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钟馗全传 - 第 3 页/共 4 页
寒冰地狱
却说钟馗离了刀山地狱,往北正行数里,下一山坡,忽见林中透出楼阁殿宇,又见一牌坊,上书「水火关」三字。及至关前,那水火大王迎接进衙,设宴款待毕,复差夜叉护送往初江大王第二殿去了。大王见钟馗是玉帝之命臣,即出仪门外迎之,携手同入殿内。礼毕,大王遂命鬼判送册查理。钟馗仔细考核,中间并无差错,即辞大王前往寒冰地狱。
行不多时,早到地狱门首。见一虎头衙门,又见牌坊上书着四个大字「寒冰地狱」。鬼判跪门迎接,及入衙内,夜叉手执牙棒铁棍赶出冤魂,犹如群羊而走。又见冰山如玉,水流如注,滚滚滔滔,流将下来。冤魂啼啼哭哭者,不可胜数。那夜叉将冤魂身上衣服、巾帽,尽皆剥落,各打数百棍,遍身流血,叫苦连天。钟馗问鬼判曰:「此等之人在阳世干何恶事?」鬼判答曰:「多在阳世不行正道,哄骗良人,奸夫奸妇,娼妓卖婆,占人田产,劫盗财物,权臣逆子,剥诈乡民,各色不行正道之人,多上冰山,水遶数度,打三百狼牙大棍,受罪无边。」钟馗听罢,复唤冤魂逐名细审,乃曰:「罪不容赦者也。」遂离了寒冰地狱,前往第三殿去了。未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寒冰地狱水淋流, 剥去衣裳冻缩头。
只见夜叉将棍打, 受罪无边痛不收。
锯解地狱
却说钟馗过了水火关,辞了初江大王,离却寒冰地狱正行,忽见前面有二大高山并立,名曰「双峰」。山中间有一条大路,入进山坞,又并立两峰,名曰「荆棘岩」,藤萝遶树,如帐遮天。行不数里,又见怪鸟:人言别歌、念佛鹦鹉、题诗花禽,如凤有两头四足者,有两肢独足者,又有四肢两尾者,异鸟不计其数。
正观看间,忽见一牌坊,上书「鬼门关」三字。一入关内,但见恶鬼乱乱纷纷,□天鬼、顺风鬼、千里眼鬼、听壁三尸鬼、青面鬼、红头鬼、白面鬼、猪首黑面鬼、二角鬼、五花鬼、青头鬼、琉璃鬼、寻山鬼、伏路抱口鬼、飞来鬼、蛇形鬼、豹头鬼、牛头鬼、马面鬼、呼风唤雨鬼,不计其数,跪门接送。
不觉又来到宋帝大王第三殿,钟馗与大王礼毕,大王遂设筵相待,复送册查理。钟馗一一细阅,见《纪恶册》内,有一「李克义」名字。钟馗愕然自思曰:「此人逐父外居,致母死地,在阳世已被雷轰,今又受罪冥司,此恶报之理也。」阅毕,遂辞大王,往锯解地狱去了。
行不多时,又见衙门一所,牌坊上书「锯解地狱」四字。一至门首,但见注禄判官、夜叉小鬼,纷纷迎接。及至狱内,冤魂千千万万,嚎哭而跪于两傍。钟馗见其啼哭,疑有冤枉者,逐名细审,无一可释者。审毕,又见东廊下两个夜叉,将板夹着一个冤魂,用绳绑缚,锯作数截。钟馗问之曰:「此等冤魂,在阳世作甚恶事?」夜叉答曰:「他在阳世不孝。有一日买鱼一尾烹熟,瞒了父母,夫妇二人暗地食之,被其母看见,言其不孝,他就听妻之言,将母推倒在地,负伤而死。其母不甘,就在前情具告冥司,拿至地狱,受此重罪。」钟馗听罢,复问曰:「此一冤魂,何处人氏?」鬼判曰:「乃河口李克义也。」钟馗云:「情真罪当,信不枉矣。」言讫,遂离了锯解地狱。
行不多时,见一高台,名曰「望乡台」,高接天汉。又有许多冤魂,有望东哭者,有望南哭者,有望西哭者,有望北哭者,嚎陶大叫,哭声震天,日夜不绝。台上涕泪,如大雨下。钟馗叹曰:「皆因你在阳世不行正道,故受此苦。」言罢,前往第四殿去了。未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望乡台上人人泪, 锯解狱中个个悲。
