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休妻 - 第 2 页/共 3 页

话说小安听得乾隆皇帝问起管仲设三百女闾的事情来,早已猜透了乾隆皇帝的心理,便上前启奏了:『现在天下最繁华的地方,当然第一要推到江苏省的扬州府,但是除了扬州以外,就该轮到山东省的济南府了。万岁爷既然想访问管仲所设三百女闾的遗迹,便可以在这里参证了。倘然万岁爷委奴才去做采访使,奴才定当搜罗许多考验品来,供万岁爷去考验。大概比较那寰宇访碑,征题山水,来得兴味浓郁些哩!万岁爷是能够乐此不疲,到也可称得是福海了。』乾隆皇帝听着,心中大乐,便命小安去做采访专使,搜罗女闾三百的遗迹。小安奉了圣旨,便暗中派了他的心腹党羽,兼程前往济南,把济南府有名的妓女,搜罗得毫无遣漏。这时御船离着济南不远,小安虽是预备妥当,却恐怕乾隆皇帝或许要假充道学起来,所以不敢立刻的送上去。   到了明天,船已将到济南,恰巧有些微微的小雨,衬着空间轻烟,风景实在可爱。这时乾隆皇帝谒见太后回来,一个人独自坐在船楼上面,对那山水景致,好象有些意想似的。小安趁此机会,便指着离船不远的人烟稠密地方,奏道:『这便是现在女闾所在的地方哩。』小安话方说罢,官属们来前报着已到了济南。乾隆猛然触动心事,便悄悄的对那小安说道:『今天朕觉得很闲适,这里的风景又很清幽,理当有些点缀纔是。   并且朕想去采风问俗,倘不是直接求之民间,也不能知道得详细。昨天所说的考验品,似乎这里可算得是此地最宜了?』小安听着,唯唯的便想走了出去,乾隆皇帝又唤他回来,说道:『不要忙,朕先问你:你是得到这种人才,已是好久了吗?』   小安听着,却不先说话,仍是唯唯的含糊应着而去。等了片刻功夫,只听得车声辘辘,从岸上直向御坐的大龙船来。仔细一看,乃是宝马香钿的小油幕车,车里面满载着艳姬娇娃,都是些二八年纪的美貌佳人。有的是捧了筝瑟,有的是抱着琵琶,有的是拿着箫管;肥胖的肥胖,纤瘦的纤瘦,绰约的绰约,轻盈的轻盈,好象一片彩云,给风吹掉下来,一朵一朵的落到龙船里来。乾隆皇帝到了这时,看得眼都乱了,真像到得山阴道上,应接不暇的了。   且说那般妓女们来到船中,小安便领着她们到乾隆皇帝面前叩过了头,逐个报了名字,都跪伏在地上候旨。乾隆皇帝遂传旨她们席地而坐,便轮流的奏起技来。于是吹的吹,唱的唱。   吹唱了片刻,又排成了队,跳起舞来。他们原都都是轻裙长袖,所以舞起来好象许多名花奇葩凑在处,衬着灯烛的光彩,益发的五花八门,耀得眼睛都不可逼视了。热闹了半天,时候已经是夜深了,乾隆皇帝便有我醉欲眠的意思,便传旨命小安过来,拿出许多金帛,凡是歌舞的人,都有赏赐。又对了小安说道:『朕想留几名在这里侍夜,到明天条发她们回去,不知道能不能呢?』小安听着,悄悄的奏道:『她们是夜度娘,哪有不能之理?』能得叨承雨露,那他们真是幸等三生哩。只要万岁爷指挥着她们,看她们谁多福泽就是。』乾隆皇帝听了大喜,美中求美,精中拣精,先了丰容盛鬋态度不凡的六名绝色妓女,其余许多妓女们,统都送上岸去。这六名妓女,便轮流的侍夜。   那六名妓女中间,有一个名唤赛红拂,更受恩宠。这一夜到天明,龙船中间真是无乐不为,无欢不有,风流天子的温柔艳福,真可以使得急色儿垂涎欲滴的了。   十四、尽愚忠深夜草疏   话说从古以来,皇帝嫖妓女的事情,历史上也是常常见过,不过在大庭广众,出行半路上还想倚翠偎红,未免太无顾忌了,但是乾隆皇帝畏避的人,只有太后一人,宫监们原都知道,其实他们心中最注重的乃是富察后。因为富察后自人几番忠谏以后,知道乾隆皇帝很多不可告人的隐密事情,所以她为忠诚起见,便想随时去纠正他。   那天晚晌,乾隆皇帝正在龙船中魂消真个的时候,这个消息早已传到富察后的耳目中间。富察后起初还不很相信,等到亲身到御坐的大龙船旁探听消息,只听得龙船里边吹弹歌舞,好一热闹,她纔唉叹了几声,心想果然有此荒淫的事情。独自回到自己的船中,头着枕上,再也睡不安稳,便不管半夜三更,挣下床来,想做一篇剀切悲痕的谏章,使得乾隆皇帝看了觉悟。   他反复筹思的想了半天,总觉得情难自己,便决然的提起笔来。   正想振笔疾书,肚子中间也正在打算落笔的辞句,只听得远远的御船中间歌舞的声音还没有散歇,她便觉得心乱如麻,无从下笔。   原来富察后文才本来是很好的,只因胸筋中深受刺激,所以思想转钝,又因耳朵里接触声音,无非是些淫哇艳曲,她听了更是痛心疾首,当然文思也便更形阻滞了。等了片刻,纔听得御船旁边人散马鸣,众声并起,这便是乾隆皇帝留了六名妓女,把其余的妓女送上岸去的时候。富察后以为统都送上岸去了,所以听了这种声音,自言自语的说道:『妖雾散了,或许可以纔得见着天日哩。』这时候她写的那篇谏章已经成就,便想到了天明再进去启奏。照向来宫中的规例,凡是后妃奏事,随时可令宫监传报,可以不必等到升座叫起纔去启奏的。况且现在是出行在半路,更没有御殿升座的必要,所以只要过船去通报便是了。但是这时已经深夜,势必等到天明纔可过船去,不过富察后这时深懮窃叹,想来想去,脑筋中觉得起伏像潮水似的;忽然又想起当初在北京的时候,乾隆皇帝微服游幸三姑娘的事情来,更觉得心不能安,以为乾隆皇帝拒谏饰非,弄到底势必把国家亡掉了纔歇。现在又在半路上荒淫起来,倘然不去忠言进谏,那么,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呢?