丰,因逾黄梅岭,入双熊谷,见险隘早为陆倚军寨占定,形势已失,攻守皆难。率众回头,坡上坡下已有烛相国遣冷星坚壁把守。王丰追上王厚道其原委,王厚道:“事已如此,且过河占定木兰西岸,使关内声气得以贯通,便可将功折罪。”乃同引本部兵马过河,连夜兴筑营寨,全装结阵,以防冲突。龙街等不敢轻动,王丰、王厚将垒办成,始收回去。王厚叮咛紧守勿战。仍带原兵过渡。王丰怀着怨恨,见广多到,忘却切嘱,便提刀出马;黄广多也系闷久的,直舞狼牙棒相迎。两个鏖斗五十余合,兵力悉敌。广多想道:“此将难以力取。”因诈败而逃,王丰也不追赶。
广多与龙街等见毕,龙街道:“将军今日恶战,高下难分,后如何诈败?”广多道:“闻王厚善谋,王丰善战,今故诈败。
明日王丰必来,小将缠定,将军引兵袭之,得其口塞,王丰无归路矣。”龙街称善,下骑进帐。
次日清晨,只闻鼓响,却不见兵到。又次日天明,广多欲领军引诱,忽闻鼓声大震,王丰已压营而阵。广多当先冲上,王丰道:“败将何敢复斗?”黄广多道:“今日定取汝首!”
两个战住,龙街便暗引兵由背后入谷内,径袭前去。行到蓓蕾壑,忽有敌军衔枚疾走,撞个正着,两下便厮杀起来。此军却系王丰的副将,名唤陶书,原为王丰战广多不下,暗中引兵,悄行夹击。遇见龙街,只道系浮石伏兵,心内早已吃惊,勉力抵挡,且战且走。退到渡口,只见寨内飞骑冲出,手起斧落,砍陶书于马下。龙街视之,却系蒲倜。龙街又惊又喜,问道:“将军何时到这里?”蒲倜道:“奉令同东方杲等伏于石耳谷,只待王丰离营,便行潜取。王丰离寨,又有将官领兵向西北,所存余军无几,小将不劳而得。”龙街大喜,众将齐来见礼。龙街道:“诸将军可仍伏于寨中,将小击鼓放炮作攻打之
状,王丰闻知,必然赶归。黄将军自后掩杀,王丰虽三头六臂,无能为也!”蒲倜等依计而行。
却说王丰与广多斗过二百余合,马倦,换马又战。正到酣时,忽闻远远鼓炮声震,心知陶书有失,慌架开棒,拨骑便走。
广多追上,回战十余合又走。数次退到营前,果然有兵围住攻打。王丰大怒奋砍,龙街挡住。
广多看二将战有五十余合不分胜败,忽闻弦响,王丰马倒,便腾身站定,挥刀复斗。龙街金锤击到,王丰隔开,顺刀亦将龙街的马脚砍断。龙街早跃在平地,使锤叫打。两个步斗,难解难分。广多驰近,自旁用狼牙棒打下,王丰遮隔不及,打得铜盔深裂而死。广多仍赶杀人,龙街喊道:“垒里系自家人,黄将军请止!”广多正欲细问,只见蒲倜等早已出来。龙街说清来历,广多方才明白,与蒲倜等进营见礼。蒲傲取出札谕,黄、龙二将拆开看时,乃系谕令:黄广多守木兰渡寨,东方杲宁龙爪山寨,储杏守石耳谷寨,宫靖守半月岩寨,许衢守南枝冈寨,鼓椽守芙蓉岭寨,苍敏守蓓蕾壑寨,蒲倜、龙街接应四处。每将各领兵一千、偏裨六员,小心谨慎!