都为名利遭此难, 劝君修善念阿弥。
磨磨地狱
却说钟馗过鬼门关,辞了宋帝大王,离了锯解地狱、望乡台,不觉又来到伍官大王第四殿。大王闻知钟馗来到,遂亲迎于仪门之外。二人入殿礼毕,钟馗即取册查核。顷之,鬼判捧册至案前,钟馗细查,见底册比正册多增三名。遂问鬼判曰:「正册比底册少将三名,是何故也?」鬼判答曰:「新来犯人未及造入正册。」钟馗复问之曰:「此三人者在阳世因何事拘至冥司?」鬼判曰:「冯信为弘农牧,朱武乃冯信之吏,沈别是一土豪也。因鲁细借沈别之银,临期不还,沈别纠统多人,拆毁其房屋。鲁细与之讲论,沈别遂喝令多人实时打死。鲁细之母具情告县,沈别事亏,魆将白金二百,央吏朱武送与冯信,不究其罪。以致鲁细不甘,诉告本司,就差鬼使去拿。今日方到,填造不及,望乞海涵。」钟馗听罢□□:「贪官污吏,磊债杀人,此法所不容者!」言讫,遂辞大王前往磨磨地狱。
正行,见有一大衙门,牌坊上书着「磨磨地狱」四字,远远闻得轰轰烈烈之声,犹如雷鸣,再无断绝。又听得冤魂等鬼,嚎啕大哭,哭声震天。行至衙门首,鬼判跪迎。及入衙内,又见夜叉小鬼无数,拿冤魂作恶之人,推入磨眼,即刻粉骨碎身,形如豆腐,血流满地。钟馗看罢,乃曰:「汝等不可错将修善之人受罪,如有此情,查出定行反坐不饶。」夜叉答曰:「此等冤魂,皆在阳世不修片善,不公不法,上不忠天子,下不孝父母,故将磨磨,打入羽毛等类。若修善之人,送往升仙桥,决不敢将他受此苦难。」钟馗听罢,遂离了磨磨地狱,前往第伍殿去了。未知何如,且听下回分解。
黑暗地狱最难禁, 天生大磨好惊人。
洗垢为新行好事, 无忧无虑见阎君。
沸油地狱
却说钟馗辞了伍官大王,离了磨磨地狱,行不多时,又来到阎罗大王第五殿。大王与钟馗见毕,即送文册查理。钟馗逐一查明,即辞大王前往。行数里,见一高山,名曰「铜蛇铁狗山」。其山中有一条大路,甚曲难行,光滑如镜。走进坞内,行不多时,左手山坡下,有水、草、土、木毒蛇四种,来来往往,不知其数;右边山坡下有大、小、粗、细恶狗四种,乱乱纷纷,不可胜纪,都赶来咬伤冤魂之肉。那冤魂啼啼哭哭,叫苦连天。钟馗见其啼哭,乃示之曰:「皆因你在阳世,不修片善,故受此苦,何足恤哉?」言讫,复往前行。又林中现出一所琉璃宝殿,上接青云。看看将近,牌坊书着「大蟒关」。及至门首,鬼王迎接入衙内,设酒款待。饮毕,钟馗起身,前往沸油地狱。
正行,远远望见一红门,上书「沸油地狱」四字。及进门内,但见火焰冲天,有鼎锅千万余口,闻得油铛里淘浪响声,犹如雷鸣。又见夜叉、小鬼担油、运柴者,胜似蝼蚁过路者,更无断绝。又见大力鬼,将四五个冤魂,丢入油锅,叫声不绝。又见小鬼各执铁钩,搭出冤魂之肉,作饭而食之。钟馗看罢,遂呼鬼而示之曰:「此等极刑,不可及于无辜之人!」鬼判答曰:「这伙冤魂,皆在阳世片善不修,故罹此刑。」钟馗复问之曰:「在阳世作何恶事?」鬼判曰:「有一冤魂,姓余名勋,家资巨万,素好嫖赌,其父屡谏不悛。后家业荡尽,开一酒馆。忽一日,有一湖州卖布客人周良,带本百余,同仆二人投宿店内。余勋见其财物,突起狼心,是夜将药酒毒死周良主仆二命。店内掘一深坑,埋其尸首,外人并不知觉,故受此罪。又有一冤魂,姓张名标,倚势吞人,酷贪风水,强将父柩侵葬吴义祖穴。彼吴义得知,登山哭阻,就被张标持斧砍伤,流血而死。又有二冤魂,郑子华、王氏桂芳。桂芳之夫黄绣,往外经商,数载未回,桂芳就与邻居子华通奸,情如胶漆。忽一夜二更,桂芳与子华正在共枕而寐,听见黄绣声音叫门,子华惊慌,闪入重壁内躲缩。