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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论【按此篇原阙今据论略所叙存其目于此】   净德集巻十五   钦定四库全书   净徳集巻十六   宋 吕陶 撰   论   西汉论   善治天下者必观诸时而不择事之难易盖天下之事有逺近大小之别而无难易之定体惟其时不可为则谓之难时可为之则谓之易昔者聦明睿圣之君贤智才能之臣未尝不欲举其逺者大者而行于天下惟直乎时有不可而遂不为当时之深有不足之心后世亦为之惜然则时者治之端又君子所谓诎伸也夫时不可而不为则固足惜矣时无有不可而亦不为则又仁君子谓之何如嗟乎天下之事多失于此而莫能臻夫极致王道所以不及于古而生民有不幸也秦之将亡祸流四海嗷嗷之民求息肩措足之地而举无所容汉髙帝仗义以起诛代无道援而出之于涂炭首除奇法约以三章数赦罪屡赐爵军事劳苦者复其田租郡国多赋者减其歳献郷县为置三老以帅众为善饥者甘糟糠寒者利短褐故得望之如云霓亲之如父母以布衣一劒之任五载而成帝业然当此之时去周未乆三代之宏规远略遗规旧制与其民之耳目相接疑其犹有存于天下者以新造之天下而乘民心之初得苟能讲求三代少仿而用之则愚者不以为惊智者不以为迂濶然而不能者何也十二年间寇难未尽平法度未尽立而未暇及之也故高帝之政不过前之数事而已至于文景以恭俭养民孝武以雄才大畧至治皆处大有为之势而亦不能者何也非时之有不可也彼见高帝得天下如此之易其所行者乃前之数事而民之悦服亦已如此之易则其心以为治天下之道不过如此而无难惟不为秦之所为而行高帝之所行则亦足矣盖不察高帝之时有不可也于是舍其远者大者而取其近者小者以行之是故不立公田什一之法而除租释赋以劝农不敦引年养老之教而歳次牛酒以示惠不遵贤能宾兴之制而务察孝廉不施鳏寡有养之道而惟行赈贷不崇郷党庠序之训而増置生员以广学者不书徳行道艺之羙而复其孝悌以风斯民事皆近而易行不足以经远名为治理而曽无其实使三代之道邈然不可复见政教益苟简风俗益偷敝可不惜哉是故仲舒讥其不能更化贾谊痛经制之不立王吉以为未有万世之长策者此也昔唐太宗与房杜议兴礼乐而曰有志不就古人悠悲时难得而易失朕所以遑遑也尝三读而叹之苟易地以处则西汉之风岂有不至三代乎   东汉论   天下国家之权不幸而为小人所乘则生民受敝社稷有可忧之渐于是忠臣义士痛心切齿合谋共力犯大难而攻之攻之而胜则天下頼之以安攻之不胜则继以死而无憾然其势常不胜以及于死天下从而悲之窃尝攻求成败之迹为之深思远虑而见其亦有可御之策不必犯难以攻而使之不可胜盖先几之谓也夫小人而能窃天下之权则安有无故得之者哉其始也盖天下有不幸之事君子不为之辨而小人辨之幸而有成以为其功以固结世主之意于是气焰炽烈而党与盛大后之人君生于深宫溺于近习熟闻其説而谓斯人之足以辨吾事也则又从而亲信之故天下之权为其所乗至于丧乱而下可觧世之君子既有扶衰持危之心盍先天下之忧而为之谋使辨事在吾而収功不在于彼深防其源痛遏其流则奔冲泱溢之患不及于后世岂有因之而遂丧天下者哉惜乎始也不能一出力以辨其事由是功不在吾而在彼既以启其强梗之渐以遗彼世及夫权移势力而乃与之力决胜败于死生之际多见其重不幸也此譬如此百金之劒授于盗贼逮其行劫有人焉一旦窃不平其戻敢持梃而搏之反至于死死之者固无愧矣授之劔者安可逃其责耶东汉宦官之盛自郑众始众之盛以和帝防弱而有诛窦宪之功其后国统遽絶母后临政孙程定立顺之议曹腾参建桓之防朝廷纲柄尽付其党陈蕃何进窦武之徒懐愤奋发欲清妖祲而不免殄戮之祸刘氏鼎由此沦失使诛宪立顺建桓之事当时将相能収其功而不出于三凶之手则奸佞之势岂遂滋长而至是耶忠臣义士亦未遽然为之死也唐之宦官亦大类此自辅国元振之后其徒日益肆横而不可禁然二人者其始亦有寳应定防之功故其终乃有甘露之事此前世安危成败之明騐炳然可见者矣呜呼功者忠义之实也君子之所宜有非小人之所可居也小人而居功防则利已而害物巨则至于乱天下岂独宦官而然乎有天下之大节者然后可以任天下之大事也几微付畀之际敢不慎哉师之上六曰大君有命开国承家小人勿用象曰小人勿用必乱邦也夫处师之极为众所归以大君之命而有开国承家之事岂小人而可用乎此圣人所以深明夫治乱之大计也   魏论   善计天下之安危者必审其利害之两端而不泥于惩戒之偏説思其所以为利则防其所以有害葢有其道可施于安可施于危使天下之变不能乘间而发是之谓知本天下安则内足以制外天下危则外可以御内此利害之所宜审也彼狥惩戒之偏说者见其利而不知其害可施于安而不可施于危也盖天下之变所起有二一曰诸侯之强盛二曰大臣之持权强盛则为外忧天下所以渐乱持防则为内患天下所以速亡此二变者有内外迟速之异世主岂可不察哉然则所谓更相制御之道者何也曰修法度愼政教足以杜强盛之渐固蕃卫完形势足以破持权之奸周之始封八百余国有赋足用有兵足战朝觐贡献莫敢先后而至当此之时未闻有不庭之国者何也有所服于内也及其衰世大邦千里齐晋起而为盟主天子尊之仅存位号当此之时未闻有擅命之臣者何也有所忌于外也是故内有治政则无虑诸侯之强外有诸侯则无虑大臣之横所谓相制之道也昔之图治者不究于此以为废诸侯则无忧外天下可不僣乱是安间无事之策也是不知诸侯之强始于王室之不纲也徒知外忧可弭之为利而不知内患无以御之为害也若去天下之僣乱而反取天下之速亡也其説岂不偏哉秦惩周之所以亡不授子弟以尺寸之士独収其权以控制四海才歴二世乃死于赵高之手汉监七国之所以乱推恩分国以销维城之势軽根易防危基易坠方百年间乃为王莽之所乘世祖中兴失于远覧封建之制日益陋郡县尸其政于外台阁总其务于内宗室王惟衣食租赋而已暌孤之衅遂为曹氏之所窥此三者皆外无以救变生于内而不能御焉曹魏之亡何以异此既以诈力而得又欲以诈力而守无亲疏无小大未尝以诚信待之故于同姓之臣尤为猜贰虽有封疏之名曽无任爵之实官属则付以下才兵卫则给其残老惠泽不流科禁峻廹失侯削地无嵗无之至有兄弟不得同路而出者权軽势弱仅同匹夫是故贼臣一施其谋而魏之神噐失矣夫以任城之刚武敢为陈思之机虑敏博而使之握重兵至胜地洎诸宗子分列建国以忠义同忧之心为胶固不防之势处可以遏奸萌出可以靖大难则司马氏安能遽迁其祚业哉昔者朱虚之谋倡于内齐国琅邪之兵待于外乃能平诸吕之乱由是而言则利害之端可见矣惜乎魏之不监于此也   晋论   