诸将受令毕,广多赞道:“客卿调度果然周详,天井内人马指日可擒!”蒲倜道:“将军知己而不知彼,客卿计算二年方能破得。今于关西筑三个大寨,俱用良将守而不战;关之东边通七条路,是以筑七个寨围住,阻断浮金信息,城中饷尽,援、不能越进,始自毙也。”诸将称善。正欲各处择地坚筑寨垒,忽见对岸船只蜂拥而来,鼓声骤震。正是:
既然得险成形势,那怕航兵复战争。
未知如何交战抢夺,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四回
两函书商量和议一道表惶恐求成
却说王厚回木兰渡,进营选择精壮,置备粮饷,以便夺复双熊谷。次日犹未起行,忽见败兵来报:王丰、陶书俱为敌将所杀。王厚问清,恨道:“何等叮咛勿战,仍恃勇丧命。自死,理所应当,可惜失却要口,又折了陶书,双熊谷如何能复?且再去看看势局,好作道理。”带着精壮上船。龙街了见,即欲出迎,蒲倜道:“客卿钧命:各寨非奉令,毋许轻战。即胜亦以违令论。”龙街乃止。
王厚抵埠,见寂然无声,知有定谋,也不登岸,移船直溯上流坡涯泊下,令健卒分头爬山越岭,探访路径。众兵陆续回报:凡要害之处,俱筑坚垒,只有玉版坡小路未断。王厚即同将士攀藤附葛而前。遥望天井关外:四围远远关隘,俱扎有营盘,系浮石旗号。王厚想道:“寨如星布,围似罗张。因得天时而占地利,济之以人和,计深谋密,彼逸我劳,无能为也!”改后队为前锋,仍归旧路过渡,转报与烛相国。这边诸将见王厚移船解系,另循途径,付之不理。蒲倜于七寨巡视,照画地图回营呈覆,客卿令将所领兵士周流审察。
再说烛相国在龟息城劝农兴学,练将操兵,遣人四出招收怨散的众校。众校闻烛相国之令,又知郎子俱亡,多陆续旋归。
烛相自失了桂子壑,使逄琛往交纽关,使王丰屯兰花岩。因恐
王丰性躁有失,乃向漠漠关调回冷星。又为途遥,先令都中司城大夫王厚来镇守,并夺桂子壑。谁知王厚未到,兰花岩先已被夺。烛相国报懊恼,恰好冷星禀见,即令其赶赴,相机攻取。
冷星既至,看那寨垒险固,莫能必得,就便另筑,覆报缘由。
相国道:“浮石不但大将韬略悠远,偏裨亦多智勇兼全,深为可忧。”乃闻报木兰渡垒为敌所据,音信断绝,料难复回,痛恨郎子、罗钟,乃使谋臣冷月同龚奎等十校带三千五百精兵,往来观势,令诸处小心,毋许疏懈。彼此俱无动静。
一日,冷月探得老蜂峡月阴珠城守将于武生辰,计其将士自然筵宴,连夜领兵往袭。清晨已到,肉膊而登。及城垛将士觉时,龚奎早入,落锁开门,冷月等并进。于武引众迎击,怎奈宿酒未醒,无力抵敌,只得逃奔出城。龙逊闻知,领兵来夺,冷月坚壁不出,龙逊为所隔断,声息莫通。烛相闻报,喜道:“今得如此,事便可为。”命取文房四宝修书。记室隙契、钟逸道:“相国王事勤劳,笔札纲件待晚辈草稿誊正缮写,无庸费心!”烛相道:“此书非寻常可比,系致浮石西国老及韩冠军者,二人皆知我的笔法,如非亲手,无以见诚。”乃挥毫写就,使人送往敌营转呈。钟逸问道:“韩冠军今在浮石,去函难免阻隔。”烛相道:“封于西相国函中,断不致浮沉。”
原来韩子邮卧病回国,被白额虎故违国太医嘱咐,几乎误伤性命。及扈搏等劫进滋荣关,昼夜兼行到云平岭,虽依次序调理,已经迟了。幸赖安太医为西庶长痰症奉命而来,西庶长托其审视,太医诊毕道:“神散难收,逾时不过蠢然一物而已。”庶长惊道:“缘何至此?”即提白额虎严审,供出未遵国太医汤饮时日。西庶长大怒,令将白额虎斩首。安太医道:“且缓!有用他处。”庶长令停刑,问道:“神散可能收复?”安太医道:“速以梨枣汁饮之,始可获瘵。但急切如何能得?”
庶长喜道:“主上念老夫痰症,昨蒙恩赐顶尖三枚,犹未动用。”安太医道:“梨枣的系奇珍,然并不消痰,惟疏通筋络阻滞,助益心肝气血。冠军受害,心血亏而肝气损,失于调理,致使筋络血脉背逆,此物为最宜。”庶长大喜,令取梨枣,用玉榨取汁,安太医拌药与冠军饮毕,令将白额虎拿来,又用药水浸梨枣二枚使食。庶长惊道:“这上选梨枣每岁只有十余枚,为稀奇之珍,如何给与鄙夫?”安太医笑道:“学生亦知贵重,但入彼腹,另有道理,胜于韩君用也。”安太医视白额虎吃毕,更饮以药酒,释其刑具,令徒步归国,嘱道:“汝可速行,迟则追回矣!”一面传放走。白额虎四肢麻木,逾时得奔跑。西庶长不解其意,太医道:“可令值日将校领十卒逐之。”谷虚领命,安太医吩咐道:“待其奔急喘倒,气血攒于肝心,立刻擒回。”谷虚遵令去后片刻,果然擒白额虎转来,安太医即将心肝取出捣成稀糜,冲酒并枣汁与子邮顿服。庶长令将白额虎枭示。
子邮自饮过酒,次晨稍微明白,目能回视,只是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