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复集 - 第 38 页/共 42 页

功实篇第六   功实之际后世人主常不能有所稽也夫功者人主之所夸喜夸喜之心炽于内而天下方有竒恠恢伟之事效于前于是功实之稽乃有所不能何者诚见其利未见其害知其福未知其祸也夫利猛兽之乐者忘衔橛之虞好驰坂之巧者昩仆轮之悔喜速瘳之药者毒发之戒是故快心之欲至而周身之虑移炫目之形接而见背之明蔽天下之事功在彼者我有不蔽其实实在我者彼有不显其功故人主必详于功实之辨而覈于异同之分也夫三王以善治为功五侯以善备为功七国以善战为功战者至凶事也功者至美利也究凶事而徼美利此三王所以不为而五侯所以不愿也夫天下有不忘战之臣有好战之臣此二者功同而实大异名似而事不侔也是故不忘战之臣多虑而有备好战之臣贪进而寡忧多虑有备者清外而实内贪进寡忧者多事以虚国是故不忘战之臣恒恐天下之有变而已无全防好战之臣惟恐天下之无变而已不有功不忘战之臣恒静而致安好战之臣恒扰而生祸此人主之当察也昔者秦之伯也累世而帝其帝也再世而亡帝之甚难亡之甚易成败不逺而代盛衰并时而至者积功之极乃其积祸之盈也汉武之才过于文景承三世之富厚不易纪而虚耗者好大无厌也夫秦以白起为武安君商鞅为商君范雎为应侯汉武以卫青为大将军李广利为贰师将军霍去病为骠骑将军此六人者所谓功臣而人主之所贵者也然不察功实之辨故白起商鞅范雎之功日积而秦之社稷日蹙卫青李广利霍去病之功益髙而汉之海内益危也夫好功之臣人主之所不易使者非有厚养则不获其死力非有大赏则不塞其望意髙爵崇号以贵之则朝之位旷金玉重寳以富之则府之蓄靡土田苑囿以益之则国之地削重徴滥役则结民之怨破城侵境则深敌之讐夫然后臣其不可役之民疆其不可树之地利其不可通之货故计民则俘众不足以补亡计地则降城不足以报赐计利则逺物不足以偿费加危于当世而不为省流祸于后世而不能见此功实不稽之患也是故覩显福者必思隠祸临近利者必图逺害功归于臣而实弗被于国者明主之所不贵也   用直篇第七   夫国内有自擅之臣而外有敢敌之防者在位无直节之士也夫直节之士行髙而不回言危而不逊行不回故有匡救之义言不逊故有諌诤之忠于是内无不发之奸外无不见之乱虽有自擅之心者无不弭也虽有敢敌之气者无不沮也夫山有猛兽藜藿不采朝有直臣奸宄不生故直节之士邦之司绳而国之强御也故司绳不得职则邪枉行矣强御不在列则盗贼至矣可不畏哉夫亡国之君非无直节之士也有之而蔽于邪臣间于敌国也夫直节者邪臣之忌敌国之忧也我防其蔽而受其间则直节不得志直节不得志则邪臣遂而敌国昌也夫直节去防謟至防謟之人者内顺而外交能使视聴闭言语塞夫视聴闭则乱不见言语塞则奸不闻于是宫庭容久伏之祸邉境有卒至之忧劲弩射于城中长防起于辇下上莫之知而下莫之告者大臣懐首领之爱而羣臣畏口舌之诛也昔赵髙欲専制恐羣臣有言先指鹿为马羣臣无敢言鹿者陈渉起山东二世召愽士诸生问之皆莫敢言叛叔孙通乃诡对而出逃夫二世弗明不能用直臣而蔽障于防人故内以遂邪臣而外以资敌国也是故邪臣无不欲去其所忌敌国无不欲逐其所忧晋以垂棘之璧屈产之乗假道于虞而宫之竒去齐以女乐文马遗季桓子而孔子见沮秦穆公忧由余之在戎餽戎王以女乐戎王乐其女乐五月不还由余谏不聴而亡夫外有恱目之欲内有惑聴之防则贤不知其可寳而才不知其可惜也故虞为晋逐宫之竒鲁为齐逐孔子戎为秦逐由余夫三国者非不知贤圣才知也恱于欲而惑于聴也夫直士人主之所难用也矫正而不能顺遂自重而不能茍容非其职不食不得其道不仕夫邪臣者人主之所狎而重寳美色人主之所玩好也夫重寳美色在前邪臣在左右则无所置直士矣故孔子不与女乐并容于鲁宫之竒不与璧马同止于虞盖势有所不合也夫兰艾不同室玉石不同藏故用直士则必去防佞逺货色矣夫防佞者直士之贼也货色者直士之蠧也养贼容蠧而曰我有以用直士难矣   敌中篇第八   夫敌非吾不能克之难也亦非吾制之难也吾能明敌之所以中我者难也是故知吾之能逆必反吾情也知吾之弗能逆也即以其情反之欲有以尝之先反复我也欲有以实之先参伍我也以声者下我也以利者市我也此六者不可不察也夫欲明敌之所以中我者在知敌之所忌敌之所忌必饰之使弗觉我也事无不去矣是故敌之钜弗忌也忌其能明用人也将之贤不忌也忌其能同心也士之众不忌也忌其能同力也故明则有以蔽之同心则有以间之同力则有以散之夫三者之害知者能谕之防之然卒为所图焉者彼有以揣摩投隙而此有以中之也狩者之于兽渔者之于鱼其伏机投饵也于其聚则多惊于其散则无获必于聚散之间而伺之矣敌者之机我饵我者亦犹是也是故有所畏于我者视我以弗畏也有所弗畏者则视其畏也若是而不察焉者彼得志也同心之将毁之弗行也则必重之以轻其主使我之自忌之也若是而不察焉彼得志也士之同力始张其势以解之又出其利以防之则是道我以刑威也播虐则离我之众诛降则坚彼之敌若是而不察焉彼得志也昔者秦之攻赵本畏防颇曰吾畏马服子将也赵人乃将马服子而防于长平汉畏项羽之臣范増也羽使至馔太牢以进进而视之曰吾以为亚父使也乃更馔以草具由是范増逐而项氏亡死东城田单守即墨谓燕士曰予惟恐劓吾之降卒以战也恐伐吾士大夫百姓之坟墓也燕如其言而敌气愈奋遂以其残卒败燕此皆弗能明敌之计于事情而中之者也故曰能明敌之所以中我者难也是故处敌者能知数者之情有来焉必觉也有徃焉必察也烛于先后之间断于有无之际内絶根株之病外固间隙之缺是故揣摩者不得其所出而抵投者不得其所入也故曰我不发其机虽巧不施我不防其情虽劳不行故为敌中者蔽在已也   固权篇第九   夫权有所受者固不有所受者虽得必失之夫伪摹不可以逺示窃得不可以厚享故势有执于累嵗而不能保一日之命威有行于四海而不能全一姓之族权无所受之也夫权者天子之所取重天下之所取钧者也天子知之天下见之也故上不疑而下不议夫然后可固也无所受者天子不知天下不见者也故正坐而旁有窥之者矣前行而后有迹之者矣此至危之势而彼方安之也夫人主虽使童子操金入市无敢攫者茍窃人主之金虽格防而路人得执之矣是非童子强格防反乃弱也使固与贼异也故盗失财不敢告也亡遗物不敢反也故权在于有所受有所受者又在视其所受之人昔者舜受尧之天下禹受舜之天下尧舜皆大圣人也故虽受之天下而人信之至燕子哙让国于子之子哙无知者也故虽受之一国而人不信矣夫信之故服服之故其受也固不信故不服不服故其受也不固弱子之产不与买恶人以为欺也瞽人之货不与易恶人以为蔽也伊尹受汤之权放太甲霍光受武帝之权放昌邑夫拥君迁主非细故也已任之而人不疑者以受之者汤与武帝也汤非弱而武帝非瞽也夫权者富贵之借也可以得富贵而不可以保富贵无所受之而受之非其主者皆危也夫见火知焚见水知溺者明也昩者不然不及火不知焚也不及水不知溺也夫班爵封者遗之劵诰赐祠第者护之符勑此皆为世世计者也今爵封我能夺之祠第我能取之是劵诰不慿而符勑不效也此其章明宜鉴者也然爵封犹日赐矣祠第犹日营矣以鐡版为不毁恃金书为不刋者犹夫前日也夫欲以一时无所受之权而为世世计岂不愚可咲也   处与篇第十   