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江宝卷 - 第 163 页/共 354 页

写了文契画花押,收取银两转回程。   有金回到家中,陈氏夫人说:“相公,小女卖把哪家格?是为奴还是为女?”有金说:“夫人,小女卖给陆翰林作为义女,生活尚可放心。” 夫妇二人正谈论,僧人收缘又来临。   僧人说:“员外,缘钱果曾凑齐?”有金说:“师父,这里只有二百两银子!”“还有么?”“我再作办法!” 僧人拿了雪花银,辞别员外转山林。   有金说:“夫人,还少二百两,怎生是好?”陈氏夫人说:“其余有底高法子,只有再将德郎卖掉,一并交清,了其愿心!” 员外听到夫人说,止不住腮边泪纷纷。 德郎若是卖出去,断绝王门后代根。   夫人说:相公啊! 船到急流难打转,人到无钱卖子孙。 譬如当初不曾养,譬如关煞见阎君。   员外说:“罢也罢了,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这遭把德郎喊到身边,说:“孩儿,我有一事,与你商量。”德郎一听,心中有数,说:“双亲在上,莫非是要卖我。一切全由你们作主,无须谈到商量二字!只有一点,我要卖出,父母终身何人奉养?” 德郎一听心中苦,双膝跪到地埃尘。 父母受我拜三拜,拜拜爹娘养育恩。 十月怀胎空带我,三年乳哺枉费心。   陈氏说:“孩儿,并非我们舍得,也是出于无奈,要是卖到人家去,无论为子为奴,总要特别晓债,不抵来父母身边!孩儿啊! 卖把人家为儿子,孝顺爹娘二双亲。 大小事情要听话,不可违抗半毫分。 叔伯兄弟须和睦,遇事总要让三分。 若到人家为奴仆,服侍主人更当心。 每日请安早早起,轻言细语莫高声。 家中事情争着做,待人礼貌莫粗心。   德郎说,“父母双亲,你们说格话,为儿一定牢记!”这遭,王有金将德郎带到街坊,头上戴个草棵,对街心一站。 王德郎站在街心,南来北往许多人。 也有人来看热闹,也有人来探真情。 也有人说寻苦吃,也有人来问姓名。 也有人说稀奇事,也有善人表同情。   一直等到午时三刻,遇到一位大人,此人姓李名叫魁管,官封一品,太师之职。李太师说,“这孩子是哪家格?为了何事?要卖多少银子?”王有金连忙上前回话:“大人,这孩子是我家格,叫王德郎,只因急于还愿,只要卖二百两银子!”李太师因年过半百膝下无子,又见德郎生得顶平额阔,两耳垂肩,眉清目秀,鼻正口方,后来必然大富大贵!当时便说,到我衙门,卖与我就是了! 有金一听心欢喜,跟随太师转回程。 一直来到高厅上,香茶一盏面前呈。 太师闻言哈哈笑,世上竟有这种人。 为了修善将儿卖,我老夫缺少后代根。 取出纹银二百两,交与有金转家门。   且说李太师收到一位义子,心中十分高兴,连忙请了先生,在东书厅读书,并有书童陪伴。 德郎本是天宫星,读起书来更聪明。 教到上句知下句,先生做个引路人。 改名叫做李继宗,传接香烟后代根。   有金回到家中,夫人说:“相公,德郎卖把哪家格?是为子还是为奴?”有金说:“夫人哎,德郎福份不丑,正好遇到本城西门李太师,夫妇二人年过半百,膝下无子,他将德郎买下作为螟蛉之子,未曾要我立任何契据。” 陈氏听到有金说,又悲又喜泪纷纷。 喜则喜德郎有了安身处,悲则悲一家拆散可伤心。   正在谈论之时,僧人又来收缘,有金说:“今朝来得巧,我正好凑足二百两银子,交与僧人,完了圣事!”陈氏说:“相公,这遭家中钱财用尽,今后如何生活?”“夫人,你不要愁,天不生无缘之人,地不长无根之草,我家这坟堂边上,还有一园斑竹,待我日日樵卖尚可糊口。” 善是青松恶是花,不爱青松倒爱花。 有朝一日寒霜到,哪有鲜花享荣华。 有金无钱就卖竹,修行二字记在心。 朝朝只念弥陀佛,夜夜诵读观世音。   下文单表王有银,他前三世总是吃斋布施,修心念佛,所以今生享此荣华。他夫妇二人爱财贪利,剥削贫民,广吃眼珠,杀生害命,作恶多端,不想行善。 有银快乐前世修,今生享福乐悠悠。 今世不想修办道,三世修来一世丢。   观音老母早已得知,他说:待我下凡,劝他修行办道。 观音老母下凡尘,脚踏祥云就动身。 一直来到阜宁县,要劝有银办修行。   这一天,王有银出门收账,观音老母变作一个和王有银身材一样,嫡模嫡像,来到高厅说:“夫人,今日是端阳佳节。”夫人忙叫安童使女制办酒席。