宁为玉碎,不作瓦全,皇上倘能鉴怜一片至诚,从此改过,那最好了,否则也不过牺牲这个微躯罢了。况且平日感情本已不好,活在人世,原没趣味可言,恋着他又何必呢?富察后独自想到这里,惨然掉下泪来,却想不到那位风流天子的乾隆皇帝,此时正在和妖姬奼女参欢喜之禅呢。   依据前清宫中的习惯,皇帝倘有所幸,便在那被幸妃子的宫墙上面挂着一盏绛纱灯笼,现在虽是在水面上,宫监们却仍照旧例在御船上面挂起红灯来。恰巧这时富察后正把那脑袋探出船窗的外面,远望着御船。那烁烁的灯光,正和富察后的眼线碰成对面,冤家路狭,分外眼红。富察后见了那荒淫的标帜,心坎中益发的伤心起来,不禁失声道:『唉!荒淫到这般地步吗?』他想到这里,实在是忍封锁可忍,便奋然的站了起来,唤过一名近侍的宫监来,对了宫监说明此事。那名宫监名唤孙义,到是个忠心义气的人,平日在富察后身旁,很是忠诚,富察后也把他当心腹看待,所以富察后此番受了刺激,先和他说知。在富察后的意思,原想教孙义按照在宫内时候的规例,过船去传报,立刻要去见着乾隆皇帝,当面去数说乾隆皇帝的荒淫过失。   十五、感激刺孤注一掷   话说富察后听得乾隆皇帝在大龙船中间,和妓女作乐取笑,便草了一道谏章。正想过船去当面奏见,恰巧又碰见大龙船上面挂着一盏绛纱灯笼。她本已闷着满肚子的心事,见到那盏笼灯,更是火上添油,所以叫了宫监孙义过来,想立刻过去,当面数说乾隆皇帝的荒淫过失。那孙义见富察后动了真怒,已是到了怒不可遏的地步,觉得终不可作事卤莽,因为用事太形卤莽,对于富察后本身,很是有害无利的,所以他为爱护富察后起见,便想用些婉言劝止。那时富察后早已拂袖而行,正待踱出舱来。孙义见事迫急,便牵了富察后的衣服,劝道:『现在已是四更天的时分了,皇上谅必已经安歇,即使皇上虽待未安歇,仍肯传唤娘娘进见,也何必这样冒着风露的迫不及待呢?照奴才的意思,不如等到天明再去;况且娘娘近来吃也吃得很少,睡又睡不安稳,究竟为了怎的纔自苦到这样的田地?   现在娘娘倘然有调遣的地方,奴才可以代娘娘去的,娘娘可以自己保重些。』富察后听着觉得话很有理,心中盘算主意,两脚便站住不走了,手里拿着一章谏疏,呆呆的站着,真像一只木鸡。   孙义见富察后这般情景,知道自己的话已打动了她的心事,便趁此机会,悄悄的说道:『奴才听得小安昨天告诉的话,说是皇上已经面奏太后,教太后传旨娘娘,可总侍奉太后,不可常常的闯入御船,并且援引当初圣祖皇帝南巡的成例,所以说得很是有理。现太后也已允许皇上了,这样说来,现在娘娘倘然闯入御船,恐怕有意外的事情发生,非但独是夜深犯怒的罪哩!』富察后心中虽很知道乾隆皇帝和她很不和好,但也想不到竟去奏了太后,不许她闯进御船,所以不觉得慌的说道:『有这样的事情吗?我现在先来问你:那御船中间,笙歌如沸,笑声如雷,究竟是谁献的乐曲呢?现在既是酒阑人散,红灯却高挂在船尾上面,究竟所幸的人又是谁呢?你知道吗?』孙义答道:『奴才知道这件事情的。这都是小安所引进,那般女子们,还有怎的,无非是些窑姐儿罢了。现在皇上留着几名,正在为雨兴云,荐阳台之枕席,作高唐之香梦哩!但是奴才却有话说。请娘娘原谅着奴才。因为从古以来的帝皇君侯,哪一个没有风流艳迹?娘娘尽可放宽肚皮,又何必这样耿耿于怀呢?』   富察后听了孙义的话,摇了一摇脑袋,说道:『不是的,我岂是为了吃醋纔去进谏的吗?你们不知道这里的深意,遂想叫我不必气量太狭,这不是知我的话,你也枉为我的心腹了。   我想皇上幼承大统,本来很英哲贤明的名誉,天下的百姓们,都希望天下从此太平了。不料皇上满盈招损,忽然的耽情声色起来,好象唐明皇从开元时代到了天宝时代,并且非但像唐明皇的天宝时代,实际上简直像明朝正德皇帝的豹房了。咱们满家百年的基业,势必要倾覆的哩!我既是正宫娘娘,当然是休戚相关的,怎能坐视不言?所以我现在抱定着主意,前去竭力忠谏。倘然皇上能听我的话,这是朝廷之福,国家之幸;倘然不听我话,你可把我的衬里衣服和我所着的文字,送到我的娘家,我所有的一切金珠衣服,统都赏给你,便是你也不必再恋着这里,尽可自往而谋生罢。至于我的前途安危,你现在也不必再思量。总而言之,我是拼此残生了!』富察后说着,便把桌子上的文稿和御榻上的衣服交给孙义,又嘱道:『你谨记我的话,千万勿记忘!』孙义听着,只得涕泣受命。   十六、进忠言贤后受侮   话说富察后把文稿衣服交给了孙义,又叮嘱孙义不要忘掉了她的话,孙义只得涕泣受命,也觉得实在是凄惨得很,便用了许多话去安慰她。怎奈富察后主意早已打定,凭孙义千言万语,终是置之不理。等了好久时候,东方已是发白,天光大亮。   富察后心中有事,哪还等得及什么,便跑过船去,不待宫监传报,直闯到乾隆皇帝的寝室里来,因为她受了一夜刺激,用脑过度,精神有些恍惚,所以一时也想不到直闯进去是否有些不妥的。   这时候,乾隆皇帝正和赛红拂、赛西施两个妓女睡在御床,正在香梦甜甜的时候。乾隆辛苦了一宵,天明纔睡着,哪还听得有人进来,所以一些也不觉得。惟有赛红拂却分外灵敏,听得寝室中有脚步声响,忙的把朦朦胧胧的眼睛,睁开来一看,只见那妇女衣服华贵,心想这定是宫中有地位的人,便想悄悄的穿了衣服,一走了事,免得那宫内有什么事情波及了自己。   不料身体刚一转侧,早把乾隆惊醒过来。乾隆皇帝猛然醒来,把眼睛四下里一看,忽然见着妇人手拿着谏章站在那边。那妇人是谁?不待说是富察后了。