晋之乱亡议者谈之多矣或曰外裔盛疆侵暴王室刘聪石勒之徒据有中原兵寇乘风而起徧满天下惠怀昏庸力所不制乃有奔播之祸或曰当时公郷大臣宗尚虚旷徇名而忘实好清言而不可适用奸雄之士窥其所不能而攻之乃底于败壊此二説者皆指其已然之后而不究其将成之前也今夫富家巨家多蓄货财父祖处之有素子孙亦能守其所积苟不至于慢藏则平居终日安见刼夺之患哉惟失其所主而軽其所蓄举希世之寳以寄诸臧获舍千金之赀以委诸通衢则盗贼肆志而奄有之矣势至于此而不穷致寇之因而乃责家人之不能禁宼抑亦惑欤然则刘石足以乱晋而晋之祸不始于刘石之盛彊公卿虽不足捍患而晋之亡不系于公卿之崇尚虚无盖天下防乱之端何尝不自内起人君失道则奸民叛羌有窃伺之意权臣擅命则壮夫烈士懐不平之心此前定之理也宣景之取天下岂有分毫仁义以服人之心乎索其始终则皆天下之所不容诛也然而得之者幸也天下有以幸而得无以幸而守何则其得以天而其守以人也武帝之于天下岂非亦欲以幸而守乎彼贾充者魏之贼臣耳而任托大事与之婚姻知惠帝之不肖而不能处以大义提四方新定之势而付授非人则其心亦欲幸天下之茍安而巳固不暇深思逺虑求为千万世之策也既而杨后得循其爱又以杨骏为之辅翼此数事者足以啓窃伺之意而激不平之心矣乱亡之根固以盘于朝廷也是故自太康之初呉人献地天下始一至于永平方十余年三杨被诛贾后专政宗室诸王自相殄戮中外观衅反者屡起永寜而后天子日有迁废之虑统绪之大不絶如线是以元海父子始建僣号之议石勒之众继为寇孽自是而下中国之势四分五裂而天下之祸遂至于不可解呜呼有武帝之不断然后有惠之闇弱有惠之闇弱然后有贾后杨骏之暴戾有贾后杨骏之暴戾然后有宗室诸王之变故有宗室诸王之变故然后有刘石侵暴之祸皆武帝有以导之也彼武帝始为之谋则亦不谓其祸之至于此惟其欲幸天下之苟安而遂及之矣周之王业自后稷以来积功累徳歴数十世大命既集犹不敢遽然当之及武王成王之际则以周召为之左右圣人之欲天下之安也岂敢有求于幸哉经曰慎厥终惟其始差之毫厘缪以千里又曰国之将亡本必先颠其晋之谓矣呜呼自古丧乱之端未尝不起于内得失安危之相倚防可少怠而不思乎   隋论【案此篇原阙今据论畧所叙存其目于此】   唐论   隋唐之际天厌乱乆矣高祖始受命经营创造天下畧平太宗宏谋远算以底大定高宗昏庸权移武周中宗继之韦氏奋抦唐之基绪絶而后续此二者皆起于女子之祸而下生于天下之变岂待拟议而后明乎然自天寳至天祐始终几二百年变故数起而遂乃至亡者何也迹其衰防之端葢有四焉一日方镇二曰四裔三曰奸臣四曰宦者四患之生则又有所从矣方镇之患生于倚之过重而养至彊大四裔之患生于苟其为用而不复禁制奸臣之患生于聼任之惑宦者之患生于危难而頼其功其生虽异而其迹相表里内有以召则外有以应惟其明君忠臣或御于外以定内之势或制于内以成外之功是以乱而复治危而复安及其内外之患并起共攻而上下无以制御则天下崩解而不可支此唐亡之明騐也藩镇诸帅分列四方大者千里少者数郡建幢授钺犬牙错﨑沿边皆置节度府范阳朔方兵至十万威武相高暴戻相胜一旦窥伺国衅卷甲而前则中原丘墟天子播越乱根逆萌既无以制然后加之王爵以安其意赐之金劵许其自新姑息继世幸于无事此倚之过重而养至彊大也肃宗之初志在恢复西戎尝引军赴难収复二京亦頼其力代宗时寇孽未殄又尝率众讨逆既与之和亲又待以殊礼西戎之性暴而无厌及大厯之际吐蕃侵掠屡至近辅卒犯京师此苟其为用而不复禁制也明皇之于国忠林甫代宗之于王缙元载徳宗之于赵賛卢杞此聼任之惑辅国元振始建寳应定防之议而宦官张盛此危难而赖其功也国忠林甫既专政乃有天宝之乱缙载辅国元振既用事乃有大厯之冦赵赞卢杞既擅命乃有奉天之危此内召而应也然天宝之乱则子仪光弼能靖大难再造王业而天下不遂壊大厯之冦则又为子仪荡平而中原不遂失奉天之危则浑瑊李晟竭其忠力以清妖祲而王室不遂亡此之谓御于外以定内之势徳宗之季以延赏之怨罢李晟以延龄之谋废陆贽始置防军中尉中防军以兵授阉尹当此时奸臣宦者之势可畏矣宪宗愤威令之不振勇于拨乱诛刘辟执李锜讨王承宗而不疑一用裴度则淮西之孽扫去逆藩叛将蓄鋭丧气而思效顺穆宗之时崔植杜元颖不知兵朱克融之乱复弃河朔元稹与魏简交害国政至于文宗则守澄有勲宗闵为相甘露之败京师喋血当此时奸臣宦者之势又可畏矣武宗以雄谋勇断抗举国势一用李徳裕而诛陈行泰破回纥讨刘稹皆有成绩而冦孽不敢肆其此之谓制于内以成外之功僖昭之际主徳既昬令孜复恭擅执威柄卢张濬辈爲之辅翼既有沙陀之侵暴又有朱温之吞噬则天下之势固去矣呜呼唐三百年而治乱循环如此为万世之防者安得不逺监而深虑哉   五代论   甚矣天下治乱之不常而爲君之难也其始也未尝不欲为千万世大定之防及夫一日失其制治之道则丧乱之势如洪河之去其隄防奔冲决溢防漫四逺流至百年然后其患稍稍止息方其安流而未溃也可不深穷其源而预虑他日之害乎周之衰自昭王而下诸侯之势日益盛强齐晋秦楚有国千里以兵相攻以地相制大吞小灭二百余年然后并为六国又一而为秦秦不能守才二世而迁为汉天下至汉而始服晋之衰自惠帝以来四裔之势日益炽烈刘聪石勒乘王室之多故裂中原而处之擅王僭帝倡为祸首四方巨盗如毛之多援迹而起百余年间天下分割而为国十六又二百年而传之者七代然后合于隋隋不能守未三十年而迁为唐而天下始定唐之衰自穆宗而后方镇之势目益暴横兵强地大盘结于外乱根逆本深不可防百余年间唐祚因之以亡唐虽亡而其遗毒余烈存于天下姧雄借之以盗神噐是故未六十年而社稷五禅厎于丧亡壊败之极圣人出而天下始安嗟夫此三乱者其源之从来甚长故其流之所适甚逺皆歴数世而后可以止息夫五代干戈之事固不足议惟以其去唐最近而于今不为逺亦可摭其既徃之迹而着为监戒以杜万世之患焉昔者唐之祸始于方镇终于盗贼而遂为梁之所乗自梁以来以乱济乱其覆亡之端则与唐无异或以将帅之防扈或以外裔之侵廹继之以骄悍之兵满于天下而不知所以制御之道是故或变于外或溃于内而不复支矣国家荡除根芽混一区宇立成法制思与万世为利罢藩侯销武力将帅之臣受成于内虽拥兵专阃而未尝敢擅威福凡进退出处惟天子之命是从求其防扈之状固无有也然而外侮骄兵之势则志士仁人窃以之为忧焉以后唐之亡验之则悍兵可不为之防耶以石晋之乱推之则边圉可不为之备耶失虑于一日者召患于百世矣诗云殷监不逺在夏后之世书曰无若商王受之迷乱酗于酒徳夫诗书之所戒必稽称衰晚假譬近事至于贾山献书汉帝而又借以为喻其言最号明切然则条季末之迹为隆盛之规岂非圣贤之心欤此鲰生所以毕其説于五代也   浄徳集巻十六   钦定四库全书   浄徳集卷十七   宋 吕陶 撰   论   发防论   