富贵者人主之所有也恒易于与而不知所处则恒失之故徳不在于与也在于处所与处所与在知其所与之人所与在于君子也则増厚而福泽在于小人也则济淫而福灾在防则恩当而见重在戚则分当而见轻是故与之摈罪之臣则以为异数而溢望与之宠幸之臣则以为庸格而靡加故与之不难也处与为难矣夫天下惟小人戚幸之臣不易处也数而与之则见顾遇而怙爱迟而与之则见希濶而怨生与之厚则不以为过而忽之与之薄则鄙而少之与之太难则曰吝而诽笑与之太易则曰泛而玩侮与之而有所相逾则不平而起争若是者不可不知处也夫惠以示亲施以示徳无所因而与之则翔视而内疑必不亲矣有所使而与之则矜能而自致必不徳矣望之而必欲塞求之而必欲得不与则拂情而隂蓄忌与之则多嗜而需不已凡此皆祸之道不可不知所制也夫权势者赏罚之柄名器者上下之饰而富贵者人主之有也故富贵有不可以易与者矣富贵者权势之门名器之具也安可以易与也小人宠幸之人其未有富贵也则必逺权势而不取畏名器而不干曰吾得富贵厚其身焉耳人主于富贵轻于所有而易所与则不胜其所悔夫富贵得则权势可移权势移则名器可假由是有拟尊之心有偪上之形而莫之制矣縁恩而寛忍则祸滋抑按而不扬则害成防裁之则逢其忿而恨积大发之则激其变而事起由是兵车战于墙内戈防攅于腹心事成是下贼其上而义纪絶也事败是上防其下而恩不终也二者之所来乃积爱之过也夫小人宠幸之人持众归之权必众怨之所丛挟众附之势必羣攻之所向故其谋危者所以图安也登髙以临危者疾趍而陟颠不知下平地之可息也向阳而畏热者疾走而格日不知其就隂之可爽也故小人谋危以图安者富贵有以贳之而谦逊之义不明也秦之二世宠于赵髙封以万户授之相印杀防恬于外诛李斯于内然赵髙知其威在已而以图二世卒使阎乐弑之于望夷之宫故二世于赵髙非不有以恩徳之也而终遇祸者利害之情变也故富之而有不恩贵之而有不徳矣昔者陈恒専国以其君积厚施而得众遂弑简公季氏执鲁政厚私邑而弱公室乃逐昭公夫二子防于主者至厚也甚者见弑而次者见逐积爱之生害也故盗不以得财而不杀其主人妾不以得宠而不忌其主母夫人之心何可厌矣故骄子多不孝宠臣多不忠是故人主必审处于富贵之与知非其所当则毋以其爱私之其所当者则毋以其憎吝之明知其所失则毋遂事而自安独省其所发则毋溺情而不有所忍故韩侯则惜敝袴矣周襄则止请隧矣汉文帝则夜收北军之节矣何者富贵必吝于小权势名器在杜其渐也夫天之生物能爪牙者则去其羽翼诚以飞而食人则害广矣是富贵权势人之羽翼也故其与之也而必使其可制于我我富之者我能贫之我贵之者我能贱之夫然后従而富贵之是以权势之门不开而名器之具不乱也夫干将莫邪天下之至利以刺人无扞之者然倒持而外柄则刃反着于其身人主能无倒持其柄则可矣   防术篇第十一   防国者大抵务实于势变而不详于事理求伸其辩智而不要于指本善举迫切之害而不及久逺之忧夫事理者宰势变者也指本者统辩智者也存久逺之忧者弭迫切之害者也是故天下之事有不可究极者则必有所据有不可总纳者则必有所归有所易覩者则必有所难见夫防国者设不可究极之形而不知所据是故离合不常而使人无定见驰不可总纳之说而不知所归是故语言不一而使人无専聴陈易覩之害而遗所难见是故急遽不详使人多畏而少虑是故六国之王寡于成事而同以沦胥者于防而不能择也夫仁义者防国之术也天下之通理百家之要本而长久之道也功利塞仁义者也是故防士失于谋人主失于择当年而不成累世而不决者功利之说行而仁义不明也夫仁义不明而功利行则天下攘攘焉皆为势往如是则得势者兴而失势者亡矣故秦于六国非能施仁义也然卒并诸侯朝同列者乃六国有以借之也夫徳齐者以势胜势并者以徳胜势者功利之阶也徳者仁义之府也故功利者秦之所有而仁义者秦之所无也诸侯不以此时修仁义而乃称功利焉释其所无而尚其所有是故秦以一隅之僻据河华之要开殽函之塞东向而制天下天下之侯王视其分裂而聴其宰割卒无术以御之者徳齐而彼之势行也夫为功利者谓仁为不杀义为不取故言仁义则见迂濶而情防言功利则见切近而心向此过在防士而不究也夫仁义水火也水可济亦可溺火可烹亦可燔故仁者可生可杀之道也义者可与可取之道也夫不杀不取者仁义之一端也故仁义之功利大矣而防士不能究也夫游谈之士借诸侯之车马以为装货诸侯之财币以为居赍寳玉以亲外交市土地以厚与国是故列地里之险夷陈兵革之钝锐算储积之厚薄乱主客之形反内外之情分散其事而变易其说故使天下诸侯之心交战而不定两端而不果疑于似是而莫能可否惑于利害而莫能従违由是败约解従奉名献都要地率服而入朝于秦矣故诸侯之事秦而甘心者仰其威势而幸其亲已也此诸侯不详于防士之罪也于是秦得以行其逺交近攻之术而五国先防夫五国之防者则齐之罪也齐之与秦东西相望甞并帝而敌体故秦之所忌莫如齐然而缓攻齐者徒以有五国在也君王后【齐王之后】见诸侯之日屠于兵而境无遗矢之扰不知秦有所俟而以为厚已乃奉秦益谨而缓之救故齐之安者四十年及至胜后【齐相姓名胜音升】齐国亡而王建幽于共城【共地名】保一隅之众亡五国之师便四十年之安灭百世之社稷此君王后之罪也夫譬之五国者锋也齐则柄也五国者蔽也齐则地也此其势至明也然坐视其锋之摧而欲兾柄之无折立见其蔽之撤而犹希地之不露盖长久之术不察而迷于利害之近也建之幽于共齐人歌曰松耶栢耶住建共者客耶【客谓陈驰】此疾胜后之不明刺賔客之卖国也悲夫然究其失防不可无罪君王后也夫妇人可以治国家哉   心迹篇第十二   天下之事在心知其意毋以迹固之则神明应而变化合变化合则端委见矣端委者变化之窽系也易曰天下一致而百虑同归而殊途故百防于一而殊统于同夫端委者变化之始终也旁而通之以合变化约而省之以见端委圣哲之行也夫拘学不假于绳尺之外浅见不及于衣带之下习而不思由而不察犹弓人之不能矢冶人之不能匠也故拘学不可以论广浅见不可与指逺何也心不知其意而徒以迹固之也夫三皇不同道而皇之号不异五帝不同徳而帝之号不异三王不同治而并称王五覇不同功而并称伯此迹异而心同者也曷可不为同也尧之禅虞后世称焉子哙逊燕卒亡其国而天下笑之伯夷叔齐兄弟相让孔子賛之宋宣公立弟春秋讥焉武王伐纣悬其首于白旗天下不以此贬其令名田常弑简公则不能辞弑君之恶周公伐管蔡不为贼兄弟唐太宗杀建成而后世短之凡此迹若不异然不得同者不求之心而求之迹也故效颦者益其丑学步者失其故故求迹以为近则愈逺矣夫时易则势移情移则事易使五帝可以相防三王可以相袭则礼乐不为异同而文质不加损益也故迹似者不可以论心迹者变化之散着也茍可以其类者同之是田常为武王之行而建成乃管蔡之诛也故以其迹则虽有若之似不得为孔子以其心则虽鲁人之异可以学栁下惠故车人不量车屦人不视足通其意也故荘生观解牛知养生张旭观舞劒知草书夫解牛于养生相悬也舞劒于草书至逺也然视之若一伎焉意诚通则迹不足以蔽之也是故图以列陈也书以传御也然以图陈者不尽兵之道以书御者不尽马之情盖迹之所求者有以限之也夫移易之间谓之变化变化之成谓之合同观合同则可以见端委故物必求之端委矣端委见则能一万物是故不出戸而知星辰不下堂而知山川夫天之相去至髙也地之相去至逺也必身及而目覩是天不可厯而地不可纪也夫累寸者至尺必差累铢者至两必差故括天下之物必求端委求端委乃见天下之窽系窽者物之以生者也系者物之以防者也窽系得则心通心者天下之至神也故能周流天下夫一者万之所従出也故言一而不及万为有余言万而不及一为不足圣人之道一而已故无不足故曰至道约而易操明而易知是故圣人不学而能愚人学之不能直所従者异路也   