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仓稊米集 - 第 39 页/共 49 页

是老翁者方其少也玉三献而不售及其老也云一出而未还枯木之株飞蓬之颠韦韦脂脂不亦可怜何渊明之不去坐季子之无田   李伯时画像賛   伟度超絶髙文古雅极博物之辨则张茂先之学作无声之诗则王摩诘之画不敢拟公老韩曺霸此其在公犹为土苴晚瞻遗像我心则写恨不识公拜于庵下   东林绍老真賛   虎谿道场化为刼灰后五百歳金碧増辉不下胡床办此大事埀慈道力是特游戏稽首导师普为人天盖亦如是而了大縁   竹坡自賛   叔夜之懒次山之漫持此涉世毁誉相半马耳东风何劳喜惋笑领尊拳不揩唾面是谓竹坡掣猱老汉   葛道人真賛   王屋山中美酒汉家殿里蒸糊惊起一场大梦变成满面霜须方朔恢谐谈笑庄周广颡头颅便好列仙图上添君此个形模   和靖先生尹公真賛   先生诵圣人之言行圣人之道退不以矫进不以蹂用能随隠显以何心歴崄夷而一操彼佞人之谫谫者又奚足以窥先生之所造也   太仓稊米集巻四十三   钦定四库全书   太仓稊米集巻四十四  宋 周紫芝 撰论五首   鲧论   圣人有利天下之心而不以利天下为名故兴天下之大利利既立而人不知世之人虽欲以利天下之名而归之不可得也后世之君以利天下为名而不以利天下为心其兴天下之大利也汲汲然惟恐天下之人不归其功彼虽名于利民其实急于为巳而巳圣人不以利天下为名则其为利也要在责其实效而未尝急于成功故欲举其人而用之不敢自谓巳知其人必先谋之于众众皆以谓可矣犹以为未也于是必试而用之以谓试而其事有不可以岁月期者吾亦安敢亟其成哉姑亦俟之云尔此岂非圣人不急于利天下之名毎欲收其利天下之心而然欤后之人君则不然天下之利茍可以兴则无不为不防其为民之害也夫兴其利而不防其害用其人而不问其可否则是以其不可兴之利而责其不可用之人也于是又严其督责而诱以厚利天下之人被实害此岂非以利天下为名不以利天下为心而然欤尧为天下君斯民不幸溺于昏垫之苦天下之人嗷嗷然有冀于仁人君子之拯其溺可谓急于救患之时也鲧之治水至于九载绩用弗成而后巳何也盖尧知洪水之患懐山襄陵非积以岁月之乆则不足以除天下之大害而兴天下之大利是以试之必待于九年凡以尧之心在于利天下而不茍于成功故也观书称禹之治水弼成五服至于五千州十有二师先儒以谓二千五百人为师十二国盖三万人合九州之数则二十七万人谓禹治水用二十七万人为庸其说虽无所经见未必不出于此使其或然也则其起徒役可谓众矣非特其起徒役之众如此至于乘四载具畚锸举九州而供之犹恐其不足非假以岁月而责其成无乃几于病天下欤夫欲兴天下之利而不防天下之病此岂圣人之用心哉然则尧不责鲧以成功之速而必待于九年非为鲧计为天下计也天下之人知尧所以望鲧者其利不在于目前而在于后世假以岁月其心非私于鲧而在于天下则鲧之不能成功何损于尧之仁且圣乎高宗之伐鬼方周公之诛三监皆以三年而后克夫以仁义之兵而讨有罪举六卿之全军而平一方之难疑若易于摧枯汤雪而彼犹待于三年之乆者亦以其志在于爱民而不敢亟于成功故也况洪水之害在于天下鲧治之九载而不成禹继之又十有三载乃同父子相继二十有二年而后告厥成功其成也夫岂易哉汉武帝锐然有好治之意公孙宏迎合帝防以谓周公期年而变臣尚窃迟之公孙宏何人哉乃敢自比于周公而犹以谓其才过之急于成功如此使武帝在位五十余年天下未尝一日安枕而卧宏之罪亦大矣呜呼安得以帝尧试鲧之事而告之耶   伯夷论   自古圣贤立言以埀世其意之所主盖不一而足后之诵其言者当略其辞而取其意则庶几其有得矣孔子孟子列御冦庄周此四人者皆所谓立言以埀世者也然而孔子孟子其立言也正此道之所以明也至于列御冦庄周之徒则其立言也怪其卫道也缓乃旁引而曲说阳攻而隂援之使人因怪以归于正其为言虽不切于事亦不可谓无力于天下后世者矣孔子之论武王也曰武尽美矣未尽善也孟子之论武王也曰汤武反之是二圣人之言固巳微寓其意以晓天下后世使天下后世知武王之用心为不得巳也至于庄周之言则曰尧不慈舜不孝禹偏枯汤放桀武王伐纣其为言得无少贬乎若周之意则将以使后之取天下者不得以汤武而为之辞则武王之道尊矣其于武王阳虽攻之隂实有助焉西伯即位五十年而武王立九年而上祭于毕毕盖文王之墓也是岁东观兵至于孟津而载木主以伐纣伯夷叩马而谏曰父死不葬可谓孝乎天下苦于纣乆矣武王仗大义顺人心以救民涂炭之中其为仁也亦大矣今伯夷叩马而谏曰以臣弑君可谓仁乎余尝疑其言之不出于孔子孟子司马子而出于庄周之徒为寓言以隂援武王者也学者不复求迁之意遂以迁为多舛以谓迁自立此论亦巳误矣史记一书皆迁博采先秦古书而备载之则亦安知其说之不出于庄周之徒欤或曰伯夷之不食周粟何也曰伯夷以周之粟为不义之粟而不食也曰周之粟义乎其不义乎曰伯夷之心天下之心也天下之心圣人之心也天下以为义圣人亦以为义而伯夷独以为不义则伯夷无乃几于愚乎此无他盖武王得圣人之义而伯夷得圣人之清也若孟子则可谓善言伯夷者矣不然则伯夷之饿而死也与陈仲子之饿而死也是或一道尔此岂所以论伯夷者哉   介之推论   名者天下之公器虽圣人不可得而私然名之在天下有予之而弗受者有受之而弗却者有欲得之而必争者固不可以一概量天下之心也予之而勿受则有道之士离世遁迹以自晦于无用之地者之所为也其为人世固不常有有之则可以激贪而励俗矣受之而勿却则修巳笃行之士无意于名而名归之者也其为人亦行其所当行得其所当得而巳其于名犹未窃窃然也乃若欲得之而必争者则异于是矣志在于功名心淫于富贵得之则踊跃而自喜夺之则顦顇而无聊彼恐其名之不髙而有以轧之也此其于名虽与夫盗而有之者不可同日而语其视畏名而逃之与夫无意于名而名归之者固有间矣夫修五伯之业以服诸侯者晋文也辅文公之行以反晋国者五人也初文公之出五人者从而辅之所以转徙于道涂流离于羇旅至于险阻艰难之备尝而不惮者无他知重耳之贤必反国而有之也及重耳之将入也四人者皆留独之推逃而去之此岂人之情也哉殆有夺其名而轧之者矣舅犯是也且五人者负羇絏以从奔走之役其劳则均也周流天下十有九年其乆则均也所谓五蛇为辅挟之以飞皆当时之贤士其人则均也及文公之反国乃与舅犯为投璧之盟曰若反国而不与子犯共者河伯视之之推闻而大笑曰天实开之而子犯以为已功吾不忍与同位矣乃弃之而去隠于绵上然则之推之去也盖有以哉而左邱明司马迁之徒似若以文公为不能用之推者岂亦未之思耶方文公反国而赏从亡之臣不及壶叔文公曰夫导我以仁义防我以德惠此受上赏辅我以行卒以成立此受次赏矢石之难汗马之劳此复受次赏若以力助我无补吾阙者三赏之后固且及此晋国闻之大悦夫以文公之贤其明于赏罚之序如此投璧之盟岂固私于舅犯哉于五人之中其必有当先于此者矣之推不能究文公之意一闻其言则穷日之力而去何其遽也然则贪天之功以为已力之推非有怨于舅犯也盖托舅犯以发其愤悱之辞而为之说耳议者又谓人亦孰不欲富贵当文公处困穷之时则﨑岖而从之及反国而有千乘反疾走而逃之此罪不在于之推而失在于文公也使文公不私于舅犯岂有是哉曰审如是是亦之推之罪也何以言之夫为人臣者有贤则相荐有功则相逊功髙而赏及之犹当曰是功也我何力之有焉况功与人等或出其下者哉之推不明乎此见投璧之盟则不胜其忿而亟去之此非有意于济世以辅其君者区区之意特在于名髙而恶人之轧其己焉耳吁可怪哉   