乾隆皇帝见着富察后,心中非常骇异,因为他正和妓女们睡在床上,给富察后闯了明白,觉得很不好意思,所以便老羞成怒起来,叱道:『你来到这里,是想干怎的?』富察后见乾隆皇帝问她,便跪在地上道:『奴有要事面奏,谢皇上鉴察。』乾隆皇帝本来知道她必有不堪入耳的话来说的,便不教宫监先来传报,竟敢直闯进来!』富察后听着,答道:『奴是正宫的皇后,位跻众体,圣驾的起居,当然奴可以亲近侍奉的,现在又是半路上,奴更当维持调护,怎敢自弛其职?不过奴现在听得皇上有不很正当的行为,想来进些忠谏,所以也不避冒渎之罪,迫切到此,但皇上又何致疑忌着奴,说奴是图谋不轨呢?况且皇上应当深思深量,这般烟花贱质,不可狎近,倘然惊动了皇上,那是谁负责任?』乾隆皇帝听她又来了一大篇话文,益发的怒道:『你还敢巧辩,你知道你的罪是很大的吗?』说着,便教宫监小安过来,拖了富察后出去。富察后跪在地上,哪里肯去,仍旧唠叨的说道:『奴备位皇后已有好多年了,皇上虽不愿听奴的忠谏,又何必竟要拖奴出去,独不想想香火之情吗?何不先看看奴的谏章,究竟是好意还是歹意哩!』乾隆皇帝听着,便起得身来,坐在床沿,挥手令赛红拂、赛西施自去,凶狠狠的把眼睛注视富察后,也不说话。富察后又继续的说道:『皇上明鉴,奴实在没有别的用意,怎么这样疑忌起来,教奴背此恶名的,怎能再掌六宫?   奴愿辞正位,以待有德。但这张谏章,乃是奴血诚构成的,皇上倘不赐览,奴终不敢退的。』   乾隆皇帝到了这时,没有法子,只得把富察后的谏章取过来看,看那谏章上面所写的,繁征博引,切直激昂,大概是把迷楼豹房等许多典故引来譬喻,当把这种事情作为前车。乾隆皇帝看未半篇,早已着恼,勃然的脸起青色,跳起身来,照准富察后的脸上,拍拍的连打了几下巴掌。一边打着,一边又叱道:『朕是隋炀帝、正德帝吗?你是个国母,说话竟没伦次,这还可以赦你的罪吗?』说着,把手里的谏疏掷在地上,传旨命宫监拖了出去。富察后大呼三声列祖列宗,仍是不肯出去。   乾隆皇帝指说道:『这是有痰疾的疯子,怎可以母仪天子?』   说着又传旨命宫监们幽住她在后舱。   十七、言逆耳怒贬贤后   话说乾隆皇帝看了富察后的谏章,一时火起,连批了富察后几记巴掌,又传旨命宫监们拖出去,幽住在后舱。宫监们正想动起手来,富察后哪里肯依,仍旧挺着不肯出去。乾隆皇帝见她倔强,更披了衣服,站起来往外便走,想去朝见太后。富察后知道乾隆皇帝此番往见太后,对于自己定没利益的,所以便上前去拦阻。富察后原是跪在地上的,便把双手去抱住乾隆皇帝的两只脚,嘴里仍说道:『请皇上暂息雷霆之怒,把奴的谏章看完了再去。』乾隆皇帝听到她说『谏章』两字,提起谏章的事,益发的大怒起来,这时两脚已给富察后抱住,趁势使了全身气力,猛然的踢去。富察后没有防到,又经着那乾隆皇帝本是个雄彪多力的壮汉,怎能抵挡得住,便仰面朝天,跌得耳青面肿。女人家量狭,早已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乾隆皇帝理也不理,直出舱外,进得太后的大龙船来。见了太后,前前后后的把富察后惊扰事情说了一遍,但是他自己狎妓的情形却一些不言。太后听了乾隆皇帝一面之辞,也想起从前宫中的事情来,也不问是何情由,以为富察后的性情未免太形固执,所以对于此番的吵闹,非但不怪乾隆皇帝的狂暴,到很责备富察后的倔强,安慰着乾隆皇帝道:『你不要愁,我给你们解了这番的纠葛罢。』   说着,命宫监去召唤富察后过船来见。果然不到片刻功夫,富察后来了,哭得像泪人儿一般模样,连拜跪的仪节都忘掉了。   太后见着,心中非常不乐意,劝谕道:『你也何苦哩?我现在纔知道你的性情不能再改了,倘然你依旧在皇上前唠唠叨叨,那是感情愈加要坏的。我现在给你打算主意,你不如暂住在这里济南府罢。这里的行宫,原是座古庙,你果能清修,现在先留在这里,等这次南巡反京路经这里的时候,你倘然已把本性改了,便可以跟同返京,回到宫中,还能为天下尼姑的领袖,岂不是好?』富察后听了太后的一篇话,知道太后是有偏袒乾隆皇帝的,怎敢争执,只得默默无语。隔了好久时候,纔说道:『奴也明知徒争口舌是没有利益的,现在太后命奴在这里清修,也是一桩美事,因为奴实在是没有颜面回进宫去的了。』太后听着,便传旨命宫监送她到济南府的智福庵去。这时乾隆皇帝早已溜了出去,富察后还想和他辩论批颊足踢的事情,怎生能够?太后又是迫不及待,几番催富察后出去,富察后只得含着满眶的眼泪,呜咽的走了。   原来乾隆皇帝在太后船中溜了出来,仍是回到自己的船中,心想太后既命富察后入庵清修,眼中钉或许已经拔掉,立刻传命小安去收回皇后的玺绶,把皇后身旁应当有的许多侍卫,也传旨撤掉。富察后孑然一身,眼看这凄凉景象,益发的伤心起来。但奉了太后的旨意,只得忍得满肚子的闷气。惟有他近侍的宫监孙义,却是忠义得很,恐怕富察后到了庵中没人侍候,所以跟了同去。   且说那所智福庵,座落在大明湖的边上,风景非常佳胜,但是房屋不多,地方也很荒辟。富察后和孙义两人到了那边,无非是引起药炉茶灶,经卷钟馨,作为他们的伴侣,比较从前宫中气象,真是天渊之别。住了几天,富察后忽然接到她父亲富恒写来的一封信,信里面都是些责备富察后率性妄行不守妇道的话。她把这些信看了一遍,不觉掉下泪来,叹道:『骨肉之亲尚且不能原谅我,我的前途,恐怕是没望的了。』原来乾隆皇帝把富察后逼入智福庵后,把他父亲富恒和他叔父富庸的官职,统都革掉,满门富贵,顿时衰败。