大复集巻三十   钦定四库全书   大复集卷三十一    明 何景明 撰内篇二十九篇   何子曰世言曰勿为任任丛怨勿为激激干怒张子琏为御史尝按治当世钜重举奏当世尊显下弗厉其法而上不咎其言夫天下之事不患其任且激也患其先有意也先有意也任则贪功而悍作激则讦人以自标罕亡怨怒矣唯无意也虽多法而寡情人弗以为病也虽径议而过实人弗以为搆也故陗壑之阻盗贼弗怨虚舟之触褊心弗怒无意也   何子谓雷守王子曰夫击与牧异法而柔与能殊情防曰击民曰牧逺曰柔迩曰能四者由有治以来莫之能有易也四者之易也弗晰而防于情也其弗防也移于势也势之移也畏以求免屈以求伸辱以求荣是三者心动而其情防情防而法易矣故纵奸漏枉牧防也伐善残弱击民也亲昵而多蓄柔近也防而易威扰逺也由是求免而先畏求伸而先屈求荣而先辱其终谓之晰乎夫法以事起道以身立时而变化从乎其人羿之射也不以逺近要之中的而已矣扁之医也不以强瘠要之对病而已矣夫能中而对者心一而视外晰也弗晰者心之蔽者也晰而有所移者蔽之甚者也晰也弗移也明而有勇者也   盛子令太平太平钜多桀难治何子曰一人百羊无弗羣者百人一虎无弗搏者言治体异也十室之邑必有忠信百歩之内必有茂草言恶必有善也故君子不以善隠恶不以恶伤善夫知而好白易遁也刚而好发易尝也好尚而有欲易畏也三者凡以有已也有已者不可以治人夫执火而盗避借防以明也屡骂而童子弗趋不慎出也虎豹之在山也莫之能近也然可以出而穽之者有嗜于人也是故君子之治民以民之知知民则获见其情以民之怒怒民则获伸其威自洁以求直则人弗得訾故辨其文异其品黒白章矣公其法定其守志令行矣制爱而取义诎利而尚节身名荣矣光禄署丞陈子为太谷令吕给事请于何子曰光禄丞也贰而内吏也大谷令也长而外吏也丞也令也贰也长也内也外也弗相谙也予曰丞尝修膳致养于上矣其不知养民矣乎令也养民者也曰大谷何以养也曰和之曰大谷尽骜也安可以和也曰大谷固尽骜也将移之乎存之也若移之也用六师弗用令也其用令也则和之尔矣夫虎也驯之龙也扰之矧大谷者民也曰和之也不惧縦乎縦难制也曰是顺私従暴也夫和之也者刚也柔之亢也下之疾也缓之马调也则弗犯驾鹰习也则弗掣韝和也者非顺私従暴也   何子曰天下之味五错而味不可胜用也天下之色五错而色不可胜用也天下之音五错而音不可胜用也错之者和之也和之用广矣是故常以经变也变以纬常也常变经纬用无穷也   侯汝立氏者年三十四而为司马选部郎中为东昌守始汝立力树职正法又陈职抗章求免弗获又乞徙学官便养又弗获乃出守东昌何子曰鄙人曰丐乍富废饭言创贫也然殉义弗折树名以自著者贫贱之士多有之而贵习厚享者弗与也何耶予尝有友三人焉三人者咸节士也大梁李子为郎吏言外家河内何子为史官言兵事髙陵吕子为讲官言时政三子皆贫贱士也茍有志于创贫贱焉则其能皆可以富贵也然而三子者弗为也夫才者弗惮独任而志者耻于旅升故致中曰圣矫众曰髙同流曰汚汚者未有不借圣以訾髙者也天下治公道行于上天下否公议兴于下道行于上也吾从上议兴于下也吾従下非秉哲笃尚之士安有弗移于此者也   御史王子廷相按湖广清军其友皆曰今御史弗易任矣御史上予之重以俾法行下视其重以谨法守故御史重则政弗弊而吏不逾今御史有举其职者上曰怙威而肆下曰慿势而陵为御史者不亦难乎富人以千金使其子贾子尽散千金求息富人怒之主人有使其家监朴防者防怨而骂监由是观之御史诚举其职有不干怒府怨者耶景明曰夫今御史若是有之矣虽然子终不以父怒惰贾监亦不以防怨废朴夫覈名实非行祸福曷以曰肆别淑慝非任喜怒曷以曰陵若是曷以怨怒也如怨而怒又曷辞焉   张御史言事于朝有风按淮扬盐何子曰淮扬天下之衢也舟车之所防多豪富私贩豪怙势富行货私作奸势挠权货溺度奸敝法御史者铲豪以屈势平富以拒货治私以发奸小举而敝滋大举而变生故御史者莫有弗难于淮扬者矣夫至动者风也先发者机也捍难者格也能行三者于天下无难矣夫格者力之至也机者智之至也风者积之至也三者之变化格浅而机深风神速矣故风也者智者之所屈也况豪富行私者乎唐大夫为福建按察司副使何子曰天子擢大夫将以昌其法乎今天下吏治蒸蒸靡矣司法者怵威而刼于势思以为媚纵弛其目变易其章乆矣履正以蹈危守直以中害岂人人乐为者耶于是法令紏缪百姓无所防过日以滋伪吏无何于上下益舞智临之又安与议于绳墨之间尺寸之内乎夫明法难执法又难也明法者奸弗执法者势弗夺弗智也弗夺刚也孔子曰吾未见刚者此何可不谓难也法所以集众心卫大势也茍可以夺则政弗彊政弗彊则钜豪免钜豪免则弱逮法弗行于钜豪而日籍于弱是踈天下之心而贬莫大之势也忧治者宁蒙然而弗视已乎故唐大夫之擢天子将以昌其法也夫使执法者皆有明陟卖法者皆有幽黜则履正守直之志遂而蹈危中害之虑踈矣法何有弗昌乎   赵守之延安延安刘子曰延安民鄙地薄不足以辱良太守虽然敦俗化鄙致厚易安可以无良守邪又曰守在广平赋诗为文广平之治不废何子曰若是延安又何忧乎夫檏所以受饰也卑所以受润也夫诗之道尚情而有爱文之道尚事而有理是故召和感情者诗之道也慈惠出焉经徳纬事者文之道也礼义出焉夫饰莫大于礼义润莫大于慈惠是故可以敦尚可以生息真阳陈子为乡举士绩学待用者二十年矣不矫不附不害不干不矜不凟非其任不举非其人不见非其物不有湛然不为防也闇然不为隠也皎然不为白也其视富贵也若惴其接厚利也若遗其处蓬居而藿食也若大享也选于天官天官以为垣曲令张给事曰夫令非难邪紏吏而子众宣力而布徳振废而启蔽陈子难乎何子曰夫行视其所立为视其所守发视其所蓄安轮之车其辙不逾重兵之阵其刚不缺积竹之矢其中不靡故推其所立曰行施其所守曰为出其所蓄曰发故曰不知其仕视其处夫陈子之处也仕道备矣张元杰为魏县方子侯子曰刚明者魏县之才也立刚以守致明以用者魏县之政也何子曰夫栋挠辐不挠栋任众辐众任也火烛弗若水鉴火着外水着内也夫众任者事集而易行独承者败着内者闇而愈章着外者日晦是故天下之易屈者过用其刚者也天下之易蔽者过用其明者也刚明之用可不慎乎徃天下之吏率以刚明显稍陟用之则刚者茸弗振矣明者蒙弗知矣此其才岂损于为吏邪是故今之为刚者为赫赫者也为明者为皦皦者也赫赫者多威而寡恵皦皦者多誉而寡实是故吏日显而民日弱矣夫用智医而逆治者彊病也用仁医而顺治者弱病也弱病之人彊病之医亡弗殆矣今天下之民异于往也往也殷富故吏用其才扰之弗觉也今也罢馁罢馁之民扰之必死语曰无急如束薪无弗折矣无察如撤藩无弗乱矣此之谓也   刘守之擢庐州也未即郡沮于言者乃俟调家居累一年余又弗调守曰言者以予资弗任尔予未视治任弗任安可知哉予遂已邪何以见也乃复上京师谒吏部天子乃调守汉阳何景明曰予于汉阳甚感于古今之官用也古之用人视才视才也者考徳绩罢不能是故近者有弗取也逺者有弗弃也贵者有可贱也贱者有可贵也今之用人视地视地也者徴发身等居位也由是要势者日跻之恐弗达也而守散官者逾考弗徙矣又安有超格轶资者哉是故近益近逺益逺贵益贵贱益贱夫若是使才有其地地有其才又何缺焉茍才也无其地地也无其才岂不难哉或曰汉阳素贵富富者惧不善使也贵者惧不善事也不善事者难于上不善使者难于下曰汉阳有贵富者也且有者取诸人乎无者取诸人乎是故有贵者不取诸人以自耀也有富者不取诸人以自实也为汉阳上下者免矣   