圣人之作易也探天地万物始终之变而归之于人事也归之于人事者盖示人以进退用舍吉凶得失利害安危之端俾夫深思而逺虑详慎而善应拟而后言议而后动不失其正而已矣故六十四卦之相受以用相济循环适变而无穷已一卦之设各言一时之事而立其宗主以成天下之务六爻之别各象一人之为而着其善否以示趋避之宜是以从之则为亨为利为吉逆之则为悔为吝为凶此乃易之体要而爻之为大戒也防之为卦继于刚柔始交之后言万物始生而防穉也物之始生而防穉而无有以发之者则性命将安归乎故履防之世隂必求阳闇必求明而庶乎发之焉尔然则求之与发之者抑亦有道耶曰求之者贵其诚发之者贵其始求之而不以诚则巧伪之端萌而不足以告也发之而不以始则愚昧之渐长而虽告之不谕也初六者以隂柔之质履一卦之初比附于阳近而相得所谓以诚而求发于始者也可以享初筮之告而无再三之渎矣夫防之求发而发之得其道则善恶之变万事之理可以焕然坐照而不迷于曲直是非之分为众人之所信聼也孰谓狱讼之难而不可决乎故曰利用刑人用脱桎梏虽桎梏之刑亦能断而脱矣夫刑之施于治道盖民惟于恶而后用之岂君子之所乐者欤或者以聪明辨察之资而专之于断狱则非君子之用心也非忠厚以谋治道者也非待民以善者也是故防之用刑止于正法而已不可以长刑也法正则分义自明于天下刑不可长则治以教化为本且一卦之象一爻之作而人事之取舍如此易可谓深矣   典狱监伯夷论   至哉古之圣人待天下之民而制其治也其仁且厚矣其知本矣为之礼所以致中而纳善也为之刑所以防过而惩恶也大分别而莫不中焉百志定而莫不善焉则礼之教行矣既中焉无过可防也既善焉无恶可惩也则刑之权去矣然而其説曰刑期于无刑又曰以杀止杀则刑者果可与礼并驱争骛而适于治哉曰不然夫礼者止邪于将然之前而刑者禁于已然之后且将然之邪有礼以止之则已然之不待禁御而自息矣是刑之权寓于礼而归于治也圣人者乐民之蹈于礼而忧民之蹈于刑以为礼者本也刑者末也二者之施设率有先后缓急夫岂非仁厚以待吾民而知本者欤昔舜之命九官在伯夷则曰汝作秩宗典朕三礼夙夜惟寅直哉惟清在臯陶则曰蛮夷猾夏冦贼奸宄汝作士明于五刑以弼五教钦哉惟刑之恤哉臯陶亦曰与其杀不辜寜失不经好生之徳洽于民心兹用不犯于有司则命官任人而措之刑礼也皆适其宜矣以舜之圣臯陶之贤而犹兢惧于刑罚勤劳于告戒以为可失不经不可杀不辜则后之求平允刑罚者舍于臯陶其谁准绳乎迨夫周道中衰生民多僻穆王嗟风俗之陵替而懐古治之不可及也于是裁量揆叙以应世变训畅夏典参用轻法至于戒饬臣庶则曰司政典狱非尔惟作天牧今尔何监非时伯夷播刑之迪夫伯夷典礼而臯陶主刑尧舜之事可见也欲刑之平乎莫若臯陶之职之善也然而曰司政典狱监于伯夷者穆王之待天下所谓仁厚知本者也其有意乎成康之无刑也彼四十余年囹圄空虚措而不用者岂特伤肌肤之效欤礼乐之隆教化之实也吾将逺取夏法以济周治亦庶乎哀矜元元而进之以礼义也彼伯夷者以礼齐民者也礼逹而分定则是非不以狱讼而自辨亷让不以刑罚而自劝与其免而无耻孰若有耻且格之美欤舍伯夷将谁监乎嗟夫后之人知刑之可以助治而不知无刑之所以治毅然持三尺之律以较轻重而欲求胜于斯民者将告以是説宜少愧矣   圣人制富贵论   天之生斯人而谓之灵于万物者盖以有五性之动七情之役利欲之端潜伏于中而莫知其已也然则何以称其欲保其生而全其性命哉有圣人者出深思逺虑而为之计有所以养之而又有所以节之使之得其养则足而不屈使之得其节则羣而不乱统而言之谓之礼散而言之谓之分贵者安于上贱者过于下尊者务于隆卑者从于杀而不敢以毫厘秒忽之私泪于其间自天下国家之大至于闾巷闺门之防持而守之履而用之晏然日以大治而不知所以然者皆圣人之功也坊记曰圣人之制富贵也使贫不至于约富不足以骄贵不慊于上三复斯言其知礼之本然手夫人之情贫则患于约而争夺之虑起吾有以给之富则失于骄而奢侈之患生吾有以止之贵则有慊于上而以为不足吾有以充之使之各适其分而中于礼又谁憾焉以三代之制言之则周为最详周之制天子之田千里而诸侯之封有百里者庶民之家止于百畆则免于饥寒之患天子之居九里而诸侯之城五雉庶人之受田者庐舍二畆有半而无风雨之虞天子之服以日月山龙为饰而卑者至于无旒之冕一章之服天子之食十有二鼎而贱者五十而后食肉此岂非圣人所以制之之义耶夫然故禄之天下而不为多养之以抱闗击柝而不为寡知其分义之当不可以相杂也荀卿子著书力言治道至于分义之际未尝不丁寜焉其説曰辨莫大于分分莫大于礼又曰分者义之别又曰礼者法之大分与戴记之説皆相表里而深明夫圣人制礼之本意欤   圣王务行礼论   圣贤之所谓治道者盖有本末先后之异焉本在于此末在于彼先者自治而后者治人详其在我者而先之畧其在彼者而后焉则人将以我为君子而从之矣春秋之世诸侯专威彊者凌弱众者寡不仁以取胜于仁不义而求先于义举天下之广而纷纷于目前也责以本末先后之论而能自治者盖亦鲜矣幸而有贤人君子以为我之先而以人为之后启导其君而使之为君子者亦可贵矣楚之敌晋也乆矣韩起叔向聘之楚子欲耻二人者而求为得志焉故防启彊谏之曰圣王务行礼不求耻人夫朝聘有珪享覜有璋小有述职大有廵功设机而不倚爵盈而不饮宴有好货飱有陪鼎皆所以行礼也楚子于是悟其言之是为之加礼于二子而晋楚之好遂因以隆睦呜呼不有君子其能国乎以启疆之一言而救楚子之失敦二国之好利亦博矣不然则晋楚之干戈日寻于邦内而莫之休息此防启疆之贤能使其君之为君子而可贵也敢又从而广之以续左氏之意焉夫中外之分春秋所为致严也世之所谓礼义者出于此不出于彼也齐为周之大国礼义之出也而曹伯来朝于鲁则恶而讨之故春秋书以示贬而当时之君子亦讥其无礼嗟夫齐中国也一失而经贬其非楚南蛮也一得而传述其是皆防启疆有以导之矣由是而言则春秋之法有褒进蛮荆而同于中国之例説者有以七等进退之文推广其义者皆不为妄也夫为天下国家而不先自治求以治人者未之信矣以防启疆之言监之可也   君子思礼义论   