假王有银与刘氏对坐,开怀畅饮,说:“夫人,今朝我你庆贺端阳佳节,要饮得痛快,吃得开心,不许闲人前来吵扰,严禁外人入宅!” 华堂结彩挂红灯,大摆筵席在高厅。 吩咐安童须严禁,闲人不许进前门。 倘若有人来吵闹,大棍将他赶出门。 正在高厅来饮酒,真的有银转家门。   王有银走到门前,门公说:“主公有令,闲人不得入内!”有银说:“你格奴才,连主人总不认得,还要你看底高门!”门公一看,当真是王有银家来了,连忙请他进厅,王有银抬头一看,哎呀!不好!夫人怎同另外一个人对面饮酒,开口就骂:“你这个贱人!这是何人?同你对面饮酒? 有银一见怒生嗔,喝骂无端下贱人。 你与何人来对饮,急得两眼冒火星。 安童使女认不清,个个吓得舌头伸。   假王有银说:“门公,叫你不要放外人进来,这是何人?快快赶他出去!”安童正要动手,把王有银一吼:“大胆奴才,这还了得,连自己格主人总不认得,该当何罪?”假有银说,“你是那来的恶棍?竟敢前来冒充,胆到不小,安童,快快将他打出去!”两个人一争,安童使女不敢哼!院君此时也吓得魂不附体,看看两个人一样个腔调,身材一样,衣裳一样,喉咙一样,谁也分不出真假!假王有银说:“他冲进我家,冒认我妻,居心险恶,还不快快将他打出去!”安童梅香一想,莫非来家格是真格,外头来格是假格!这遭,大家动手打格打,拖格拖,扛格扛,把王有银赶出大门之外! 一众家人忙动手,王有银赶出大前门。 院君吓得只是抖,这桩奇事弄不清。 有银有口难分说,浑身气得没精神。 妻子被他占了去,财产被他一口吞。 越思越想越烦恼,自己反被赶出门。 天色已晚没处去,大王庙内去安身。   王有银夜宿大王庙,心中十分难过,只是嘤嘤啼哭,这真是天下奇闻,就连我夫人也不认我,反认外人为夫,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一夜五更困不着,唉声叹气怨夫人。 大王见了微微笑,城隍土地笑盈盈。 小鬼笑得团团转,有银越想越伤心。 看看东方天明亮,一心要想把状论。   王有银走到县衙门口,要想请代书写张状纸,身边又无分文半钞,一想:我只有击鼓喊冤,望大老爷明察! 有银大堂来击鼓,要求大人把冤伸。   老爷升堂,四班六房。 红黑帽子两边站,板子拖起两条痕。   老爷说:“衙役!把击鼓人带上堂来!” 王有银跪在公堂上,老爷连连口内称。 我有冤枉天能大,万望青天把冤伸。   老爷说:“下跪何人?你姓甚名谁?家住哪里?有什么冤枉!可有状纸?”王有银磕上一个头说:“老爷,小人姓王,名叫有银,住本城王家庄,前天,我出门收账,家中来了一名歹徒,他竟敢穿了和我一样的衣服,冒充是我。当我回到家中,双方对斥,那歹徒竟敢叫家人将我逐出,他强占我妻室,夺我财产,小民伏望青天大老爷替我伸冤理枉。”老爷一听,哪有这个事情,是真是假,待我一查一审便知! 知县老爷出票文,公差衙役就动身。 拿捉违条犯法人,当堂审问假和真。   老爷把假王有银、刘氏和安童使女一概带到公堂,升堂理事,一一审问,你姓甚名谁,从实招来! 假王有银开口将言说,老爷在上听原因。 小民家住王家庄,从小取名叫王有银。 结发夫妻刘氏女,一家和睦过光阴。 昨日端阳庆佳节,谁知强人闯进门。 他强认我妻占我业,伏望老爷把冤伸。   县主说:“刘氏,你丈夫告你背夫改嫁,私通奸情,从实招来,免受刑罚!”刘氏说:“老爷,冤枉呀!没有此事!” 奴是三贞九烈女,怎做伤风败俗人。 我从小读过女儿经,三从四德我知闻。 自幼父母来匹配,嫁与我夫王有银。 夫妇一向多和顺,亲朋邻友总知闻。 昨日端阳来饮酒,一场祸事到来临。 只见此人闯进门,他说也叫王有银。 衣着相貌无两样,奴家难辨假和真。 伏望老爷来明察,明镜高悬断分明。   县官将两个王有银仔细一看,果然一样,分不出真假。这遭,叫皂吏拿来纸笔各人写出自己格姓名、年纪、生日、时辰。交来一看,没得两样,不但同名同姓,同年同月同日同时,而且字体总一样格。老爷把刘氏唤到身边,“说,你丈夫身上果有底高记号?”刘氏说:“他胸前有个黑痣。”老爷说,二人把衣裳敞开,拿起来一看,两个胸前总一个黑痣,而且一样大小,同在一个部位。老爷一想,这到奇怪!真正难判! 此案若要审得清,除非要请包大人。   县主一想,来家一定是真格,外面闯进来大概是假格。吩咐衙役将外头格王有银重打四十大板,赶出大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