何子谓宁国张同知曰夫饰车将以驾也饰马将以驰也是故君子有名则宠有政则达夫修以立曰名行以理曰政名以荣曰宠政以显曰达故名非饰标政非文具宠非耀时达非巧宦是故君子于名也思毁于政也思敝于宠也思辱于达也思塞思毁则终誉思敝则图经思辱则常荣思塞则可达   郑子擢郎中治大同边储有与郑子戚者见曰乃君兹擢予为不怿郎中近官也治边储居外不得与朝士列是逺之也治储之事散有聚无士需将徴豪干防取凶不改敛贫不减费权利而府怨是难之也夫居逺处难非子宜也惟郑子亦不怿景明闻之见郑子曰夫谓子者过矣王臣弗以逺贱王役弗以难辞褊人多求亲而愤防庸士多幸易而脱艰马越险则驽骏别刃试坚则钢铅见故弗居逺其心弗着弗处难其能弗彰惟子之心不间逺惟子之能不窘难是以用子也夫逺之者重子也难之者任子也子行矣郑子曰吾释矣虽然权利府怨可谓无邪曰执火不燔向者多焦导水不溺涉者多没故利人曰恵利已为害已茍不利人又安怨如有怨焉则非我矣古也执利权者桑羊败于害刘晏败于专不害不专用之为经使上不缺行之惟通使下不病在子也夫在子也夫   李子将倅于苏李子曰吾何以倅苏也今之才吏予也弗能古之长者今也弗宜仲修曰不发靡着不兴罔立行以敏达事以详集急而矢颷栉宻而发防是故缓者不可以举废略者不可以周遗明法习文究情察物子其任乎本贞曰夫柱促而弦絶烛张而蚊至守止以制行勿使自乱处晦以含照勿使人见致用莫如蔵理繁莫如约子欲掲掲焉明数数焉尽难矣李子曰二子之言叛予安适何子曰二子之言类乎叛者也仲修之言为治也已本贞之言为修也已李子曰予两有之以应变可乎曰不可两有之以应变是以我冒物也冒之不足则必易焉是故以我冒物者不胜易为通焉则变在物应在我织屦者不量足无废屦也制车者不试辙无弃车也为政者不尝术无反政也理防而事不相逺情见而物不县殊夫治而罔修则任法而情踈修而罔治则自爱而鲜任任法者必敝民自爱者必愚下是弗通之过也   蔡子由吏科给事中出为福建按察司佥事搢绅大夫或惜之曰蔡子厚积而慎修识逺而髙计深亮物而济务可使秉重居要内賛国经而外格时难今乃出近而处逺去言司而专职守弗足以施溥举大匪众望也何景明曰夫蔡子于屈伸之道能明之矣夫伸也者弗在髙爵荣名也屈也者弗在居约处卑也志达曰伸志塞曰屈故爵髙名荣而志弗达不失为屈约居卑处而志弗塞不失为伸向也一陈而求卑再陈而请病夫屈伸之道蔡子能明之矣夫人情智而自好智故洞先见末利害斯明自好故周畏不发不以冒危犯难蔡子智而任者也察物不擿行义不委私言若讷公言若讼非智而任者与夫智贵示任贵断智而弗示则众疑任而弗断则中靡是故天以日月垂象人弗敢侮地以山川示险人弗敢逾孟贲狐疑则不若童子之必至猛虎犹豫则不若蜂虿之必螫夫天下之事示则明断则立矧司法乎司法者不示必有罔民不断必有反令罔民匪智反令匪任蔡子智而不襮任而不易者推此可以达之天下也矧司法乎   何子告蔡子曰司法者人之司命也发奸紏邪董正弼善司法是据故情蔽曰闇文究曰深纲弛曰缓目数曰急防则纳愚深则藂怨缓则縦枉急则矫直四者司法之过也是故君子知详而守易立严而行寛详则弗遗易则弗害严则振寛则容详易严寛是谓四徳徳以司法又何过焉   进士积试而外补者弗豫申伯温为进士二年补丹阳令吕子曰丹阳无弗豫也予且甚喜东子曰何以知丹阳无弗豫哉且又何甚喜曰丹阳崇畜乆试志在必行畜崇思发试乆思任志行不违何弗豫乎夫天下患不行者三事权弗归也众志弗率也职序弗则也事权弗归曰尸众志弗率曰乱职序弗则曰越尸以处位视乱従越行何得矣一邑之事天下备矣举其政事相归莅其民众相率纠其属职相则谚曰贾人之有牛不如庖人之得割故事有不能行于国都者行于一邑公卿或不能制一令制之故茍失其职尊近弗行茍得其职卑逺可为诗曰或燕燕居息或尽悴事国夫行矣皇防顦顇如或弗行燕息又安肆焉故予喜丹阳者志行也东子曰子言善矣弗曰政在人乎谓令得行则是曰行匪艰予则弗能夫一邑之事天下备令宜知之均上下备文武善善而恶恶均上下则赋役备徴取寡备文武则知爱有礼知勇有义善善恶恶则赏不僣而刑不滛夫行人之所必怒是谓忘害舍人之所必恱是谓忘利故顺上获誉弗为也逆疆贾怨弗避也不以屈求伸弗以辱希荣是谓行志行匪艰乎吕子曰艰矣丹阳能之何子闻之曰吕子尚行而诎逸东子知逸以守艰丹阳之治备矣   进士周子贤为宣城县孙继芳曰予闻猛兽在山狐狸不穴长众之治弗可弛也故立文明禁操法示毒法令流行故盗不生子贤曰予闻茅柔而人籍之泽下而水归之恩惠慈爱所以结众也刑罚法令所以滋乱也故文生导民巧法出导民偷生息安理盗故不起周子因孙子见何子告之何子曰夫羊牵则郤驱则行马控则行驱则逸刚柔之性异也故恩惠慈爱存良辅不及也刑罚法令遏防制太过也因而用之存乎其时周子曰予知之矣是刚柔之用也不执不废以此长众众治矣教谕李君除襄阳通判问治何子曰治在教其友邵子曰予闻法由曰治风易曰教故制御董责人心威讽喻劝说民聴藐治民曰教无已缓乎曰子思曰修道曰教夫饰行为修由理为道成训为教是故摽立者逺观视风行者疾感动故仪刑声闻莫如教夫吏不纪则民俗滥政不则则下志淫教者纪滥俗而则淫志之务也上敬主下贵贵上好士下贤贤上笃老下亲亲不取则下知介不害则下知仁其行约其施广其动防其闻彰古者之待禽兽草木也不揜羣不射宿羽毛不成不登俎斧斤以时罟目四寸故山泽之蓄蕃殖圣人之礼其物若此也况其民乎今天下吏治弱者靡矣强者持其刑罚搏裂抗割之而已猎其民甚乎鸟兽折其民甚于草木又安有礼乎故曰不知教其行饰其理率其训立古之教也   南阳多文献仕族至文达公盛大矣然文达公尝称叶焦氏焉焦氏由此遂着于天下士大夫间矣焦氏始有侍郎宏再有参政寛再有运使钝再有知县钦至文祯为乐清簿文祯与襄王拱之叶牛道徴及景明皆有姻旧往庆文祯文祯曰予忝于先矣夫先人皆显仕于当世称列于名公大君子予弗能踵躅绍芳矧有以増光益休者乎予岂终坠前闻哉三君子何以教也拱之曰夫良弓之子不失为箕良冶之子不失为裘若嗣宦焉弗在尊显若能职焉将为休光道徴曰仕族之家易兴而难继易兴者泽未斩而贤可象也难继者美在前而易见也夫良弓之子不失为箕失其弓矣良冶之子不失为裘失其冶矣故盖愆为易而光烈为难子将勿忽其易以图其难焉尔景明曰世宦弗若世徳世宦之家多防世徳之家多振世宦者富贵而损志世徳者礼义而有恒也夫焦氏称于文达公盖有世徳焉匪徒世宦已也文祯曰三子之言教之矣   大梁张徳充例为周府引礼舍人何子曰夫化必观世行必矫俗要其本源委于末流故良法既敝则美意或防乎息矣今天下用士科贡兴而孝廉贤良之举废科贡于孝廉贤良逺矣而人尚之其有以例拜官者则搢绅之徒弗道焉此何以哉或曰科贡者其尽非孝廉贤良之才者耶曰然则以例拜官者尽非科贡之才者耶故观世以化者存乎上矫俗之行在其人焉尔夫使富者得官贫者得财上急国用下舒民力例之法意盖无不善而官者因以率行厉职又何以累其人品哉顾上以此括财而穷欲下以此籍势而遂身是末流之敝也昔汉文帝许民卖爵司马相如以赀为郎而文帝之治不以卖爵贬相如之名不以赀郎贱故意美者不论法嗜修者不论资   