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江宝卷 - 第 63 页/共 354 页

我重重香烛了愿心。   太白星君在云端里一听,不要让先生为难,戟指一指,灾晦收了三分。陈梓春说:“先生,才间你几句好话一说,我的毛病倒退掉几分,你可让我去看灯?”“门生,你问我是白问的, 我是灯草拐杖做不到主,你要到堂前问双亲。”   于是陈梓春辞别先生,带领书童走到高堂拜见父母双亲。员外一见:“我儿,一不是‘冬至’,二不是‘年节’,三不是老夫寿诞生日,你登门见礼,为的什么?”   “父亲,不瞒你,耳闻城里兴灯好看,我想去看灯,特来高堂请命!”   陈老员外把眼睛一暴,胡子一翘:“好男不游春,好女不看灯,游春之子风流汉,看灯之女下流人。 儿,你书香之子不习上,怎好到城里看花灯。”   梓春挨他父亲一瞪,想想不晓多恨。好,父亲不准,我就困母亲面前去打滚,母亲是个护痛官、面糊盆。 亲娘,父亲不准我看灯,为儿也不要命残生。 娘亲,我投河也不少淹胸水,悬梁高挂一根绳。   朱氏院君年纪老,就该这个惯宝宝,见他哭呀哭,心上像突粥。“员外,大不了为看灯,你不准,我儿发狠,困我面前滚,脸都躁白消了,汗都躁出来了,躁坏了,我总不肯与你歇。”员外说:“院君哎,你叫怎说,冤家真心要去末,我就放点松。”   “好哇,你要把句话我,让他看几天?”   “院君,多不准,让他看三天。”朱氏院君赶紧跑到陈梓春面前:“我儿,你爬起来,父亲准你去了。”“准我几天?”“准你三天。”“你准我几天?”“也准你三天。”“有六天也马马虎虎差不多了。”“不,总共只有三天。”   老员外又走过来对陈梓春说:“儿呀,你读过孔夫子的书,晓得孔夫子的礼,出门么,席不正不坐;遇事么,非礼勿动,非礼勿言,非礼勿听;照理是父母在,不远游。”“父亲,你放心,我游必有方。”   老员外又千叮万嘱:“遇到三朋四友,吃茶喝酒,不要让别人摸兜包口,没得工夫陪人家吃么,你就做一个东。安童,你们兄弟四个,陪我儿出门,随他脚前脚后,脚左脚右,听说听调,不要五难六刁;要会听风,要会观雨,不要让我儿吃苦。”安童一听,起大头子劲。好了,耳闻城里兴灯,几次要想溜去看,又不敢,你员外叫我陪相公去看灯,不正合我们心意:“员外,你放心,我们弟兄四个,个子蛮大,眨眼铜铃,看住相公一个人,跑掉得我们总会寻。” 安童说的无心话,后来就以假弄成真。   院君说:“儿呀,你在家没得好歹,出门要换个新鲜。”这遭,她翻箱倒笼,拿好衣裳对外捧。 陈梓春,吃的是,海咸河淡, 开箱笼,来脱换,乃服衣裳。   头戴逍遥八字巾,身穿鹦哥绿海青。胡绉丈巾腰里束,足登皂鞋簇簇新。 手执一把呢贡扇,文质彬彬念书人。   他又是惯宝宝脾气,用这些新衣裳一穿,在高堂上走三踱四,一表人品。老夫妻一看,欢喜一半。 看他走步路,多稳重,形端表正, 说句话,多文雅,诗礼传家。   陈梓春笑嘻嘻:“母亲,这种穿着可好去看灯?”院君信口一塌:“儿呀,这种穿戴不要说出门看灯,就是随常人家招亲总好招。”哈哈,女人不好开口,开了口竟会有。院君又说了:“儿呀,你年纪实在轻,出门我不放心。 