桂芳遂出外开门,见是丈夫,心中不悦,同入房中叙话。一时黄绣不觉神倦,入床就寝。桂英见其熟睡,出与子华商议:『我丈夫今日回家,更阑夜尽,并无人知,不免害了他的性命,我与你永为夫妇,岂不美哉!』子华听允,遂持刀一把,直入房内,杀死黄绣。此数人者,在阳世不修片善,故受此苦。」钟馗听罢,乃曰:「宜加此刑,以为作恶者之警。」言讫,遂离了沸油地狱,前往第六殿去了。未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粉墙八字一牢门, 「沸油」二字上头存。
锅内冤魂声叫苦, 只因前世害良人。
硙捣地狱
却说钟馗辞了阎罗大王,过了铜蛇铁狗山、大蟒关,离了沸油地狱,又来到变成大王第六殿。大王与钟馗礼毕,钟馗即调取善恶文册。顷之,鬼判赍至。钟馗细阅,查得册内开除恶人一十三名。遂唤鬼判而问之曰:「册内因何开除恶人一十三名?」鬼判答曰:「有一人姓夏名柏,黑夜打劫黎辛之家,利其财物,复杀其六口。次日,亦不知是何人劫杀,具情告县访拿,并无踪迹。以致黎辛不甘,诉告冥司。差役拿至,即将夏柏严刑考讯,供称与前一十三人同伙打劫。就牌差夜人小鬼前去拘获。赴司逐名细审,俱系仇扳,实时放回阳世,故此册内开除。」钟馗听罢乃曰:「诬杀良善之人,罪不容于死。」言讫,遂辞大王。
前行数里之遥,远远望见一座山,名曰幽怪山,垂崖峻岭,荆棘藤罗拦道而生,又见林中立一牌坊,上书「急脚关」三字。及入关内,急脚大王正来迎接,与钟馗见毕,复设宴相待。饮罢,遂差夜叉护送钟馗前行。走不多时,但见无数冤魂,悲悲哭哭。又见夜叉小鬼将冤魂脚上鞋袜,尽情脱去,又有许多夜叉各执狼牙铁棍等物,将冤魂打赶得急走如飞。路上俱是蒺藜、碎石,荆棘横生,冤魂痛哭,乱奔乱走。钟馗见其痛哭,乃问及夜叉曰:「汝等因何将冤魂苦打?」夜叉答曰:「在阳世不孝父母,不敬长上,乱伦败俗,淫人妻小,恃势吞贫,骗人财本,指官诓诈,剥害良民。」钟馗听罢,乃叹曰:「恶有恶报!人生在世,须要修善,若作一恶事,天地必不容之矣。」言讫,一直径往。
忽见一大衙门,朱壁红墙,牌坊上书着「硙捣地狱」四字。那鬼王闻知是钟馗来到,遂出而迎之。引进入内,但见夜叉小鬼千千万万,都是巨口獠牙,头有双角,青面红首,其声如雷,口似血盆,牙如剪刀,眼似铜铃,往往来来,不知其数。又见天生大石臼一对,以大木作柱,数十夜叉踏起,半空而下,响如霹雳之声,惊天动地,响声不绝。又见小鬼将冤魂放入碓捣,其骨如粉,其肉如泥,众饿鬼随意而食之。钟馗看毕,遂问及鬼王曰:「为因何事而得此罪?」鬼王答曰:「都是卖国权臣,败家之子,不仁、不义、不信之人,侮骂爹娘之辈,不敬六亲之徒,暗计害人之汉,娼妓淫妇之流,故将碓捣之。」钟馗听罢,乃曰:「此等之人,宜以此刑治之。」言讫,遂离了硙捣地狱,前往第七殿去了。未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莫道恶人无恶报, 恶人各有恶根源。
割舌牢内真受苦, 皆是前生作孽来。
割舌地狱
