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西游记 - 第 19 页/共 20 页

却说唐半偈师徒四众,历过了地水火风,便觉胸中豁然,满前佳境,坦平大路,一霎时猿熟狮驯,缓缓的转过林子要寻宿处。不觉的路旁闪出一个草庵儿来,大家看见,不胜欢喜。忙忙赶到近前,正打帐进去,只见莲化西乡的那个笑和尚忽从里面走将出来,手里拿着毗卢帽子笑嘻嘻的说道:“你来了么?光着头怎见如来!一个帽子送你。”唐半偈看见,不胜惊喜,慌忙滚鞍下马,接了帽子戴在头上,拜伏于地下道:“前遭毒口,蒙佛师解厄,功德无量。今遑遑失路,怎又劳接引?真莫大善缘。”笑和尚又笑嘻嘻说道:“你一路来舟楫艰难,鞍马劳顿,又风风火火,也辛苦了,快进庵去歇息歇息,明日好见如来。”唐半偈听见说明日就见如来,满心欢喜,因又拜问道:“弟子大颠,蒙唐王钦命,不惜几万里驱驰,来求真解,不知明日果有缘得见如来否?”笑和尚即笑嘻嘻说道:“咫尺灵山,怎么不见?但见有几样,不知你是要见如来之面,还是要见如来之心?”唐半偈道:“下根人得一睹佛容足矣!安敢妄要见心?”笑和尚又笑嘻嘻说道:“就是见面也有两样,不知你是要见色面,还是要见空面?”唐半偈一时答应不出,因问道:“色面云何?空面云何?求佛师指示。”笑和尚又笑嘻嘻说道:“说不得,说不得。”唐半偈再三苦问,笑和尚方说道:“见佛自知,你们且去歇息。”唐半偈不敢再问,只得叫徒弟牵马挑担进庵,取些干粮吃了,摊个草铺去睡。   睡醒一觉,天亮了起来,连草庵也不见,笑和尚也不见。知是佛师显灵,忙望空拜谢,重复上马西行。行过的境界,遇着的花草,看见的禽鸟,只觉与尘世不同。有时见长松下法侣谈经,有时见白石上幽人共语,有时见高僧飞锡过,有时见老衲捧经来。唐半偈不敢怠慢,下马步行,行不数步,早望见一带高楼,几层杰阁,小行者道:“这一定是个佛境,可访问个明白。”小行者道:“此是玉真观。”唐半偈道:“若果是玉真观,便已到灵山脚下了,你看,有金顶大仙在内,不可不进去参礼,烦他指引。”小行者道:“不差,不差!我们就去。”不一时,走到阁下。唐半偈看那庙额,果是玉真观,不胜大喜道:“不期今日已到灵山了。”便轻轻走了进去。走到丹合之上,望见殿中一位大仙立着。师徒正行间,那殿中大仙早问道:   “那僧人是哪里来的?”唐半偈忙向前问讯道:“弟子大颠,乃东土大唐差来,要见我佛如来求真解。今幸得到宝观,欲参谒金顶大仙,故敢进来。”大仙听见,忙笑欣欣迎将出来道:“原来就是颠圣僧!那年唐玄奘奉旨求经,哄我等了他十余年方才来到;今颠师父求解,我定道也须七、八年工夫,怎才过了四、五个年头就到?莫非贪近便走了捷径?”唐半偈道:“弟子若走捷径,此时不知堕落何方?幸步步实历,所以来得快。”大仙听了欢喜道:“颜圣僧直截痛快,果是解人,明日见佛,定得真诠。”遂邀进殿中相见,又命小童看茶摆斋,留他师徒饱餐。斋罢,唐半偈谢了,就要求大仙指示上灵山的道路。大仙道:“灵山虽有路,不必远求,若在依门傍户之人,小仙即指点一二也不妨;颠圣僧既信步行来不差一步,今灵山咫尺,小仙又何须饶舌?”唐半偈遂不敢再问,竟谢别了出来,叫沙弥牵马,一戒挑担,自却同小行者徐徐望着灵山步来。   不期那灵山看着似近,走了半晌只是不到。猪一戒道:“这路多分走错了。”沙弥道:“看着山走如何得错?”猪一戒道:“你不知这山中的路,前后左右都可走得的,要近就近,要远就远,比不得大道是直去的没有委曲。这大仙说话跷蹊,我故动疑。”唐半偈道:“只要有路,远近总是一般,疑他怎的?”小行者道:“师父说得是,走走走。”大家相逐着又过了几个峰头,又上了几层磴道,早望见一座大寺。小行者指与唐长老道:“这不是雷音古刹?”唐半偈抬头望见,不敢怠惰,遂一层层拜了上来。到了寺门,却静悄悄不见一人,惊讶问道:“我闻佛会下有优婆塞、优婆夷、比丘僧、比丘尼三千大众,今日为何一个也不见?”小行者道:“这是时常有的,近日想是佛在哪里讲经说法,大众一齐都去听了,故此冷静。”