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氏宝卷 - 第 2 页/共 8 页

话说员外夫人那日命家人把媒婆请到，这李媒婆来到黄府，口称：“员外夫人唤我有何事情？”员外道：“是你非知，我有一不成器的奴才名唤桂香，每日起来不吃五荤，常好烧香念经。那日是我与他言定终身大事，他执意不愿婚配，你看还有此理！是我父女辨别一场，奴才带气到在绣房，针线少做，更是烧香念经，十分诚心。我唤你不为别事，要你与他找一个恶宦之家，将他许配折磨。奴才开斋，才合我心事。事妥我自重重有赏。”李媒婆听说，满心欢喜，口称：“员外，这点小事怕办不妥！你老人家五个女儿，经我手说成三个半，就这一个小姑娘，还用你老人家操心？定要寻一家合心遂意的婚配，限至三日信到。员外夫妇自回，后堂我自告辞。” 媒婆听说喜洋洋，前行离了七家庄。 思思想想路上走，不回家去拿主张。 得了他的便宜话，何愁没有好门当。 十恶不善纷纷是，又有杀猪和宰羊。 说着想着往前走，想起清风赵家庄。 赵姓杀猪十年整，广有银钱无妻房。 此番到在他家里，再把亲事细商量。 话说赵家庄有一赵令方，自幼父母双亡，既无姐妹又无兄妹，学会杀猪宰羊亏手营生。不上十年，积下银钱无数。吃喝嫖赌，样样俱贪；调人争讼，小事成大。真是十恶不善，天下第一。中年未曾娶妻，每日游花宿柳。那日家中闲坐，李媒婆就到他家，叫声：“赵掌柜，与你恭喜！”赵令方说：“喜从何来？”李媒婆道：“咱县七家庄黄员外有一小女想与你成亲，不是喜气临门么？”赵令方笑道：“你就会耍嘴。黄员外是个方便人，岂肯与我结亲？”媒婆说：“是你不知，黄员外这个小女，人才十分聪俊，就是不吃五荤，专好烧香念经。员外不忍教他女吃斋念佛，父女吵嚷一场，故叫我给他寻个杀猪宰羊的，磨他性情。亏你年纪不大，这亲有何不成？”令方说：“既然如此，与你银子十两，说成这门亲事后来，保你半身之富。” 赵令方听此言喜从天降，请媒婆吃酒饭又与银两。 这件事只要你说成妥当，你家穷我家富许你沾光。 到那里见员外好言多讲，莫说我面目丑凶恶强梁。 这本是十两银做为路费，成亲后我谢你一套衣裳。 李媒婆听此言回言答上，这件事不费难我敢承当。 我去后备酒礼安治停当，限十日管叫你夫妻拜堂。 辞令方出门走你不用望，赵令方心欢喜就等成双。 令方洪福天，桂香该招殃。 但等成亲后，更要犯吵嚷。 话说员外夫妇因媒婆去后未曾见一回音，正在心想。李媒婆慌忙走上庭前，急禀员外说：“明城北赵家庄有个屠户赵令方年纪三八，家产富足。”又格外说些好处。员外因随，当下许亲，限十日就来抬亲。员外叫家人付与银子五两，媒婆接银，告辞而走。员外夫妇又把小女唤至庭前说明此事。 叫丫鬟去把你姑娘去请，说老爷有话讲快到前庭。 小丫鬟遵了命一声高禀，叫姑娘我老爷请你前庭。 黄桂香在佛前正把经诵，又忽听丫鬟叫失了一惊。 忙起身止香灯走至庭下，二爹娘唤孩儿有何话明。 黄员外便开言我儿坐定，爹有话娘有话说与你听。 儿今年十八岁正合出嫁，择婚配要出阁该把亲成。 赵家庄赵令方家大财重，儿配他限十日就要起程。 黄桂香听此言混身打冷，狠心的二爹娘怨了几声。 儿在家能吃你多少茶饭？立逼我出阁去你才心平。 他人家有儿女前世缘定，我与你父女们冤家对兵。 教开斋毁佛堂丧心太重，逼儿去嫁屠户天理难容！ 儿吃斋效古人爹娘不懂，儿念经报亲恩你心不明。 若儿是在你家有些不正，立刻时打发儿我心不疼。 做员外连一个好歹不懂，只怕你福尽了难免四牲。 非儿说绝情话人伦失净，是爹娘不教儿孝敬奉承。 打发儿出了门你心干净，儿纵死不上你黄家门庭！ 怒不息辞爹娘走出门外，叫儿嫁儿就走立刻起程。 小女儿下堂去面容带怒，等良辰吉日到祸害推清。 二老一心主意定，小姐当下入火坑。 令方恶性伤生命，时光怎能过得成？ 