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亭林诗文集 - 第 38 页/共 46 页

黄河东来日西没，斩华作城高突兀。关中尚可一丸封，奉诏东征苦仓卒。紫髯岂在青城山，白骨未收殽渑间。至今秦人到关哭，泪随河水无时还。 　　【 陆游姚平仲传：钦宗即位，金人入寇，平仲请出死士斫营，不利。遂乘青骡亡命至青城山上清宫，留一日，复入大面山，乃解纵所乘骡，得石穴以居。朝廷数下诏物色求之，弗得也。干道、淳熙间始出，至丈人观道院，自言如此。年八十余，紫髯郁然长数尺。】 　　○华山 　　四序乘金气，三峰压大河。巨灵雄赑屃，白帝俨巍峨。地劣窥天井，云深拜斗阿。夕岚开翠巘，初月上青柯。欲摘星辰堕，还虞虎豹诃。正冠朝殿阖，持杖叱羲和。势扼双崤壮，功从驷伐多。未归桃塞马，终负鲁阳戈。山鬼知秦帝，蛮王属赵佗。出关收楚魏，浮水下江沱。老尚思三辅，愁仍续九歌。唯应王景略，岁晚一来过。 　　【 华岳志：青柯坪西有峰插天，名曰北斗坪，盖毛女拜斗得仙之地也。　　楚辞招魂：虎豹九关。　　谢朓和王著作八公山诗：一别阻汉坁，双崤望河澳。　　水经注：湖水出桃林塞之夸父山。武王伐纣，天下既定，王及岳滨，放马华阳，散牛桃林，即此处也。其中多野马。史记淮阴侯传：汉二年，出关收魏、河南，韩、殷王皆降。　苏代传：蜀地之甲，乘船浮于汶，乘夏水而下江，五日而至郢。汉中之甲，乘船出于巴，乘夏水而下汉，四日而至五渚。　晋书：王猛隐于华阴山，怀佐世之志，希龙颜之王，敛翼待时，候风云而后动。】 　　○骊山行 　　长安东去是骊山，上有高台下有泉。前有幽王后秦始，覆车在昔良难纪。华清宫殿又何人，至今流恨池中水。君不见天道幽且深，败亡未必皆荒淫；亦有英君御区宇，终日忧勤思下土，贤妃助内咏鸡鸣，节俭躬行迈往古。一朝大运合崩颓，三宫九市横豺虎。玄宗西幸路仍迷，宜臼东迁事还沮。我来骊山中哽咽，四顾彷徨无可语。伤今吊古怀坎轲，鸣呼其奈骊山何！ 　　【 通鉴唐敬宗纪：上欲幸骊山温汤，左仆射李绛、谏议大夫张仲方等屡谏不听，拾遗张权舆伏紫宸殿下叩头谏曰：「昔周幽王幸骊山为犬戎所杀，秦始皇葬骊山国亡，玄宗宫骊山而禄山乱，先帝幸骊山享年不长。」上曰：「骊山若此之凶邪？我宜一往以验彼言！」】 　　○长安 　　东井应天文，西京自炎汉。都城北斗崇，渭水银河贯。千门旧宫掖，九市新廛闬。云生百子池，风起飞廉观。呼韩拜殿前，颉利俘桥畔。武将把雕戈，文人弄柔翰。遗迹俱烟芜，名流亦星散。愁闻赤眉人，再听渔阳乱。论都念杜笃，去国悲王粲。积雨乍开褰，凄其秋已半。惆怅远行人，单衣裁至骭。 　　【 史记秦始皇纪：为复道，自阿房渡渭，属之咸阳，以象天极阁道绝汉抵营室也。　　后汉书杜笃传：上奏论都赋。】 　　○干陵 　　代运当中绝，房帏召女戎，诛锄宗子尽，罗织庶僚空。典祏迁新主，司筵扫故宫。贞符疑改卜，大礼竟升中。