猪一戒道:“若果是佛讲经,我来得凑巧,且去听听也是大造化!”遂一齐都拥上山来。不期到了二山门下,竟不见金刚守护;又到了三山门下,也不见金刚守护,一发惊讶。小行者道:“不要惊讶,且走到大殿上去,自有分晓。”一齐走到大雄宝殿上,也是静悄悄不见一人。唐半偈惊得默默无言,只瞪着眼看小行者。小行者道:“师父不消看我,我想,佛家原是个空门,一向因世人愚蠢要见佛下拜,故现出许多幻象引诱众生。众生遂从假为真,以为金身法相与世人的须眉无异。今日师父既感悟而来,志志诚诚要求真解,我佛慈悲,怎好又弄那些玄虚?所以清清净净,显示真空。”唐半偈听了,低头不语。猪一戒插嘴道:“若依师兄这等说来,西方竟无佛了。”小行者道:“怎的无佛?”猪一戒道:“佛在哪里?”小行者道:“这清清净净中具有灵慧感通的不是?”猪一戒笑道:“师兄不要口头禅耍呆子,若说这样,哪里没有,何必辛辛苦苦远到西天来求?我只不信。”唐半偈方说道:“履真说的倒是真实妙谛,守拙却不可不信。”猪一戒摇头道:“师兄这张油嘴,听他不得!”唐半偈道:“这不是履真一人之言,你不记昨夜那位好笑的佛师他也说有色面,有空面,这想是空面了。他又说有如来之面,有如来之心,这想是如来之心了。差是不差,只是我奉唐王之命而来,不见得如来金面,不领得如来法旨,怎好复命?”小行者道:“有我在此,若必定要见佛也不难。”猪一戒道:“师兄说话也要照前顾后,莫要不识羞,惹人笑。你又不是佛,怎说见佛不难?”小行者笑道:“兄弟呀,你不晓得,人心只知舍近求远,我与你整日在一处,看熟了,便不放在心上。不知我佛却平平常常,还没有我的神通哩!”猪一戒听了笑个不了道:“罪过,罪过!羞死,羞死!你且说你哪些儿是佛?”小行者道:“我说与你听:佛慈悲,我难道不慈悲?佛智慧,我难道不智慧?佛广大,我难道不广大?佛灵通,我难道不灵通?佛虽说五蕴皆空,我却也一丝不挂;佛还要万劫修来,我只消立地便成。若说到至微至妙之处,我可以无佛,佛不可以无我!你去细想想,我哪些儿不如佛?”猪一戒摇着头,只是笑道:“这些捕风捉影的鬼话且莫说起,只我佛的慈容妙相,或者比你这副尊猴子脸略略差些。”说罢,连沙弥也笑将起来。小行者道:“俗语说,呆子看脸。你真是个呆子,只晓得看脸。也罢,既是你们定要见佛也不打紧,你们且退出山门外伺候,等我进去请世尊出来相见。”唐半偈没法,只得同了猪一戒、沙弥真个走到二山门外。小行者便在身上用手在肩上拔了一把毫毛,嚼碎了喷在空中,叫一声:“变!”一霎时就变做八菩萨、四金刚、五百阿罗、三千揭谛、十二大曜、十八伽蓝,两行排列,自却变做如来至尊释迦牟尼佛并坐于莲台之上。   一时间钟鼓齐鸣,檀烟缭绕。唐半偈在山门外听见,不胜惊异,因对猪一戒、沙弥说道:“你大师兄果有些手段。你听,殿上鸣钟击鼓,多分是请了世尊出来了。”正说不了,只见内中走出六个金刚,两个是管三门的,两个是管二门的,两个是管大门的,看见唐半偈师徒三人立着,便问道:“僧人是哪里来的,到此何干?”唐半偈忙作礼答应道:“弟子乃东土大唐国奉钦差要求见世尊拜求真解的。”金刚道:“既要见世尊,怎么不言不语立在这里?”唐半偈道:“因不见人,故立此拱候。”金刚道:“是了,方才世尊在灵山顶上优婆树下讲无穷妙法,大众俱去窃听,故半日无人。你既候见世尊,我须与你通报。”说罢,竟走了进去。不多时,又出来说道:“世尊有金旨,宣你们进去。”唐半偈听了欢喜,忙整整衣容,领着猪一戒、沙弥走进去。将到大殿前,正打帐下拜,忽传出金旨来道:“东土僧人,且着他在贝叶墩少坐,先叫他徒弟进见。”唐半偈领旨去坐,早有伽蓝将猪一戒、沙弥带到殿前。世尊开口道:“你二人叫甚名字?”猪一戒道:“弟子叫做猪守拙。”沙弥道:“弟子叫做沙致和。”世尊道:“你既随师远来求解,我一时不在,只该恭恭敬敬等候,怎敢枉口拔舌,议论我的长短?”猪一戒道:“弟子从来信心,虽不晓得佛爷妙处,却时常念两声阿弥陀佛,怎敢议论长短。”世尊道:“我方才以慧耳听之,明明听见你说,你可以无我,我不可以无你。”