你早上去,我又怕,云腾致雨, 晚上去,又恐怕,露结为霜。” 看灯人,有多少,窈窕淑女, 元宵节,爱戏耍,有女怀春。 我儿呀,我拿好言好语对你说,你要牢牢切切记在心。 我儿呀,你看灯看到东城门,日落西山夜黄昏。 恐怕城里关城门,难得将身转家门。 你带领安童人五个,姑母家中暂安身。 我儿呀,你看灯看到西城门,日落西山昏沉沉。 恐怕城里关城门,深更半夜难回门。 你拿安童带随身,姨母家中可安身。 我儿呀,你看灯如果在南门,日落西山暗昏昏。 恐怕城门关得早,主仆难得回转门。 你带领安童人五个,外公家中好安身。 我儿呀,你假使看到北城门,就早点回转聚贤村。 我儿呀,你从来不曾出远门,我时时刻刻挂在心。 一来爷娘盼望你,二来先生望你读五经。   陈梓春说:“母亲,多蒙你金言玉语,孩儿切记切记,断不忘记。”陈梓春辞别父母,安童背包。 主仆五个出前门,柳暗花明又一村。   带跑带相,前面到了真武殿。真武殿朝前盼,马上就到龚家场。 走过一里又一村,灵台县城面前呈。   主仆朝前跑,来到王家桥。陈梓春对桥头上一站,口中就喊:“安童,竟是城里没挂榜,乡下谣断嗓,还说兴灯兴灯,哼总听不到一哼!”安童说:“少爷性子不要躁,不见得我们一到,灯就出来更哨。灯末,篾扎的,纸糊的,肚里插蜡烛火,太阳在天上不曾落,舞起来发白,随便多舞总不好看;天色一暗,舞起来才好看。啊,对的。想吃无钱酒 ,要把工夫守,再等一刻还你有。”话言未了,陈梓春眼力不错,对那剃头店的走廊里一望,柱棵上有一张梅红纸贴得上,他对安童说:“妥了,这是兴灯告示。上面写得明明白白,今朝的灯从北草场兴起。北草场完全是杂灯,正式平台在西门,西门看了上南门,南门看了上东门,各灯齐集到孔圣庙参圣。我们一步不要跑,一刻工夫就会到。” 讲讲说说天色暗,日落西山暗昏昏。   啊唷,城里敲起锣鼓来了。城里锣鼓响,乡下人脚底痒,像发呆,男男女女总上街。 来了多少买卖客,来了多少异乡人。 来了多少书公子,又来多少恶光棍。 只听一阵鞭炮响,四城内外总是灯。   陈梓春一看,是些什么灯? 平安吉庆金狮子,万福来朝太平灯。 五色绸缎高搭彩,笙箫细乐闹盈盈。 工匠扎出巧花灯,庆贺皇上万年春。 舞彩球,搭彩台,彩虹灿烂, 彩牌上,写大字,大放光明。 上写着,各州府,花灯齐出, 庆天子,贺万岁,国泰民安。   陈梓春又不曾看过灯,倒说起冒失鬼话来了:“安童,你望望看,乡下人发呆,拿猪头背上街;恐怕放乡下要馊,拿城里来用绳子穿住鼻子拖。”安童说:“少爷,若动冒失鬼手,不要开冒失鬼口,人家要笑的。那不是猪头,是猪八戒灯呀。猪八戒不提,灯闹起来不奇;猪八戒不拱,灯闹得不涌。” 猪八戒,拱嘴灯,拱来拱去, 十三节,老龙灯,云头随身。   陈梓春哪肯不说冒失鬼话呢?“安童,你看,那个长毛绕狮狗,相住两个毛芋头;那条绕狮狗,跳上趴下啃芋头。”安童说:“叫你不要说冒失鬼话。 相公呀,那不叫狗儿啃芋头,是叫狮子衔花滚绣球。” 绣球灯,在前面,滚来滚去, 狮子灯,后头跟,眨眼铜铃。 看一盏,猴狲灯,毛头贼脸,  挑担水,过仙桥,脸红到耳根。 看一盏,走马灯,走来走去, 牡丹灯,红芍药,姊妹相称。 牛车灯,转起来,木龙戏水,  磨子灯,轰轰响,不得绝声。 