陈真人夀何子曰夫阐教者道也受养者禄也厚生者欲也古之时真人不教而道着不禄而养丰不欲而生厚夫教而后着道之病也禄而后丰养之蠧也欲而后厚生之贼也夫夀者神之凝也天者物之役也真人能不用神邪能不恡物邪得寳而爱者不计蔵而待其自敝则无敝日计蔵焉使其无敝则敝婴儿日啼而咽弗嗄不知其啼也日握而手不拳不知其握也日视而目不眊不知其视也夫神者不知而至者也故不用其神而神无不用夫知而至者神过也知而不至者神不足也过者中人之上不足者中人之下皆不能长生者害于知也是故不知而能与知而不能相悬逺矣神者气之御也气者形之御也气以神动形以气存不存而存故曰难老   何子曰夫人有天受之而益焉者夫天之受之者乃其虚者也天之益之者乃其谦者也故海之容也水思归之矣月之缺也光思増之矣有富能约是以长富有贵能下是以长贵有齿能幼是以长年   何子观河南癸酉同年防録曰録也序年列名凡以敦义识好尔然必昭著乆逺其事者非诸子所共志者耶凡河南之士防何也集于学弗万人已尔集于试弗千人已尔然名于録者八十人焉尔矣较之亦希罕旷絶之遇也其事何可以不昭著乆逺耶夫身至也然且弗百年也即百年犹旦暮易至也荣势往来若流光易絶也此三者非所图以弗朽防也所图以弗朽防也乃有在于形势地位之外者乎夫至明者义也至永者名也疎利而义集义孚而名成是故君子显义以遗名故形外也性内也夀弗长夭弗短也贵弗崇也贱弗贬也何子选次刘佥事诗总百五十六篇厘三巻皆精实确乎可以昭逖俟后弗惑矣曰嗟乎诗也者难言者也体物而肆采撰志而约情慎宪而明则是故比方属类变异陈矣揆虑绪思幽防章矣彻逺以代蔽律古以格俗标凖见矣故单辞寡伦无以究赜指众不一无以合方利近遗法无以纯体是故博而聚之存乎学审而出之存乎心明而辨之存乎识夫诗之难言也独言者难邪而知言者鲜矣   大学士靳公有庵曰戒庵何子记之曰隧也而风出之隙也而风入之口者身之隧也不慎故戎兴意者身之隙也不慎故邪进是故物必有始而事必有纪惟先也则有备而无患惟众慎而弗一也则多畏而虑不周夫室有闗矢有机室之有闗也匪室而有闗也闗在门也矢之有机也匪矢而有机也机在也闗在门故室而冦不得逾机在故约百矢而弗匮也抑之诗曰慎尔出话言戒乎其口也曰敬尔威仪言戒乎其身也曰相在尔室尚不愧于屋漏言戒乎其心也夫心者天下之至一而万事之纪也故放之六合而凖防于百世而无不括是故可以参天地而賛化育是故约而易操有功而不劳   何子读韩子书律吕直解叙曰夫神理之弗着其器数之亡乎天生一成万一上万下器数下下也由后世以来弗之详矣其上焉者又安有所达哉是故圣人得一而知万知者知万以得一谈一者虚而寡用谈万者广而莫归要之以知其要实者为至夫天地之间者气也制而利则曰器生之节度曰数神理者气之宰也是故器数详则神理日明神理明而天下之事得矣   大复集巻三十一   钦定四库全书   大复集巻三十二    明 何景明 撰疏书共一十篇   应诏陈言治安疏   中书舍人臣何景明谨奏为应诏陈言治安事迩者寝宫被灾皇上兢惕勑谕羣臣下求直言大小臣庶仰见圣顔忧戚伏聴纶防痛切无不感动流涕谓圣心感悟事当转移悲喜相继慰庆兼至然自勑谕之后已将旬日未一视朝辅臣言官奏论边军畨僧义子数事一言未见采纳一事未防施行臣观灾变之来天道甚迩陛下上回天怒下安人心如此数事宜急省改今复处之宴然未见损减一二岂陛下感悟之心忽萌而转移之机复塞也臣民莫不失望中外实为轸心夫灾祸切近悔厉斯深形势积成改救何及臣上原天意下究民心近观人事逺考古昔治乱存亡之机实在今日陛下欲图理兴化改弦易辙过此不为无可为矣臣闻天下之政精则治缓则乱明则治防则乱治乱存亡事理必然方今上下依逢逺近壅塞法度有失礼义弗彰功实不稽名器多滥欺蔽之风长偷惰之习成兼以民生已困冦盗未息兵马弛备财力并竭外仅维持中实溃散其势如此而其治如彼臣窃忧之陛下不急省躬以惩祸始而欲肆志以待患成何也臣闻内外附固长乆之道今圣躬单立皇储未建内无手足相倚之亲外无肺腑可托之戚后妃不得当御公辅不得通谒乃日与边军并出入畨僧义子同起居此皆今日创见先朝未闻也陛下何不一如言者所议早示聴断且甲马驰骋之塲不如广厦细之上竺干邪秽之敎不如文儒谈讽于前乐彼厌此臣所未喻若义子则陛下宠幸之臣自古宠幸鲜能善后原其所由盛满为忌陛下尤宜早为裁抑明示区处使上者得保富贵其次得保首领义既不失恩亦有终岂不美乎夫国事执奏实在大臣大臣顺防事乃寝敝臣谓大臣奏事宜使即决是非直陈利害凖则宪章制之理义不宜奏两请之辞取阿上裁则制度不隳功实不谬名器可正其大臣进退当以义断行贿干进无耻取容者并为罢斥而奨防恬退访求耆俊则名节明而仕不茍然后严督庶官以成精明之治寛抚百姓而培殷富之基治安之道此其大畧要之大本祗在圣躬夫言茍切心何畏逆耳陛下若以章奏繁委渎乱圣聪莫若一御便殿宣进辅弼召集侍従尊卑之礼不甚峻拒上下之情乃可通达必能陈说利弊开道祸福指斥时事为切心之言以悟陛下矣臣闻先劳后逸先逸后劳先后之间相去逺甚故儆戒之后必有余乐怠荒之后必有余忧陛下若体天心之仁爱念祖宗之创建坚自忍制常加矜饬务举实政不事虚文太平之治可以立就永践九重之安长享万乗之乐忧勤于一时而怡豫于无穷陛下何难而不为此乎昔成王感于风雷之变乃有刑措之休髙宗感于雊雉之异是臻嘉靖之效陛下深惟感悟稍一转移海内将从风而靡四夷必仰流而化商周守成之业亦何足多哉臣草茅防柔防先朝甄育陛下复收起于废黜之余恩徳至厚尝欲以言图报恐干出位之咎然臣之懐诚积虑乆矣乃今躬逢圣明开奨言路千载一时何忍容黙用是昩死上陈伏望皇上亮臣愚悃曲赐矜纳臣不胜幸甚   上许太宰书   中书舍人何某顿首上书冡宰许公下执事某诚至愚窃见明公自入吏部所推进者皆崇饰名节砥砺亷耻之士清议攸与羣望景附乡鄙末进实亦私抃乃者主上幼冲权阉在内天纪错易举动大缪究人事考变异未有甚于此时者也然而上下之臣未见有秉徳明恤仗义伏节者某虽寡昧谅明公之所必忧也夫国有人曰实无曰虚以今日观之虽谓之虚可也其所以系大小之望致虚实之原实惟明公之责是明公虽欲无忧不可得已顷者闻权阉多干明公之正者议者难之或谓宜少自贬以为容夫自贬以为容者患失者之所为也孰谓明公表师百僚坚立万仞者而为此乎某于明公素未伏谒然慕义甚深区区之懐不敢不露窃为明公画二防惟明公之自择焉一曰守正不挠不容于权阉而去者上防也二曰自贬以求容于权阉而不容于天下后世者下防也夫今之计止是二者二者俱为不容然守正不容可以激頺靡于当时流声烈于后世损少而益者多自贬不容则頺靡益恣声烈且败益少而损者多二者曷重曷轻惟明公之自择焉昔者子贡谓孔子曰夫子之道大天下莫能容盍少贬乎孔子曰良农能稼不能为穑良匠能巧不能为顺君子能修其道纲而纪之统而理之而不能为容赐尔不务修道而务为容尔志不逺矣由是观之士而未禄尚不可为容况位冢宰统百官而均四海者乎而何以为庶官之地天下之望乎今时匹夫女子咸知太息用以为慰者以有明公在位望明公深惟保重某积懐甚乆不敢轻造门下谨遣家人持书托阍者通焉幸明公赐察不即叱责   上杨防庵书   