猪一戒辩道:“佛爷爷听错了,这样犯上的话,弟子就烂了舌头也不敢说!”世尊道:“你既不说,却是何人说来?”猪一戒道:“这都是我师兄孙履真说的。”世尊道:“我闻你那师兄也是一尊现在的活佛,如何肯说我?”猪一戒道:“佛爷爷你不知道,他是一个猴子出身,为人贼头贼脑,最刁钻,最狡猾,也捉他不定。他虽慈悲也是有的,智慧也是有的,好起来热突突,赤律律,还象个人儿;若是恼了他,他便千思量万算计,或是坑人,或是害人,哪一件堕地狱的事儿不是他做的,怎说个活佛?”世尊听了勃然大怒,大喝一声道:“你师兄我久知他是个好人。你这野猪精,人身还不曾变全,怎敢花言巧语毁谤他!他与我同体共性,你毁谤他就是毁谤我一般。”叫道:“金刚,快将他押到泥犁地狱,拔出舌头。”说不完,早有四个金刚来捉拿。吓得猪一戒魂不附体,着了急乱叫道:“佛爷爷,不看僧面也看佛面,饶了吧。”世尊笑起来道:“我罪你,怎么倒要看我面饶你?”猪一戒道:“不看佛面还看师兄的面,饶了吧。”世尊道:“你既毁谤师兄,师兄必定恼你,怎么又替你讨情面?”猪一戒道:“师兄不肯,可看师父面,饶了吧。”世尊道:“你师父又不来求我,我怎看他面?”又分付金刚道:“只是快快拨出舌头吧。”猪一戒见说师父不求他,只得乱喊道:“师父,快来救我!”唐长老听见也着了忙,只得走近前,将要跪下去求饶。小行者看见师父要跪,慌了手脚,忍不住大笑一声,现出原相,忙跪下来扶住道:“师父莫要听这呆子耍。”急将身一抖,收去毫毛,一霎时金刚、菩萨并三千大众俱寂然不见。呆子看见,忙跳起身乱骂道:“贼猴子耍得我好!几乎连胆都吓破了。”小行者笑道:“该死的,一个佛爷爷怎敢乱骂。”唐半偈定了性说道:“你们这等顽皮,不知何时见佛?”小行者道:“师父不要性急,顽皮恰也是见佛。”说不完,只见那笑和尚立在山门外招手道:“你们游戏够了,快来跟我去见如来佛。”唐半偈看见,大生欢喜,忙上前拜问道:“弟子大颠,不知前劫中有何因缘,屡蒙指引。”笑和尚又笑嘻嘻说道:“有因缘,有因缘,且去见佛要紧。”踅转身便先领路。猪一戒忙上前一把扯住道:“你且不要走,我被人耍怕了,你须说个明白,我方跟你去。这灵山乃万佛之地,为何一个也没有?”笑和尚笑嘻嘻说道:“你岂不闻万佛皆空?”猪一戒想想道:“这也罢了!怎么一个佛地容我师兄变做世尊捉弄我?”笑和尚又笑嘻嘻说道:“也不是捉弄你,这叫做心即是佛,你哪里晓得!”唐半偈言下有悟,便要随行,猪一戒又拦住道:“师父,还有话说,这是灵山不见佛,却到哪里去见佛?”那笑和尚又笑嘻嘻说道:“你岂不闻俗语说,除了灵山别有佛。不要迟疑,快跟找来!”四众方死心塌地跟定笑和尚前行。正是:   咥咥不无情,嘻嘻不无味。   除却下士心,都是拈花意。   笑和尚笑嘻嘻引着唐半偈师徒四人,东一转,西一踅,直走到一个去处。又不是山,又不是水,又不是寺,又不是院;也有树木,也有禽鱼,也有楼阁,也有烟霞,远远望去,但见一道白光罩定。笑和尚又笑嘻嘻用手指定道:“那白毫光内有一个须弥园芥子庵,即世尊的极乐世界,世尊无事只在此中,快去拜见求解。我去也!”唐半偈再三拜谢道:“蒙佛师指示,敢求佛号,以识洪深。”笑和尚笑嘻嘻说道:“向后自知,不必说也。”唐半偈还要拜问,他竟笑嘻嘻去了。唐半偈不胜感激,便依着他的言语,望白光一步步拜来。拜到园前,见两扇门半开半掩,唐半偈不敢轻易进去,忽见走出一位菩萨来问道:“外面立的想是东土求解僧人,有金旨着你进去。”唐半偈方循规蹈矩领着三个徒弟,又一步一拜拜了进去。拜到面前,只见世尊褊袒着右肩坐在一块盘陀石上,唐半偈恭恭敬敬绕佛三匝,膜拜作礼。礼毕,方长跪佛前启说道:“二百年前,东土大唐皇帝曾蒙我佛慈悲,造了三藏灵文,许流传中国,度人度世;又蒙观世音菩萨指示因缘,故差圣僧唐玄奘经十四年岁月,历十万八千程途,远诣灵山,辛勤求去,这是天大的善缘,海深的福恩。无奈流传日久,愚僧不知真解,渐渐堕入贪嗔,诬民惑世。