汉髙帝论   帝王御世之术有二诚与不诚而巳矣御之以诚则人将以诚应之此治之所由生也御之以不诚则人将以不诚应之此乱之所由起也圣人知天下之心可以诚格而不可以狙诈刼也于是推吾诚心以感之天下知圣人之心可以诚应而不可以奸罔欺也于是亦推吾诚心以事之是以诚意相感于无形之中不言而喻不约而侔欢欣交通而天下之情得矣然则圣人之所谓诚者果何物也哉曰心而巳矣盖公其心以冐天下而容之者所谓诚也私其心以笼天下而疑之者所谓不诚也二者相去其间不能以寸而人不知此天下所以常乱而不治也髙祖由布衣而登帝位自丰沛而兼四海其神武不世之略秦汉以来一人而巳马迁班固之徒相与论述其事咸谓其寛仁而能爱人豁达而有大度余独以谓不然髙祖之初天下既定一时功臣大者南面而王小者犹不失为列侯论功行赏以次受封非不足以满其志愿宜若可以无事矣乃复叛乱相继兵无休日考之于书汉之异姓而王者八人其后举兵而叛者六国独张耳吴苪仅以智免此其咎安在哉髙祖无豁达之度以容之故也夫髙祖以大度取天下而余独以谓不然此闻者所以未免于笑也以余观之韩信未尝反髙祖疑之而反也其他虽不可以悉举大抵皆髙祖疑之而反耳观信以淮隂一介崛起从汉曽不旋踵虏魏王禽夏说下井陉诛成安胁燕定齐摧楚兵数十万众卒斩龙且西乡以报当是之时可以唾手而反矣蒯通说之以叛至于再而不从信之言曰汉遇我厚吾岂可以见利而背恩信乎由是观之信岂有意于反哉云梦之游执信而虏之髙祖始有疑信之心信亦自是怏怏失意反状遂萌故曰韩信未尝反髙祖疑之而反也陈狶之乱髙祖平之征兵于梁而越称病髙祖怒而责越矣夫越兵之不至安知其必叛哉髙祖不能使人物色之而遽数其罪者以其有疑越之心故也当是之时越来则被执不来则加兵与其如此孰若举国以叛犹得免焉此越所以不得巳而反也故曰彭越未尝反亦髙祖疑之而反也英布因随何之言背楚而归汉所以脱危亡之地以就万全之计也及汉醢越以赐诸侯布见而怒于是聚兵旁郡以备非常此所谓恶伤其类见几而作者也滕公曰前年杀彭越徃年杀韩信三人皆同功一体之人也自疑扵祸及身乃反耳故曰英布未尝反亦髙祖疑之而反也贾谊之说文帝以谓彊者先反淮隂王楚最强最先反卢绾最弱最后反此谊欲除尾大之祸故其言如此而不知诸将之叛初不在是特以髙祖不能推大度以容之耳是数人者勇力冠三军功业轩天地皆当时之豪杰也独不能容之度外一涉于疑似之迹则必致其窃斧之疑使其心不自安势穷而乱惴惴然疑之惟恐其叛也而卒皆叛焉安在其为大度哉或曰市未尝有虎也曽参未尝杀人也使三人言之则智者必惑而慈母必信何则言之者众而事未可知也人有告诸将以叛者奈何独不信之乎曰人主之所为下之所视而乡也人主而好谏也则忠臣出人主而好勇也则猛士至人主而好疑则必有挟可疑之事以投其隙者矣刘向曰执狐疑之心者来谗贼之口髙祖以疑心而遇人此告者之所以至也或又曰韩彭之叛固有之子何自而知髙祖之所以疑曰吾以萧何而知之也何之守关中可以为腹心之寄矣犹且数加劳问且赐以卫卒五百微鲍生东陵之计殆于不免则髙祖于群臣未有不疑者况于武夫勇将英气盖世而功名震主者哉呜呼髙祖与光武俱以雄畧定乱而后世之论纷然虽范晔史家犹以冦邓景贾所封不过大县四曽不知光武推赤心以置人腹中而髙祖乃懐疑心以激诸将之乱也晔其可谓智乎   晁错论   世之议者皆以晁错不当削七国以发其怒及七国反以诛错为名则景帝不得不杀错以谢七国余以谓此特书生之谈儿童之见耳盖世之善论人者不以迹而以心其迹是也其心非也则世俗皆以为忠而君子以谓未见其所以为忠焉若王莽之安刘是也其心是也其迹非也世俗未必以为忠而君子以谓是乃所以为忠矣若晁错之削七国是也七国之地髙祖之所封削之则为贼恩吴楚之君懐奸而未发激之则必至速祸故削书一出而七国果反连衡以叛天子忧劳王师四出而仅以仆灭错亦可谓无防矣当是之时非特七国欲诛错虽左右无不欲诛之者非特当时左右之不知错后世虽贤如扬雄者亦以错为愚景帝固知其为智囊而先入之言巳不可变虽欲活之计将安出此无他是皆观其迹而终其心有不察焉者也为景帝者胡不察其心以谓错所以削其国者为其一身计耶为天下计耶二者有所不能明则徐而思之以谓呉楚之君地大势强日以滋横铸山煑海招亡集叛反状巳萌特未有以发耳虽三尺之童知其必至于此也错虽至愚岂不知削其地则必叛叛则祸必及巳错所以不畏其祸而肯为其君言之者其心果安在哉盖特以安国家而定社稷也察其心茍知其如此则左右大臣虽劝帝以杀错勿杀可也惜乎孝景惑于一时之言仓皇无术而于错之心有不察也初髙帝既定天下昆弟少诸子弱遂大封同姓以益维城之固悼惠王孽子也而王齐七十二城楚元王庶弟也而王楚四十城吴王兄子也而王吴五十余城封三庶孽分天下半至其也则刘章以军法行酒而追斩亡酒者吴太子奕棊争道为皇太子提杀之皆以戏笑发怒于酒樽棊局之间而无所畏忌岂非胫大于腰指大于股其势渐不可制欤贾生所以痛哭以谓失今不治必为痼疾后虽有扁鹊不能为也错不自量卢扁有不能为者奋然欲以身任其责宜其速诛而不可救欤然而察错之心则要在安刘氏而巳景帝不察其心此盎之说所以得行于疑似之间也或有以谓汉不诛晁错无以折七国之兵犹唐不杀国忠无以弭禄山之祸孝景之杀错岂得巳哉曰错之忠岂可与国忠比孝景之治岂可与明皇论时国忠虽诛而禄山之难未必戢晁错不诛七国将何为哉此其理较然易知者而景帝竟纳盎言此殆不察其心而然欤或者又谓七国之难作错不能捐身以当其危反使天子将兵而巳居守安在其为忠乎曰是乃所以为忠也错知大臣之欲杀己而自将其兵则足未及旋而首巳堕于奸臣之手矣孰若使天子自将巳居其中扼奸臣之吭而控之则天子收战胜之功而已不失忠臣之名岂非两全之道欤帝不此之思而纳盎之说此亦不察其心而然也然则为人君而不察其臣下之心则其杀忠臣而不悔者鲜矣   太仓稊米集巻四十四   钦定四库全书   太仓稊米集巻四十五  宋 周紫芝 撰论四首   司马迁论   