春季里,山楂灯,红光灼灼, 梁山伯,祝英台,同上杭城。 夏季里,开荷花,红花绿叶, 唐明皇,杨贵妃,也扎成灯。 秋季里,开菊花,桂香十里, 刘知远,打瓜精,独坐龙廷。 冬季里,开腊梅,雪景好看, 小秦王,争江山,,胜败难分。 正月元宵节, 城中闹花灯。 人人都喝采, 个个荡新春。   腾腾空平台一歇,灯火一熄,没多几转,乌漆黑暗。陈梓春说:“安童,忙煞得看灯,看灯,看这几盏灯倒拉倒了。”安童说:“相公,这草场上是杂灯,正式平台在西门哩。”“那我们上西门看平台。”“少爷,你去,我不去。”“安童,你为什么不去?”“为看灯,挨你闹呀闹,我晚茶总不曾吃得饱,人总要饿煞得。”   陈梓春心里说:你这个奴才,依我性子要给你两个送死耳光。为看灯,我家父母不准,我困下来就滚,嘴说干了大不了准我三天,刚才看了这点点倒说要回去!梓春又一想:话要这样说,也不能怪安童 ,人无利息,谁肯早起。“安童,你带我上西门看,我这五十两路费给你们分。”安童说:“好的。你拿银子把我们分,少不得带你角壁角落里去看灯。”梓春把包袱打开来,银子拿出来:“安童,拿去呀。”“少爷,我们不会算。”“你这个卵生,五十两银子四个人分,是现成头脑,不要算,每人十二两半。”另一个安童是生意买卖、头尖眼快,说了:“少爷,你是要看灯头还是看灯尾?”“安童,看灯头怎说?看灯尾怎讲?”“看灯头要不怕脚疼,陪它进城。如果是跟灯跑,跳死了只好看个灯尾子。看灯尾末,不要走正路, 走小路抄近,从城河边上转。”“情愿看灯头,不愿看灯尾。”这遭,跟安童“哒哒哒达”拼命转,转得浑头浑脑总是汗。一到西门,陈梓春对下一蹲:“啊呀,我气总跑屏了,等我透透气。”哪晓得蹲蹲、望望,平台出来了呱。陈梓春又不识得平台,说:“安童,城里人看灯多刁啊,是站在八仙台子上看的,登高望远,看了碧清打转。”安童说:“少爷,叫你不要说冒失鬼话!那不是城里人站在八仙台上看,是扎的平台,拉的走线,一拉一亮,上头站的杨家八将。”陈梓春仔细一看,啊,提到杨家八将我晓得呱。 平台上,站的是,杨家八将, 闯幽州,遭强手,泼祸连天。 有八姐,和九妹,大战七日, 穆桂英,来助阵,大破天门。   安童说:“少爷,你看啊,那个灯多有趣啊,三个人三样景子,走前面的白面书生,五绺长须,背口双股剑;走中间的,人又高,扛张刀,脸上通红,像个火龙;后面的人漆黑抹塌,眼睛直眨,手里拿个丈八蛇矛。”陈梓春仔细一看:“安童,这三个人我认得呱。走前面的白面书生、五绺长须,背口双股剑的是姓刘名备号玄德;走中间的人又高,扛张刀,姓关名羽号云长;走后面的漆黑抹塌,人不高,胡须儿八面飘,手执丈八蛇矛,姓张名飞号翼德。 平台上,站的是,桃园结义, 关云长,猛张飞,日夜操心。 大哥哥,刘玄德,三人结拜, 为的是,共兴邦,同保汉朝。   安童说:“你看,扎灯的无事做,拿鬼迷道士都扎上来了。头戴道帽,身穿道袍,手执羽扇,一跑一摇,眼睛一闭,一肚子诡计。”“啊,他就欢喜用计。你晓得他是什么人?姓诸葛,名亮,号孔明。 平台上,孔明师,可真厉害, 借东风,来助阵,放火烧营。 满营中,都是火,腾腾烈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