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生缘 - 第 86 页/共 164 页

前者东平上本章,大家指你是红妆。若非朕在朝前护,倒只怕,难免人谈是女郎。上谕一传方禁止,郦先生,此情此意可知详?   咳!这也怪不得忠孝戏于夫子,看卿的这副容貌,委实像个美人。   世间男子断然无,哪有姿容似保和。竟是个,闭月羞花奇男子;竟是个,沉鱼落雁美姣娥。休言别者消魂魄,朕亦犹如着了魔。巴不得,刻刻笑谈常聚首。巴不得,时时亲近免相疏。今朝半日同游苑,寡人是,更比宫中快乐多。朕意怜卿而若此,卿心待朕却如何?   啊,郦丞相,你今朝歇在宫中罢。   馆中床榻现周全,朕在常时每偃眠。今朝留卿同一宿,也便于,谈谈国政与朝端。寡人年少无长策,要把那,世治之谋问宰官。夜深不须回阁了,与贤卿,天香馆内尽余欢。   嗯!宫官们,朕留郦丞相在天香同榻。你等传谕三宫六院各处关门,内外禁门诸方上锁。再着行走内侍们,晓谕阁中知道了,不必等候郦丞相了。   朝廷一旨下筵来,大众宫官应命阶。这一个,乱乱哄哄忙出馆;那一个,慌慌忽忽就离阶。合班内监分头去,郦丞相,色变心惊呆一呆。   话说郦丞相一闻朝廷圣谕,并那一派怜才惜貌的言词,不觉柳叶生愁,莲花失色,暗叫一声:了不得!我郦明堂今日孤单深入重地了。   何期天子蓄私心,故此前番爱护深。我只道,圣意果非疑女子;我只道,皇恩委实重廷臣。却谁知,深含其爱相亲念;却谁知,暗有怜才惜貌情。今日假称商国事,竟是把,风流阵里陷孤军。   啊唷君王呀!我郦明堂现在的婚姻尚不肯就,怎么肯做此失身丧节的私情!   因惭夫子嫁门生,怎反臣妻侍帝君?虽则明堂原是女,哪有个,迎新弃旧丧清贞。今朝若宿天香馆,我还要,做甚官来做甚人!   啊唷,好生恼闷!这都是芝田不好,方弄出这等事来。他若不上本章,天子如何知道?我自从改妆之后,带着荣兰婢女,出云南而至贵州,自贵州而至湖广,   万水千山尽走过,孤贞一点未曾伤。继于康宅无人识,赘在梁家事不扬。只为芝田陈了本,弄得个,私情惑乱小君王。今朝诱到天香馆,知己君臣共御床。   啊唷,真真奇绝了!这一个风流阵,倒也摆得森严。   引入千花万柳中,竟得圣旨闭皇宫。就犹如,鱼遭网内难逃漏;就犹如,鸟落樊笼不脱空。再若如此威福大,自然是,孤军下马做降戎。   咳!若是别个呢,此刻是脱不过的了,无非玉洁冰清者执意寻死,杨花水性者侍御承恩。至于我郦明堂是还有个脱身之计,不致到这等无能。   才能相国一思裁,挺挺乌纱立起来。怒色生于双翠黛,嗔霞飞上两红腮。离将坐位当筵站,叫一声,领旨宫官快转来。   呀领旨的内侍们,慢传圣谕,我就要谢宴辞銮了。   一声叫住众宫官,拜到君王御驾前。两颊桃红含薄怒,双条柳叶带微惭。金幞叩,紫袍翻,正色端容奏圣颜。   臣郦君玉谨辞陛下,谢君上游园赐宴之恩。但是微臣自蒙开科以来,由三元及第,点赐翰林院修撰,又挑授兵部尚书,今拜保和殿大学士之位。   数受皇家起用恩,惟将赤胆报朝廷。调和鼎鼐叨天宠,燮理阴阳不世勋。再不道,怪事忽生陈表上;再不道,邪谣飞播说钗裙。感蒙陛下加明证,降谕诸臣勿乱云。臣只说,圣主已经分皂白。臣只说,明君谅必辨虚真。何期今日听天语,也像猜疑是女人!   啊唷,陛下呀!臣虽不才,已蒙圣恩拜相。   中外朝端尽主持,惟凭公道去偏私。若然疑作乔妆女,满朝的,文武官员怎服之。   啊,陛下!如若人心一惑,臣就不能为皇家出力了。   只好辞朝挂了冠,纳将蟒玉返林泉。涓埃来报今生里,衔结当图后世间。再者禁门非易入,外臣岂可内中眠?况兼陛下春秋富,而且微臣亦少年。若在天香花馆歇,这一来,造言起事更多端。无中尚复能生有,如此之时越不堪。同榻虽行谈国政,举廷哪晓为朝端?臣叨宠用为丞相,当不得,传播扬语媚圣颜。禁御断然难侍驾,望吾皇,敕回内阁免疑嫌。圣明如欲垂天问,就在此,灯烛之前可叙谈。郦相奏完连叩首,元帝主,又惊又惧又含惭。一怀春意登时尽,满面欢容顷刻残。出位慌忙伸御手,揪住风流相国卿,风流元帝假惊言。   啊呀,郦先生之言差矣!寡人的意思,不过怜卿之才,爱卿之貌,所以时时赞羡,每每称扬。何曾疑你是女子,故此留宿天香馆中?这倒是朕的短处了。岂有此理!   如若贤卿是女郎,少不得,东平王子正妻房。寡人虽则心钦慕,怎么敢,玷你清标大纲常。只为无疑才留宿,就便是,君臣同榻有何妨?先生如此相推拒,这倒分明像假装。   啊,郦先生,不必过执。朕与你今宵同榻,做一个彻夜长谈。可记得汉光武与严子陵也曾同寝?   