范晔賛班固谓其议论尝排死节否正直不叙杀身成仁之美何其贬固之深耶夫公天下之赏罚以当天下之功罪者君也公天下之是非以辨天下之善恶者史也赏罚不公则无以厌人心是非不审则无以取信于后世然则秉史笔以权衡天下之人物而去取之其任常与人主相为重轻顾不难哉今也死节者犹或排之正直者在所否焉则人知勉于为善益寡矣晔特从而深诋之不为过也始李陵以步卒五千抗单于七八万骑转战万里之外一日至数十合五十万矢为之俱尽且胜且北至于势穷力殚而后巳虽曰兵败而功不立身辱而名巳隳究其初心岂不忠且勇哉武帝盛怒欲食其肉当时左右无肯为陵言者徃徃从而媒孽其短者有之史迁力夺羣议以谓陵奋不顾身以狥国家虽古名将无以逺过而武帝疑迁欲沮贰师为陵游说遂罹蚕室之祸噫迁亦可谓贤矣哉且武帝以暴刻之资而济以猜忌之情大臣一言不合辄就诛戮迁之议陵帝从而刑之幸也使其怒而不巳安知其不从而杀之乎是亦几于死节之士而固方且讥其不能明哲保身此何理也夫所谓明哲云者谓其智足以虑患识足以周身不至冥行以触罪罟而巳是为君子保身之道岂为缄黙不言坐视人主之过全躯以保妻子而后为明哲哉古之人有行之者仲山甫是也故作诗者美之曰既明且哲以保其身也使仲山甫以缄黙不言坐视人主之过为明哲保身之道则衮职有阙仲山甫补之果何谓哉曰单于之战陵当死国而不当降降则陵之罪也李陵之降迁当直其过而不当辨辨则迁之罪也马迁之辨汉当容之而不当刑刑则汉之过也汉之责迁不为无罪迁之救陵未免于屡败固之所以责迁者是也曰不然也初陵以屡败疲羸之兵抗全军虎狼之敌横行匈奴身蹈白刃而不顾此岂畏于一死者及其兵殚力穷无救而败乃始防负羞辱敛衽以就降此其故何哉意犹有望于汉也迁尝谓武帝言陵之力战万死不顾使贼锋屡挫左枝右梧之不暇其威武亦足暴于后世陵之不死犹冀得当以报汉也迁之论陵如此可谓得其心矣奈何不纳其言而反疑以游説乎且陵败而不归汉知汉之必杀也杀之则无益于死不若因败以立功于汉犹有望焉陵不可谓不善于处死者也迁为陵言而几不免死陵之闻之知汉之必杀巳也是以招之而不至及其不至又从而杀其母妻陵之望于是絶矣虽遣百使万方而招之其有至哉由是言之过在于汉而不在迁明矣借使迁言果效于当时汉无负忠臣之名无报忠臣母妻之罪无拒諌不纳之失一举而三善随之此迁所以反覆为陵言也不幸而以言获罪使之饮恨以终其身固不知罪汉乃责迁以不能明哲保身可谓缪矣   桓谭论   惟人主之好恶为能移天下之俗人主之所好天下翕然从之不待赏而后劝人主之所恶天下倏然违之不待罚而后沮然则非人主之好恶能移天下之俗也其势然也何以言之上之所好而吾从之则君必喜喜而不已甚者至于髙爵以贵之厚禄以富之上之所恶而吾违之则君必怒怒而不巳甚者至于刀锯以戮之鼎镬以烹之夫以人主之好恶而视天下之从违祸福之至捷若影响则天下之俗其有不移于上之所化者鲜矣人之情岂不欲舍死亡而求利达以谓与其背世以蹈死孰若殉世以求荣于是士之偷合取容以自媚其身者其说以谓吾能一切茍简以狥人主之好恶虽宠幸亲昵之私固未易得而流窜僇辱之祸亦庶几其免矣当是时以其狥天下之好恶举世莫不皆尔有人于此确然自信而无所疑毅然自守而不可夺爵禄不能劝之使从刑僇不能威之使惧非天下之大豪杰吾知其不能矣余于东京而得桓谭焉是所谓天下之大豪杰者也初王氏托符命以攘神器一日除拜公卿数百人王兴为卫将军王盛为前将军二人皆莽按符命而求得之由卖饼而登用以示神焉士亦何敢不为符命之说刘歆汉宗室也始以应防易名其后乃为莽国师扬雄汉儒宗也乃以符命取讥当时独谭黙然不闻其有一言也此佘所以谓其为天下之大豪杰者也世祖以英武有为之资仗大义以平新室之乱神机妙筭动无违防故能整坠绪于既絶之后援斯民于涂炭之中虽汤武之业逺过而乃笃意于防书曽无以少异于莽焉夫亲值其乱将以易乱而归之正乃反蹈其覆车之辙而不知此何理也哉宛人李通始以图防说光武起义兵又其在长安时彊华自关中奉赤伏符其后群臣托以说光武起大位至其祝文告天皆引防记而中元二年乃宣布图防于天下则其信之可谓笃矣及其即位乃以防文用孙盛行大司马众论始不悦又按赤伏符王梁王卫作光武乃拜王梁为大司空焉夫用大臣不以功德而专用防纬此与王兴王盛之事何以异哉自是政无小大皆决于防至于郑兴以不善为防坐为帝怒而尹敏乃以君无口为汉辅之语竟取摈斥举天下之士皆从而为符防之说矣谭于是时上疏抗论力诋防之非经几不免杀非信道之笃而能然乎观谭展转于新室纷更之余终不肯一言以取媚于时及中兴之后防说益盛而犯顔力诤以辨其非则其人自视岂随其波而汩其泥者哉故曰士有特立独行不移于举世之所好而自信其道者然后可以谓之大豪杰也   窦武论   兵有必胜亦有必败善战者常审成败之势而后发故兵出而敌可取焉不然鲜不为虏矣何谓兵有必胜师直而不曲者必胜之道也谋秘而不泄者必胜之道也战锐而不怯者必胜之道也何谓师直而不曲唯天下之至义可以诛不义唯天下之至仁可以伐不仁此王者之师所以未战而先胜也茍在我者未免于衅而欲以伐有罪是何异以桀而攻桀以燕而伐燕者哉何谓谋秘而不泄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竒中攻发以出其不意使敌退不知其所守进不知其所攻则彼虽欲伐吾谋而不可得矣何谓战锐而不怯夫先发者制人后发者制于人此兵之机也王者之师疾如迅雷出如脱兔使敌弗克惧而兵巳压其境则战必克矣是三者岂特胜敌为然破小人之党亦出于是也小人为患有甚于敌锄而去之不可不急然而小人者阳为仁义以济其奸阴为交私以结其党忍于为恶而每有嫉善之心工于中人而常懐虑患之计不以胜敌之道而取之则吾必受其敌矣其为患莫大焉东汉之兴更十有二帝自光武显肃之后蔑然无称孝和之世政在窦氏孝安之世政在邓氏顺质之世政在梁氏孝桓之世政在五侯孝灵之世政在奄寺迄孝献而曹董之祸作汉自是而亡其所由来乆矣初灵帝时诸臣擅权大起邸第皆拟制宫禁帝尝登永安侯台恐其望见之乃绐帝以人主不当登髙登髙则百姓离是与赵髙指鹿为马何异此天下巳亡之兆也而窦武之徒乃欲尽捕其党而诛之以扶持汉祚宜其反死于数子之手而不可救欤余固疑其如此盖大不然灵帝虽孱弱亦未有大恶于天下特以其蔽于宦寺而巳天下虽巳离然内患稍除更辅以二三大臣以收天下之心徐起而安之亦足以拨乱而反之正惜乎武徒有其志耳武之进也既以后族显曽不旋踵而父子兄弟一门三侯又多取掖庭宫人之资酣燕佚乐进不能逺抑权势无德而享厚禄退不能躬行勤俭以自贻僣侈之过使诸官得以借口以谓无瑕然后可以戮人彼犹未免于乱也而欲以除乱可乎此所谓师出而不以直其败一矣武日与蕃相为计议复引用同志徴求名士共定计防天下英雄知其风防事未立而迹巳彰功未济而计巳失机事不宻手足俱露卒使曺节矫诏以诛武至于身死事败为天下笑此所谓谋泄而不能秘其败二矣武既内倚太后临朝之威外迎群英乘风之势得天下之同心以去天下之同恶虽权一时之宜亦可以有为矣乃屡白太后至于犹豫而不果所谓谋及妇人宜其死也非刘瑜撼以天文变见患将切巳计亦未决幸而郑飒既巳就械蕃说以便当收杀而不从去邪而疑必待杂考连及甫节而后巳彼殊不知首未及囘而刃巳袭吾之背此所谓兵不能乗其锐其败三矣范晔以谓汉世乱而不亡百有余年乃数公之力功之不立非智力不逮盖天之所废不可兴也此何异楚王所谓此天亡我非战之罪者哉盖人事巳至而功有所不立然后可以言天若武者非天也何以知其然哉始阳球一司隷校尉孤立于朝能杀甫父子而尸诸路使节等流汗哀鸣之不暇武而独不能乎然甫既僇而节犹在余固知球之必亡也二子之功虽皆不济以勇决言之球之过武岂不逺也   