人伦之大别有二而已曰善也曰恶也善则谓之君子恶则谓之小人为君子则天下莫不贵之为小人则天下莫不贱之此无他出于善恶而异也世之人有能知君子之可贵而小人之可贱则安忍不去彼而取此哉去彼而取此者不为小人之为而为君子之为焉耳众人不仁而我独行仁众人非义而我独履义众人邪而我守者正众人贪而我存者亷此其所以取贵乎天下而谓之君子也圣人之所谓名教者葢以维持人伦而通行于天下传于千万世不可得而輙易其大畧亦不过贵君子贱小人而已贵君子则劝之贱小人则惩之劝之者彼无过矣吾犹勤拳而告之不欲其复有过也则人将磨厉而求全焉惩之者彼有过矣吾更着明而责之不使杂于无过也则人安得不畏罪而惊惧耶春秋者惩恶劝善之大法以至公为心而深明夫君子小人之分如权衡之于轻重绳墨之于曲直炳然而不可欺也故其所以贱小人而贵君子者仲尼之经左氏之传相表里而为之説皆造夫名教之极矣昔者齐豹为大夫杀卫侯之兄以求其不畏彊御之名而春秋书之曰盗邾庶其莒牟夷邾黒肱皆窃地来奔而春秋不没其名且艰难其身以险危大人而不诛之则攻难之士将寘力而不已此豹之名所以求而不得也彼窃邑叛君以求容于他国而不罪之则贪冐之人将奔走之不暇此三叛之名所以葢而益彰也一以求而不得一以欲葢而彰则小人之恶岂有毫厘不获罪于名教者哉左氏从而为之説曰名之不可不慎也如是是以君子动则思礼行则思义不为利回不为义疚夫礼义者修性诚身而完夫道徳之具也履而行宜而动虽欲有过不可得也夫能无过而不获罪于名教此君子所以异于小人而可贵矣仲尼以小人之可贱而书于经所以惩恶也左氏以君子之可贵而发于传所以劝善也非皆造乎名教之极乎   教以防其失论   天之生斯人皆可以为善也而有不善者盖中性之动逐物于外而心术丧于内不知所以揉治防制之道故也夫揉治防制之道圣人所以成人之性而复之于中和也昔舜之命防兴乐以教胄子而告之曰直而温寛而栗刚而无虐简而无傲释者曰正直而温和寛洪而庄栗刚失之虐简失之傲教之以防其失善乎舜之所以命防之所以教安国之论其义凡养心治性之説具于此矣夫恻隠之心而谓之仁人皆有也仁之失则狥爱而少断羞恶之心而谓之义人皆有也义之失则多忍而寡恩辞让之心而谓之礼人皆有也礼之失则巽懦而无立是非之心而谓之智人皆有也智之失则乐勤而好诈诚慤之心而谓之信人皆有也信之失则拘隘而懵理由是推之则正直者必失之严严则不温寛洪者必失之慢慢则不栗好刚者必失之虐务简者必失之傲此人性之大蔽发而不中其节也宜有以揉治防制之而复于中和矣圣人嗟天理之易灭而谓人欲之可御也于是因乐以成人之性而着之教焉盖乐者生于人心之和而发于声文金石可以养人善心而复于中和也夫生于人心之和而用之为教以养其善心而复于中和则其感必速其藏必深是以正声一发顺气旁应悸悼邪僻之态不夺于外恬愉粹静之本油然有得于内矣吾见其直而温柔寛而庄栗刚简而不为虐傲也故曰庙焉而君臣上下聼之则莫不和敬乡焉而族党闾里聼之则莫不和顺家焉而父子兄弟聼之则莫不和亲者乐以教之防其失之谓也况以舜之韶防之职而国之子弟乌有不率其性以归于中和者欤二典而下其教存于经者则周官以中和祗庸孝友之徳教国子其道一本于乐抑可见虞舜周公之心一也   有性可以为徳论   天之生斯人均是一气也而人之有生何其纷纷而不一乎或聪明睿智而为圣或修慎饬励而为贤或顽冐庸妄而为愚是三者自孔子子思孟轲荀卿杨雄韩愈皆为之説学者尝闻之矣孔子以为性相近习相远也子思以为天命者性率性者道性自诚而明教自明而诚也孟轲以为性之无不善如水之无不下人性善也荀卿以为待礼义然后治待师法然后正人性恶也其伪也杨雄以为修其善则为善人修其恶则为恶人性混善恶也韩愈以为上者就学而愈明下者畏威而寡罪中人介上下之间也性之为性者一面説之如此则学者将谁适从乎防孔子子思孟轲之论亦莫之从矣所谓性之相近而习之相远命之为性而率之为道者是性之可为善也性之可以为善信乎如水之无不下矣非孔子子思孟轲之论将谁从耶昔之时有以博士之学而言及于性索求其端而合于孔子子思孟轲之论者可取以为性之説也抑之诗有曰荏染柔木言缗之丝温温恭人维徳之基康成释之以为桑木可为弓言人内有其性可以为徳此岂非善言性者耶方其禀之于中和根之于至静寂然而未动也则贤之性亦近于圣之性愚之性亦近于贤之性及夫天理一动七情相交则遂以岐分而派别矣或不勉而中不思而得或勉而后中思而后得或不勉不思而无中无得故谓之远也恻隠之心我固有之推之足以为仁羞恶之心我固有之推之足以为义辞让之心我固有之推之足以为礼是非之心我固有之推之足以为智安有性之不可为徳哉自非圣人必修之而后能也康成之言诚有合于孔孟矣   设法以待有功论   古之圣人以一姓之尊而立乎四海之上力至寡矣而为之用者众势至危矣而与之守者安子孙绵绵传祚享国为世数十歴年数百天下可以渐壊而不可速亡者其虑深图远之意岂不详且密乎其创制立法之要岂不广且大乎要其归盖不私天下之利而能与众人共享之尔此封建之事所以起也书之所述礼之所载始终之际可得而言焉虞舜之致治也肇十有二州置十有二牧外薄四海咸建五长夏禹之成功也斥大九州弼成五服中国之界至于五千其声教之所及者抑亦远矣歴夏之衰渉商之季而九州之境土则已隘于前古是以武王之初推列五等之爵尚循商制之旧分土惟三盖以九州之地尚狭而不足以容之故也泊乎成王周公既致太平广大土壤制为礼法以成先王之意设五等之封爵制之髙下而阻其疆理之广狭是故公之地以五百里侯之地以四百里伯之地以三百里子之地以二百里男之地以百里以七千里之广而王畿据有其一则八州之大可以封者其多少之数不可得而知耶故职方氏之制曰凡邦国千里公五百里则四公侯四百里则六侯伯三百里则十一伯子二百里则二十五子男百里则百男郑氏释之以为则者法也设法以待有功盖地以开方为説而知之且明成王周公所以封建之意也夫周盛时天下之地必如此之广也天下之诸侯亦必如此之多也天下之地既如此之广而吾不以为有余故用之以封天下之诸侯虽诸侯如此之多而吾以为不足故设法以待有功而封建之地广而不以为有余诸侯多而以为不足则其不私天下之利而能与众人共享之意可见矣是故盛则周召相其治以致刑措衰则五伯扶其弱与之共守数世歴年而终过其歴岂非虑深图远既详且密而创制立法广大之效欤   大贤拟圣论   圣贤之心一也其道亦一也其穷逹出处亦一也而天下国家之治乱生民之幸不幸系焉圣人之心欲有为以康世也大贤之心亦然也圣人之道欲巨用以泽物也大贤之道亦然也苟不为不用则巻而蔵之以利于千万世之后此圣贤之不得已也天下国家之未治也生民之不幸也然则六经之作非仲尼之本意也七篇之言非孟轲之始心矣仲尼之意复衰周之治于二帝而已也孟轲之心跻战国之政于三代而已也然二人者率不为不用而徒能载之于六经发之于七篇则吾道之穷甚矣后之释孟子者又能推明其始终之迹而言之以为孔子自卫反鲁然后乐正雅颂各得其所删诗定书系易象作春秋孟子退自齐梁然后论著其书盖大贤拟圣而作焉是故卫灵公问陈则答以俎豆梁惠王问利则对以仁义桓魋之厄则谓之莫如予徳臧仓之谮则谓之不遇者天此其为心为道之相拟于符节之相合壎箎之相应而无一毫之戾矣此赵氏之言当也敢后而又广之以显圣贤之功焉昔者洪水之懐襄民多死于塾溺则禹决九川陂九泽而天下平飞亷恶来之害及于中国则周公兼夷狄驱猛兽而百姓寜赏罚失柄而王道不存则孔子修春秋而臣子知惧此前圣后圣之为虽世之相去甚远而成功则一皆务以康世而泽民也战国之衰杨墨放荡君父之义将絶而祸乱之流漫以淫及于后世非有禹周公孔子之心安能御哉故孟子之好辨者所以距诐行放淫辞息邪説而承于三圣也韩愈氏深明其功谓之不在禹下信哉拟圣之作抑可见于斯矣   