却说钟馗辞了变成大王,过了幽怪山,急脚关,离了确捣地狱,不觉又来到泰山大王第七殿。与大王礼毕,查其册籍,俱无差讹,遂辞大王前往。正行之间,遥望见一山,名曰玄玄山,俱是高山峻岭,石壁垂岩。进一山径,四顾寂寞,无人往来,感叹而行。望见一牌坊,上书着「三教关」三字。及入关内,又见一衙门,墙粉八字,中间一座门楼,约高一百丈,名曰玄黉门;左边一座大门,名曰空门;右边一座大门,名曰沙门。玄黉门,儒者行走;空门,释者行走;沙门者,道家行走。及至其所,见有一人,头戴凌云巾,身穿蓝衣,一个小童拿书数卷,随后而行,就与钟馗相遇。钟馗与之言曰:「兄莫非在阳世从游于南华先生之陈子奇乎?」奇曰:「然也。」遂问馗曰:「兄莫非昔日同窗之锺生乎?」钟馗答曰:「是也。」奇遂请钟馗至家,复询及起居,钟馗告以上帝所命之故。既而设酒相待,各摅契阔之情。饮毕,钟馗起身拜谢。奇遂送馗于大门之外。钟馗乃曰:「就此辞别,再不顾矣。」
言讫,前行数里,不觉又到割舌地狱,鬼判迎接,直入衙内。两边齐齐整整,夜叉小鬼各执狼牙大棍、刀、斧、钩、枪、绳索、器械等件,排立两傍。又见廊下楟柱万万千千,柱上絣着冤魂,叫苦连天。小鬼各将铁钩钩出罪人舌头,以刀割之,人人鲜血淋淋。钟馗看罢,乃问及鬼判曰:「为因何事割其舌头?」鬼判答曰:「他在阳世以虚为实,无中生有,较长论短,说是道非,故此割舌、剜心之报。」钟馗听罢,乃曰:「此可为妄言生事者之戒。」言讫,遂离了割舌地狱,前往第八殿去了。未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无常二字实难逃, 不怕官员并富豪。
阎王限你黄昏去, 谁敢留人过一宵。
称秤地狱
却说辞了泰山大王,过了玄玄山、三教关,离了割舌地狱,不觉又来到平等大王第八殿。与大王礼毕,遂查其册,中间并无差讹,就辞大王前往。行不多时,远远望见一大高山,名曰霹雳灵宝山。垂岩峻岭,两峰并立。正行之间,又见一牌坊,上书「雷公关」三字。关门大开,鬼王出关迎接。及入关内,但见大小长短,青、红、黑、白各色等鬼,乱乱纷纷,不知其数,犹如群羊而走。夜叉小鬼往往来来,更无断绝,胜似蜂拥而入。又见两边有角青头鬼,右手执锤,左手执针,有作恶之人走过,打破天灵,饿鬼食其脑浆。又见青面红头鬼,鼻出烟,口喷火,身披虎豹皮,嘴长三四尺,食冤魂之肉,如食馒头。又见黑头白角鬼,身长二丈,巨口獠牙,食冤魂四足,如食藕菜。又见大力鬼,身有六丈,牛头铜目,云鼻高额,将冤魂囫囵吞之,如食馄饨,当作点心。又见尖嘴长脚鬼,食冤魂之血,如饮茶酒。又见冤魂哭声震天,绵绵不绝。钟馗见其啼哭,乃呼鬼判而示之曰:「汝等当奉公正法,不可妄将无过之人,打破天灵。」鬼判答曰:「此等之人,皆在阳世不修片善,作恶多端,故受此苦。若善人,永不落于此矣。」
钟馗听罢,遂往前行。忽见一衙门,甚是高大,牌坊上书着「称秤地狱」四字。及至狱内,但见架子千千万万,将冤魂吊起用秤称之,以刀割其肉。那冤魂叫苦连天,鲜血淋下。钟馗问鬼判曰:「为因何事而割其肉?」鬼判答曰:「他在阳世损人利己,害众成家,故此割肉填还补报。」钟馗听罢乃曰:「此可为贪得者之戒。」言讫,遂往第九殿去了。未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鼎锲按鉴唐书钟馗降妖传卷之四
木驴地狱
却说钟馗辞了平等大王,过了雷公关,离了称秤地狱,不觉又来到都市大王第九殿。大王出而迎之。及入殿,礼毕,遂厚宴钟馗。宴毕,钟馗取册稽查,鬼判实时送至。钟馗细阅,查得册尾未书年月,乃呼鬼判而言曰:「册内不造年月,是何故也?」鬼判答曰:「因锺爷取册甚紧,忙中失错,望乞海涵。」钟馗听罢,亦不与之论究,遂复前往。