富恒以为他女儿必定忤了圣旨,纔有这种失意,所以写了这信去责备富察后的。   十八、遭险难祸生不测   话说富察后和孙义两人,刚进了智福庵的时候,住持的尼姑名唤梅新,以为是贵人降临,特造了几间精室去安置他们。   那山东省的一般文武大小官员,也都争先恐后的趋奉,供给得着实丰盛。富察后有了这种境遇,成天的和孙义参禅习静,到也很是舒服。更有那许多官眷绅妇,都抱着交接皇后便可富贵的心理,时常来拜谒的拜谒,送呈东西的便送呈东西,富察后这时虽比不上在宫内时候的尊严,却是依然清贵未减。   光阴迅速,岁月有更,乾隆皇帝巡苏杭倦游回来,仍遵旧途北上。路经济南,也不探问富察后的消息,太后也是置之不问不闻。直到回进京城,隔了好久时候,忽然听信玉妃的话,出了一道诏书,布告天下,把富察后废掉。   原来玉妃本是乾隆皇帝宠幸的人,曾和富察后生了很大的意见,乃是势不两立的仇敌,此番乾隆皇帝奉了太后回京,她知道富察后已经贬入尼庵,心中当然非常快乐。但是她抱定一不做二不休的主意,便趁此机会,落井下石,怂恿乾隆皇帝下招废掉。乾隆皇帝耳朵本极软的,又因深恨富察后的性情不好,所以玉妃进了废后的计划,乾隆皇帝立刻的下诏实行。   论理富察后寂处尼庵,原和已废一样,但是有了这道废后诏书,却苦了富察后了。因济南地方的官绅,起初认定富察后是当今的皇后,贵人降临,非常趋奉;现在接得诏书,一半的人以为宫中既有废后的事发生,当然宫内另有一个皇后,可见济南的皇后必是假冒的了。有一半的人却虽明白济南的皇后必非假冒的,但她既是奉诏革废的人,当然没有权力可言。炎凉世态,人情之恒。他们有了这两种思想,便不再去趋奉富察后,那智福庵的住持梅析,也是把青眼换作白眼。富察后到了这般田地,境况便觉得窘困了。她却很有主意,心想坐吃山空,决不是永久之计,便命孙义出门,到四处去求化。怎奈这时年岁很是荒歉,米谷贵的了不得,那里还能求化得到。富察后没有法想,幸而还有些金珠首饰,便命孙义去质当度日。帝皇家的珍贵东西岂是寻常可比?孙义奉命把几件到当铺里去估看,当铺里的伙计人等,没有一个不是眼红的。   大凡市井无赖,第一的拿手本领便是会造谣言。现在富察后命孙义去质当稀世珍宝,他们便引做新鲜的大题目,以一传十,加油加酱的格外加了许多资料。这种风声,一转到住持尼姑梅新的耳朵里来。梅新听着,心中顿时生了恶念。那梅新本是济南府的流娼出身,因为犯了放火嫌疑,纔剃了头发,做尼姑为生。亏她善于交际,和济南府的一般贪官污吏劣绅土棍,都有皮肤的上关系,所以不到几年,便主持了这座智福庵。智福庵乃济南府有名富于积蓄的尼庵,她做了主持,吃的穿的,哪一件不是考究到十分?只因人心没有知足的,她听得富察后有许多珍贵首饰,早起了攘为己有的意思。她认识九流三教的人本是很多,一道命令,济南府的流氓土棍,便乘夜来到智福庵里,劫掠起来。富察后和孙义都是久居深宫的人,遭了这事,慌得手足无措,那般盗匪们便将富察后所有的一切珍贵首饰,席卷得干干净净,东西到手,呼啸而去。富察后等盗匪去后,眼看一身之外,已无长物,叹道:『太后命我住在这里,好久也不来探问,这是明明把我当作尼姑看了,我起初妄想尘缘可复,所以头发至今未剃,现在看来,前途非常危险,不如落发为尼,到也可以了此残生哩。』他主意打定,果然把头发剃掉,深居入定,外人很难见到她的面。孙义也是光了脑袋,居然像个苦行头陀了。   十九、悲身世贤后落发   话说富察后削发为尼,因为看出智福庵的主持梅新不是好人,所以她和孙义两人,另行寻得一座尼庵,作为安身之所。   那尼庵名法缘庵,也在大明湖畔。安心静处,足足住了好几年。   乾隆皇帝也是南巡过好几回了,但是乾隆皇帝每次南巡,虽经过济南府,终没有一些故剑的情义,去探望富察后。这种忍心害理的情形,也可算得乾隆皇帝失德的一端。   且说这日有个妓女名唤赛红拂,便是当初在大龙船中侍寝时候,见了富察后进来便回避的人。她亲眼看见富察后抱疏入内和批颊足蹴的情形,所以她出得船来,觉得身世浮沉,人情变幻,实在是离奇莫测得很!受了这样感触,恍惚若有所悟,便斩断情根,也把头发落了,披剃在水月庵,法名了空。那水月庵和法缘庵,相差不到二十里远,有时逢到庙会,他们时相过从,到成了手帕之交。了空本来是认识富察后的,只因不敢贸然自述来历,所以富察后却不知道了空是怎样的人。但是他们渐渐地莫逆起来,成天谈经说理,到也很有些心得发挥。富察后本很聪明,所以禅机早悟;了空也是伶俐的人,欣逢知己,更是进益非浅。   恰巧这里离大明湖五十多里的地方,有座栖鹤山,那山庵便名栖鹤庵。栖鹤庵的住持老尼名唤普因,道行高妙,是很有名的高尼。她们两人便商量妥当,同去拜她为师。富察后本没有法名的,普因便给她取了个法名,唤作了缘。从此以后,她们两人在栖鹤庵内随普因度日,足足又住了好几年。   了空久静思动,想把法力扩充出去,使得佛理愈加庄严灿烂。便希望募资建造一座很大的寺观。还要加造一座十三级的浮屠。这种消息传了出去,济南府的尼姑,都以为她赤手空拳,要创造这偌大工程,岂非是空言欺人!所以大家听到了空有这种计划,非但没有人来帮助设计,并且人人都引为笑谈。其实这般尼姑的非笑了空,无非是犯了同行必嫉的毛病罢了。一般人的心理,大概总是怕人发财自怕穷的,所以他们不来帮助,到也不必论,而且暗中还去竭力破坏,因此了空所募的钱很是有限。了空有志难行,觉得无计可施,便和了缘商量,请了缘出去募化。了缘道:『这种功德,我也很愿意赞助的,但是我决不出面发起的。