崇所尚则羙不亏论   为上而尊居下而卑履贵而隆处贱而杀者事之常也天下固有之矣宜伸而屈宜屈而伸可重而轻可轻而重者事之不常也天下亦有之矣此二者尝质之于君臣之际其始若异而终则同盖归于义而已也今夫万乘之崇九重之盛被衮南面人皆俯伏稽首而愿为之臣是其尊不可卑也其贵不可贱也其伸不可屈也其重不可軽也草茅之防市井之陋退处穷阎而甘心藜藿者其下不足尊也其贱不足隆也其伸不屈屈也其轻不足重也然而人君尝有降心损已以致礼于岩谷之士而不以为愧耻者何也盖有求于下而为之人臣尝有笃守深信以全其忠不见诎于世主而不以为悖慢者何也盖无求于上而为之孟子曰古之贤王好善而忘势古之贤士乐其道而忘人之势赵氏从而释之曰好善忘势以贵下贱之义乐道忘人之势富贵不动心之分也各崇所尚则义不亏斯极致之论矣矣夫圣人之所以营治天下者以道徳才智为之用也而后有圣焉则虽致礼而不为愧耻成汤之于伊尹高宗之于传説文王之于吕尚可谓好善而忘势者矣夫众人之所以取适其欲者惟爵禄厚利为之劝也而我无取焉则虽自守而不为悖慢夷齐之下周武四皓之于秦皇严陵之于汉光可谓乐道而忘人之势者矣易曰贲于丘园束帛戋戋又曰不事王侯高尚其事二爻之设抑亦配于思也要其归则上为好贤之君而下不失为守节之士于义何损焉   士惟义之所在论   天下之事有是与非其始不同而其终则一者固未可以一槩而言也六国彊秦之际以兵相尚以地相胜朝合而为从暮离而为衡当时之士大率揣知时变求顺乎情持巧诈权利之术以富国足兵之计开説诸侯而欲为之用当时之君亦皆乐闻其策而冀有以取畏于敌人于是信而用之然其君臣之间始终之变亦可怪矣其始也同心合虑委之以兵授之以国而不疑其终也衅起罅开谈笑熟视付之以死而亦忍岂非下之事上也以权诈为之始而上之待下也以权诈为之终乎啇鞅之事秦也变法度以一民心督耕战以完武备凡所以并吞六国者防啇鞅为之及其成功事定而鞅以戮死呉起之事楚也以峭刻少恩为务虽王之贵戚悉绳以法凡所以齐治于楚者皆起为之及其攻行众畏而起以被诛文种之事起也分兵民之职以防计先备陈安危之端以深谏切谋凡所以求灭于呉者皆种为之及其敌破国安而种乃赐剑然则三子之死皆出于不幸焉原其所以死之之心则各尽其分而已矣洎乎蔡泽之説应侯而欲夺其位也乃举三子之事以穷之是以应侯皆许其死而谓之义之至忠之节又从而言曰君子以义死难视死如归生而辱不如死而荣士固有杀身以成名惟义之所在意者欲明已之事秦虽蹈危亡祸败之机而亦莫之顾将惟义之是守而死之也夫义者合于天下之宜而已宜而死之义也今夫説人之君谋人之国而惟变诈权利是务及功成而身戮亦不足怪矣故三子之死未可以言义也以一辩口之蔡泽而应侯捐相君之位以与之则以身系安危而择夫去就之义抑亦亏矣   浄徳集卷十七   钦定四库全书   净徳集巻十八   宋 吕陶 撰   论   文武举大略论   古之人制为君臣之分者不独全人主之尊而巳势必相须义必相济所以经纶天下国家而措斯民于治安之域也故比以元首股肱耳目腹心之象明其同心合体而成功立事此万世不易之道矣然而天下治乱不常苟值创始造端之势则其君臣之际为力难易又可知矣夫非上之任下者得其道下之事上者尽其能则天下之务孰能应之哉韪乎髙祖之经营羣臣之际防也可谓上任之得其道下事之尽其能也方秦之衰天下惴惴困于刻之余而求其所以息肩之地是故以布衣之资一劒之任始终五载遂成帝业鼎祚之安传至二百余年而始危者岂独髙祖之材能所致哉盖亦一时之贤杰有以先后左右而勲业始完也班固之论曰任萧曹之文用良平之谋骋陆郦之辩制叔孙通之仪文武相配大略举焉尽之矣夫庻事草创而天下之法度不立则何以维持民心哉此萧曹之文必任而寛厚清静所以率下也四方多难而天下之势易动则何以保于全安哉此良平之智必用而出竒决胜所以中于机防也干虑则智有时而穷此郦陆之辨所以必骋而开説于后也连衽而起被衮南向而接之则人未之服此叔孙通之仪所以必制而示朝廷之礼也此四者皆圣人所以经营天下而守之之先务而髙帝能之则大略已举大功巳成乃其验也议者以为知人善任使而史臣亦言其规模宏逺信不妄矣   张冯近王道论   圣人之所谓至公者情无所狗而已故朝廷之事君子有以一言而正之者盖体于至公也体圣人之公出君子之言而朝廷之事得其正推此心加于天下乃至治之道矣求之于古人而见于张季冯公矣质之以六经之义而合于洪范之皇极矣夫洪范之皇极盖统九畴之中而立为之法以为人君大用中道以范四海不可过之而不可不及也故其説曰无偏无党王道荡荡又曰无党无偏王道平平且天下之治莫尚王道而王道之説惟戒于党偏则王道岂有他乎一本于至公而已也以至公为言而适于正则君子何慊于王道哉犯跸之罪文帝欲诛之释之请以赎论为之言曰法者天下公共廷尉天下之平用法一倾则民无所错既而获从其请文帝引李齐之事思得良将冯唐为之言曰虽有颇牧亦不能用以发上意而辨魏尚之非罪帝悟其説复以尚守云中夫释之非私于犯跸也盖能执法持平而不夺于人君之势也冯唐非私于魏尚也盖惜有功见废而明于任将之术也以释之守法之心措诸天下则狱讼有不平乎以冯唐论将之心措诸天下则赏罚有不当乎求之王道诚近之已此太史公所以深嘉而屡叹也后之议者谓天子之吏犹不可失平而天子之身安可以失则释之之言未探本矣文帝能信亚夫之能军何至不用颇牧则冯唐之论为有激矣岂有责偹贤者之意哉然厯观汉之名臣言切于事而会合经训如二者鲜矣书曰皇极之敷言是训是行以近天子之光其张冯之谓欤   贾山与路温舒同传论   自春秋之法絶笔于获麟之一句而褒贬重轻之义进退是非之训卒不可得而复见耶其大权大法幽深隠奥则不可得而见矣其祖述圣人之绪余而立为一家之学裁成义例以示后世庻防得其髣髴者犹可见焉迁固之史是也马迁始改编年之旧而为纪传之书以帝王继统而谓之纪以公侯传国而谓之世家以卿大夫列位而为之传而善恶褒贬之意寓于其中其为功亦勤矣至班固则又继其法而成一代之史夫二百年间天下国家君臣事物之变可谓广且多矣以八十万字之文可胜载耶向非裁之以义例则错乱糅杂而莫能究其体要知其统类乌足以称为良史哉故纪言其略而传载其详而传之先后抑有义焉以功之大小而次之则韩彭之后当继之以卫霍也以人之贤愚而次之则萧曹之后当继之以丙魏也而世之逺近殊不接矣亦非记事之体也故传之所次服防谓不以功之大小人之贤愚惟以时之先后而顔师古亦曰又以事类相从夫时之先后相继而事之义类相从则一时之本末众人之是非举其端而可以推之矣贾山之至言皆借秦以为喻路温舒之抗疏则亦曰秦有十失其一尚存治狱之吏是也二人之志皆指明秦氏之乱亾以劘切世主而欲其除烦救弊岂非事类之一耶传而同之不为失矣不独此而已也欲观其变诈之迹则见于张耳陈余欲观其开陈治乱之道则见于徐乐严安欲观御邉之防则见于贾捐之严助欲观抚民之要则见于龚遂召信臣凡为此者皆类而从之之谓也师古之言槩举一二以明之信乎固之称良史也   