正行间,忽见一虎头衙门,上书「木驴地狱」四字。将近狱门首,鬼使纷纷迎接。及入狱内,但见木驴木马,千千万万,驴背多有楟柱,将冤魂绑于其上。夜叉小鬼各执铁钩、尖刀,要剐冤魂之肉,轻重不等,有剐二十四刀者,有剐三十六刀者,有破肚腹者,有粉骨碎觔者,有化为天尘者。狱中冤魂嚎陶大哭,叫苦连天。钟馗见其嚎哭,遂问及鬼判曰:「为因何事而割其肉?」鬼判答曰:「他在阳世不行好事,咒公骂婆,不敬丈夫,搬唆是非,娼淫泼妇,盗人财物,扳害良民,动辄逞凶,无故殴人,土豪磊债,节外生枝,教唆词讼,拨置官府,滥受民词,贪赃枉法,拆人婚姻,占人田产,好嫖好赌,荡费家资,恃强吞弱,倚富欺贫,一切凶人,故有剐肉之报。」钟馗听罢,乃曰:「此等之人,治以此罪,盖亦宜哉。」
言讫,遂离了木驴地狱。行数里之遥,望见一青山,林木森森,转下一坞,牌坊上书「奈河关黄泉路」六字。行至关内,鬼王迎接进衙宴饮。酒至半巡,钟馗问鬼王曰:「黄泉路水通何处?」鬼王答曰:「黄泉水流入奈河桥,那奈河桥怪木为桥,一起一曲,其形如龙之状,有冤魂行至桥中,孽风大起,其桥自沉;如修善修德之人行过,公然无事,稳如太山。如不忠不孝、奸夫奸妇、土豪地虎、光棍强梁一概之类行过,吹落桥下,水流滚滚,内有铜蛇、铁犬,恶物不知其数,都来赶食冤魂。然奈河桥有四座,行善之人上、中、下三等,上等善者,行升仙桥;中等善者,行安平桥;下等善者,行耐河桥;下下等善者,行独木桥。黄泉路之光景,如斯而已矣。」钟馗听罢,遂起身前往第十殿去了。未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木驴地狱罪难禁, 专治无端悖逆人。
忠孝广行方便路, 何愁恶鬼与阎君。
转轮十殿
却说钟馗辞了都市大王,离了木驴地狱,过了奈河关黄泉路,不觉又来到权衡关。及入关内,行不数里,见有三条大路:中间一条路,牌坊上书「快活山逍遥岭」;左边一条路,上书「回乡岭流沙路」;右边一条路,上书「垂岩沟黄泉路独木桥」。又行不多时,见有三座桥:中间一座名曰升仙桥,玉石为梁,沉香为栏,专走修善德行之人;左边一座,名曰安平桥,青石为桥,松木为栏,专走无是无非之人;右边一座,名曰耐河桥,怪石为梁,朽木为栏,专走不行好事之人。钟馗至升仙桥,忽见学士、夫人在于桥上,慌忙上前相认。礼毕,学士、夫人问曰:「汝至此何干?」钟馗即以上帝所命之故,又以秀英升天之事,告知一遍。学士、夫人不胜欢欣。钟馗询及学士曰:「岳丈、岳母至此桥上何故?」学士答曰:「托赖贤婿之福,今蒙上帝取我升天,故至此桥。」钟馗听罢,心中甚喜,于是各诉离别之情。言讫,钟馗遂拜辞学士、夫人,乃曰:「久离天庭,恐违钦限,还要前往十殿冥司,稽查册卷,就此辞别,后至天庭相会。」言罢,钟馗遂往前行。
正行之间,远远望见一衙门,红墙粉壁,上书「冥司转轮殿」。及至衙门首,转轮大王出而迎之,二人同入殿内。礼毕,但见两廊下牛、马、猪、羊、蛇、蝎诸虫,飞禽走兽,不知其数。钟馗乃问曰:「这两廊下禽兽诸虫,从何而来?」大王答曰:「俱是阳世不行好事之人,变畜填还之理。」钟馗听罢,复问曰:「今变此禽畜诸虫等类,在阳世作何恶事?愿闻其详。」王答曰:「骗人财者,变为牛马;害人事者,变为花蛇;说人是非者,变为乌鸦;尖嘴尖舌者,变为蚊虫;盗人资本者,变为地鼠;拆人婚姻者,变为枭禽;不忠不孝者,变为虎豹;不仁不义者,变为豺狼;娼妓淫妇,变为百舌;纵妻奸淫,变为水?;恃势吞民者,变为独角兽;将男作女者,变为两头蛇。」言讫,钟馗乃曰:「变畜填还之理,善哉,善哉,此可为阳世作恶者之警!」正论间,鬼判赍册至,钟馗逐一细查,并无差错,遂辞大王,回转天庭。未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六道牵连谁得知, 生生化化转轮回。