复子仍明两，登遐获令终。弥缝由密勿，回干赖元功。祔庙尊亲并，因山宅兆同。至今寻史传，犹想狄梁公。 　　【 周礼：司几筵下士二人。　　陆机汉高帝功臣颂：三灵改卜。】 　　○楼观 　　颇得玄元意，西来欲化胡。青牛秋草没，日暮独踌躇。 　　○将去关中别中尉存杠于慈恩寺塔下 　　廓落悲王子，栖迟爱友朋。荒郊纡策马，猎径傍鞴鹰。土室人稀到，衡门客少应。倾壶频进酒，散帙每挑灯。叹昔当忧患，先人独战兢。薄田遗豆麧，童阜剩薪蒸。疾病嗟年老，虔恭尚夙兴。芋魁收蜀郡，瓜种送东陵。世业为奴有，空名任盗憎。幸余忠厚福，犹见子孙承。渭水徂年赤，岐山一夜崩。低头从灶养，脱迹溷林僧。毒计哀坑赵，淫刑虐用鄫。忠魂依井植，碧血到泉凝。 【 贼陷西安，令弟存柘投井死。】 困鬣时防罟，惊禽早避矰。屡扪追驷舌，莫运击蛇肱。谬忝师资敬， 【 中尉子及甥皆执经于余。】 多将气谊凭。深情占复始，积德望高升。子建工诗早，河间好学称。堂垣逾旧大，国邑与前增。九鼎知犹重，三光信有征。沈埋随剑玺，变化待鲲鹏。树落龙池雪，风悬雁塔冰。更期他日会，拄杖许同登。 　　【 易升大象：地中生木，君子以顺德，积小以高大。　　谢灵运和伏武昌登孙权故城：炎灵遗剑玺。】 　　○后土祠 【 有序　已下阏逢执徐】 　　【 汉孝武所立后土祠，在今荣河县北十里，地名鄈上，或曰脽上，史所云幸河东祠后土者，盖屡书焉。其后宣、元、成三帝及唐、宋二宗，皆尝亲幸。以及国朝，虽不亲祀典，而历代相传，宫殿之巍峨，像设之庄静，香火之骈阗，未尝废也。岁阏逢执徐王正五日，予至其下，庙祝云：距此十五年，为黄河所啮，神宇圯焉，乃徙像于东南二里坡下，今所谓行宫者。而古柏千章，尽伐之以充改造之用，庙未成而木尽矣。是日大雪，令祝引导，策马从之，逶迤而登，则坊门墀庑宛然。东有大宁宫，亦存遗址，惟正殿及秋风、洗妆二楼皆已荡然，为断崖绝壑，而王文正旦之碑犹卧雪中，不能洗而读也。怆然有感，乃作是诗。】 　　【 汉书武帝纪：元鼎四年十一月甲子，立后土祠于汾阴脽上。师古曰：「脽者，以其形高起如人尻脽，故以名云。一说此临汾水之上，地本名鄈，音与葵同，彼乡人呼葵音如谁，故转而为脽字耳，故汉旧仪云葵上。」】 　　灵格移鄈上，洪流圮故宫。事同沦泗鼎，时接堕天弓。古木千章尽，层楼百尺空。地维疑遂绝，皇鉴岂终穷。髣髴神光下，昭回治象通。雄才应有作，洒翰续秋风。 　　○龙门 　　亘地黄河出，开天此一门。千秋凭大禹，万里下昆仑。入庙焄蒿接，临流想象存。无人书壁问，倚马日将昏。 　　【 王逸楚辞天问序：仰见图画，因书其壁，呼而问之。】 　　○自大同至西口四首 　　旧府荒城内，颓垣只四门。先朝曾驻跸，当日是雄藩。彩帛连楼满，笙歌接巷繁。一逢三月火，惟吊国殇魂。 　　落日林胡夜，南风盛乐春。地当天北极，山是国西邻。冠带中原隔，金缯异域亲。武灵遗策在，犹可制秦人。 　　【 宋白续通典：唐振武军，汉定襄郡之盛乐也。