玄奘佛师不胜悲悯,故又启请世尊,愿再颁真解,以救沉沦,复蒙世尊慈悲,允其所请;又蒙玄奘佛师亲至中国封经显示,故大唐皇帝复差弟子大颠,继玄奘佛师之志,重诣灵山,再求真解。今喜众生有幸,大颠有缘,仅五遍寒暑即达灵山,伏望世尊念众生苦恼,慨赐真诠,宣扬中土,唤醒贪痴,庶不负从前造经洪恩,流传善果也!”世尊闻言,三复叹息道:“这些因缘我已尽知,但我既造真经,岂惜真解?只可怜你那中国人心欺诈,世事偏颇,杀生害命,造下无边恶业。前冤来解,后孽又生;往障才除,新仇又结。纵有灵文,止可是暂消一瞬;任传真解,也难开释多生。不如削去言诠,使他渐忘知识,倒是返本还原的妙义。”唐半偈又拜求道:“世尊昔年造经开导,总是慈悲;今欲泯灭见闻,无非救度。但弟子下根固执,止辨一心,不知转念,求解因缘,先希成就。”世尊点头道:“既是这等说,就与你几卷去也无妨,只恐中国的孽重魔深,自生嫉妒,求去也与不求去一般。”唐半偈又拜求道:“孽障由他孽障,慈悲不失慈悲!还望世尊怜悯。”世尊闻言,又点点头叫阿傩、伽叶问道:“昔年唐玄奘取去真经的数目,你可记得?”阿傩道:“止记得共是三十五部,五千零四十八卷,各经名色俱注在珍楼之下,须去查看。”世尊道:“既是这等,你可领他四众到珍楼下查看,有一部真经须付他一卷真解,不必定要又合藏数。”网傩、伽叶问道:“从来佛门九九归真,三三行满,昔年唐圣僧经数、难数、时数;皆令相合,今日颠圣僧为何一切扫除?”世尊道:“你有所不知,昔年唐玄奘乃我第二个徒弟金蝉子,为因听经怠惰,故我罚他身受八十一难,以完功行。今唐半偈自超凡入圣,故难由心造,一妄一魔,心之妄定由他魔之妄定,至经之卷数即解之卷数,若要减增拼凑,解又非真了。”阿傩、伽叶与唐半偈拜受佛言,皆大生欢喜,合掌以为希有。拜罢,阿傩、伽叶就领了唐长老四众同到珍楼下,细查前付藏经数目。却是:   《涅槃经》四百卷   《菩萨经》三百六十卷   《虚空藏经》二十卷   《首楞严经》三十卷   《恩义经大集》四十卷   《决定经》四十卷   《宝藏经》二十卷   《华严经》八十一卷   《礼真如经》三十卷   《大般若经》六百卷   《大光明经》五十卷   《未曾有经》五百五十卷   《维摩经》三十卷   《三论别经》四十二卷   《金刚经》一卷   《正法论经》二十卷   《佛本行经》一百一十六卷   《五龙经》二十卷   《菩萨戒经》六十卷   《大集经》三十卷   《摩羯经》一百四十卷   《法华经》十卷   《瑜伽经》三十卷   《宝常经》一百七十卷   《西天论经》三十卷   《僧祇经》一百一十卷   《佛国杂经》一千六百三十八卷   《起信论经》五十卷   《大智度经》九十卷   《正律文经》十卷   《宝威经》一百四十卷   《木阁经》五十六卷   《大孔雀经》十四卷   《维识论经》十卷   《具舍论经》十卷   阿傩、伽叶与唐半偈细细查数,果是三十五部,五千零四十八卷。查明了,阿傩因与伽叶暗暗的商量道:“还是与他去不与他去?”伽叶道:“佛祖分付,怎敢违拗?”阿傩道:“不是违拗佛祖,白手传经,世尊原不欢喜,怎好轻易与他?”伽叶道:“昔年唐玄奘虽说不沾不染,还有一个紫金钵盂藏在身边苦苦不舍,我恐他贪嗔不断,故逼了他的出来。你看这个穷和尚,清清净净,一丝也不挂,就勒逼他也无用,转显得我佛门中贪财;况求解与求经不同,经是从无造有,解是扫有还无,着不得争争论论,莫若做个好人情,与了他吧。”阿傩没法,只得又转身对唐半偈说道:“圣僧既为唐王来求解,也该叫唐王尽个人情;今见圣僧到此,四大皆空,不好开口,只是太便宜了些。”唐半偈忙合掌称谢。小行者道:“我们虽然便宜,解又不是你的,你们也没甚吃苦,落得做人情,快付与我们去吧。”阿傩、伽叶只得上楼去外了宝藏,照账于三十五部中将三十五种真解都查出,搬下楼来交与唐半偈道:“真解在此,圣僧可点明白收拾了。”唐半偈先跪受了诸解,放在案上,又合掌向二人称谢了一番,然后叫小行者三人上前相帮查点。   原来真解没甚繁文,多不过一卷两卷,少只好片言半语,拢总收来仅有两小包袱。