因为吾落发为尼,能够得安终世,了此残生,已为大幸。怎肯再把面目出去央求他人?况且我若贸然出头露面的出走奔走求化,他人听了,势必又要妄造黑白,万一给朝廷知道,那真是自求其死了!我要自寻死路,也不必等到今天,现在想尽此天年,原是我的本分。倘显了面目,性命就不能保,所以我不能代你去奔走求化,并不是贪懒的缘故,实在有一片苦衷的哩!』了空听着,知道她实有隐情,也不相强,但是心里终觉得了缘为人,未免太没能耐。了空到了这时,在济南府的地界上,已是分文难募了。   忽然想起当初和乾隆皇帝的一番关系,便亲自从济南动身北上,来到北京。了空的进京,目的原是想见驾求化的。她原是名妓出身,大凡名妓都有一副特别的交际手段,所以她到了北京以后,活动得很,一般王公贵人,都有来往,募集的钱已经不少。她却仍不满意,耗去了些银子,贿通宫监,教宫监传报到乾隆皇帝那边。乾隆皇帝想起旧情,便微服来到了空所寓的地方,亲身与了空谈禅说理,到也非常亲热,名义上却说是方外之交,实际上当然还是肌肤的关系哩。一般王公贵人听得了空是皇上的方外之交,益发争先恐后的来捐助巨款。乾隆皇帝也传旨捐施内帑好几万银子,了空于是目的达到,此行真是不虚了。   二十、建庵观千里募资   话说了空来到北京,乾隆皇帝认为她为方外之交,成天的在一处谈禅说理。了空想趁此机会,给了缘说些好话,使得乾隆皇帝重寻故剑的意思,并且觉得乾隆皇帝说起当初皇后的事情,对于了缘,依然怒气未解。了空观此情形,实在没有开口的机会。并且想起在济南临行到北京的时候,了缘曾叮嘱不必在乾隆皇帝面前妄想破镜重圆的,所以了空也便不再进言。   原来了空来到北京,乃是募建庵观,在济南临行和了缘分别时候,曾和了缘说道:『妹子此番进京,虽是想募集巨款,建造庵观;但另一目的,便是想乘机给姊姊进言,使得重返正宫,复正后位,这乃是妹子的区区热诚哩。』了缘听着,阻止道:『你到北京,去办你的事罢,不必给我设法。你一片好心,我很感激的。只是你要给我设法,决不是爱我,实在是害我了。』   了空答道:『姊姊终是这样胆小,妹子到了北京,自有主意。』   了缘见了空执意要给她设法,便哭道:『你执意要去,那是要我的命了!我当初便想自寻短见,但我转念一想,何必把父母遗体这么的糟塌,所以我近来不从死的路上去想主意,很想保全这颗脑袋,了此余生了。』了空听着,凄然道:『姊姊说的话怎么这样的悲痛呢?但是皇上又何致到这样的地步哩?』   了空说到这里,心里想起了缘阻止她去进言,或许是疑她没有权力,恐怕进言以后,非但没有效力,甚且因此得祸,所以她便把当初船中侍寝的事情和盘托出。了缘听着,说道:『你虽承宠眷,也不过暂时的,所以你不知道他的天性,实在是凉薄的很哩。你须要明白天下的人,性情最忌刻的,第一个便当推到他了。他倘然听得我还没曾死,他一定不肯甘休的。上回我在智福庵落发为尼,也是改了姓名做的。现在京城里面,大都说我已经死了好久,所以你以后也不必再存这种无谓的希望。』   了空听着了缘这篇话,也就不敢再说了。所以了空进京后见了乾隆皇帝并没有一些故剑之情,便遵守了缘的话,并不提起了缘的事情。   且说了空在京城住了月余,募集的款子实在不少,便满载而归。回到栖鹤庵,见着了缘说道:『妹子此番进京,虽没曾给姊姊转回天心,但募集得巨万的银子,很可以修建几座庵观。   妹子现在想在南方各省名胜的地方,似泰山、扬州、西湖、普陀等许多地方,各建一座庵观,请姊姊随便云游,可以到处挂锡,似乎比较幽禁在宫中舒服些罢。』了缘听了,很是喜欢。   了空便拿出许多银子,雇到许多工匠,先在济南大明湖边,造起一座大庵。济南的大庵造成,又到江南浙东等处各建庵观,虽是工程浩大,决非旦夕可竣事的。但天下之事,只要有钱,那桩事都能办到的,所以不到半年光景,许多庵观统都造成。   在造成的那天,大开道场,聚了许多善男信女。了空预先在外面吹了无数的法螺,说:『了缘是天仙化人,生在西方极乐国灵鹫山的石室中间,不知她肉身是从何而来的,曾奉佛旨救世,凡是有夙缘的人,都可以超度的。』这种法螺传布以后,四方的人,都是不远千里而来,香花顶礼,崇敬的了不得。这时了缘高升宝座,低眉说法。她神光圆满,好象宝月悬空;到晚晌又是神灯万点,珠贯星罗,一般进香的人,益发的深信不疑。了空见自己目的已经达到,把济南的大庵取名慧因庵,这是她不忘师傅的意思。便请了缘做了正住持,她自己做了副住持,从此香火到也很是兴旺。   二十一、谈禅机话中有因   话说了缘和了空两人,住持那座慧因庵,香火到也兴旺,日子过得也很安逸。流光驹隙,不觉过了一年,那时乾隆皇帝又作南巡,一路来到济南,照例,御驾所过梵宇,都应该前来接驾。现在慧因庵的声名,既是在山东地方无人不晓,一般地方上的官绅,当然便把慧因庵的来历去奏知,并且还说起住持尼姑是怎样的灵异。乾隆皇帝听着,忙的派了几名宫监去唤那慧因庵的住持尼姑来见。一声旨下,宫监飞也似的而去。那消一个时辰,只见宫监们领着一名尼姑进来。乾隆皇帝抬头一看,心中到吃了一惊,原来那尼姑不是别人,便是那济妓赛红拂。   乾隆皇帝和赛红拂在京中分别的时候,虽已知道她落发为尼,但以为她是云游四方的行脚尼姑,却想不到赛红拂竟在济南府,成了一名有道的高尼。所以惊道:『原来是你吗?你竟在这里吗?你近来身体可好?』了空听着,忙的跪倒尘埃,叩头谢恩唯唯应诺。乾隆皇帝接着问道:『你何所闻而来,乃敢在此作锁骨菩萨。』