汤周福祚如何论   甚矣天道之难言也六经之説有曰皇天无亲惟徳是辅又曰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防之百殃又曰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此儒者守之以为定论而谓其可必也予攷以人事而实其福善祸淫之説则亦未必皆然盖昔者司马迁以为伯夷叔齐以义諌周食薇而死顔囘无迁怒贰过之失孔子羙其好学而亦夭丧盗跖恣行虐杀千人反以寿终天之报施善人信何如哉此史迁疑而未辨学者尝惑矣至于班固评张汤杜周之子孙则又可疑焉固之言曰张汤杜周并起文墨小吏列于酷吏皆有良子徳器自过爵位尊显继世立朝相与提衡至于建武杜氏爵乃独絶迹其福祚元功儒林之后莫能及也夫萧何曹参之才张良陈平之智与髙祖经营天下措之乂安要其所以兴利除害功济斯民盖亦深也韦贤贡禹之学匡衡薛宣之能其辅导时君有补于治盖亦多也而其后子孙或数十年而世絶或一传而国除彼持法刻深者乃享祚悠长有至建武而后絶者岂报施之理不得而知之欤窃尝思之顔子死孔子谓之不幸夫以徳而夭圣人以为不幸则徳而寿者出于幸而已使天之祸福家至而人论之则审无可疑而圣人亦不以幸不幸为之説而乃徧覆包含于九州之内外为善于此者未必防祐于彼履恶于下者未必获咎于上则难以一人之报施而言天矣以圣人幸不幸之説而求其福善祸淫之应则天与人両不相废而教存于中夫又何疑焉且于公之善听其髙门以自显岂幸哉丙吉之隂徳则传子而不侯盖不幸矣汤周之福祚抑可明于斯也   教论   因人之所能而导之不强人之所未能而使之自至则天下皆知为善之易而不苦其难吾之教亦不劳而成也人之所能者素有于内也其所未能者扩于外而后得也施其素有于内者则用力固少矣而又扩之于外则何行而不健何求而不遂乎抉瞽者之目而授以娄之任提聋者之耳而训以师旷之技彼自知其资之不可为也虽早夜谆谆语之安肯信其説而从哉御不失其歩骤射不失其容止而告之曰乆而不已则五节五善可以具焉其人必有激昻自进之心而无恐缩不敢之意何则其资可为而无所惮也及其乆而不巳则所谓五节五善者亦庻防矣忠信廉孝者天下之人皆目之曰善行而欲行之也或告之曰如比干乃谓之忠如尾生乃谓之信如伯夷乃谓之廉如虞舜乃谓之孝则其心莫不畏其不可及而自惰焉倘告之人不欺于人足以为忠不食其言足以为信不苟于得足以为廉不悖其亲足以为孝则孰不欣然而愿行之行之而不己安知其不尽夫所谓忠信廉孝之道哉古之圣人察夫人情而知其资之可为而虑其心之畏不可以及是故为之教也不过其端不咈其欲充其所有致其所无引之以至易要之以至难昔孔子之门人弟子皆贤明才哲可谓造乎道者然其问答之语多切身近情而无髙逺难知勤苦难行之事是故以敬飬为孝以言动视听不渉非礼为仁以敬鬼神而逺之为智以先行其言而后从为君子凡为此説者欲人为善之易及后世道丧而教衰人持异论而失其本统以告子之贤而犹有杞栁桮棬之喻谓仁义戕贼其性陈仲子许行之徒则又叛礼义之中立苟难之行以惑世噫斯言也斯行也无乃室天下之善心而为仁义之祸欤故孟子之教皆先乎人之可为者后乎人之畏其不可及者先乎可为者盖因人之所能而导之也后乎畏其不可及者盖不强人以所未能而使之自至也且其言曰四端犹四体也苟能充之足以保四海如是则有恻隠之心者可以为仁仁之至则不止于恻隐也有羞恶之心者可以为义义之至则不止于羞恶也又曰徐行后长者谓之悌尧舜之道孝弟而已又曰鸡鸣而起孳孳为善者舜之徒也夫惟徐行后长者鸡鸣而为善皆众人之所不惮而其归乃至于尧舜凡为此説者所谓引之以至易要之以至难也人之所未能者可以自至夫然后知孟子之深于教也   学论上   治天下有大分大分定则天下不劳而治矣古之圣人立为名教者盖道徳仁义之施设所以齐一生民而维持万世与天地日月相为终始而无穷已也天地之位有髙卑日月之行有明晦此物理之大别也是故有贵则有贱有上则有下有长则有防有大则有小有内则有外有近则有逺有重则有轻有亲则有疎有贫则有富有隆则有杀有众则有寡有强则有弱有本则有末有先则有后有恩则有威有刑则有当有善则有恶有是则有非有爱则有恶有刚则有柔有寛则有猛有用则有舍有行则有止有治则有乱有兴则有废有福则有祸有生则有杀有与则有取有屈则有伸有宠则有辱凡如此者盖天下之理势可以俱有而不偏立也为父主于义为母主于慈为兄主于友为弟主于防为君主于明为臣主于忠夫妇有别长防有序朋友有信是亦不可一日防也仁也者以爱而济此者也义也者以宜而裁此者也礼也者以体而履此者也智也者以明而知此者也信也者以诚而任此者也尧以是首二帝之徳舜以是致无为之功禹汤文武以是隆三代之治皐防稷契伊尹周公以是辅导其主绥靖其民掲而为法度如日星之明不可得而差也施而为教化如江海之流不可得而竭也是故传世数十累年累百虽其子孙仅可承而守之犹足以保天下何则大分定故也名教存故也诗者咏歌此以美刺于上也书者谋议此以号令于下也春秋者严其体使民畏此而不敢犯也易者神其用使民由此而不得知也六合之外圣人不言千古之上圣人不取其不言不取者非不知也为其不足以明大分着明教也甚矣学者之蔽且惑也舍乎迩而求诸逺也违乎明而趣诸幽也指有以言无也借虗而论实也三光五曜灿然目前曽莫之见及其防冥邃黒则熟视四方而欲辨合散之理宁非欺吾哉四通八逹坦然易履则莫之行而乃冐险阻渉危隘或奔崖谷或穿林莾终日踽踽求以适夫大道盖亦迂矣胡不以名教大分为之宗主耶彼名教大分者盖与天地日月相终始而无穷已也虽能废之名教大分废则三才壊灭生民不为禽兽者防希矣学者之力既不能毁天地日月又乌能废名教絶大分哉徒见其哓哓于天下而滋聋瞽之惑也且天下之事有可以力夺者有不可夺以力者有可以势驱者有不可驱以势者有可以法齐者有不可齐以法者凡出于迹者上之人可夺以力也可驱以势也可齐以法也凡蔵于心者虽其力与势可以死生祸福于人而不可夺我之有驱我之从况能以法齐我哉是故君子可蹈白刃而不中庸也忠臣可趣鼎镬而不可防大节也昔者道之不幸无如秦焚烧诗书坑杀学士挟书抵禁偶语弃市其势与力固足以胜天下矣其为法以破毁圣人之道亦已至矣道果从而丧乎及汉之兴六经百氏之书翕然杂出徧满天下老生硕学接武于朝文章法度一日振起议者谓其与三代同风然则秦之法固不能绳学者亦甚明矣道不可丧教不可废故也由是而言则天下之学安可齐之以法而必使从尔所好哉   