话说赵令方自媒婆去后，将酒礼备办妥当，选定吉日，媒婆又来说透定亲之事。赵令方随轿马迎亲到了，黄员外迎至中庭，酒筵款待。分付丫鬟：“叫你姑娘急忙梳妆，花轿就在门外，不可迟误。”黄桂香听说，心如油煎，无奈只得遵父命，上轿去了。 桂香坐花轿，好似入笼牢。 要想脱笼去，除非赴阴曹。 爹娘心肠狠，上轿永不瞧。 送客出门外，拍手哈哈笑。 黄桂香坐轿中心内思想，二爹娘果算是铁打心肠！ 既然是不教儿你家停长，倒不如生下时溺水而亡。 常言道父母恩如同天样，是邻居也该来看见一场。 儿今日到赵家好歹不讲，终死在九泉下儿也心凉。 不怨天不怨地怨自孽障，前世冤今世罪应该承当。 到地府看风起去把船掌，随处高随处低随处商量。 黄桂香一路上自己思想，不觉地到在了赵家门旁。 赵令方多有缘，娶美妻不用钱。 目今日成婚配，过光阴望百年。 话说赵令方成亲后得了喜气，更是杀猪宰羊，越发强胜。黄桂香依然照常烧香诵经，每日间只好施济贫穷，与赵令方相反。 一日，赵令方从集市买猪而回，撞见他妻经堂念经，心中火起，大骂：“贱人好无道理！稳坐一旁，听夫劝解一番。” 赵令方来开言讲，叫声桂香女娥媓。 家务正事你不做，照常每日诵金刚。 不管忙闲来扎跪，早念经藏晚烧香。 吃斋念佛有甚好？另锅做饭不妥当。 咱家只有咱两个，偏你偷闲我独忙。 工夫都教零碎误，惹得人家说不良。 我上大街把猪买，为甚不把刀磨光？ 看看就要把猪宰，并未烧滚褪猪汤。 穿衣吃饭凭吓过？消闲哪有自在粮？ 有这洪福你不享，家贫吃肉实无方。 细想你这败家女，休怪你父狠心肠。 世上好人有多少，莫见你这作怪娘。 现在有福你不享，大肉块子却不尝。 看经念佛我见过，莫见几个上天堂。 活败祖德就是你，惹得旁人说短长。 我劝你今把斋放，好吃几年过时光。 若还不听我的话，将来咱是两分张！ 令方把妻劝，桂香加愁肠。 无奈便开言，叫声丈夫郎。 黄桂香叫丈夫听妻言讲，把为妻言共语细听衷肠。 从古来至于今斋戒为上，杀生灵造下罪终不久长。 你是个男子汉大礼不讲，天生物你杀害恼怒上苍。 想人生出世来都有正向，另寻条正经路度过时光。 不读书专务农可把身养，大富天小富勤自在安康。 我劝你快回头生不可丧，也免得轮回报自身受伤。 杀一命还一命来世抵当，吃四两还半斤循环昭彰。 纵然是前世造命该你丧，存忍耐不杀它子孙荣昌。 你若是不回心由性自闯，福尽了祸自来叫你招殃。 有张某杀过牛变牛世上，有朱某去杀犬犬咬命亡。 李不善常杀猪活变猪像，临死时口衔刀三日而亡。 王可恨好杀羊羊咬手掌，学羊走学羊吼惊动四方。 这本是现世报谁人不讲，孙而子子而孙男盗女娼。 听妻劝这番话另寻别样，莫等到临死时口喊上苍。 改前非多吃斋常把生放，立香灯诵经忏消孽解殃。 虽不能效古圣天堂福享，也可免轮回苦地狱灾殃。 能遵信这番话三生修养，报父母劬劳恩养育一场。 黄桂香苦口劝戒，赵令方只是不听，怒气冲冲，出门而去，又上杀场杀猪卖肉不提。桂香依旧忙里偷闲，烧香诵经，毫无退志。令方买猪回来去杀，就叫桂香烧水，他如若不去，不打就骂，吃饭要与他同餐。黄氏无奈，缝了一个布袋将米装在里边，煮在内锅之中，只得忍气而用。如此不觉十年，所生二女一子，令方看见有了儿女，心中喜幸。提起吃斋念经，是他眼中之钉，累累逼他开斋。 黄桂香冤孽甚大，赵令方累累逼他。 孤身独坐经堂内，不由得两眼泪下。 桂香女坐经堂自嗟自叹，想起我命运鄙实实可怜。 自幼儿在娘家存心好善，二爹娘每日里吵闹不堪。 早烧香晚诵经劝做针线，他不明其中意口说异端。 我也曾在庭前将你解劝，父恼怒母悔恨说出恶言。 结婚姻有门当户对不选，一怒气嫁与了屠户之男。 我只说到他家将他解劝，全不想他心恶虎狼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