了空听乾隆皇帝说到禅语,便合掌的说道:『专为西天大自在佛作狮子吼,使下界的善男信女有闻有见。』乾隆皇帝笑道:『狮子是搏兔去了,恋此怎的?』了空又合掌说道:『罪过,罪过!狮子和兔子都是众生,都有三藐三菩提心,搏他则甚。皇上叫他搏,他也不肯搏,况且皇上是不叫他搏的。』   乾隆皇帝笑道:『叫他搏则甚。』了空仍是合掌的说道:『他却安安稳稳地供奉着,兔便是狮,狮便是兔。皇上说他搏也罢,皇上不说他搏也罢。』乾隆皇帝听了,又是哈哈大笑,谈了片刻,了空辞了出来。   原来乾隆皇帝和了空所谈的一篇禅语,在了空的意思,句句都是语含双关,话中都有来因的。乾隆皇帝无心留意,所以不明白这中间蹊跷。   且说了空退出以后,乾隆皇帝便召迎驾的绅士和官僚们来见。那般官绅们都是有牛马走的本领,但奏请皇上登岸游览。   乾隆皇帝也是久慕大明湖的名胜,所以听了他们的怂恿,立刻驾登上岸来。绕过六街三市,早在大明湖边。经过那座慧因庵,那般官绅便道:『这便是慧因庵了,上次大开法场,也便在这里。』乾隆皇帝见慧因庵已在目前,想起了空的事情来,便问道:『那刚纔进见的尼姑,名唤了空,是否便是这里慧因庵的住持?』官绅们听乾隆皇帝问起了空的来历,便答道:『了空乃是慧因庵的副住持,还有一个道行高妙的正住持哩。上回正住持在这里法场说法,奴才们都见到这个人的。这人神采光明,法相庄严,不知他是哪里来的,但是一定是名山的高尼,否则决不能有这样的庄严灿烂。』乾隆皇帝听绅官们说起有个道行高妙的正住持,心中非常快乐,很想见一见面,忙问道:『这人现在哪里呢?何不唤她来见。刚纔了空来见驾,她怎么不提起呢?』说道,急忙传旨教宫监们重唤了空来见。   不到片时,了空又来。乾隆皇帝便问正住持的来历,了空奏道:『不错,这里果有一个道行高妙的神尼,这人法名了缘,现在已往云南鸡足山去了,所以小尼刚纔没曾奏知。』乾隆皇帝恼道:『何所闻而去?你莫非是信口开河吗!』了空道:『他前天和小尼说起,说是和皇上夙缘未合,现在还不是见面的时候,所以行脚天南。去避掉这次的尘根。小尼听她的话,也不知是什么意思,但是昨天看她所住的神室,已是室空人去了,所以不敢奏闻。』乾隆皇帝到了这时,福至心灵,纔想起话中有因,知道正住持必是富察后了,不觉失声道:『夙缘吗?   』话还没完,也不往下说了。了空知道乾隆皇帝已经觉得,便又辞了出来。   二十二、重遭难冤家路狭   话说了空见乾隆皇帝已经觉得话中有因,退出以后,心想机会到了,仗着她募得的银子,造庵观所余存的还有很多,所以便耗了二千两纹银,孝敬了总管太监。那总管太监见钱眼开,果然听从了空的吩咐,在乾隆皇帝面前给了缘说了许多好话,乾隆皇帝一时天良发现,允等南巡回来,路经济南,把了缘带回北京。这个消息,太监便传给了空知道。了空又和了缘说知,于是大家都额手称庆了。但是了空还不十分放心,便亲自再去朝见皇上。乾隆皇帝这时确是有悔悟的诚意,因说道:『了缘脾气虽不见好,但她飘荡了几年,也未免风尘劳顿了。朕现想南巡回来,把她带回京城,在西山地方,给她建一庵观,使她清修终身。你可以回去告诉她,现在你先好好的看待她便是。』   了空奉旨,谢恩而退,以为目的是完全达到了,所以很快乐的和了缘安排回京的事情。   隔了几天,乾隆皇帝的车驾离开济南,直往扬州而去。了空也因为庵中有佛事,须往普陀进香,所以也离开了济南。惟有了缘却仍是静居慧因庵内,眼巴巴等车驾回来,同返北京。   不料福还未到,祸已先至,常言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天意莫测,实在是离奇得很。总而言之,人交好运,便事事遂心,交了坏运,便事事糟心。那了缘刚有回京的希望,却又受了一个很大的影响,这个影响是怎样呢?等在下做书的细说一说。看官们先请想一想,宫中不是有个玉妃吗,那玉妃是了缘的仇敌。上次玉妃落井下石,怂恿乾隆皇帝下诏废后,看官们大概是记得的,前文不再重提。   且说这次乾隆皇帝面允了空,等南巡返京,把了缘带回北京,安置西山。这个消息,早有人报给玉妃知道。原来玉妃自从怂恿乾隆皇帝下诏废后以后,心中终是不很宽心,派了许多心腹,日夜的探访废后的踪迹,便是乾隆皇帝几番南巡,玉妃虽不跟在身边,但也派着几名心腹宫监,在乾隆皇帝左右探听消息,所以了缘有了回京的希望,她的心腹便立刻报信。玉妃知道了缘的事情,心想仇人不去,对于自己终很危险,万一了缘重正后位,那就自己的身命都要断送到了缘的手中了。她因此又生了一条毒计,她利用太后是胡涂的人,并且当初她很不喜欢皇后,所以玉妃便假借太后的名义,下了一道诏书,说:『了缘妖言惑众,所做的事情都是触犯法律的,应命司法捕来问罪!』玉妃诏书既下,立刻又派了许多兵马,南下捉拿了缘。   但是事有凑巧,那从前了空在北京募款的时候所贿通的那个总管太监,仍在北京。那太监见玉妃已下了诏,忙的派了他的胞弟,从小道日夜不停的赶路。那太监名唤皮儿,他的胞弟名唤小皮,小皮这人很能干,果然赶过玉妃所派的兵马。那玉妃所派的兵马还在半路,小皮早已到得济南府了。小皮心中有事,忙的去寻了空说话,这时了空已往普陀。小皮扑了个空,心中当然非常着急,只得直接对了缘说明。那了缘本是生性固执的人,听了小皮的话并不在意。小皮急道:『娘娘千万要小心!   这事不比寻常,现在皇上出巡在外,万一给玉妃捉拿进京,娘娘的前途便不堪问闻了!奴才此次不避险难,到此报信,原想请娘娘预先躲避几天,再作区处的。』