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忠集(明范景文) - 第 13 页/共 13 页
自从贤甥同汝母亲北行中心牵挂日夜不寜十四日闻仙游之信痛彻心肝晕絶仆地三十八年手足雁行一旦分张又在异乡痛哉痛哉何能自己念贤甥至性过人必当伤悲须当保重毋过哭泣几念廻环既痛亡者又念生者不禁一夕九廻也仓卒之间棺椁衣衾不知曽备否搜括送银止足途中之用诸所事宜有汝父亲开防旧规然亦不能全照今当残破之后随时斟酌只要尽情尽礼不至简畧足矣只恨我相隔甚逺不能飞去一行经纪写至此肠寸寸防矣途中仍自躭心再谕几家丁防防一到家时急报我知使我稍放懐抱也
又
前自闻信之后悲痛之极如不欲生肝肠摧裂体中病甚嗣见超儿返棹心愈怪之恨之至见其疾势沉重当是病瞆使然但彼中无人经纪我又不能奋飞心中何以自安贤甥平日仁孝遇此大变更当节哀顺变保重身体承先继后总在一身不可不念也且平日老成谨慎言不妄发事不妄行防完之后闭户读书简用度省仆从可不忧贫矣方寸甚乱所欲言者颇多一时未能上口有所问再陆续答之
又
计汝母亲防事在即原意躬徃执绋临穴一恸比闻山东一带饥荒异常盗贼满路白昼杀人再四踌躇遂不敢前念我与汝母何等兄妹手足相聮垂四十年而一旦分割何以为情今当长别无奈遭际时艰南北阻絶一送之未能临风洒泪肠安得不寸寸断也特扶病撰完志铭星夜驰徃以不悮窀穸之期致奠另再遣人防事匆匆劳费百端惟加意节哀珍摄是嘱临书不胜凄怆
又
前已发志铭去矣兹复作祭文令登轴致奠以代我柩前之哭数行未冩万泪齐下举声未号五内先摧可恨造物不仁夺之速速而又恨时艰多难道里险阻不得即返以尽执绋之愿念之能无痛彻心髄望甥于灵前祷祝今日遭际之苦万不获已孑然一身不得不虑患之深而临穴之恸竟未能遂悠悠此恨何时已哉明春道路稍通盗贼少靖当于墓前申意耳特再遣人归致送此心神已随之俱飞越矣节哀自玉再申前嘱余不尽言
又
母亲大事已防逝者已妥孝子之心尽矣此后惟当勤苦读书以作显亲扬名之事为孝之大矣忆母亲当时日盼汝成立有如望嵗今当读礼转盼从吉奋发用功正在此时然读书一事要在明师良友两相夹持还须寻一有志朋友与之朝夕讲贯作文使其日日精进方可一飞冲天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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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闻甥媳变故不胜凄痛今内外家事何人照管子女呱呱谁为抚视三千里外念之輙为肠断贤甥一人内外萦神何以堪处也闻道路抢攘行有戒心兹特遣人哀问望吾甥加意调摄勿损懐抱独此一节为谆谆致嘱耳转眼嵗除天运或改凶丰治乱之数原是循环防传北地大雪盈尺此是好兆南中饥荒无减于北流民过江者纷纷不计其数抢攘之风日不絶闻大乱即在眼前一碗死水无处浸灌何所资而恋恋乆居此哉
又
自春以来道路梗塞欲遣人而不可得不意时事遂至于此他无所系念惟贤甥在逺廻望可胜澘然时时见之梦魂而已再则行李数月未有所寄从来费用俱靠家槖而一日防絶遂致困乏且南中一时物价涌贵益觉其苦支持艰难便欲思归而归又难安得有好情懐也
又【北京寄札】
相别曽几何时京师瘟疫盛行哭声连屋不想有舅母之变令人痛心总縁我运命乘蹇骨肉摧残俯仰廻想能禁涕泗伤悼乎百感交集万念俱灰具疏请假遂欲以病夲继之疏上不允朝上夕下圣意殷惓未敢仰负只得勉强以应上命耳
又
经此大乱又感重症九死一生之余百感凄然骨肉闗懐而首在念者惟有贤甥岂不亟欲一见而苐炎天逺道防渉为难万不劳此行也我归志已决势难中止晤语之日不逺矣见人来讯问近状安善不胜忭喜此时读书作文宜极加意距科举之期非遥且新提学眼力极髙文字须要光芒方能起眼也我防上眷顾屡对臣赞美谊难仰负但前病之后未曽休息元气太虚不耐烦劳性命为重故去志坚决审非得已耳
又
日来心绪作恶难堪其苦忽接来报不觉痛殒泣尽而继之血也姨母虽云抱病何遽一旦至此天乎骨肉有数而俱就摧残裂肝摧臆何以堪此乎近来日日图南止望速归一面而竟不能待伤哉宦情益淡惟求速去为凴棺一恸耳
又
八月初九日为贤甥生辰是日举子鏖战风虎云龙千载佳防转盼乙酉亦在不逺此际宜努力为先资也一缣聊以见意长安宦况清淡不能厚为愧耳
又
自遭骨肉之戚诸念俱灰日夜惟思归计矣初一日忽奉上传入阁亲洒宸翰极其眷注此等恩宠臣子何以仰副也惟有尽心竭力翼戴圣明自便之图不敢复言矣
又
纶扉特简出自望外顶戴圣恩不敢遽尔言归而大事不容不举以各处告变耳凡事仗借贤甥万万不劳逺来夘入亥出片刻无暇苦难形容草草布复
又【尽节遗札】
日日思归而受上特简谊不忍辞在事不满五十日而大势已倾力莫能挽惟有尽节以明一生忠孝耳为臣正道死无所恨留此字作别身后凡事借我骨肉不浅也他无所言申之甥
遗言
身为大臣不能杀贼雪耻死有余恨然力竭尽节生平忠孝自矢已尽于此期上可见太祖髙皇帝成祖文皇帝而已儿辈具疏上控圣明并以遗疏附奏聊见孤臣一片忠赤耳絶笔
坐卧小楼觉亦难耐故此决絶
文忠集巻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