在阴山之阳，黄河之北，后魏所都盛乐是也。在唐朔州北三百余里。史记赵世家：主父欲从云中九原直南袭秦。】 　　骏骨来蕃种，名茶出富阳。年年天马至，岁岁酪奴忙。蹴地秋云白，临垆早酎香。和戎真利国，烽火罢边防。 　　【 礼记月令：孟夏，天子饮酎。注：「酎之言醇也，谓重酿之酒也。」楚辞大招：四酎并孰。】 　　旧说丰州好，于今号「板升」。印盐和菜滑，挏乳入茶凝。塞北思唇齿，河东问股肱。独余京雒叟，终日戍楼凭。 　　【 旧唐书唐休璟传：超拜丰州司马。永淳中，突厥围丰州，都督崔智辨战殁。朝议欲罢丰州，徙百姓于灵、夏。休璟以为不可，上书曰：「丰州控河遏贼，实为襟带，自秦、汉以来，列为郡县，田畴良美，尤宜耕牧。隋季丧乱，不能坚守，乃迁徙百姓就宁、庆二州，致使戎羯交侵，乃以灵、夏为边界。贞观之末，始募人以实之，西北一隅，方得宁谧。今若废弃，则河旁之地复为贼有，灵、夏等州人不安业，非国家之利也。」朝廷从其言，丰州复存。　唐书：丰州九原郡贡印盐。　　汉书礼乐志：给大官挏马酒。李奇曰：「以马乳为酒，撞挏乃成也。」】 　　○孟秋朔旦有事于攒宫 　　秋色上陵垧，新松夹殿青。草深留虎迹， 【 茂陵宝城内获二虎。】 山合绕龙形。放犊朝登垄，司香月扫庭。不辞行潦荐，髣髴近惟馨。 　　○赠孙征君奇逢 　　海内人师少，中原世运屯。微言垂旧学，懿德本先民。早岁多良友，同时尽诤臣。苍黄悲诏狱，慷慨急交亲。 【 天启中，左光斗魏大中周顺昌三君被逮至京，君为周旋营救，不辟祸患。】 党锢时方解，儒林气始申。明廷来尺一，空谷贲蒲轮。未改幽栖志，聊存不辱身。名高悬白日，道大屈黄巾。卫国容尼父，燕山住子春。门人持笈满，郡守式庐频。竹柏心弥劲，陶镕化益醇。登年几上寿，乐道即长贫。尚有传经日，非无拜老辰。伏生终入汉，绮里只辞秦。自媿材能劣，深承意谊真。惟应从卜筑，长与讲堂邻。 　　○酬程工部先贞 【 已下旃蒙大荒落】 　　绵上耕山日，青门灌圃时。怀人初有叹，裂素便成辞。一雁陵秋阔，双鱼入水迟。任城楼突兀，大野泽参差。物象今来异，天心此际疑。风沙春气乱，彗孛夜芒垂。见魃当郊舞，闻人叫庙嘻。频翻坤轴动，乍鬬日轮亏。水竭愁鱼鳖，山空困鹿麋。伤心犹赋敛，举目尽流离。旅计真无奈，朋欢可更追。秋吟酬鲍照，日饮对袁丝。蛬急当轩响，花繁绕砌枝。朱弦弥唱古，白雪每夸奇。剑术人谁学，琴心尔共知。三年嗟契阔，只羽倦差池。尚媿劬劳忆， 【 来诗云：看君行迈劬劳甚】 。还添老大悲。几窥尼父室，独近董生帷。 【 相传德州有董子读书台。】 器忝南金许，文承绣段诒。清风来彩笔，疎韵落芳卮。西蜀玄方草，东周梦未衰。会须陪燕笑，重和邺中诗。 　　【 淮南子：麒麟鬬而日月食。　　宋鲍照有园中秋散诗。　　史记袁盎传：盎兄子种谓盎曰：「南方卑湿，君能日饮，毋苛。」】 　　○寄刘处士大来 【 已下柔兆敦牂】 　　刘君东鲁才，颇能究经传。时方浑九流，发愤焚笔砚。