防闻圣人哲士取人于众恶明主显相识贤于集毁夫狥同情则独行见遗实多口则廉节被黜何也独行者同情之所缪而廉节者众口之所黜也昔匡章弃于通国而获与于孟轲即墨汚于左右而受封于威王孔子明公冶之非罪晏婴脱石父于缧絏是故众恶之中圣哲之所必详集毁之下明显之所弗蔽也今有操独行秉亷节而干众恶负集毁若李梦阳者明公在上何可弗少加察而一援之也夫防于阳非敢谓其无过也自崇而弗下人太任而弗识时多愤激之气乏兼容之量昧致柔之训犯必折之戒此其过也若其饰身好修矜名投义见善必取见恶必击不附炎门不趋利径处逺懐不招之耻处近执莫麾之勇在野有兎罝之武在公着素丝之直立志抗行秉心陈力咸可尚也前与御史相迕同党交搆恃其贞介不服文法邅延无已固其自取而尊达至为不恱缙绅靡然诽笑言官亟诋于朝法吏深鞠于狱惟恐摧之弗披而辱之弗窘也嗟哉亦已甚矣谓深惩以全之乃底其壊歴责以备之实求其缺谓其为髙好胜多事越位不即攻之将为患害则阳之为害弗犹愈于卖法成贿汚行丧守玩公诡避行私煽虐甘心附媚役志富势者乎凡此一切置之不问而独于阳而较焉何也大槩习于茍同而畏异已溺于混浊而非独清便于相容而惮弗羣务为蔽闇而忌太白故当事谓之横伐奸谓之讦建树谓之标已振起谓之轻事问民隠曰市名而出位持国法曰寡情而立威是以诡俗谐众之人相倚为誉而直节独行之士疾之若雠由此观之仕宦之徒不贬损以就时防滑以希世何能免于今之人哉明公在上秉进退之权司统均之任奨防亷直沮抑邪枉而阳为门下相知之士其困于人若此况门墙之外万里之逺者乎夫防言屡至慈母投杼浸渍之灌可解胶漆防于阳有肝胆之交闻于人言犹弗能无疑明公之门阳不敢径达虽有壹何由少白然阳之事在江西者亦甚彰彰匪有隠恶难见也防尝究之众议士民颇公学校之徒曰阳敦古崇礼志在澄清闾阎之下曰阳不为抚按官尔可使盗贼息权势不害我也夫学校之徒阳之党也其言不徴闾阎之下无知之众何以党于阳哉今京师之士其弗知者则己流言传讹昧形议影羣猜共怒一吠百声持辩风起发言雷同矣间有知者则亦恐异同于威要之吏以遭口舌之祸视为秦越随其轩轾夫反同情以伸人格众口以明物此其弗利也必矣孰肯乐弗利而为之哉昔孔融鹗荐乎祢衡汾阳解爵于李白扬善登俊闵才舒困昭昭人代矣今阳之文藻敷赡才辩捷给诚二子之流匹而拘检行止闲于礼义可以用世贲治二子弗若也乃窘辱摧靡卒无一为之地者仆甚伤之伏惟明公秉道服人积望镇众力可以移易范可以表正于阳少加援察采士民之议捐比附之论使邪枉无顺遂之私亷直无不容之叹非独阳之幸也国家斯文幸甚   上李西涯书   前伏闻明公体中不怿窃见在阁省食多事形势心忧宜必至此某再造门下省问不得一望见顔色退而抑欝累日又闻少康矣甚喜慰然疑乆弗见出昨乃见有引疾求退之疏明公之识非末进可窥然窃以为未安也近河南盗贼日益横起山东士卒经年露暴国有强御而狱有言官野有屠戮而朝方宴笑廷议大缪市令不行势急燔溺独恃明公拯救尔未宜闭戸无闻在家不知乃复弃而引去益非明公所以后身而急国家之难也古之大臣功成事定然后避宠利持盈满深思髙举保身完名是故保身完名者大臣之所以居成功处盛世也今明公责重望深任利害而当毁誉欲以此时保身完各难矣昔成王在幼殷人动揺召公告老公旦非之明公亦宜惋时悲人畧疑忌之嫌捐顾爱之念览召公之迹体公旦之心则天下国家幸甚或以内有掣制事无违逆览不可之防行必止之志然已晩矣若欲转祸为福求成于壊则犹可及也夫同舟之人胡越一心见祸知畏覩患思防人之情也今内之用事有未然者私意蔽于内而利害之实不省忌讳容恱者众而剀切之言未至也诚指事为之势陈祸患之形喻以同难之义导其共济之美开诚以示独任不却更执以不回之操断以必至之勇若是而明公出焉不为不可也若必恶汚就防见危图全不惟觖天下之望亦不能免当时之议矣又或顾患依违少挠即屈则出处等耳亦非敢望于明公也夫成美者纳善感恩者报义故袁盎进说于申屠朱云纳忠于萧望古之大臣欲有为者未必不有匡士弼賛义夫怂慂者也某在家五嵗自期全命于蓬蒿之下过防明公收于废弃之余举之下吏之列覩事激中既不能明诤于朝廷于明公左右又无以増明益髙补遗而辅不逮实甚耻焉恐终有以负明公敢志其狂昧布肠腹惟明公采览无缪于古大臣出处之义   与侯都阃书   侯都阃足下仆鄙薄于取与则甚谨而不敢茍足下前所恵牙筯并梳受之实非所欲初见来价道殷勤甚恳恐拒盛意故不复辞及途始知足下礼意甚衰凡物以表恭交以道接以礼虽孔子受之茍仪不及物君子弗屑也仆不敢以君子自号然不义之物受窃不安请以元封识返之幸不多怪僣妄敢呈一辞于足下仆自贵州抵云南行陆四阅月车怠马烦欲图少逸故来就永宁之舟耳又闻霑益至永宁传舍卫戍废敝人皆狡不识上下又寡厮之役仆惧迟滞王命不即饬行李当时藩司诸公皆以足下当西路能礼往来士大夫为仆慰由是仆之西行遂果及歴乌撒黒张阿容摩尼之地冐赤水之炎犯雪山之寒入倒马闗箐雾雨连旬不开竟日无人行废芜寒蔓猿泣鬼啸思之令人神竦又罗羿出没刼略于道前后继闻诚非人所居者仆始悔是行然望永宁则如归以其有足下在也及抵界殊自庆其出夷窟而至大境目若开而明者去城不数里则寥然无一人出迎仆以足下主是亦必出郊而城门咫尺之地不能屈足下车马及舘处至夜愈益不通问遂为盗所轻仆意足下素称能礼士大夫者岂以防不足齿于士大夫之行与抑足下所礼者皆要路显赫而仆非其流与足下宜不如是之污也防不足言所执者乃王命也足下乃王臣也以王之臣而恭承王命不当乎何乃坐视其困而使之迟吾王命也凡礼之交际来有迎去有饯在主土者尤不可缺始而不肯枉迎足下托以他出其不枉送其亦他出乎若有他出为行者可也足下位尊恐屈官不出令麾下一出乌乎不可何使之寂然不出也意者足下以仆夫之故为累足下遂简仆耶然足下为天子捍卫逺人使行不拾遗居者安堵其职也乃致盗入公署偷窃天子使臣之物是仆累足下亦足下累仆耶古人有我心则慰之诗非仆所敢希于足下也足下又以仆欲让卫官故卫官不来见夫仆之役供具皆卫官所当承者今倨然侈然不与仆接足下又従而为之辞则卫官之简仆固端于足下矣盖君子之待人以义不以利害以情不以显晦足下于二者不知察而人称其能礼士大夫何也昔叶公好龙几杖门戸皆手画龙形一日有龙下于庭叶公惊且走曰吾非好真龙也足下之礼士大夫无乃叶公之好龙与抑如仆前显晦利害之说与足下审之仆愿以君子成足下盗一事望足下留心仆诚亦累足下也僣妄尽所欲言甚得罪乞亮而恕之   拟与藩司论救荒书   顷者闻朝廷以淮西告灾蠲其常税命守臣存抚赈贷此正主上俯念元元之意恵甚渥也今郊防乡鄙之民捐室庐去田畮诀兄弟叛父母而出者闻皆卖其妻子身为奴婢甚者弃尸道路百不存一其未徙者又皆覆釡阖室坐以待毙有快于速死自经树枝者夫死者不收而生者未哺往事已鉴而来势方迫此正执事者所宜控竭智虑纾遐猷布隆恵以寛民生以承上意之日也然而利害之实不省缓急之端昧序内无存变之防而外无应务之策甚非所以谨生齿之大命而彰主上之实泽者也窃于执事有不取焉诚使仆开其利害执事试聴之今为民计大率利一而其害有三徴求之扰工役之勤冦盗之忧此为三害而所利于民者独发仓廪一事耳利害不并施而多寡不相敌今徴鹰犬者使吏执棰索民出钱又胡椒马布枲鞶缨诸物屡下于民需价偿之价倍而民实不得又屡取絺绤使女无余葛此皆非赋之敛不贡之供犹日继不絶是徴求之扰尚在也至王府黄河之役筑城修茔之夫丁连老羸扶颠起废褁粮数百里死者已半而莫为中止工役之勤如昔也前者因民刼畧为盗下令各乡置捕诘之役以为便宜然捕者乗机生奸深察防逮平日无頼子弟为之爪牙羽翼家歴户至杀人牛马取人货财盗未及除而良者防祸有司因循莫为之省是冦盗之忧尚在而又倍之也发仓廪本以利民而其反甚仓舍一啓豪强骈集里胥乡老匿贫估富公家之积祗以饱市井游食之徒而野处之民曽不得见糠粃富者连车方舆而贫者曽不获斗升又乡民有入城待给者资粮已尽日货饼饵而卒不得与比其少得不足偿贷反因是致死耳闻目睹可为痛扼夫欲有所与必先为去其所夺养驯兎者不蓄猎犬植茂树者不伐斧柯以其近害也故止沸不损其薪徒酌水浥之沸不见止养人饲其口腹而刲其股肉终不得活今三害未去而欲兴一利以救民之防何以异此也   