荀彧论   或谓荀文若以豪杰不世之才挟经纶海内之志其风流雅尚晔然可观号为一时之望徒以议不诡随遂死于曺公之手议者寃之以为非辜余独不然曺公之杀彧固巳非矣彧之致死亦乌得为无罪哉自古兴王之君所以取天下未有无谋主而能成帝业者故髙帝以良平而灭秦光武以冦邓而隆汉此以有谋主而能成者也项籍失范増而为汉虏袁绍杀田丰而为魏胜此以无谋主而灭者也然则魏之取天下也为之谋主者其谁哉文若是也初彧舍绍而归太祖太祖得之以谓吾之子房则固尝倚以为腹心之任矣及其取徐州平吕布彧尝为画防使先定兖州曰此髙祖之关中光武之河内也其后操保官渡而绍围之当时食尽势窘议欲还许者屡矣彧乃力劝以为不可卒以败绍尽如其防焉由是观之彧之効谋于操非不多也故太祖虽征伐在外军国大事悉与彧筹又贤知如荀攸钟繇谋防如志才郭嘉皆彧所荐则太祖倚彧以为腹心之寄顾不重哉而彧摅忠竭诚以効胸中之竒非帝王之逺略则天下之大计其为操之谋主明矣至于复九州于天下则劝以不修复旧京规九锡于汉朝则以谓非爱人以德此其言为忠于汉耶忠于操耶以谓忠于汉乎则汉之陵夷至是甚矣以献帝庸稚之资而遭仲颖刼迁之祸天下之势土崩而瓦解使贤如彧者虽累百辈能复扶其倾頺哉以谓忠于操乎则操之杀伏后以示威挟幼主以令世诛剪名流盗攘神器其志在于天下此岂有意于汉者而欲纳其忠焉是真可笑也巳昔栁璨沮朱全忠九锡之议全忠怒谓璨曰不由九钖岂不可作天子全忠凶熖薫灼此势岂可囘而璨沮之宜其死也彧不从操虽与璨之胁哀帝以禅位固自不同至于以危言取祸于凶人之手则又畧相似也余故曰曺公之杀彧固巳非矣彧之致死亦乌得为无罪哉夫天下之恶名无甚于盗今有教人以穴墙掲箧之术者及其盗而得之则不与之挈而徃何哉盖欲以辞盗之名也彧为操谋主其取天下之大尽皆出其智是尝教之为盗者也及天下将定可以攘取而有之矣乃始强谏以为不可得非欲以辞盗之名耶杜牧之之论如此是矣而曰又况于非盗者乎此何说也盖牧之之意以谓汉室既不可复天下之豪杰亦无以出于操者则为苍生而请命非操不可彧固当助操以成其谋而不当逆操以杀其身也此特一偏之论耳君子之大节不在是也说者又以谓东汉之士尚节义桓灵之乱汉祚绵延百有余年而不絶至于操起而图之终其身而不敢取皆陈蕃李膺之徒有以激之独不知彧之死也为与有力焉呜呼彧虽死亦贤巳哉   太仓稊米集巻四十五   钦定四库全书   太仓稊米集巻四十六  宋 周紫芝 撰论五首   宇文融论   天下之祸必有所自起善论事者不当罪其成祸之人而当罪其始祸之人是以成祸者其罪小始祸者其罪大不可不辨也古人有言曰与其畜聚敛之臣寜畜盗臣人情岂固欲舍君子之名而防盗贼之称哉顾聚敛之臣本以逢君之欲主意既合非特阶以自售其身徃徃因以致位卿相后之好进者遂指掊克之计以为宰相捷涂曰彼既以是而得之吾何惮而不为哉由是知成祸者为患于一时而始祸者贻患于后世此始祸者其罪所以不得不大成祸者其罪所以不得不小也开元之初明皇以励精之志奋然有为于天下当是之时元老魁旧布列于朝人主犹知有所尊惮焉及太平既乆淫侈日肆财用困竭国计艰短言利之臣得以用事明皇始相宇文融其后韦坚杨慎矜王鉷杨国忠咸以言利进至歳裒缗钱万亿为天子私藏以济横赐卒使盗起兵兴主迁势夺而不可救惜哉德宗继肃代防乱之后既相杨炎作两税法民力未及少纾而大常愽士陈京请借商钱户部侍郎赵賛代杜佑行借钱令民不胜寃家若被盗至市人相率遮邀宰相泣诉于朝曽不之防逮裴延龄用事益为天子増私藏海内重困天子不免播迁之患至宪宗时皇甫鏄由聚敛勾剥为宰相虽市道皆嗤之卒使宪宗刚明果断之资不克有终而其祸有甚于德宗焉是数子者皆操融之术蹑融之踵以取融之位如探嚢而得物则天下之祸吾固知其有所始矣初明皇用融之防张说尝数沮其谋融乃诬告说罪帝发金吾兵围其第几不免杀自是利说一开群奸相继而至矣至德宗之用裴延龄也陆贽言延龄侵削兆民为天子取怨于下帝怒罢贽亦几不免宪宗之时程异皇甫鏄以言财赋幸俄得宰相裴度三上书言不可帝不纳其言用之不疑何明皇不信张说之言而用宇文融德宗不信陆贽之言而用裴延龄宪宗不信裴度之言而用皇甫鏄也盖谀言利说易餍主情而忠谏谠议难囘感听君子小人势不两立小人进则君子退其理然也宪宗即位尝谓宰相李吉甫曰德宗播迁谁寔召乱吉甫以陈京赵賛之事告之帝愤然曰京与賛真贼臣宪宗闻暴敛之祸首于贼臣未几复相皇甫鏄岂亦迫于国计不得巳而然欤乃知利说易以摇其君虽明皇之事德宗之所闻德宗之事宪宗之所闻而公然蹈其覆辙亟于乱亡而不悔也唐自太宗之业废于后世而取民之制日巳滋广两税之外如盐铁转运铸钱括田利借商进奉献助靡所不至其取之可谓极矣其为报亦酷焉当时聚敛掊克之人不可胜数而始作俑者盖起于融后人见融以言利获宠取相位皆翕然师之因以陷其君于危亡然则论天下之祸而诛其首祸之人非融而谁欤   救奢   自古人主茍非圣人未有不流于奢侈以纵其耳目之欲者究其祸乱之源盖起于大禹而成于周公夫人臣之事君若禹之相舜周公之相成王可以为万世法矣以谓迪人主以为奢侈其祸起于此者何也禹既平水土以奠九州之赋乃因其土地之所有以制其贡若元纁纎缟可以供币帛之用贡之可也孤桐浮磬可以备礼乐之器贡之可也砮以为镞楛以为矢可以御敌贡之可也菁以为葅茅以束酒可以享神贡之可也至于青州之贡有怪石则玩好之用也徐州之贡有蠙珠则珍竒之物也荆州之贡有橘柚则饮食之美味也唐虞之君茅茨不剪土堦三尺以示天下之俭顾安用是为哉然则禹所以享其君与夫舜所以受其享余固可得而知之武王伐商通道于九夷八蛮而西旅遣奉獒之使獒犬未足为珍蛮夷归命而受其献犹未甚损于圣德召公作书以戒其辞曰不贵异物贱用物民乃足又曰珍禽竒兽不育于国武王贤圣岂贵异物而从禽兽者奭之戒所以丁寜反覆而不巳者杜其源也周礼一书所以载周公制作之典至于供王之玩好犹为之设官焉周公身为保傅务在格君心之非岂不知玩好之物侈性伐德非人主所当留意而设官以供其求是迪其君使从欲也岂大臣以道事君之义后之为人臣者将为竒技淫巧以荡上心则必援大禹周公之说以借口曰禹之所以事君者若是周公之所以事君者若是吾何惮而不为哉故曰究其祸乱之源盖起于大禹成于周公或曰禹周公非圣者欤曰禹周公圣人也圣人而犹若是者何哉盖禹周公以圣贤之主望其君而不敢期以为桀纣之事也以人臣之礼事其上而不敢不以天下而奉一人也故有虞舜成王以为之君有大禹周公以为之臣则胡为而不可唐有天下更二十余帝方其即位之初未有不锐意于治者故尝斥怪珍之玩絶绮丽之服放宫中之嫔御罢四方之贡献以足国用而收人心逮其终也则必餍其欲而后巳夫太宗之勤俭出于天资犹且万里遣使市索骏马并求珍怪魏征之陈十渐此居首焉况其他乎初帝问褚遂良舜造漆器諌者七十余人此何足谏而遂良对忠臣爱君必防其渐呜呼若二子者可谓知救奢之道矣   