你我君臣怕怎生,馆中一宿可谈心。外边就有人生事,朕将他,旨到拿来问典刑。天子言完扯紫袖,小三公,心头不觉也担惊。难拒却,费调停,只得争先又奏君。陛下呀,微臣十九拜三台,已是人心有妒猜。谨慎尚然难免谤,疏狂越发更遭埋。今宵禁御同床榻,一定说,贵显都从狐媚来。馆中留宿有所碍,这现在,君臣并少动人猜。伏乞陛下垂恩鉴,将此情形作主裁。郦相奏完重俯伏,元天子,龙颜惨淡暗痴呆。   呀,且住,看他的言辞面色,不是像个女人了。   彼真若是孟丽君,岂无形怯岂无惊。正容令色仍如此,大义公言总恁云。料想原非闺阁女,他所以,这般礼义敢扬声。休作意,快放心,莫惹当朝铁面臣。天子想完扶郦相,叫了声,保和学士好刚明。啊唷,郦保和   呀,你决意不肯么?也罢,宫官们,掌灯送郦丞相出宫回阁。   一声旨下送三公,郦相犹如放赦同。招展紫袍辞圣驾,飞扬玉佩谢天容。两名内侍前边引,一对宫灯照道红。真个是,劈破雕笼飞彩凤;真个是,顿断金锁走蛟龙。君王目视明堂去,又笑还嗔闷在胸。   啊唷,好生可笑,这么个郦明堂!   花月精神铁石心,全没些,从权就势好商量。言言激切无玩戏,事事刚明有主张。倒像了,立朝正直臣宋。可曾似,风流傅粉汉何郎?公然辞出天香馆,毫不念,君上相怜一片心。   咳,寡人好恨!空费了多少心机。   盼一朝来望一朝,满怀只望度春宵。朕为他,时时凝想心神乱,刻刻殊思魂魄消。朕为他,正院久疏皇甫后,诸宫不幸想姣娆。今才召得来园内,又被明堂巧脱逃。   咳!朕想他在石桥的时节,宁不心荡而神飞?   故拂垂条相戏他,果然玉露溅莲花。溶溶润色真堪爱,淡淡娇痕实可夸。白石桥头情已美,只说道,天香馆内趣还佳。何期一场空欢喜,弄得了,仍旧轻轻放了他。元帝于时心恼闷,也无何,身登凤辇出宫花。   话说这边元天子回宫,那边郦丞相转阁,引导内侍们复旨不提。   少年相国一出宫,如出铜墙铁壁中。回至阁间心脉脉,坐于灯下意匆匆。眉半蹙,面微红,暗里沉思暗里穷。   咳!再不道圣天子有此私心,假说召我议事。   幸亏逃出这番灾,辞出君家返阁来。今日不知冲险地,下回须要避疑怀。若还再摆牢笼计,倒只怕,就有才情展不开。   呀,正是,天子所赠的那一首绝句,不知哪里去了?   于时随手袖中藏,也不知,以后藏留在哪方?艳冶妍辞情暗露,深怜厚爱意明彰。此时失却多干净,倒免得,竟像明堂恋帝王。年少三公心忖度,于时次日出朝纲。   话说郦丞相辞朝出阁,直到府中。梁氏夫人迎至房中,问道:可有什么新闻么?何不向妾身说说。郦丞相忍不住失声一笑道:新闻倒没有,我却有个出笼的飞鸟,漏网的游鱼。   言毕将情说一番,夫人不觉笑生颜。连称小姐原容美,难怪朝廷圣意怜。如此推来如此拒,只觉得,千金情面太分残。既然辞出天香馆,怎么又,遗失君王御赐笺?这首新诗吟得好,带来也付妾观观。明堂笑说留何用,可见你,意软心慈动意怜。若我性情相像你,怎样在,金銮殿上服芝田?皆因做事多刚断,方能够,走漏风声尚做官。如是前番心一软,多应已要毕姻缘。少年丞相言完笑,梁氏夫人亦道然。郦相于时加谨慎,从此后,避君不在阁中眠。事忙带到私衙办,政少俱皆理毕旋。就便上书和请旨,也总是,正容令色对金銮。君王颇有三分惧,见了他,还要低头整整冠。不但立朝存礼法,更兼会客亦森严。东平千岁如相见,惟有寒温一二言。会面亦在厅上会,避嫌疑,孤身不在厅槐轩。孟家父子来潭府,左右的,伺侯人员摆若干。就便要通心里语,怎么好,叫他屏退众堂官?因而无可相缠绕,郦保和,执掌朝纲稳稳然。按下这边提别处,且表那,卫君翁婿返家园。   话说华亭伯、平江侯等告假回乡,那一路的迎送威风,自不消说得。一到江南华亭县内,卫振宗上坟祭祖,顷刻间重整门庭。那勇彪的父母手足等,也遇赦归乡了,喜得骨肉间并无损残。勇彪遂以重资奉养父母,自己就继在华亭伯这一房中。熊浩在江南耽搁了半月工夫,四月初头,带着继室夫人起身向湖广而来。熊浩辞别,就起身而去。   熊公别岳出华亭,女伯随夫也别亲。离却江南来故里,滔滔轿马又长行。官接送,吏逢迎,衣锦还乡谁不尊。一到平江湖广地,沿街官盖密层层。府厅州县东趋拜,副参游守西跪迎。文官们,乌纱红袍呈手本;武官们,明盔亮甲率营兵。排队队,列群群,旗伞连成五色云。先在马前参友鹤,又临轩下接夫人。两班接过分开路,方到家乡旧院门。   话说平江侯回到家中,这日却有徐员外来探望安人,也在熊宅。当闻得女婿归乡,一齐乱哄哄地相迎出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