久客梁宋间，落落无所见。弃家走关中，自结三秦彦。便居公瑾宅，直上高堂宴。 【 馆李子德家。】 忆昨出门初，朔风洒冰霰，独身跨一驴，力比苍鹰健。崎岖上太行，彳亍甘重趼。一过信陵君， 【 陈君上年。】 下士色无倦。赠别宝刀装，宾僚陪祖饯。麾檝渡蒲津，骏马如奔电。上下五陵间，秦郊与周甸。花残御宿苑，麦秀含元殿。当过韦杜家，早识严徐面。意气何翩翩，交游良可羡。回首忆故人，久滞临淄县。黄尘污人衣，数举西风扇。山东不足居，苦为相知劝。世路况悠悠，穷愁傥能遣。聊裁一幅书，去托双飞燕。 　　【 晋韩延之复刘裕书：假令天长丧乱，九流浑浊。　　世说：庾公在石头，王公在冶城，坐，大风扬尘，王以扇拂尘曰：「元规尘污人。」】 　　○朱处士彝尊过余于太原东郊赠之 　　词赋雕镌老，河山骋望频。末流弥宇宙，大雅接斯人。世业推王谢，儒言纂孟荀。书能搜五季，字必准先秦。揽辔长城下，回车晋水滨。秋风吹雁骛，夜月卧麒麟。玉盌人间有，珠襦地上新。吞声同太息，吮笔一酸辛。 【 盗发晋王墓，得黄金数百斤。】 与尔皆椎结，于今且钓缗。羁心萦故迹，殊域送良辰。草没青骢晚，霜浮白堕春。自来贤达士，往往在风尘。 　　○屈山人大均 【 南海人】 自关中至 　　弱冠诗名动九州岛，纫兰餐菊旧风流。何期绝塞千山外，幸有清樽十日留。独漉泥深苍隼没，五羊天远白云秋。谁怜函谷东来后，班马萧萧一敝裘。 　　○重过代州赠李处士因笃在陈君上年署中 　　雁门春草碧，且复过滹沱。为念离群友，三年愁绪多。鲁酒千锺意不快，龟山蔽目齐都隘。却来赵国访廉颇，还到关中寻郭解。陈君心事望诸俦，吾友高才冠雍州。玉轴香浮铃阁晓，彩毫光照射堂秋。人来楚客三闾后，赋似梁园枚马游。句注山边余旧垒，五原关下临河水。青冢哀笳出汉宫，白登奇计还天子。穷愁那得一篇书，幸有心期托后车。又逐天风归大海，好凭春水寄双鱼。 　　○偶题 　　六代词人竟若何，风流似比建安多。汤休旧日空门侣，情至能为白纻歌。 　　○出雁门关屈赵二生相送至此有赋 　　一雁孤飞日，关河万里秋。云横秦塞白，水入代都流。烽火传西极，琴樽聚北州。登高欣有赋，今见屈千牛。 　　赵国佳公子，翩翩又一时。满壶桑落酒，临别重相思。路绝花骢汗，情深越鸟枝。贤兄烦锁钥，边塞寄安危。 【 赵生之兄为雁门参将。】 　　○应州 　　灅南宫阙尽，一塔挂青天。法象三千界，华戎五百年。空旛摇夜月，孤磬落秋烟。顿觉诸缘减，临风独洒然。 【 城内木塔，辽清宁二年建。】 　　【 魏书：太祖天赐三年六月，发八部五百里内男丁筑灅南宫，门阙高十余丈。太宗泰常五年四月丙寅，起灅南宫。】 　　尚忆沙陀事，明宗此郡生。艰难当乱世，太息轸遗氓。凤彩留荒井，龙文照古城。焚香祝天愿，果得见升平。 　　【 五代史：唐明宗，应州人。志云：州有金凤城，明宗生于此，有金凤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