正俗   天下之治乱风俗之美恶未有不出于上之所化化之以正犹惧其有所不从未有化之以不正而天下自治者也明王以孝理天下以躬行化之以谓愚者犹有所未喻顽者不可以遽革于是又为赏罚以劝沮之故孝于家者表其宅里而爵之于朝一有不孝则屏徙逺乡而刑之于市于是而犹有不孝者况短丧而不禁匿服而不罪又命群臣使不终丧是率天下而为不孝也天下之俗几何而不秦乎夫三年之丧天下之通丧也自公卿达于庶人虽贵贱之势异而哀戚之情则同今文武殊称而丧服异制岂理也哉或曰圣人随宜以制法权时而济事至于兵戎之急有须其人而用之者乌可殉人情之细而废国家之大事乎曰是不然也春秋书晋人及姜戎败秦师于崤杜预谓晋人背丧用兵故通以贱者告初文公薨而未葬襄公凶服以从戎晋于是始墨其后遂因以为俗焉春秋书之盖记礼之所由变也夫一日纵敌数世之患晋伐秦师于是为急襄公权以大义而国遂丧于礼可不慎乎昔者子夏问于孔子曰三年之丧卒哭金革之事无避也者礼欤孔子曰夏后氏之丧既殡而致事商人既葬而致事故曰君子不夺人之亲亦不可夺亲也吾闻诸老聃曰昔者鲁公伯禽有谓为之也今以三年之丧从其利者吾弗知也由是观之虽兵戎之急有须其人而用之者圣人之所不为也唐髙祖刬亡隋之俗敦三代之髙风诏文武官终丧可谓善矣太宗不能终父之志贞观六年侯君集起复八年长孙无忌起复十六年房元龄起复二十二年禇遂良起复而髙祖之制遂不复行岂非是四五人者得之则治失之则乱得之则安失之则危欤是治乱安危有系于此不得不尔也就使若是为人君者犹不当夺人之情而强之政况不然乎太宗以聪明睿智之资而隆太平极治之业可谓一时之英主矣其夺丧以用人则至于再至于三而不已然则终唐之世风俗之醇所以终有愧三代之盛者以其不求正俗之本也欤   稗官   古之人君喜闻直言故其求言之路广惟恐一微言之不闻也后世人君恶闻直言故其拒谏之刑峻惟恐一言之上达也直言日闻于前则谄谀之论不得入此天下所以获治安之福直言不得闻则谄谀之论日以浸润国因以乱而不可救二者利害相悬不啻如天地而人主有不察焉殊不知古者庙堂之上君臣之间相与赓歌以戒荒淫必在于治安无事之际当是之时在廷有敢谏之臣出纳有喉舌之司而群言无或蔽于上矣犹以为未也则又狥众庻之论考刍荛之言以禆吾之听焉然而上下殊位贵贱异势畏威者或不敢言卑贱者或不得言则又未必尽得天下之言也于是设敢谏之鼓立诽谤之木以使之言焉犹以为未也则又命国史作诗以明得失命太师陈诗以观民风而设采诗之官以察民之情则其求言之路可谓广矣此三代之盛虽瞽蒙犹得于箴规虽百工之贱犹得执艺事以谏况公卿大夫忠臣义士之贤者乎余尝博采六艺百家之书以谓圣王求言之术殆尽于此矣其后读西汉书见班固叙小说者皆谓出于稗官说者谓稗米之细碎者而稗官以采摭细碎为职班固曰街谈巷语道听涂说亦缀而不忘如或一言可采此亦刍荛狂夫之论也乃知贤君广求言之路委曲如此唯恐一言之或遗也前世求之如是其详尚恐不得闻况末世杀忠臣以钳天下之口设监谤以禁天下使不得言者乎稗官之设不知起于何代汉之唐林请省置吏公卿大夫至都官稗官各减十三则疑此官自是而废矣呜呼先王设官分职可谓详矣其微至于采荼葛驱黾之事犹掌以官后世省官罢贠有不可废如稗官者犹以为不急而去之殊不知其官减而职废天下之言日以壅塞而忠臣谠议寝不得闻则是其所省者微而其为害也大矣夫雷霆之所击莫不摧折万钧之所压无不糜灭人主之威甚于雷霆而镇服之势重于万钧言者岂得不畏其摧折糜灭之患哉又况门廷之间逺于万里非设官而授之职俾旁求而博采之犹恐不闻况废而不设乎林之建此议可谓不思之甚也   五德   五行之理相为尅胜在阴阳有自然之义其为说虽圣人有不得而易也不幸遭五经残灭之余圣人不作九流并起隂阳灾异之学一炽而诸儒各以臆説更相附防至使其事若可信而有足疑者此固不可以无辨说者谓黄帝得土德黄能地螾见夏得木德青龙止于郊商得金德银自山溢周得火德有赤乌之符此为若可信者班固乃以共工氏以水德同于木火与秦同运非其次序故皆不永固说之陋夫人而得鄙之矣秦以熊罴之力虎狼之心蚕食诸侯并吞六国宫室燕游之奉不足以厌其侈心又为驰道于天下东穷燕齐南极吴楚江湖之上濒海之观靡不毕至民之劳有不能胜亡固可蹻足待也髙祖以义取天下秦王子婴降于轵道汉王以属吏寳器妇女无所取还军灞上以待诸侯与秦民约法三章民无不归心者其兴也可谓有德矣然则汉以德兴秦以暴灭天之予夺契若符玺使秦不以水德王天下何害于亡汉不以火德王天下何害于兴议者乃以赤帝斩白帝受命之符则既巳得天统矣然汉之初兴庶事草创叔孙通略定礼仪而正朔服色亦未遑暇汉文帝时鲁人公孙臣上书言汉当土德丞相张苍明于律厯乃以汉水德明年黄龙见成纪文帝乃拜臣为博士诏诸儒改服色而贾谊献防亦以汉当土德至孝武时虽倪寛之通经司马迁之博洽犹循公孙贾谊之说不复有所改易独刘向父子以谓帝出乎震故包牺氏始受木德其后以母传子终而复始自神农黄帝下厯唐虞三代而汉得火焉诸儒之说何其纷纷耶夫以汉之一代所以王者三或以为水或以为火或以为土彼盖有所托而言然亦有未足然者三代之王取受命之符于始兴之帝黄龙见于文帝时安得以为土德此公孙臣之说为非也自包牺氏以五德相传则秦以水德汉安得复以水乎此张苍之说为非也以土制水于五行序为是然髙祖始兴神母夜号着赤帝之符则汉当以火而不以土无可疑者此贾谊司马迁之说为非也夏得木商得金周得火在三代无以母传子之序周以火秦以水汉复以火在秦汉无周而复始之义此刘向父子之说为非也夫以贾谊司马迁张苍刘向之徒其愽闻洽识皆千年之士也而谓其说卒无可取盖亦不可要之后世灾异之学出于臆说茍稽诸圣而无考焉虽略之可乃若秦汉之所以存亡其理较然易知者且详言之以为后世戒则亦乌乎而不可哉   太仓稊米集巻四十六   钦定四库全书   太仓稊米集巻四十七  宋 周紫芝 撰防一首   拟廷试防一道   