了缘听得,仍是不肯避去,答道:『我现在既是罪人了,避在那里皆不能免,即使避到他方,也是没有法子的。现在他们要我死,我就是死掉也不要紧的,我本是不打算再活的了。』小皮见她固执,只得叹息而去。   二十三、救贤后名妓仗义   话说小皮见了缘抱定主意,宁可坐以待捕,终不肯预先避去,只得叹息而去。刚要想仍旧依路北上,恰巧了空从普陀回济南,小皮便忙的去告诉了空这种情形。了空听着,便想自己去竭力劝说了缘避匿,怎奈事已燃眉,玉妃派来的许多兵马,便在这天晚晌来到济南。了空虽有救护了缘的意思,但也没有下手的机会。她本是聪明绝顶的人,心想自己倘不走开,势力也给玉妃派来的兵马捉去,与其两败俱伤,不如自己先逃跑,不妨让了缘先去吃些苦,然后自己再设法去救她。了空主意打定,也不和了缘见面,自己拔脚便走,直往扬州而去。那了缘不听小皮的话,住在慧因庵,等兵马来捉拿。果然兵马来到济南,那有她说,雄纠纠的军爷们,认定了缘是奉旨捉拿的钦犯,不管三七二十一,把了缘押入囚车,许多兵马,前后左右的围着,直向京城而去。一路上了缘受尽风霜之苦,遭到那般押送官员的种种虐待,真是苦不堪言。走了月余光景,来到京城。   玉妃便又传命把了缘拘禁在特别监狱之内。   且说了空来到扬州,住在平山堂邻近的一座小庵里面。她本想等乾隆皇帝路过扬州的时候,乘便进言,后来掉念一想,觉得事不宜迟,恐怕了缘到了北京,给玉妃的党羽所谋害,所以她便把许多银子捆载进京。亏得她非常干练,上下行贿,把这件案子耽延了好久日子。了空又走通了太监的门路,教太监去对玉妃说知,说是了缘既已出家落发,当然不能再回宫来,不过皇上的允她带回北京,乃因皇上非常恨她,想把她提回北京,幽在别宫的,倘然现在不等皇上回京,先将她杀掉,恐怕不是皇上的本意,皇上到要反起疑忌的心了,所以不如等皇上回京了再说。玉妃听太监说了这一大篇,觉得很有理,便传命把了缘囚在内务府。了缘进了内务府,日夜把《华严经》作为她的功课,端端地坐着,也不吃饭,每天不过喝些清水。   了空知道了缘在内务府非常受苦,但也没有救出她的办法。   这时三姑娘还在北京,开了一家妓院,因为年长色衰,自己做了掌柜的老鸨,平日仗义疏财,在京城地面很有侠名。了空心想不如求救三姑娘,或许可以帮些忙哩。于是便上门求见。   三姑娘原是来者不拒的人,见了了空,听得了空所说的话,便跳了起来道:『平民家人夫妻,尚且不能无缘无故的丢掉,况是金枝玉叶的国母,反可以随随便便的休掉吗?我早年时候,虽是因为盖史的事情,受了皇后叔父的几次欺梅,论起来了缘也是我的仇人,但是我为人是很直心任侠的,既是了缘为了忠谏而获罪的,那也可算得是个贤后了。现在她有了这种险难,我倘不能救她一救,我心终不能安;况且我以德报怨,更可以见到我三姑娘的人是究竟怎样的哩。』了空见三姑娘义气得很,着实佩服之至。   三姑娘允了空没法救助了缘以后,立刻便聚集她手下的一班关西大汉。那班关西大汉,足有七八十人,都是三姑娘平日拳养的,所以一听号令,个个来到。三姑娘自己装束齐整,领着一班关西大汉,一直来到内务府。那内务府来的大小办事官员,没有一个不是久仰三姑娘的盛名的,并且没有一个不知道三姑娘和乾隆皇帝是有肌肤关系的,所以三姑娘率领许多关西大汉来到门口,怎敢拦阻,只得让他们直闯进去。三姑娘遂呼他们进来,见着了缘,也不说什么,一声令下,七八十个关西大叹,七手八脚的把了缘抬入轿子中间,一直抬了出来,回到三姑娘的家中。   二十四、念旧情天良发现   话说三姑娘受了空的嘱托,果然把了缘抢了回来。了缘便在三姑娘处暂住,到也可算是患难中的知己了。隔了多时,乾隆皇帝车驾回京,玉妃便在乾隆皇帝面前,造了许多谣言,把了缘的事情,装头装脚的说了一遍。乾隆皇帝果然便说去向内务府管事小臣要了缘这个人。内务府的官员不敢说了缘是三姑娘抢去的,只是说给强盗抢了去了。乾隆皇帝心中未免有些疑心,因为京城地面,又是在内务府的衙门中间,竟有白日抢人的事情发生,便把内务府的管事大臣训斥了一顿,内务府的管事大臣只得领罪不提。惟有玉妃在宫中听得了缘给人抢去,心中更是着恼,现在利用乾隆皇帝训斥内务府管事大臣的机会,去请求乾隆皇帝,捕治抢人的大盗,乾隆皇帝当然是允承的。   但是这种强盗,教京城内的官员,怎样的去捉?所以耽延好久日子,强盗的影子都没捉到。这时乾隆皇帝却已知道了缘的抢去,乃是三姑娘所做的事情。这种消息,是宫监小安给乾隆皇帝说明的,但是乾隆皇帝想起当初和三姑娘的关系,也很知道三姑娘是有能耐的人,所以明知三姑娘把了缘抢了去,自己却假装痴聋,置之不问。   又过了好多天,乾隆皇帝在宫中闷得有些乏味,便又微服出游,来到三姑娘处闲逛。了空也在那边。了缘却不便和乾隆皇帝见面,所以暂时避在别室。乾隆皇帝见着三姑娘和了空,笑问道:『你们怎么这样的迫不及待,甘心去做强盗,犯这种应砍脑袋的罪呢?』三姑娘道:『我们倘然不去做强盗,那么皇上便要犯杀妻的罪哩!所以宁可我们去做强盗,免得皇上去犯罪。这样的忠义,皇上不来奖赏,反来责怪我们吗?』乾隆皇帝听着,大笑道:『你可算得恃宠而骄中间最利害的人了!   』三姑娘趁势跪倒尘埃,谢道:『皇上爱我们,真是无所不至,可见得天恩浩荡。但是我们既是深受恩宠,独有皇后却忍心把她不沾些雨露吗?皇上倘不把她安置个妥当位置,那一般宵小施起毒计来,皇后的性命终是难保,皇上也终不免杀妻的罪名,婢子们不能不为皇上担一分懮惧的。