收拾完了,就叫猪一戒、沙弥各捧了一包,同随着阿傩、伽叶到极乐世界来见佛,拜谢缴旨。拜罢,世尊说道:“我这真解热似洪炉,冷如冰雪,灵明中略参一点,便可起永劫沉沦;机锋上少识些儿,亦可开多生迷锢。诚失路金丹,回头妙药也!此去虽东天孽重,无福能消,但你坚意西来,其功不浅,且去完此因缘,归来受职。”唐半偈又启请道:“前玄奘遵承金旨显圣封经,至今尚然锢识,今既蒙颁解流传,理合开经重讲。又木棒一根,传蒙恩赐,一路驱邪助正,大赖帡幪。今已归西,不知还该缴上还该随行?均乞金旨定夺。”世尊道:“真经暂封,原因失解;真解既至,则真经岂可仍封?即着汝将封皮揭去,敷宣妙义。倘有野狐须加棒喝,木棒听汝择人传付,以代传灯,不必回缴。我观唐运将微,你去吧,莫误善因。”唐半偈领旨,又绕佛三匝,拜谢了洪恩,又谢了众圣,方叫猪一戒、沙弥仍将两个真解包袱捧出,到了园外收拾好,放在龙马身上驮了,叫沙弥牵着;行李仍叫猪一戒挑着,自却与小行者缓缓随行。   行不上数步,唐半偈忽自惊讶欢喜,看着小行者道:“徒弟呀,我这一会只觉性如朗月,心似澄江,满身的血肉都化做虚空一般,来往可以自如,不似从前沾滞。”小行者道:“师父,恭喜!你初来时,未得真解,五官皆障,如今见了我佛,得了真解,妙义熏心,灵文刺骨,自然遍体通灵游行无碍也!”遂叫住猪一戒、沙弥道:“师父身体轻松已成佛了,我们大家商量驾云去吧。”猪一戒听见欢喜道:“造化,造化!省得走路。”沙弥道:“师父若能驾云,龙马倒是个赘货了。”小行者道:“不消虑得,人到灵山既能成佛,马过佛地岂不成龙?且试试看。”把手在灵山石上一招,却招出一片慈云来,请唐师父立在上面;又招一片驾了龙马,大家驾起云头,回首望着极乐世界,齐念一声:“阿弥陀佛!弟子们去也!”忽一阵香风将慈云吹去,竟往东来。正是:   千山万水来西土,一片慈云又转东,   莫笑世人忙不了,圣贤成佛也匆匆。 第四十回 开经重讲 得解证盟   诗云:   文字休拘儒释玄,但能有补即真诠,   六经不碍于三岁,一书何妨又五千,   游戏现身良有以,荒唐说法少无边;   劝君此际求真解,不证菩提也证仙。   话说唐半偈师徒四人并龙马五众,自到灵山见了如来,得了真解,便都身体轻松,一霎时驾云而起,大家欢欢喜喜,保护着真解竟往东来。猪一戒见游行无碍,十分快活,笑着说道:“师父,前日在云渡山说要步步实地,怎今日也走到空里来?”小行者道:“贤弟,你已承佛诲,怎还说此呆话?前未成佛,步步实地还虑空虚;今已成佛,游行空中尽皆实地。”猪一戒方醒悟道:“有理,有理!”自此归并一心,不生乱念,竟回东土不题。   却说唐宪宗,自元和十四年唐玄奘佛师显圣封经,特遣大颠诣西天求解后,生有和尚虽承恩宠,然无经可讲,也觉渐渐淡了,各寺院的佛事也渐渐灭了,四方的施舍也渐渐少了。生有法师原是个热闹中人,一旦冷落,满心只怀恨大颠,又恐怕他求解成功,朝廷宠幸,欲要痛加毁谤,又因宪宗亲见封经显灵,浮言不入,熬煎了几时就抑郁死了。宪宗皇帝既没了生有,又望大颠不来,无人议论佛法,就被一个方士叫做柳泌诱哄他好仙,一旦服了金丹,忽然暴崩在中和殿上。穆宗嗣位,改元长庆,将这方士柳泌杖了四十处死。自此之后,佛法与方士互为煽惑不题。   却说唐半偈师徒四众,云行快,不数日便到了长安大国,不敢露出真相,仍照旧叫龙马驮解,沙弥挑担,自领着小行者、猪一戒同步入长安城来。行到热闹之处,有人看见小行者尖嘴缩腮象个猴子,猪一戒长嘴大耳是个猪形,沙弥的脸晦晦气气,都惊异道:“哪里来了这三个怪物?”都打团团围上来赶着看。猪一戒见人多不好走,便伸出长嘴,将两只蒲扇耳朵一顿摇,吓得那些人跌跌倒倒,唐半偈恐怕惹事,只叫斯文些。一霎时,遍城乱传,也有说妖怪的,也有说番僧的,也有说外国进贡的。有几个认得的方说道:“这是那年求解的师父回来了。”不一时,走到朝门,正值早朝未散,唐半偈只认做还是昔年光景,有人认得,奏一声便可直入九重;不意才到朝门,早有多官拦住。