问朕德菲陋绍承大统遭家多难求济未获是以博延豪俊咸造在廷冀闻治道之要子大夫尽精极虑乐为朕言之盖闻在昔圣人之治天下正心诚意躬行乎上者固自有道而措诸事业之间则或寛或猛或质或文变通随时不胶于迹着在方册昭昭乎其可覩也朕甚慕之越自即位九年于兹思欲雪父兄之耻而复祖宗之烈夙夜只惧罔敢荒寜然而施为缪戾治效阙然深惟其故不惮改作间者乃下铨量之令以择吏而真才犹未显也严科敛之禁以防民而实惠犹未孚也谨防练之法以治兵而冗食犹未革也夫吏道未肃民物未苏兵势未强此治之所以未效也将何以辑事功弭祸乱哉而建议之臣并欲考课以覈殿最省官以抑奉糈力役不足以供餽饷也为之屯戍营田以寛之赋入不足以供调度也为之平凖均输以佐之爵赏未立也为之定武功之等纪律未明也为之参府卫之制凡是数者合于古便于今乎其或以为不然耶虽然此治之迹也上之欲三辰明四时序灾沴不作而动植遂性下之欲风化行习俗厚奸宄不作而中外协心兹可以占天人之助矣夫何敌而不克何难而不济兴复大业其庶几乎子大夫以谓何修何营而可以臻此其茂明之务适于用朕将有稽焉   臣对臣闻人臣以直谏为忠人主以听言为明此尧舜三代不易之道也臣独以谓不然夫直言以立忠臣之节固人臣之愿也然言不贵直而贵在可用言而不可用则言虽直适足以杀其躯而巳矣果何补于治哉善听以纳天下之言固人主之职也然言不贵听而贵在必行所听不能行则听虽勤适足以惑其耳目而巳矣亦何补于治哉尧舜三代之时臣不自以为忠而有言则期于必用君不自以为明而听言则期于必行是以君明臣良都俞赓歌于堂陛之间辞若缓而所以告戒之意甚切事若微而所以虞祸之意甚深谏行于帷幄之间而利及于四海之外天下之人皆由之而不知也今陛下策士于廷躬劳圣问以求天下之直言不知陛下求天下之言将择其可用者而行之乎抑姑以示兼听博询以为天下之观美而巳耶臣愚一介书生僻在田野郡太守部刺史不以臣不肖使得充赋随计在廷顾臣之愚陋岂足以仰承大对然臣窃披圣问至其茂明之务适于用然后知陛下之意不徒求其言之有可采盖将推而行之也臣固愿効匹夫负薪之言少禆前旒黈纩之听唯陛下择焉臣伏读圣策曰朕德菲薄绍承大统遭家多难求济未获是以博延豪俊咸造在廷冀闻治道之要子大夫其尽精极虑乐为朕言之臣于此有以见陛下之好言非特求之盖将用之也恭惟圣朝临轩防士访以当世之务所以图大计而定国是逹下情而求民隠也然而国初以来沿袭旧制犹且试以声病之文兼以子史之论谓之三题当时固有豪杰之士懐经济之策而不得少伸其喙自熙寜庚戌以来始变以防而直言敢谏之士相继杰出可谓善矣然而议者犹以三年防士以求至言特有司奉行故事而巳未闻取其言而用之以布告中外使晓然知之曰朝廷之行某事用某臣之言也是下有敢言之士而上有用贤之实矣今陛下绍承大统遭家多难求济未获而博延豪俊冀闻治道之要且使尽精极虑乐为陛下言之则陛下之求言岂止奉行故事而巳臣闻天下多事则匹夫之言重于太山无事则公卿之言轻于鸿毛今天下可谓多事矣此匹夫之言得以自达之秋也臣窃见周之成王承文武治安之后遭国家多难之时商民未靖管蔡流言天下殆哉岌岌乎其危矣成王以幼冲之资嗣无疆之服而勤勤求言常若不及故访落嗣王谋于庙之诗也小毖嗣王求助之诗也其诗曰闵予小子遭家不造癏癏在疚又曰未堪家多难予又集于蓼也闵予者哀痛恳恻以求之之辞也曰予小子者谦抑自损以冀闻其言之辞也曰在疚曰集于蓼者告以病而且苦之辞也盖人主之求言恳切则言愈逊言愈逊则下之告上也情益至焉此祸难所以可平而太平所以可致也今陛下以遭家多难求济未获博延豪俊冀闻治道之要则可谓如成王之用心矣臣恐陛下求言未必如成王之切听言未必如成王之诚而用言未必如成王之速也使陛下果能竭成王求言之心体成王听言之道博问以増其所未闻广听以求其所不逮虽太平之治可图何止是陛下求济未获之心而已矣臣伏读圣策曰在昔圣人之治天下正心诚意躬行乎上者固自有道而措之事业之间则或寛或猛或质或文变通随时不胶于迹故其成效着在方册昭昭乎其可观也朕甚慕之此陛下志诚愿治欲逺追唐虞三代以跨越汉唐之陋者也臣闻圣王之治有本有末及其成功也要在随时而巳尧以是道而传之舜舜以是道而传之禹禹以是道而传之汤汤以是道而传之文武周公此治之本也夏尚忠商尚质周尚文三代之忠质文相救如循环此治之末也圣人端本于上埀拱无为而天下治至于应时之务则或寛或猛或质或文亦视其时之如何尔臣尝诵尧舜二典以考二帝之治矣尧之治其载于书者甚简至舜则申命九官以缉熙庶政流窜四凶以威服强梗廵狩诸侯以观省风俗其为治甚详焉非特二帝之治如此自唐虞而观三代则唐虞建官不过于百夏商则倍之岂尧治简而舜治详唐虞官少而夏商官倍固相违异如此哉亦时焉尔陛下道德广大智虑渊深其于治道之要固巳得之于心术之间矣宜其变通随时不胶于迹而一时之治犹若未能与尧舜三代分路而扬镳此陛下所以谆谆而慕之也昔人有言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临政愿治不如退而更化陛下与其逺慕于前圣曷若近法诸心术凡吾心术之所得者亦前圣之所行也在陛下加以至诚不茍之心济以力行不倦之志去其憸薄邪佞之人抑其歆羡不急之好度凡可以汩心术而害治道者屏而去之然后推吾所得于前圣之书者而力行之则是能传尧舜禹汤文武周公之道于寥寥千载之后也顾不韪哉臣伏读圣策曰越自即位九年于兹思欲雪父兄之耻而复祖宗之烈夙夜只惧罔敢荒寜然而施为缪戾治效阙然深维其故不惮改作此又陛下内懐谦冲退托之意外严恐惧修省之行思欲广大孝于天下嗣厯服于无疆者也窃惟陛下躬行尧舜孝悌之德蹈文武忧勤之劳日夜念治而又不惮改作宜其治道益隆海内益安可以柔逺而能迩可以治人而事天可以偃武而修文可以制礼而作乐方且自谓治效阙然深求其故而又不惮改作臣谓陛下既有求治之意则又当深明乎求治之术也陛下即位九年于兹左右辅弼之人进而用者不知其几也法度号令之施变而更者又不知其几也陛下岂乐为是纷纷者哉盖将以求治安之效焉尔而治且如此则盍亦反其本矣尧之九官皆终其身而官不徙成汤之相得一伊尹而商治举矣成王之相得一周公而周治举矣陛下之用相逺不过三年近不逾再歳方进而用旋复罢遣故前相之所用后相之所去前相之所行后相之所易人才之贤否在所不问也政事之是非在所不问也而一切变易之则陛下之用人可谓不专矣吏部铨选之法百官由此以进退政治之废兴在此也今有补授官曺至于累歳而为有力者夺而去之赦令寛防之书与天下更始四方之所取信在此也今有天子诏防犹挂壁墙而催科之吏巳徧墟落则陛下之号令可谓不一矣陛下专心图治不惮改作不防群议如盘庚之迁都周公之征三监可也若止于如是而望治古之盛是犹却行而求前也不亦逺乎臣愿陛下专辅相之任谨号令之出使用而必可信令而必可从然后慎守而力行之俟以歳月自然功成又何必以不惮改作为勤哉臣又伏读圣策见陛下以下铨量之令而真才未显严科敛之禁而实惠未孚谨拣练之法而冗食未革为忧臣然后知陛下之果有意于图治功也人主之相士如九方臯之相马九方之相马骊而谓之以黄牝也而谓之牡彼其所得者在于精神心术之表而不