修善迎上天堂路, 作恶难逃地狱悲。
回转天宫
却说钟馗稽查冥司已讫,复将冥司情款造册一本,返达天庭。及至天宫,玉帝正在升殿,文东武西。钟馗遂拜于丹墀,将册呈于上帝,复以冥司事情,一一奏闻焉。上帝细览其册。览罢,唤天使召其父、母、妻子。顷之,钟馗之父、母、妻子,及岳父、岳母,一齐而至,相会于五凤楼前,各叙离情。话毕,同至殿下,叩头谢恩。上帝命之曰:「稽查冥司,汝之功勋固已浩大,然天下之妖怪蜂起,无人降伏,我今遣你前去扫除人间之妖魅,威灵显赫于万方,不可久住天庭,致使生灵涂炭。今赐你降妖铁简一条,封你为掌理阴阳降妖都元帅,即日起行,不可违旨。」言讫,钟馗谢恩领旨,遂行出午门外,拜辞父、母、学士、夫人,及别妻秀英,更往终南山出现。
那洁空长老正在闲游,见一人头戴纱帽,身穿蓝袍,腰插宝剑,手持铁简,自半空中而下,在山中来来往往。长老心甚惊怕,乃伏地而拜曰:「僧人在山毫不妄为,如有私念,神其鉴之。」既而长老起头一看,一时不见其形。长老自思曰:「想是山中那个僧徒,不见法戒,获罪于天,致令天神下降。」言讫,遂呼众徒而命之曰:「今日有一天神,手执铁简,腰插宝剑,在山中走来走去,你众人各遵法戒,毋得非为。」众僧唯唯听命。是夜,洁空长老就寝,钟馗复托其梦曰:「我非别神,乃当时在山中读书之锺相公也。自别长老诣京赴试,忝中头名,不料唐王嫌我貌丑,弃而不用。自思无颜回家,遂触死金阶。英魂直入天庭,就蒙玉帝委查冥司。今赐我降妖简一条,复封我为掌理阴阳降妖都元帅,更来人间扫除妖魔。无处藏身,复来终南,长老不须惊怕。」那长老醒来,觉是一梦。次早就将梦中之言,与众僧人说,于是塑其形像,供奉在山,香灯不缺。未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上皇敕命显终南, 驱捉妖邪捕缉拿。
自此人民欣业乐, 诸神拱伏畏锺耶。
诛戮山魈
却说终南山脚下,有一人姓黄名佑,木匠活生,有妻吴氏。忽一日,黄佑往詹德家造屋,不在家中。是夜,吴氏正在针绣,一阵狂风,吹开大门,见有一红须赤眼者,身长一丈,突入家中,唬得吴氏魂飞魄散。那红须者言曰:「我至你家,并无他故,我要与你交情,如若不从,我必害你性命。」吴氏惊怕,只得屈从,入房就寝。睡至四更,那红须者要去,遂嘱吴氏曰:「你不可泄漏此事,若有人知,决不饶你。」次日,吴氏惧他,亦不敢与人言。及至夜深,红须者又来,遂将银首饰一件,送与吴氏,乃曰:「你从我十分快活,衣食不缺,金银俱有。」睡至四鼓而去。如此往来,有半月之余。
一日,黄佑回家,其妻吴氏,就将前事一一告知。黄佑乃曰:「有此怪事,我自有法治之。」是夜,黄佑手持刀一把,躲立门背。至更阑,果有红须者至。黄佑见其长大,亦不敢与之争斗,遂趋而避之。四更时分,红须者方去。次日,黄佑请法师除治。是夜,红须者来家,得知即抽身而走,带统众妖,复至黄佑之家,就将吴氏抬往山中。黄佑不敢拦阻。
次早,黄佑雇倩多人,遍往深山寻获,益无踪迹。复寻至终南山,洁空长老问曰:「你上百余人,各执器械,到此山中何故?」黄佑上前答曰:「我前月因往詹宅造屋,妻吴氏一人在家,被山魈所据,经今半月。我前日回家,妻将此事告知,遂求法师除治。妖怪觉知,昨宵带统多妖,来家将妻抬去,不知下落。今雇多人,遍寻深山,不见形影,故寻至此。」洁空长老听罢,乃曰:「本山有一锺爷,甚是灵显,天下之妖怪,见之无不远去。你可上前祷告,求锺爷救你妻子。」黄佑遂同长老,诣案前拜于地下,将前事祷祝一遍。祷毕回家,心甚忧闷。