唐半偈再细细访问,方知宪宗皇帝已于元和十五年晏驾,今日乃是他长子穆宗皇帝在位,已是长庆四年。唐半偈闻知,不胜感叹,只得将昔年奉旨求解情由细细对传宣使者说知,求他转奏。使者不敢怠慢,即时启奏道:“朝门外有一个僧人,带着三个奇形异貌的徒弟,称是奉旨求解回来,要面圣缴旨。”穆宗天子闻奏,遂问宰臣道:“此事有无?”宰臣回奏道:“闻昔年唐玄奘佛师显圣封经时,先帝曾遣僧求解,但未闻有奇异徒弟,乞陛下召见,即知端的。”穆宗闻奏,即降旨召见。唐半偈承旨,即带着三个徒弟捧着真解,同进朝门。到了殿前,叫三人站在玉阶之旁,自却走到丹墀中,山呼万岁毕,一面将昔年所领通关文牒双手献上,奏道:“臣僧大殿,于元和十四年奉先帝宪宗钦差,往西域天竺国大雷音寺见我佛如来,拜求真解。幸蒙世尊慈意,不灭善缘,允从先帝之请,慨颁真解,以解真经。今因至阙下,理合奏闻。现有向日通关文牒,伏乞照验定夺。”近侍接了,放在龙案之上,穆宗细细展看,见上面情由与来僧口奏相同,满心欢喜道:“你去了几时?历了多少程途?今日求了多少真解回来?”唐半偈奏道:“臣僧去时是先帝元和十四年,今日归来是陛下长庆四年,共计有五个年头;自大唐长安至灵山佛地,共计有十万八千里路;求来真解共三十五部,配合真经,但有真经即有真解,现在玉阶,候呈御览。”穆宗传旨取看,唐半偈忙在猪一戒、沙弥手中亲自捧近龙案,近侍接了上去。穆宗御手打开,一卷一卷观看,见那诸解都是金镶玉裹,异锦装成,内中皆龙文梵字,云汉之章。圣情大悦,即召唐半偈上殿,赐坐,赐茶,细细访问,一路上是何来去?灵山是何风景?如来是何行藏?唐半偈就将一路收了三个徒弟,如何降妖,如何伏怪,如何见世尊,如何付真解,一一细陈。喜得个穆宗皇帝手舞足蹈,几忘了天子之尊。即召小行者、猪一戒、沙弥当面,见果是奇形异貌,点头说道:“若不具此法身,如何得能降妖伏怪!”又问:“这真解果是如来所造么?”唐半偈道:“言言微妙,非出佛口,谁能阐发?”穆宗道:“既属真诠,理当造楼珍供,今且敕洪福寺暂贮。”即召洪福寺住持僧请去。   原来这洪福寺住持叫做不空,就是生有和尚徒弟,知道师父怀恨大颠抑郁而死,今见大颠求了解来,朝廷恩礼,心下嫉妒。因穆宗命他请解收贮,就乘间献谗道:“昔年先帝差大颠到西天求解,原为要解真经,但思真经既讲错,为我佛封了,我佛又安肯将真解流传?若说此解的系传来,真经既封而不讲,要此真解何用?此中恐有奸人伪造,伏乞陛下查究。”穆宗听了,便沉吟不语,眼看唐半偈。唐半偈奏道:“陛下不必沉吟,此事臣僧曾启请如来,已蒙如来金旨,敕臣僧揭去封皮,开经重讲。”穆宗听了,便回嗔作喜道:“果有此事么?”唐半偈道:“臣僧焉敢假佛诳君?”穆宗道:“颠师既奉佛旨,不知几时可以开经?”唐半偈道:“开经日期,当听圣恩选择,臣僧焉敢擅主!但开经之日须令各寺仍置一台,以使好揭封皮。”穆宗大喜道:“既是如此,天下望讲经久矣!不可再迟。”即命钦天盟选择了二月初八日上吉之期,仍命各寺置讲经台,以便好开。不空听见说开经,便不敢再奏,即承旨将真解情到寺中暂贮。穆宗打发完了,方降旨颠师师徒四人着光禄寺赐斋,候开经日另加升赏。   唐半偈吃了斋,谢恩辞出,依旧回到半偈庵来。懒云和尚迎着,叙说前情,不胜欢喜,闲话中说到封经不讲,便教邪魔也扫除了一半。懒云道:“老师不知,一向经虽不讲,至长庆三年,忽来了一个胡僧,生得浑身墨黑,自称为乌漆禅师。知道封了经讲不得,就另立一个教叫做宗门,与人谈佛,只吐一言半语,要人参对。有人参对了,投着机便以为是,合不着意便以为非。今日东三,明日西四,糊糊涂涂,到底不知参对了些什么!争奈东土的愚夫愚妇偏喜在他乌漆桶子里讨生活,他宗门一教又沸沸扬扬兴于天下。”唐半偈听了,又蹙着双眉道:“何东土之不幸也!”便问:“这个乌漆禅师如今住在哪里?待我去与他辨明大道,免他遗害。”懒云道:“他住无定处,大半在贵官长者之家,哪里去寻?”唐半偈道:“纵寻不着,也可表我正道之心。”懒云道:“这也说得是。”次日,便向各寺各院去寻访。