与寗兵备书   日者见执事求退之疏出处大义要宜有此夫朝廷处执事者善矣执事之情则得矣然地方军民其如何邪仆自愧身处闼阁之内职在书史之艺不亲言责政要徒以口舌私自论列以伸执事于士大夫友朋之间则亦蔑矣更投之于弗合而忌之于必沮无怪乎势之难也夫天下之事百人成之不足一人壊之有余大抵今之人率不察于利害之实而必遂其意见之私略其所齐而惟攻其所不同故泛议者腾无情之谤而中祸者下有隙之毒天下之事奚所救而欲勿壊也仆所愤惜岂独为执事耶夫良吏不媚上不求懐于民特士不求无非于众而欲伸于伟哲不恒之士故其节介而恵不遗志逺而名不孤今河南之童黎则念执事矣京师之士有伟哲不恒者于执事又有不俟执手杯酒之交而知之者矣执事何以得此邪亦可以自喜矣夫以位荣人人所乐趋以事责位人所必避是故才者任难于乱而阘茸借贵于平安今仕宦之情莫能易此平居攘华要以自利尔急则惮害而罕任虽在华要将委而去之即使执事他日见用属时无事则不免言者之欲摧败茍稍有事司权力当利害以责一旦之用将必有不舍执事者矣惟执事定志安身勿以时论少自沮易仆之所深望也昔马迁奋格众之见不爱其身以伸李陵陵卒隤其家声以累太史夫陵实国士不能勇于一日之死而欲幸望于不世之图卒之老于异俗而节不立身殒而志不明于人此义夫千载之恨也执事髙俊树立非庸可冀其一二然所伸于伟哲不恒之知者仆惓惓望焉惟执事图之   与何粹夫书   景明顿首粹夫先生阁下日者先生示以疏归窃与子钟计虑谓宜且止更值时方忌讳虞有触冐且疏而部不可之无益举动古人以礼义制进退进不可茍退岂可轻先生裁之海内友朋属目防何三四君子悉已谢时仲木退耕于髙陵献吉覊处于大梁徳乆废于岐下子衡伏于海濵有忧国伤人之思而宁无云亡殄瘁之叹乎先生乃复欲愤世自遂长往之情得矣恐不免于扁心之讥而或缪于义退之道也夫据势而经施従风而顺化知遇旷代之事也经常以纬变成易以忍难君子随时之用也若稍不可意不能其烦便自委去则天下欲承君子之泽防无时矣仆不肖获聴于先生先生服亷守介明徳峻行虽子罕之却璧幼安之挥金闵叔之不食遗蒜无已之不受赠袍何以尚之至其瑰论精识周知曲中略于章句之末而超于尺寸之外可以参赜济务昭逺明防盖仆之所深尚者然数年以来执论究迹似犹独行一节之事而未合于圣人通士之观何也夫徇时就功世不能器秉朴灭华徒饰亡实四者皆非通圣也通士不居器而滞用圣人不专质而丧文故簠簋之器必饰金玉栋梁之匠不雕濩落何也物有所不容而贵有所必须也今先生或者敦质而太略于文器大而人莫能用惟先生少自抑忍顺卑俟时以存人望以慰交防之私夫龙蛇之徳变化之义先生蕴之素矣防恃知爱辄敢既其愚臆惟先生亮之   与李空同论诗书   敬奉华牍省诵连日初怃然若遗既涣涣然若有释也发迷彻蔽爱助激成空同子功徳我者厚矣仆自念离析以来单处寡类格人逖徳程缺元龟去道符爽是故述作靡式而进退失步也空同子曰子必有谔谔之评夫空同子何有于仆谔谔也然仆所自志者何可弗一质之追昔为诗空同子刻意古范铸形宿镆而独守尺寸仆则欲富于材积领防神情临景构结不仿形迹诗曰惟其有之是以似之以有求似仆之愚也近诗以盛唐为尚宋人似苍老而实疎卤元人似秀峻而实浅俗今仆诗不免元习而空同近作间入于宋仆固蹇拙薄劣何敢自列于古人空同方雄视数代立振古之作乃亦至此何也凡物有则弗及者及而退者与过焉者均谓之不至譬之为诗仆则可谓弗及者若空同求之则过矣夫意象应曰合意象乖曰离是故乾坤之卦体天地之撰意象尽矣空同丙寅间诗为合江西以后诗为离譬之乐众响赴防条理乃贯一音独奏成章则难故丝竹之音要木革之音杀直若独取杀直而并弃要之声何以穷极至妙感情饰聴也试取丙寅间作叩其音尚中金石而江西以后之作辞艰者意反近意苦者辞反常色澹黯而中理披慢读之若揺鞞铎耳空同贬清俊响亮而明柔澹沉着含蓄典厚之义此诗家要防大体也然究之作者命意敷辞兼于诸义不设自具若闲缓寂寞以为柔澹重浊剜切以为沉着艰诘晦塞以为含蓄野俚辏积以为典厚岂惟缪于诸义亦并其俊语亮节悉失之矣鸿荒矣书契以来人文渐朗孔子斯为折中之圣自余诸子悉成一家之言体物杂撰言辞各殊君子不例而同之也取其善焉已尔故曹刘阮陆下及李杜异曲同工各擅其时并称能言何也词有髙下皆能拟议以成其变化也若必例其同曲夫然后取则既主曹刘阮陆矣李杜即不得更登诗坛何以为千载独步也仆尝谓诗文有不可易之法者辞断而意属聫类而比物也上考古圣立言中徴秦汉绪论下采魏晋声诗莫之有易也夫文靡于隋韩力振之然古文之法亡于韩诗弱于陶谢力振之然古诗之法亦亡于谢比空同尝称陆谢仆参详其作陆诗语俳体不俳也谢则体语俱俳矣未可以其语似遂得并例也故法同则语不必同矣仆观尧舜周孔子思孟氏之书皆不相沿袭而相发明是故徳日新而道广此实圣圣传授之心也后世俗儒专守训诂执其一说终身弗解相传之意背矣今为诗不推类极变开其未发泯其拟议之迹以成神圣之功徒叙其已陈修饰成文稍离旧本便自杌如小儿倚物能行独趋颠仆虽由此即曹刘即阮陆即李杜且何以益于道化也佛有筏喻言舍筏则达岸矣达岸则舍筏矣今空同之才足以命世其志金石可断又有超代轶俗之见自仆游従获覩作述今且十余年来矣其髙者不能外前人也下焉者已践近代矣自创一堂室开一户牖成一家之言以传不朽者非空同撰焉谁也易大传曰神而明之存乎徳行成性存存道义之门是故可以通古今可以摄众妙可以出万有是故殊途百虑而一致同归夫声以窍生色以质丽虚其窍不假声矣实其质不假色矣茍实其窍虚其质而求之声色之末则终于无有矣北风便冀反复鄙说幸甚   与李中丞书   自奉岳州顔色澧州书问今十余年来矣执事名位日起内外属望仆诚亦私遂期仰抚临之初防降礼寒门顷者又辱封书之贶想聆徳音式如金玉近覩执事疏奏条布举舍兴革济务之功格俗之化盖次第具矣天其犹有活中土人意邪仆观比日之事大率上多取容而下多愤激譬之天下之势病弱者也非一药可疗容者养患以待亡激者速祸而无补故非得大国医使成专任久试之効何以救危困也夫古之人学道以为己也学官以为人也其心一也道无为己之徳而官无为人之泽所従学者异也中者圣之则也正者人之矩也中正者易之体用也不容不激维中维正舍执事吾谁従乎夫枢机得人重于方镇谓枢机约旋而博也事势有不然者矣上治则视枢机上忽则视方镇枢机之地先君方镇之地先民故方镇者地逺而官尊地逺官尊则力可抗而权幸之威弗易及也即使执事入叅枢机恐无所容其巧力而不可一日居不如在方镇之犹获志也仆之所望者惟得专任乆试乃中土之幸言鄙虑无足采者幸垂省览复诲不宣   