是夜,钟馗手执铁简,遍野搜寻,见一高山,名曰大毛山。行至山顶,有一深洞,钟馗直入其内。但见山魈纷纷,不知其数,遂将铁简乱击,洞中精怪尽数而死。又见一妇人,啼啼哭哭。钟馗问其何故至此,那妇人告以前情,钟馗引其出洞。时值五鼓,钟馗化一阵清风而去。那妇人转身一看,不见其人,乃曰:「此天神之救我命也。」走至家中,天色将明。黄佑见妻子回家,喜不自胜,遂问其妻曰:「你如何得脱?」吴氏答曰:「有一神人,手持铁简,直入洞内,将妖怪尽皆杀死。复引我出洞口,一时不见,亦不知其所往。」黄佑听罢,乃曰:「此是终南山锺爷救你性命,我去多买香纸,同你前往山中酬谢。」及至山中,吴氏见钟馗形像,遂与其夫言曰:「救我者俨然此神也。」夫妇二人跪拜不已。拜毕,黄佑同妻致谢长老,即以前事告知。洁空长老曰:「若非锺爷,汝妻几为妖怪之妇矣。」言讫,黄佑与吴氏回家,亦塑一像,时常供奉。自是钟馗之威灵,显于一方,人人感仰。未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烧罢香钱嘱罢神, 虔诚恳祷诉根由。
今朝幸喜灵神应, 黎庶讴歌感厚情。
捉获小鬼
明皇开元,讲武骊山,翠华还宫,上不悦,因痁疾作,昼梦一小鬼,衣绛犊鼻,跣一足,履一足,腰悬一履,搢一筠扇,盗太真绣香囊及上玉笛,绕殿奔戏上前。上叱问之曰:「汝是何方妖鬼,敢奔戏于吾之前乎?」小鬼奏曰:「臣乃虚耗也。」上复问之曰:「未闻虚耗之名。」小鬼奏曰:「虚者,望空虚中盗人物;耗者如戏,耗即耗人家喜事成忧。」上闻其言,遂大怒,欲呼武士。俄见一大鬼,头戴纱帽,身穿蓝袍,腰系角带,脚靸朝靴,左手执剑,右手持简,径捉小鬼,先刳其目,然后擘而啖之。上问之曰:「尔何人也?」奏云:「臣乃终南山进士钟馗也。因中头名状元,唐王嫌臣貌丑,遂黜职不用,羞归故里,触殿阶而死。是时奉旨,赐绿袍以葬之。感恩祭祀,与我王除天下虚耗妖孽之事。」言讫,觉是一梦,痁疾顿瘳。
次日升殿,文武朝罢。上呼群臣而言曰:「痁疾不愈,时刻忧惶。昨宵幸得一梦,梦见一小鬼奔戏朕侧,问其何鬼,彼答曰乃虚耗之神。复问其何为虚耗,彼又曰:『虚者,望空虚中盗人财物;耗者,耗散人家喜事成忧。』朕怒,欲呼武士斩之。忽见一大鬼,官带齐备,手执铁简,径捉小鬼。朕问其何人,彼奏曰:『终南山进士钟馗是也。因见摈于唐王,触死殿阶,蒙唐王赐以绿衣,厚礼葬祭,今特来为吾王除虚耗妖孽之事。』醒来觉是一梦,痁疾即愈。此乃锺进士之力也。朕欲诏一画工,画其图像,遍传天下,令户户供奉,祭祀以时。」言讫,忽有一臣出班奏曰:「今有画工吴道子,丹青最巧,举笔通神。」上听罢,遂诏吴道子入朝。上即以梦中之事与之言焉。道子奉旨,立笔成图,恍若有睹。上见之甚悦,遂命工部尚书余以能,督造殿宇,将锺进士图像,供奉于其内,敕封为护国佑民降妖大元帅。封毕,复诏颁天下。至今威灵不昧,显著万方。未知何如,且听下回分解。
唐王昼寝梦金銮, 虚耗为妖索上皇。
进士钟馗驱远逐, 管教邪魅配他乡。
收捉蝙蝠
却说宜山江边五王庙,有一千年蝙蝠成精,此处人民受其害者,不可胜数。时苏鍧有一女名昆玉,嫁与同里舒裕为妻,未及过门。舒裕前往蜀地贩卖药材,五载杳无消息。忽一日,有人传报舒裕卒于汉口。昆玉闻之,痛哭不已,遂承服,誓不再嫁。后父母见其年幼,欲夺其志,于时徽地有一盐商朱士贵,闻而娶之。昆玉誓曰:「死不改节。」自缢数次,其母救之。自后父母防闲愈密。昆玉不能自决,日夜哀哭,傍人闻者,为之堕泪。既而知势不可解,乃徉许之。其父母接受娉金,昆玉假为欢欣。士贵遂欲取归,昆玉诈言曰:「不幸夫君已丧,虽不能终其服,亦当暂守数月,以全妇道,使他在九泉之下亦瞑目矣。」其父母遂然之,自后不加防检。