在乎骊黄牝牡之间故寓目而顾则冀北之群为之一空汉髙一见韩信未有尺寸之功而付大将之任果立大功金日防牵马过殿下武帝呼而上与之言倚以腹心为汉忠臣乃知人主之知人在于心术之间殆不可以言喻而事举陛下下铨量之令而求真才是犹按伯乐之图而求良马且天下之大人才之众不可胜察乆矣陛下何不论一相而用之使之旁招俊乂列于庶位则陛下之人才有不可胜用者矣何忧真才之不出欤昔齐威公出游见父老命之食曰请遗天下食遗之衣曰请遗天下衣曰吾府库有限安得而给曰春不夺时农即有食夏不夺蚕农则有衣今陛下严科敛之禁将以孚实惠于民而益贫此无他陛下有忧民之心而州县无行法之吏也臣在田野与父老语咸谓陛下诏令温厚每下寛大之事未尝无防民之意奈何州县之吏恬不介意如急文移以敛既捐之租抑隣里以偿逋逃之赋民之输粟一斛必取其倍谓之羡余州县差夫朝廷明禁而官吏公行谓之和雇若此之类未易毛举监司不问朝廷不知甚负陛下防民之意也臣以谓严科敛之禁未足以惠民不若察州县之吏诛其暴虐使不夺其时是开天下衣食之源也何忧实惠之不孚欤先王立司马之官设六军之众因井以制军赋而税以足食赋以足兵大抵地方一里为井井十为通通十为成成十为终终十为同同方百里同十为封封十为畿畿方千里而六军之制备矣当是之时民隠于农食足于赋兵有定员赋有定数又安有冗食之哉而又连帅比年以简车卒正三年以简徒群牧五载以大简车徒此兵所以皆精而食所以无冗也今天下之兵付以一二大将尺籍伍符漫不复省盖未闻上功首虏差六级而下之吏削其爵者也遂使大将滋冗兵以市恩朝廷按空籍以给食臣愿陛下稍加绳约歳遣大臣简阅车徒彷佛先王之制而为之诛赏则又何忧冗食之欤臣又伏读圣策以建议之臣欲考课以覈殿最省官以抑俸糈屯戍营田以寛力役平准均输以给调度以至定武功之等以立赏罚参府卫之制以明纪律求合于古而便于今者顾臣之愚何足以知之臣闻唐虞之际圣明在上内有百揆四岳外有州牧侯伯九官并任济济相先而众贤和于朝固无幸位之臣矣而九载之间犹不忘于黜陟成周之盛凡吾有官君子非学古入官之人则乡举宾兴之士内之六卿分职率属以倡九牧外则六服群辟罔不承德亦无幸位之臣矣而三年之间犹不废于诛赏则考课之法非不善也京房以谓帝王以功举贤则万化成以毁誉取人故功业废而欲创考功课吏法然其法烦碎令上下相司而卒不可用彼殊不知三代以直道而行则毁誉出于公后世专任私情则毁誉出于口此考课之法所以无益于实用也陛下果欲行之必得持公心申直道清介无私之人为陛下精覈其人则可矣不然则法制虽宻是未免于京房之也设官所以治民官得其人则民受其利官非其人固巳不可至于兵盗之余下不胜困宜拊以清浄养以膏粱简事以息其力薄敛以丰其财而乃官吏増多胥徒浸盛大抵不过吏部铨曺欲泄冗流而不知官多所以病民也汉光武以英敏之资躬百战之劳而得天下即位之初未遑他事但闻首减内外四百余县而巳意者其为斯民息黥补劓莫此为急乎由是观之陛下欲省官以息民正今日之急务臣窃以谓欲省猥多之员必先革冗官之欲革冗官之必先清入仕之流流清则官可省员可减矣不然则骤而去之官必失所怨必上闻非人之情也屯戍营田之法昔人固尝用之矣能使敛不増于民而军资以给得不谓之良法乎臣愚闻制而用之谓之法推而行之存乎人法虽良而推行者未得其人不见其利也昔赵充国与汉宣帝议屯田反覆二千言初上奏则曰臣所将吏士月费粮谷十九万九千六百三十斛难乆不解繇役不息诚非素定庙堂之策宣帝不从既而又上奏曰屯田内有亡费之利外有守御之备敌见万人留屯为必擒之计其归德宜不乆此不战自破之策也宣帝乃用充国计卒成破羌之功夫以全盛之汉而备一方之冦其长虑却顾犹且如此况我国家连年用兵兵食一歳不知其几而独仰于常赋之出非计之得也曩者朝廷讲明屯田利病申饬有司耕垦废田法非不善令非不严而奉行者未必尽得其人一切茍简务应文书而巳陛下诚欲得营戍屯田之法必得其人如充国者然后可也昔者公仪子之相鲁也之其家见织帛怒而出其妻食于舍而茹葵愠而拔其葵曰吾巳食禄而又欲夺园夫工女利乎董仲舒以谓天子大夫者下民之所视效又岂可以居贤人之位而为庶人之行哉武帝用桑宏羊以取民利仲舒之言盖激而有云平准均输之法与坐市防者争什一之利不得巳而用之虽足以纾一时之急而未免后世之訾也今天下之大四海之广贡赋之入山泽之饶陆海县郡不知其几顾何求而不得臣愿陛下歳下汉文之诏使劝课农桑出入阡陌者咸得其人则益敦本而国用自足何必区区取汉唐之法而行之乎凡臣所陈四策在陛下择其可行者断而行之尔至于武功之等府卫之制则臣尝闻之矣初秦爵一级曰公必至二十曰彻侯髙祖既定天下分为十有七级班固皆谓制级以赏功劳此汉之定制也武帝元朔六年始诏置武功赏以宠战士其诏曰今大军将仍复克获受爵赏而无所流貤其议为令而有司请丰武功赏夫征伐者将帅之功爵赏者人主之柄今也与以爵而使流貤则是无功者可以买爵而天子之柄下移于将帅矣臣不知其可也武帝宠用卫青失于太过而恩泽缪滥以至于此陛下定武功之等必先明将士之功然后予以爵焉则足以厌天下之心矣汉武之法不足为陛下用也府卫之制起于西魏后周成于隋而备于唐唐之制六卫曰翊曰骁骑曰武曰屯曰御曰皆有左右是为十二卫凡天下一道置府六百三十四皆有名号闗内三百六十有一皆以诸卫将帅有事则出征事已则复归于京师是以兵重于内而轻于外权归于天子而不在于诸侯陛下果欲参府卫之法必先收诸将之权宿兵于内然后其制可得而防矣臣伏读圣策曰虽然此治之迹也上之欲三光明四时序灾沴不作而动植遂性下之欲风化行习俗厚奸宄不作而内外协心兹可以占天人之助矣夫何敌不克何难不济兴复大业其庶几乎臣闻天道至逺其视听则甚近人心至众其好恶则甚同圣人知天道之甚近也故钦承之而不敢忽面稽之而不敢背兢兢然业业然朝夕儆惧惟恐贻谴于天而不可解也天知圣人畏之者如此则其爱人君之心亦如是其至也是以三光明四时序灾沴不作而动植遂性焉圣人知人心之甚同也则必因民之性而不敢违顺民之心而不敢逆一言一动一念一虑惟恐不合乎民之情而致其所恶也人知圣人顺之者如此则其戴而仰之亦如是其至也是以风化行习俗厚奸宄不作而内外协心焉恭惟陛下以不世出之资而膺千载难逢之运上谨天戒下畏民言臣犹为陛下进之孔子曰唯天为大唯尧则之诗曰上天之载无声无臭仪刑文王万邦作孚陛下克谨天戒恐惧而不巳则又将上同乎唐尧周文与天同德而无间焉臣之惓惓犹以此而望陛下也董仲舒曰尧舜之民比屋可封诗曰既醉以酒既饱以德人有士君子之行焉陛下只畏民言戒慎而不巳则又将跻民于尧舜成周之域臣之惓惓犹以此而望陛下也陛下神潜智独优入圣域则其所闻所知固巳迈五帝而跨三王傥能尊所闻而行所知则尧舜周文之盛似不难到事在强勉而巳矣然则何敌不克何难不济何足为陛下道哉臣愚山林薮泽之士固不足以讲明当世之务独其所闻于古者如此意可以少摅涓尘之虑上