原来那乌漆禅师已知唐半偈是个正人,不敢相见,故意东西遁去。唐半偈寻了数日不见,就将如来赐的木棒交付与懒云,叫他留镇在半偈庵中,倘宗教盛行,流入野狐,可将此木棒镇之。又闻得韩昌黎已升了侍郎,因王庭凑围了深州,奉旨解围,已不在京了。   倏忽之间,已是二月初八日开经之期,那不空和尚见唐半偈许了开经,心下终有些疑惑,暗暗与心腹商议道:“经封久矣,粘做一团,他一个凡僧怎能揭开?莫非是唐半偈的诈言?”心腹道:“若是诈言,到临期揭不开,定然要走。我们须多埋伏些人,留心防范,待他走时捉住了,以正其诳君之罪,便可与老师父报仇。”不空大喜。到了二月初八这日,已在大殿前搭起一座十余丈的高台,将揭不开的经文并求来的真解,尽皆供在上面;又传城里城外各寺院,俱是如此。当日长安城中已传遍洪福寺奉佛旨开经,都闹轰轰来看,真是人山人海。   不一时,天子御驾带领着文武百官亲幸寺中,坐在大殿之上。唐半偈忙上殿朝见。穆宗问道:   “这三藏经文锢成一片,虽说佛封,又不见封识,不知圣僧怎生样揭开?”唐半偈道:“佛法不可等闲思议,到开时自有神通。”穆宗听了,欣然就令阖寺僧人鸣钟击鼓,请唐半偈上台。唐半偈谢了圣恩,就命小行者、猪一戒、沙弥三人在台下侍立,自身却现一道霞光飞坐于高台之上,台下观看的人都欢喜赞叹。只见唐半偈在台上先将封锢经文捧在手中,向西默默祝赞了一回,然后放在经桌上,高声宣扬道:“我佛如来自无始以来,悯念南瞻部洲人心贪诈,是个口舌凶场,是非苦海,万劫沉沦,不能度脱,故造此三藏真经,一藏谈天,一藏说地,一藏度鬼。要流传中国,超度群生。喜得大唐太宗皇帝一心好道,于贞观十三年遣陈玄奘佛师求请归来,信心流传,不意流传日久,渐入邪魔,陈玄奘恐违心祸世,复请佛旨封经,又幸宪宗皇帝一心好道,于元和十四年复遣臣僧大颠远诣灵山,拜求真解,以解真经;又蒙我佛慈悲,慨颁真解;又敕臣僧大颠开经重讲;又蒙当今圣上皇帝一心好道,乐行善事,择日开经。今正当开经之日,臣僧大颠不敢怠缓,谨命弟子孙履真现身,将大唐国各寺封经俱一时开了,揭回封皮赴灵山缴旨。”小行者在台下听得师父叫他开经,忙将身一纵,跳到空中答应道:“谨领佛旨开经。”又将身在空中团团一转,霎时间就现出百千亿个小行者,都对着唐半偈答应道:“谨领佛旨开经。”唐半偈分付道:“速去,速来!”忽一阵香风,众小行者东西南北而去,就散了一天,正小行者方落近案前,将封锢的经文上用手一揭,早不知不觉揭起一张金字封皮来,向空中一漾,然后放在经座之上。才放下,那些散去的小行者早都各手持金字封皮一条,纷纷嚷嚷的争到唐半偈座前交纳。交纳完,小行者将身团团一转,霎时间仍合成一身,落下来在台旁侍立。   穆宗天子与文武百官大众人等尽行看见,无不大喜神钦,都称扬赞叹道:“佛法果是无边!”有许多好佛的,也不顾皇帝在前,尽倒身跪拜,口称活佛。穆宗也欢喜不禁,传下圣旨道:“既蒙佛恩开经,又值圣僧登座,且万姓齐集,请略讲一二义,指示群迷,也不负圣僧远来之意。”唐半偈领旨,任手即在真经内取出一卷,却是《金刚经》,又在真解中检出《金刚经解》来,同放在经案上,重爇擅烟,再添净水,朗朗将如来妙义细细敷陈。敷陈的是:   甚深般若,无上菩提。   三乘妙典,五蕴楞严。   妙义如皎月一轮,精言如长天万里。   不即不离,非空非色。   言言心上佛,字字性中天。   唐半偈讲到微妙之处,只见半空中瑞霭祥光一时罩满,天子点头赞美,大众合口称扬。须臾,讲完了《金刚经解》,穆宗着大众迎下台来,见他师徒各具神通,十分尊礼,不空慌得只是磕头。唐半偈下台,即请命要回灵山缴旨,穆宗哪里肯放,苦留着要他讲完了三十五部。唐半偈因我佛原有敷宣之旨,便不推辞。遂日登台,一连讲解了数日。只讲得:   一切有俱非有,一切无惧非无。   一切色俱非色,一切空俱非空。   一切心俱非心,一切佛俱非佛。   又讲了数日。只讲得:   不有中见有,不无中见无。   不色中见色,不空中见空。   无心中见心,无佛中见佛。   