学论下   天下之学而可齐以法固无有也学之兴废系乎时之好恶则有焉昔者春秋为经一而传者三师徒异论父子异説世主惑于其间天下从而取舍是以武帝好公羊则糓梁废宣帝置谷梁则公羊亦诎左氏之书乃不为世用及刘歆郑众贾逵陈元軰辨析是非折以中道然后三家之学并行于汉而传习至今不絶方其舍而不用与其取而立之时一时之好恶耳未能破碎大道败壊风化也今则不然六经之旧説先儒之所讲觧多士之所宗师朝廷之所崇信凡立于学官者一切摈弃以为无取而乃独伸一已之私见力毁万世之公议一夫倡于前百夫和于后百夫倡于前万夫随而和之虽亦出于世俗之好恶耳而于大道有破碎于风化有败壊此君子之所深忧也夫易者生于数而成于变化圣人所以尽三才之理也其吉凶祸福进退得失之涂其安危治乱否防消长之势其隠则造于防征之先其显则立于神用之表乌可以七八九六之数言哉是故刘牧以数觧不若辅嗣以用説也诗者出于性情因人之善恶而形之言也日月星辰风雨云雷霜露山川草木鸟兽虫鱼衣服器用或目之所触或意之所寓苟可借之以为言而谕人者莫不备有方其为言也何睱攷合于名数制度而后言哉是故康成以礼求不若毛公以意得也然则易以数觧诗以礼求犹不能知其防而况以字説乎字之大本莫过六书引而伸之触类以长而天下之字尽在是矣一字不足以言事物之义则至于数字数字不足则至于百十又不足则至于千万句字者所以成文文者所以言义安有一字而能言事物之义者且字有体也有用也今夫以健言干以顺言坤以止言艮以动言震以入言巽以丽言以险言坎以説言兑则可也凡可以一字之测皆其体也至何从而为干何省而为坤则一卦之用六位之变固未之尽况乎造化之余蕴神明之妙用而欲释以一字是犹以寻丈之竿而测沧海也成功告神谓之讼立政埀法谓之雅系其国俗谓之风指物明事谓之比取譬申义谓之兴兼总辞体之用丁宁反覆务尽其情而不厌一篇之中屡致意焉谓之赋故桑柔之作凡十六章閟宫之一章凡三十八句如此者安可以一字为觧乎昔人説尧典数字之文至数十万言班固以为癖儒之患盖破碎大道学者深蔽今乃区区求攷于防画从省之间则破碎又甚于曰若稽古之説也且上所好恶风化治乱由乎此出昔晋之公卿徇其宗尚终日驰骋于冲寂虗旷之域若乘轻舟以适江湖泛泛然自得而防归其于天下国家之实不一语及焉其视生民盖亦尔我而已故奸雄伺隙而起则无术以救终之覆亾壊灭流祸数世迹其由求盖王衍王导軰为罪之倡今之觧经者不以庄则以列不以佛则以老浩乎其无涯冥乎其无心指神之情状以言乎分义推有无之体用以及乎政教三纲五常之所先君子之所取以守人伦之所恃以安一切置而不议旷日持久则安危治乱之任其谁尸之西晋之风将复见矣此君子所以深忧而不能已也安得循理知变之士与之言学哉   净德集巻十八   钦定四库全书   净徳集巻十九   宋 吕陶 撰   论   虑边论一   外裔为中国患从古有之虽纯王极治所不免然无如今日之盛彊者也御之之策前世止言中下虽搢绅之儒介胄之士偏见利害广论得失或专和亲以苟一时之安或务讨伐以洗数世之耻然无如今日制御之失契丹盛彊之渐非一日而能盖自光启以来善窥中原之多故起掠旁邻以广部族至于石晋则又借其兵势以取天下乃割地以报之夫十六州者皆据宅要害天之所设以峻边防前世聚兵置帅控扼之要既已弃而为其巢穴矣而乃划千里平广之野以自守御且藩墙不完而户庭易觇则彼得奋臂以入又安怪其有南牧之患哉是以晋祚之末悉众来寇如蹈无人之境而得志以归于是有轻中原之意国家之兴数从数叛景徳之役气焰大丧如露讲好之请章圣皇帝以休息天下为虑有为民屈已之说可其盟约因而罢兵而天下之武备渐已弛废至宝元康定之间西鄙不庭王师未克契丹观我之衅外自连结以邀利于上多张虚声屡出谩言以骇惑朝廷之聴而当时之势顾有未安乃议増其金帛以至五十万今三十年矣时献一书嵗驰一介设难可之求发非常之问以观吾君吾相之应荅而朝廷拳拳然若奉盟主未尝輙忤其意宁忍愧耻不敢兴事惟重赂柔辞以固邻好举天下生民之膏血刼以鞭扑聚以锥刀而归于契丹者几千万也古之外裔彊盛有如今日者乎古之制御外裔有如今日者乎而乃恃以为长久之计窃为执事者不取也夫兵家之要先据地利不然则善屈敌人之力而胜之故军志曰先处战地趣战者劳又曰以逸待劳以饱待饥谓之理人力彼十六州者古称险固之防我皆失之则我地利有不及也所恃者独中国之富彊耳而掊剥吾民嵗为供馈使之坐待厚贿以充其力而我之生民日趋困敝王师未举而邦本先摇动则素所恃者亦不足矣始防外忧而终召内患也虽曰和戎为利又安获其利哉臣恐积日持久我虚彼实彼佚我劳一旦乘隙而发则势将不可支是和之愈久则害愈深而祸愈大所谓养虎遗患也善制之者不若是叛戾不率则有战困穷而驯服然后与之和战亦在我和亦在我故彼不得中国要领领而我常得计今我常欲和彼常欲战则彼能测我之所欲而以战邀利于我乃其计之得也要之彼之所欲者亦未必然耳夫如是则中国何事于畏战而好和哉今日尤宜思之矣景徳之战彼力既屈而谋臣猛将欲乘其败以鏖之此万世之举矣贷而不戮则固有噬脐之悔及其以地为请而议者不思逺圗乃许之以金币垂三十年而请地之衅复作于庆厯之始则又从而增之庆厯距今亦三十年矣知天子之新即位而欲窥中国备御之浅深彊弱乃其谋也向之虚声设言而请者疑其旦暮闻于朝廷矣臣虽甚愚不知何以御之哉彼方窥吾之备御而苟失其策则陵侮之势无休已时将拒之以兵邪则平日畏战而不欲加兵矣将益之以赂邪则民力有限敌心无厌而国之大费日益不给用以制之者适足助之也借以为利者阴受其害也名为惜民而实乃戕民也势至于此则莫若一任威断而不可不用兵矣用兵之畧臣敢继而备论焉朝廷畏战甚矣天下疑焉而未知其端也以体言之而谓不顺乎顺乎则中国固可鞭笞加之而隆主威也以义言之而谓无衅乎则慢求僭请接踵以至而众心积愤也以地言之而谓其广乎则我富有四海而彼乃一隅也以兵言之而谓其多乎则我戍军百万而彼才什二也中国之直且彊契丹之曲且弱也如此然犹畏战而不敢用兵以正其罪论者乃曰兵凶器战危事不可轻议而妄举也斯大不然兵所以禁暴也帷其穷兵则受战所以殄寇也惟其好战则取亡国家方有外裔侵侮之患而未尝一议诛削之策是以中国之气郁郁不振而天下之心不胜其憾苟一日奋扬皇威以申九伐之令则岂有穷兵好战之失哉故持是说者胶柱于一偏而未能应变也度今之势必可不至于兵战惟甘言厚币以结其心而致万世之安乎虽天下之愚夫曲士皆知其不足以结之而必至于兵战也知甘言厚币之不足结则何事竭吾力以填卢山之壑而饱寇雠之力哉知兵战之不可免则又何惮夫凶器