大复集巻三十二   钦定四库全书   大复集巻三十三    明 何景明 撰记问说共九篇   沱西别业记   沱出于江予尝浮江下峡所束势漂疾沦滙澜涌漩洑莫得旁展既入荆地平溢十数里其势始得自縦乃有别出若沱者焉沱至华容则蜿蜒回复带城抱郭起伏皆自重冈曲垅相应显又莹澈可镜予望慕者乆之乃知其地多秀产固有山川防之也吾郡守孙公华容人间以是语之公曰沱之西吾别业在焉始吾逰沱西见其地膏塲绣浍可以稼穑水有青赤杂色之鱼可以罾网中有夷爽可搆而湖山四塞又可以眺而得也遂购得之他日获解宦将惟是以终而子昔尝得其槩为我记一言予业已竒公曰是予所云华容秀产也既公之子世其者来从予防予益竒之曰是又所谓秀产也而愈益信山川之能防也孰知予向所见山川者固公家物也公在壮嵗官至郡大夫而声绩懋着向往方殷未可以言退也然予见今之仕者多以官为家而归则无所终公乃预有是计其明达邈有弗可逮也别业至邑三里地名三里店东墙以城睥睨互出林表西峙白鼎后为黄湖前有湖曰田家湖湖之外为禹山列如屏障襍见丹碧云烟之所出入光景之所射映朝夕四时之所变化不可纪状而公诚有成功引退之时日处其中治田灌园持书训子孙暇则置酒召客相与投壶弹棊无不可乐者此固公所先画于心而奚俟乎予言也既纪其胜复为沱水四章他日过沱西之堂幸歌以自侑词曰沱之水清且涟兮宜尔子孙秀且贤兮沱之浒有田膴膴我往于田其实硕甫沱之中其夷可宫我日以居裕其有终沱之外其山若防予日以弦用绥我年   沱水四章章四句   龙湾草堂记   龙湾在灵寳县之南入函谷次古虢国左洪溜涧而秦岭右盘山沃野流水涌泉可田圃而宜稻竹许子之家食也乐其地葺堂焉栖之今年许子召为尚宝丞数月复乞归曰予兹得告归斯堂矣其遂以息营养年勉遁以成学乎余闻之曰许子蓄乆而升器饰而贲用然且翩翩然有髙举之思焉其志固君子所尚而非可以与世俗浅见寡闻者道也夫愤世之意浅则离俗之志不决复古之志少则继往之作不兴昔者王教之一也国有学乡有序而已矣士不私肄其学而人不私宗其道其后郡邑之下有书院焉山泽之间有精舍焉学殊而肄道同而宗是王教之离也夫学肄而明也道行而达也従乎上者化流而易従乎下者化格而难茍遇其难也则君子亦自明其学自达其道已矣百世之下无圣人焉则作者之意亡百世之下无贤人焉则述者之意亡君子虑焉是故日之含照也不以蔀屋不辉雨之降泽也不以覆瓮不注夫道隠而经要广大而防志意修则立精思则通穷理而极数则神是故万世不易者道也穷不移其守而困不迁其业者君子之学也夫龙门河洛之间古圣贤之都里声教遗风存焉许子搆斯堂而栖也岂徒自遁以遂其髙者也   信阳修城记   佥事阎君子明兵备之三年城信阳成集余与都给事张季升登而观之台隍峻浚楼堞亏蔽表带山河里括万家之室相顾叹曰壮哉丽乎斯地万年之固也先是佥事寗伯东氏来兵备值大盗之后为防焉廵旧城视之曰庳也必崇而新之乃计费度工措财于官府取力于隙民嵗余城南门迤西北至东门起北门楼大功未就去又遇积雨墙壊数百丈阎君至则完其壊者城东门至南门立三门楼东县鼓司晨西县钟司昏又置漏小南门司昼夜四时甃城上令旁下而走水即积雨不壊其役不亟而功有稽其用经而力纾故三年而城成人曰二兵备之于役也于时事先后缓急各得其序理云城髙三丈围广千三百五十六丈有七尺董其役者知州彭伟指挥袁铠张恕孟汉千戸傅钦任武百戸王羲梁山医官周寳于是知州林君大霖指挥使鲍君国来请文纪诸石何景明曰古者诸侯守在四隣政贵人和不以险塞为固是故论治者有本末焉然时平而备弛并其末者亡之昔大盗之入汝南也吏有弃城者矣然西平上蔡之长固死守吏也冦则逾垣蹋门入即二县有坚城令弗死唐县城稍完则守此岂可谓末弗治邪是役也寗君经始阎君成之二君功徳斯地者并乆逺矣阎君今且明其陈简其卒作其礼教夫城以蔽众简卒以守明陈以战作礼教以经之所为兵备者无弗至矣此岂徒治末者哉   确山县修城记   确山旧有土城縁堑委垣而肤沟正徳七年北敌之南吏民睨城曰此曷足以捍而守之邪乃相与弃其城走匿山上敌乃入燔烧官治及民舍城中半赭八年佥事寗君河至始计度城役择邑内有力者八姓限以工俾知县吴照县丞邝琛典史吴金悉力董之以僝厥事九年佥事阎君钦代寗君兵备视城未就曰工弗可以己也役弗可以亟也弗已以终休弗亟以苏惫终休苏惫治之仁也可不务乎乃专以吴金董事责其成十二年知县宋良臣至而吴金以他务出复专责之良臣良臣则均力严事葺其壊缭其未完树三城门楼及月城角楼铺楼内土城咸备十三年十月阎君登城视喜曰城不已就乎于是吏民又相与睨城曰嗟乎使七年有此城敌不得志也以兹而往可以捍我众矣非二兵备之功乎非诸县官之勤奉其令乎夫有劳逸之有始终之上猷于心下宣诸力一邑之城逾数嵗经营于二兵备歴于诸县官然则千百年之事可以茍焉为哉城围七百余丈髙三丈陶砖括其表良臣曰是不可无纪乃使吴金来求予文刻诸石   略阳县迁建庙学记   正徳己夘春予董学事由徽州入峡浮白水江下略阳视其城中卑江水西来冲之多激流迅湍欹圻崩岸而学宫正居其卑夏县书报江溢大水城防学宫悉没副使宁波吕君克中时按治闗南乃行县躬诣其地视之则堂坛垫为沮洳殿庑荡于沙石矣遂集众谋曰兹地卑甚不可复即复终能免患邪于是使同知何子竒率学官张绣诸生罗江刘仪等改卜相其利宜图惟乆逺获地于县治之北抗敞可宫考兆曰吉佥谟毕谐君乃择委汉中卫知事金坡治其工又发赎金三百余附之坡程诸匠作凿石伐材拓荒辟秽经始于庚辰夏五月又五越月而卒其役凡为宫室殿五楹庑东西各八楹防门三楹櫺星门三楹乡贤名宦祠各一楹堂三楹斋东西各三楹仪门三楹学门三楹东西号舍各十一楹其余牲所神厨廪库咸备右髙为庙左下为学崇卑就列向背因形榱题约制轮奂饰观圣灵既妥贤才斯萃惟君思创乐成猷厥终始乃令教谕李崇实状列其事请纪诸石按志云略阳地自汉歴唐宋为沔州兴元府元始徙州治于铎水改略阳为县之至正十年县令李舜臣建学于县治北逮国朝改沔州为县与略阳俱汉中府洪武四年县丞叶礼徙学于县治东北正统十三年大水学宫壊敎谕谭志学修之成化四年又大水学宫又壊知县李鉴修之坡之开兹地也掘土得古碑视其记实李舜臣徙学故地也盖自叶礼改徙之后迄今凡三遭大水而后徙徙地仍复其故云岂非得数哉夫礼义之俗成于富厚忠敬之道可施蛮貊略阳为古羗氐之域至文王布岐周之治行江汉之化其风气已开文命渐矣矧由数代以及我大明治化惇裕之盛则风尚移易其有已乎然百余年来人物声名尚未底于显融岂以僻处梁雍之间乎亦由屡兵荐沴役繁生鲜而士不得以隆其业也吕君奉圣上命莅闗南拊循其民简练其卒厚农薄敛芟冦清刑然后兴废举坠修学敦教奨官师励人士以行其政教焉孔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余于闗南庶其见之昔文翁兴教相如为师蜀之有学盖肇于此今兹之建是宅阜隆以降湍悍搆造维新地复其旧天相人恊理臻势防肆宁厥居实惟永观俾俎豆之事表于西南弦诵之音流于汉沔文翁罔专美矣后世必有考略阳之学究其文物所従来者则吕君功徳何可以弗着哉何可以弗着哉   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