忽一夜,昆玉探知父母睡着,即越墙而出,更往江边。是夜,月明如昼,昆玉见江边有一五王庙,遂于庙门首拜而言曰:「小妇人名昆玉,父苏鍧,母董氏,先将我嫁与舒裕为妻,不幸裕卒于他乡。情愿守节,誓死不嫁,奈爹娘不顾人伦,苦要勒逼,将我复嫁朱士贵。计不可脱,只得捐躯就死,以全节操,望神灵怜悯,免使我尸骸暴露。」言讫,十分号哭,投江而死。
就被蝙蝠精闻其详细,见昆玉赴水而亡,遂走入苏鍧之家,变作昆玉,寝于房内。次日早起,对其父母言曰:「夫君已丧,我今守服亦何补哉?不如归就朱家也罢。」其父母闻之,心甚欢喜,遂通知朱士贵,即归其家。针绣工夫,无不精细,琴棋书画,件件皆能,士贵悦之。一日带归徽地,事公姑以礼,造次不违;待妯娌有方,和颜悦色。方且蚤夜勤劬,始终敬谨。乡党仰其贤,宗族称其德,内外无不号其为贤妇也。
及至二周,士贵人形鬼质,时常负疾。忽一日,士贵之父往街游玩,买得钟馗图像一轴,来家奉祀。后士贵精神愈疲,病症愈加,求医疗治,皆谓其为色所伤。其父母遂送士贵去母舅家养病,不在家中。有一夜,钟馗知士贵为妖怪所迷,遂持铁简赶入房内,将昆玉击死。是夜,钟馗即托士贵并其父母之梦:「昆玉非是人间女子,乃是千年一蝙蝠精,我不为之速除,祸在旦夕之间矣。」士贵梦觉,神清气爽,病症顿痊。士贵之父母亦有是梦。次早及至房中一看,但见一蝙蝠死于床上。既而士贵病愈回家,父母告以此事。士贵答曰:「我也得一梦,梦一人头戴纱帽,手持铁简,为我言曰:『你为妖怪所迷,我不为你除之,祸即至矣。』觉来前疾即瘳。今日果有此怪。」其父母听罢,乃曰:「救你者非他人,乃堂上所奉之钟馗也。」士贵往视之,诚然也,遂拜谢不已。自后钟馗之灵感,遍于徽郡。未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漂薄孤城浅水舟, 绿云撩乱倩谁收。
翠袖尚含金钏冷, 碧波难洗玉容羞。
证除元弼
却说荥阳秀才武亮采,妻胡氏韦娘。一日亮采往外,有一契友郄元弼访亮。时亮不在家中,撞遇韦娘,乃曰:「尊嫂见礼。」韦娘遂与之坐,相待以茶。元弼见韦娘眉如春山,目似秋波,颜容美丽,异香逼人,其欲心不能自禁,遂欲私之。又恐初会,不知心事若何,乃作《长相思》一词于纸上以投之:
娇姿艳质不胜春, 何意无言恨转深。
惆怅东君不相顾, 空留一片惜花心。
自是韦娘见其轻薄,亦书一词以拒之:
乱惹深沉入帐帏, 绛罗轻转映日飞。
芳心一点坚如石, 任是游蜂也不迷。
元弼见是拒绝之词,遂辞而去。及至书馆,不觉神魂飘荡,自思自想曰:「不意有如许之国色,复有如许之才思也。」念念想之,不能自释,遂吟一绝以寄兴:
玉肌妙手应难画, 才子偶见失魂花。
相如有意瞻月阙, 织女无意度银河。
吟毕,心中不胜惆怅。自是无心于诗书,废志于灯前,亦无一时不致念于韦娘也。
忽一日,探知亮采往外,是夜持刀一把,更往亮家,捏作张妈声音,叫门点灯。韦娘闻之,就唤婢女春香开门,只见元弼持刀而进。韦娘遂问曰:「尊叔执此凶器而来,是何故也?」元弼乃曰:「来无他故,我要与你相交。从则已,不从则伤你命。」韦娘答曰:「宁死于刀下,决不为此苟且之事。」元弼知事不谐,即将韦娘杀死,复戮其春香,仍入书馆就寝,外人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