禆日月之明困于无阶不得上达今幸与韦布得望穆穆之清光于宸廷之下愿效一鸣以伸昔志陛下始诏臣使尽精极虑以陈治道之要中策臣以当世之务且终以天人和同之事臣固以条陈其万一矣然是三者在陛下皆优为之而臣所愿于陛下者益圣学以广帝王之业而略近效以收圣神之功也陛下越自即位九年于兹思欲雪父兄之耻复祖宗之业似若亟于图治上勤圣虑者臣请以唐事明之天寳十五载安禄山陷长安肃宗即位于灵武是年九月癸夘复京师壬子复都其于尅复之效可谓神速矣然而肃宗赖将帅之忠贤收成功于指顾而父子夫妇之间内无可称君臣上下之际外无可述固不足多美孔子曰如有王者必世而后仁易曰圣人乆于其道而天下化成臣愿陛下体孔子必世之言遵羲易化成之道俟以歳月持以诚心将见陛下埀拱无为以底巍巍之治矣臣所谓畧近效以收圣神之功者此也如此则何治之弗举何患之弗除凡陛下博询于多士者皆不足以勤圣心之虑矣臣愿陛下体天地包容之量恢圣人临照之明恕臣之愚察臣之意毋谓臣言迂濶而不适于用实万世无疆之休唯陛下察焉幸甚臣谨对   太仓稊米集巻四十七   钦定四库全书   太仓稊米集巻四十八  宋 周紫芝 撰策问十四首   第一   问古之言治道者推三代自三代而下所可称者莫盛于汉汉之兴也创业则有髙帝守成则有文景奋然有以大兴汉治者则莫若武宣至于元成虽无大功于汉亦无大恶于天下此六七君者皆不害其为贤明之君也然而髙祖以征伐定四方文帝以仁爱康庶俗宣帝以赏罚励羣下是三主者其所尊用未尝先于儒术在髙帝时则有若萧何在文帝时则有若周勃在宣帝时则有若霍光是三人者其为相未尝资以学术也夫以未尝用儒之主而辅以未尝学问之臣宜天下之治委靡而不振也而言汉治者莫大于髙帝莫盛于孝文莫明于孝宣者此何理邪武帝大兴风化专意经术元帝知劝孝宣以用儒而成帝壮好经书是三主者可谓知以儒士为贵者也考其当时辅相之人在武帝时则有若公孙在元帝时则有若匡衡张禹之徒是三人者可谓一时之儒宗也夫以尊尚经术之主而用当世之大儒冝天下之治光明盛大而不可掩也而言汉治衰于孝武于元成此又何理也且人主之治乱辅相之贤否最为国体之重不可不讲诸君子于此究之深矣试论其所以然者愿与闻之   第二   问有国则有兵有兵则有书兵之有书所以载其战陈之法攻守之计山川地形向背之宜阴阳吉防逆顺之理故智者用之可以料敌勇者用之可以决胜良将用之可以取万全理之必然者也初糓城黄石出异书一编以授留侯曰读是则为帝王师巳而用之果能辅髙帝并强秦灭大楚魏武帝自作新书以授诸将当时征讨者莫不以新书从事而用其书輙胜不用则必致败呜呼兵书之不可不用乃如是乎赵王使赵括伐秦兵败身死四十万卒一日尽坑蔺相如曰括徒能读其父书不知合变也霍去病之讨匈奴也武帝欲教以孙吴兵法去病曰顾方畧如何尔不至专学古兵法由是观之耑用兵法者果可以取胜乎谓兵法不可不用耶则宋防水之师众败而身防房琯陈涛之战一日而军尽覆乃用之而败何也谓兵法不可专用耶则李广将军简易而军防没于匈奴苻坚不善用师而兵大衂于淝水而不用乃败何也然则果可用乎果不可用乎韩信背水设阵而信曰是在兵法荀吴设车为行而李靖曰法在其中二子之用法如此乃在乎用与不用之间此又何也幸诸君详言之   第三   问唐之贤相前称房杜后称姚宋议者以谓崇不劝天子求边功而璟不赏边臣其为相大畧如此夫以天子而求边功是秦始皇汉武帝之事固不当以此启人主之欲至于将帅有功于边乃抑而不赏则将何以为激劝之术乎大抵二相之论皆祖述汉儒而为之説者也何以知其然哉昔陈汤矫制以伐郅支而匡衡以为乘危徼幸生事于蛮夷为国招难渐不可开冯奉世矫制以伐莎车而萧望之以为要功万里之外为国生事渐不可长由是知崇璟之言固有自矣彼独不知衡虽以大儒居相位其实依违阿意以保爵禄当是时石显用事与汤有隙衡非能为此论乃内畏石显而阴陷之也宣帝时匈奴呼韩邪单于来朝义当臣之而望之使其位在诸侯王上失中国夷狄尊卑之义亏损汉德而又抑奉世之功未得为无过崇璟不深求其故而专师其言盖巳失矣考二虏杀辱汉使以抗衡中国二子咸能矫发诸国之兵不仰斗粟不须寸刃而传首阙廷不可谓无功于汉而衡与望之力加排沮使将士失望忠臣解体何足为后世法春秋之义大夫出疆有可以安国家利社稷者专之可也而终军之论则又以谓不然则其为説果何从乎幸偹论之   第四   问天下之才不生于山林薮泽之中则出于公卿贵戚之胄至于屠酤贩鬻之贱降虏氓之人其间岂无贤才立大功名于天下者孰谓帝王之裔宗室之贤而无可委以大任者乎汉之兴也刘章诛禄产以定国刘向诋王凤以谏君此皆杰然以有功社稷者至于楚元之好学东平之为善辟疆以议论著名于汉室刘辅以真言发迹于衰世若此类者甚众皆不得大用于当时何也惟唐则不然髙祖太宗之初如河间之功江夏之略其功名事业至与李靖相为低昂议者以谓景元子孙当草昧之初皆宣力四方显显为英豪当时固未有所大用者至明皇初相适之林甫自是登相位者至九人焉林甫奸邪几防唐室李程和柔在位录录无所建明固不足道其余皆以才称职号为贤相庶几乎周之卿士周召毛原皆同姓国也由汉至是数百年间岂无一宗室可以为相者哉然则汉之不用其説不过以谓不欲宠宗族以妨贤路而已至于田蚡窦婴王凤梁冀之徒皆以庸人而处相位又岂无嫌于亲戚贵贱之间哉如道宗孝恭之徒其征伐之功忠孝之烈炳然可观委以大寄谁曰不可彼九人者汗马无英卫之劳辅翼鲜伊霍之望而用之不疑其故何耶主上推仁爱以厚同姓确乎尧舜之用心矣诸君试摭汉唐之得失而论之庶以仰禆圣虑之万一   第五   问天下之利不归于民则归于国不归于国则归于民二者未尝不相为盛衰自古人君其始非不欲上不匮于国用下不蠧于民财而求必有其术势不得已则必引用掊克之臣肆为聚敛之政虽仅足以纾一时之费而民贫盗起根本一揺其甚必至大乱而后巳唐有天下埀三百年太宗之政固无媿于古矣明皇纵侈无度国计艰短始用宇文融杨国忠辈利説一开其流莫禁至德宗时既相杨炎立两税法而陈京赵賛用事民不胜寃家若被盗宪宗之初切齿京賛指为贼臣未几而皇甫鏄以句剥为宰相唐祚自是始衰焉至于刘晏第五琦王珪亦一时财利之臣也观其斡旋之方经理之术使用足于上而君无掊尅之名利出于下而民无愁叹之苦当时之财亦不过取之于民耳非天降而地出也唐自两税之余如盐铁茗酒括田借商羡余献助之类歴世所取不过于此顾所以用之有不同耳主上仁圣爱惜元元若保赤子而内焉故地之赋未复外焉讨叛之兵未息今大举以平强敌则有司岂无调发之劳斯民岂无供亿之费今欲使缗钱有羡溢之饶户口絶流冗之患必有晏琦之策可施于今者二子之传具在可考而知区区已陈之迹有口者类能言之幸参酌古今之宜防民情之利病而为之策毋以纸上语为説也   第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