这一日,正讲到第三十五部《楞严经解》,讲解得真是微妙。天子并文武大众,一霎时俱悟大地灵明方是真佛,无不踊跃欢喜。唐半偈还要讲解,忽人丛中闪出一个笑和尚来,看着台上哈哈大笑道:“那和尚,讲够了去吧,莫只管在热闹处卖弄精神!”唐半偈定睛一看,见是笑和尚,吃了一惊,忙飞身下台,上前拜谒道:“弟子怎敢卖弄精神,因圣旨敕讲,不敢不略宣大义也。”笑和尚又笑哈哈的说道:“你既会讲经,须知这经是甚人求来的?”唐半偈道:“久知是唐玄奘佛师求来的。”笑和尚又笑道:“你认得我是谁?”唐半偈道:“实不认得,正要拜请佛号。”笑和尚道:“怎不认得?你且再细看看。”当有护驾官员看见笑和尚数说唐圣僧,忙上前喝道:“唐圣僧奉旨讲经,你是哪里来的野和尚,敢胡言乱语的阻挠,取罪不小!”笑和尚又笑哈哈说道:“你说他会讲么?这经我也会讲,待我讲与你们听,看比他讲的何如?”一面说一面就飞上高台端坐,一霎时现出古佛真容。唐半偈忙举头瞻仰,方知是陈玄奘旃檀功德佛显化,忙连连拜谢道:“我说屡蒙示现,必有因缘,原来就是佛师始终成就,恩德无量!”旃檀佛道:“不是成就你,原是成就我。今经已开了,解已来了,讲已明了,功已完了,快随我去缴金旨。”唐半偈道:“弟子非敢久留,但虑求解不解,不如无求。”旃檀佛道:“慧根不断,自有妙心。你一人一口一舌,能解得几何?”二人正说未了,忽半空中又现出一位火眼金睛的菩萨来,乱招手道:“此何地只管留连?快来,快来!”旃檀佛听得,便不顾众人飞身而起。唐半偈虽急急要去,还打帐要拜谢天子。小行者早已收拾了封皮,叫猪一戒、沙弥牵着龙马,道:“两佛已在空中,要去缴旨,迟不得了!”唐半偈只叫得一声:“万岁,臣僧去也!真经真解,万惟珍重。”一霎时彩云如绮,六圣俱投西去了。   穆宗与众文武臣宰,亲眼看见佛法如此灵验,俱各尽心敬信。天子又降旨,另造楼供贮真解,又选天下有道高僧精心讲解,不许堕入邪魔,一时佛法清净至于不可思议。不期穆宗晏驾,敬宗即位,不知留心内典,就有不肖僧人附和着乌漆禅师高扬宗教,败坏言诠,虽间有智慧高僧讲明性命,却又隐遁深山,不关世俗,所以渐流渐远,渐失其真。这是后话不题。   且说旃檀佛与斗战胜佛,率领着唐半偈师徒四众西来缴旨。到了灵山,旃檀佛本是如来弟子,来往惯的,不须传禀,竟一同进到大雄宝殿上。旃檀佛先将前事细细禀明,唐半偈方捧了揭的封皮上前缴旨。世尊看见,满心欢喜,将封皮收了道:“求去真解,以解真经,或因经悟解,或缘解明经,这场功行却也非轻;虽起于玄奘悯世慈心,也亏了大颠师徒远来志力,今既成功,可前来受职。”唐半偈忙率了小行者、猪一戒、沙弥长跪佛前。世尊道:“大颠汝原系凡胎,并非夙器。喜汝自能有悟,一味清修。闻佛骨之妄言,即上正教之表;见求贤之皇榜,遂任远行之劳。寸心独得,不暇旁求,诚常清常净者也。即升汝为清净喜佛。孙履真先为天获罪,后除怪立功,立身行已,殊有祖风。然先天后天,总属一体,不必异者,即仍升小斗战胜佛。猪守拙无父之夙业,有父之后功,未脱畜胎,皆缘种累,受其累宜食其报,亦授净坛使者分应天下。沙致和原系金身罗汉侍者,代师立功,师之功即汝之功,亦宜证果金身。龙马曾为伏羲献瑞,久树儒风;今虽立功西域,事近逃禅。若径收为狮象,名实有乖。今升孜为在天飞龙,常随在世帝王。各各受命精修,另有升赏。”唐半偈、小行者、沙弥闻升职时,俱欢欢喜喜拜谢佛恩,惟猪一戒不言语。世尊道:“猪守拙不谢恩,莫非嫌净坛职小?”猪一戒道:“职位大小于我何加?这倒不论,只是我父亲曾说,净坛乃受馨香之气,恐充不得饥肠,故不愿受。”世尊道:“未成佛不知此味,成佛后,则馨香之气胜似甘露醍醐,汝去享用自知。”猪一戒听了,方欢欢喜喜拜谢佛恩。一时,法座下金刚、菩萨、罗汉、伽蓝并旃檀佛、斗战胜佛,闻世尊论功升职、善恶分明,俱大生欢喜,绕佛三匝,一齐合掌念佛道:   “南无燃灯上古佛,   南无药师琉璃光王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