现在有千载一时的机会,皇上何不把皇后安置妥当,使得将来永无后虑,那纔是皇上恩所赐的哩!』乾隆皇帝听着,点头称是。三姑娘见乾隆皇帝已有念旧之心,便和了空去携了了缘出来相见。乾隆皇帝天良发现,便搀了了缘的手,安慰了一番。了缘却不说他话,只说:『但愿皇上修德自爱,使奴宽心纔好。』乾隆皇帝听了,到很体恤了缘的苦处,允许了缘即日迎归坤宁宫。了缘谢了道:『皇上恩典真有天般的大,奴当然很是欣幸。但自从皇上把奴放弃以来,奴的心肝,好似浮云野鹤,宫闱的礼节,好久没曾娴习。倘然脱了礼节,或是因此而获罪,虽是奴的自作之孽,但也决不是所以全皇上之恩。所以皇上果能原谅奴的愚衷,只望皇上指定一座观庵,使奴终此余年,奴便已感恩无穷的了。』   乾隆皇帝听着,凄然的答允,立刻便取过笔墨,写了一道敕书,教了缘在扬州天宁寺主持,并且令地方宜随时供给粮食,派人保护。了缘有些际遇,便谢恩而退。乾隆皇帝当晚便在三姑娘处歇宿。到了天初放亮的时候,乾隆皇帝便自回宫不提。   三姑娘等乾隆皇帝走了以后,便和了空了缘商量。三人商议妥当,了空便拿了乾隆皇帝的手敕,伴送了缘南下,三姑娘却仍在北京,这时乾隆皇帝又下一道诏书,命江南的督抚随时侍奉,于是天下的人统都知道了缘便是从前已废的皇后,现在住在扬州的,因此一般势利官绅,又是争先恐后的来趋奉了。   二十五、信谗言暗施毒计   话说了缘奉旨在扬州天宁寺主持,因为人家知道她是皇后出身,又是奉旨出家的,所以都来趋奉。了缘嫌着应接太繁,便在山林幽静的地方,另造了一所精舍,也不和人家来往,到也清闲自在。了空从此以来,一年中间,有时住在济南,有时住在扬州,也很潇洒,并且她靠着从前侍寝的关系和三姑娘的势力,交通宫禁,声势很是煊赫,一般御史老爷们吃饱了饭没事可做,便上疏请求捕治。乾隆皇帝见到这种奏疏,当然是置之不问,便把奏疏擦桌子似的擦去了。   但玉妃知道了缘在扬州奉旨出家,都是了空的缘故,心中不觉大恼,便和她的心腹党羽商议报复的方法。内有一名党羽名唤阿帖榻,官居内大臣,乃是乾隆皇帝面前最亲近的一个红员。阿帖榻奉了玉妃的命令,便上前对乾隆皇帝说道:『那个尼姑了空,不僧不俗,挟了左道去惑人,其实左道惑人,其害犹小,但是传播皇上的罪恶,其罪那纔大哩。皇上以为了空能尽忠谒诚的,却不知道她专把废后和宫闱的秘事,逢人便道的乱谈乱说。奴才的意思,皇上何必因为爱了一个妇人,使得恶名远播呢!』乾隆皇帝听着,果然大恼。但是掉过念头一想,想起已经允许她们自由,倘然再去捕治,岂不惹外省督抚的笑话?乾隆皇帝向来作事,原是貌为尧舜心同桀纣,所以他又想起明做不如暗算,便密令地方官先去探访了空的踪迹,再暗地里派了几名力士,乘机把了空杀掉,想灭掉这种口。了空也是随时小心的人,这种消息,她便探听的明明白白,便去和三姑娘商量计策。三姑娘说道:『我所以不离北京一步,便是为了这个缘故。因为北京的地面,我的权力可以普及,万没有他们下手的地方。倘然出了这个范围,我便不能保了。』于是了空便住在三姑娘处,不敢出头露面,足足住了两年。   了空闷得很是烦恼,几番想南下到扬州,去看一看了缘,都给三姑娘阻住,教她不要冒险。了空便只得留着。又隔了多时,三姑娘的母亲忽然死了,三姑娘想到南海去做道场,聚了一班关西大汉,做了护卫,防备的很是严密。了空趁此机会,想一同南下,三姑娘难以推却,只得允许。直到扬州,见过了缘,三姑娘请了缘同船往南海。了缘恐怕出去招摇,于自己很有不利,所以不愿同去。了空便接着说道:『当初我因为有奸人暗算,所以闷住三年,直到现在纔得南来。但是现在三姑娘有许多护卫,奸党也不敢怎样的,我们现在年已快老,倘再不到普院进香,再迟几年,恐怕都要朽木了,何不趁此一息尚存的时候,偕谒灵山,同参妙谛,机会不可失的哩。』了缘不得已,只得同去。   三人渡过长江,宿在金山寺里。了缘恰巧有些小病,卧床未起,了空和三姑娘遍看金山寺的道场,现身说法了一回。道场完毕,了空因为受了些香烟的闷味,便搀了一名小尼姑,登妙高台上,观看长江的风景。正在顾盼自乐的时候,忽然有一个巨无霞似的莽男子,直闯前来,眼光直注了空看着。了空也留心细看,知道这人是玉妃身边的一名宫监,曾在御船中见过的,心中吃了一惊,但想走避,哪里还来得及。那男子抽出一把尖刀,对准了空的胸脯刺去,了空吃着一刀,仗着她本身的气力,便反手去掐他臂膊。两人便拼做一团,站脚不住,都跌下台去。那台下便是长江,潮水卷来,都入波心了。小尼姑见这种情形,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忙得奔告三姑娘和许多尼姑知道。三姑娘领着尼姑们登台一看,哪里还有什么影踪,只得叹息罢了。   二十六、惨遭劫骨化灰烬   话说三姑娘见了空给仇人卷入长江,尸体毫无,不觉大加恐慌,只得严加防备,并且想把了缘仍旧送到扬州,免得也遭暗算。但是恐怕了缘病中听得了空出了乱子,势必要受惊恐,所以秘着不说,见着了缘只说了空有了他事,大概隔几天再往扬州。了缘听着,怎能想到不测的事,便独自回扬州而去。三姑娘等了缘回去以后,便往普陀进香,住了半月兴景,不敢久住,便依路北上。路经扬州,了缘出来和三姑娘话别,却仍不见了空。了缘心中不免疑虑,三姑娘仍不直说。两人聚首了几天,三姑娘因为京城中还有许多事情没有料理妥当,所以便自起程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