危事而不讲求其具也昔者六国并力以攻孤秦百战而归于覆亡者岂兵之不可胜欤盖以地赂秦而不知其地尽而兵亦弱也今天下之势固万万异于六国然以契丹与我为敌之情而言则亦有类于秦与六国之事彼常邀赂而无厌者欲穷我之力也以赂与之而不以兵御也则何以以其见穷哉然而臣之所谓用兵者亦非大举六师长驱深入轻吾民之命犯天下之危力决于一胜而骤平其巢穴盖亦大为之防先严其备而次絶其赂示以必战而求其成功于终也夫困则卑顺彊则骄逆者敌之情也有田钦祚之胜然后有开宝之盟有挞览之败然后有景徳之好今肆其陵慢务求于我而不已也岂其势必能乘中国之衅哉盖六十年间狃于国家之仁治珍藏之财嵗嵗厚遗而无穷巳壮夫猛士不敢弯弓而北向彼方之人少而耳所闻长而目所见惟知中国货财之可取而不知中国威武之不可犯故也是以彊而不因骄慢日甚幸今陛下缵治之始干健离明运照万物天威霆怒震惊四海殊方异俗深有未测而方觇伺于我则固宜乘此机会而更张备御之防示之以无所贷忍之意而有所必诛之道以变易其视聴而破坏其奸心夫讲求边备申严军政慎择将帅精练士卒出屯要地以为掎角之势谨固封畧以全守御之形然后罢其嵗贿而使之无素蓄之具则契丹之计反覆皆穷而不知所出欲以赂为请乎则我之财不复可觊欲以战为事乎则我之兵可用而无所惮夫内之既失于货贿则其力自困外之又逼于守备则其势无所得如此而部族之不微党与之不溃者终古未尝有也不过十年契丹必衰矣苟非屈服于我以就命则必逃遁亡匿于漠北寒苦无水草之域而不之见也夫然后乘坐胜之势复燕蓟之地遵祖宗前定之策即范阳故府建堡置戍以遏三路入寇之渐则勲髙古今而福及社庙岂不伟哉与夫平日委百万之赀与人而拱手以待寇至者孰为愈也   虑边论二   今天下之势内无彊臣跋扈之渐外无僭国割裂之危朝廷之上早夜深忧切计孜孜而不已者惟二鄙之患臣尝语其详而奏于前篇矣乃西戎逆顺之情状臣亦窃觇其火畧焉夫以五州之地数万之众而敢肆其豺狼之心求犯天子之威怒而不知惧者其故何哉盖彼之部族日以盛大而我之制御失其策也灵武之地方广千里表里山河草木肥茂足为放牧耕战之所而一旦舍之以资彼寇使西域诸坦无隘碍合而为一则其类益广其势益彊不足怪也昔之制匈奴者必通西域以弱其助今之所以不能通者由弃灵武而夏人安处其间为之障蔽也西域不能通则契丹有以连结而夏人之彊梗岂可量哉且自国初而来逆顺固非一也太平兴国之际继捧既奉朝贡而继迁为寇故端拱之诏赐国姓受节钺以羁縻之至淳化之初侵掠不已是以太宗皇帝奋扬武怒锐意诛翦王师一举而俘其酋领蕃汉之户来归者八十余族因隳夏城徙民于内及至道之始则又有五路之伐然而诸将缓期不援遂丧大功资养余孽以贻害于后世至今天下深惜之洎乎章圣嗣位遽请蕃任朝廷虽察变诈姑务宁息乃有刺史功臣之拜其后清逺灵武之役起于咸平而二垒陷徳明幼弱则有景徳之归向元昊狂悖则有宝元之僭叛此始终顺逆其情状可见者也赐之以国姓授之以节钺封之以功臣加之以王爵朝廷之恩信极于此矣皆不足以恱来其心而屈服其志于是赂以以厚币以固结盟好幸其不犯边吏而免用师之劳岂中国绥四方不战而屈人兵之长计乎臣故曰彼之部族日以盛大而我之制御失其策也况比嵗巳来服容官号不复修习旧俗皆窃朝廷之制而仿用之多遣介使以伸难塞之请屡传阅集以惊近塞之耳目招致逋逃与之谋议叛衅之萌已数年矣而朝廷不为虑从而养之甚可痛也臣计其逆戻之意不过两端而已大则欲举众犯塞徼幸于一胜之利而徐圗所向小则欲益吾之嵗赂而饱其贪心就两端而窥之则所谓举众犯塞者亦未必能尔惟求益嵗赂则固其心焉兵说有之词卑者进词彊者退昔冒顿匿壮士健马不以示汉使盖有攻汉之心也夸人以形声者岂必有其实哉由此而言则夏人为彼不庭之态者欲求益嵗赂而已也彼以形声夸我而遂益其赂彼逆计得矣无厌之求何时而息乎此天下之公议而庙堂之所宜慎也就使举众入寇则胜败之际亦有两端而已战而胜邪则谓吾畏之而必益其赂战而败邪则必曰近塞诸擅用兵尔为此说者欲吾嵗赐之不絶也彼之得失两获其利而吾可以不计哉内府之财羣生之力舍之以啗寇则贻害益甚孰若取之以养兵而彊威也事之施设必有先后而利亦有大小今之所先者莫若精武备谨边畧不为形声之所骇动而遂自处于柔弱恐惧之地来则御之去则守之毋畏其兵毋继以赂使之不测国家临制之术夫然则其利虽小可弭数十年边鄙之患而无旦夕之忧苟欲谋其大者而涤除本根之害则必复灵武而后可也朝廷之弃灵武凡几十年矣议者以为殊方絶塞无用之地昔汉武以英才雄畧征伐天下举造阳之地九百里而弃之元帝以捐之一言遂罢珠崖不复讨击皆足以垂裕后世然则何必疲敝中国之力而兴事于彼哉臣虽狂愚輙谓不尔今西边诸郡多与蕃戎接迹旦夕惴惴常有侵掠之虞者盖失灵武而致其境土迫于我也况西域不能通而北鄙无以弱乎昔东汉之世西屡扰邓骘欲弃凉州虞诩以为不可其议乃曰今所以不敢入据三辅为心腹之害者以凉州在后故也其上人所以摧锋无反顾之心者为其臣属于汉故也若弃其境或徙其人众必生异志虽太公白起为将恐不足御今灵武久弃而西甚大二鄙连结而中国之忧不已何以异此故臣愚以为必复之则本根之患庶几可以除也然而臣所谓复之之防者非经营朞月之间而速求其效盖亦久而不懈而要以成功于终其措置之大畧有三而已一曰离旁邻之助二曰启向化之心三曰分兵以困其力且西鄙诸族类至众有兵可守有兵可战虽彊弱大小其势不一而其心不能相君臣此固中国以敌伐敌之资也昔景徳之初潘罗支能以部族出讨继迁卒致败灭当时议臣欲加王爵褒宠其效今之不负于夏人者其为谁乎则固宜敷导恩信谕之祸福厚赐金币重假名器以怀结其心而感其力必有输忠义而为梗于彼者使诸族类攻战不暇则外有所忌而内不敢抗于中国此之谓离旁邻之助臣又闻夏人之性自用而好忍比嵗以来虽腹心之人往往罹陷诛杀是故为其役属而处于要重者窃有款塞効顺之意然而惧乎无见容之地而退就刑戮彷徨犹豫计莫能决则固宜择任土人为之诱导可其来归之请而抚存之且以索求其左右之奸谋则西夏之人党与将渐擕贰此之谓启向化之心况今西夏之兵不满二十万其寇于我悉众而至大抵长于聚而不长于散可以独支于一隅而不可杂出于诸路是故犯秦陇则泾渭为无虞逼环庆则麟府未尝警此虚实众寡可见者也傥壮吾掎角之势而更相援助彼掠于东则击其西彼扰于南则迫其北则力有不逮而气亦丧矣此之谓分兵以困其力为是三说而济以久而不懈则已失之地庶几必复而西域有可通之渐乃中国数世之利也奈何不圗长逺之计而过务姑息幸朝夕之无寇至岂不惜哉今之所谓禁地者吾不可徒步輙履而彼得以放牧其间今之所谓巡照者吾不可张弓西向而彼得纵暴于我以国体言之殊未壮也苛法细禁徒自损弱而不敢奋然革易者得非畏康定之失乎昔之失也盖万事弛废变生于仓卒而莫能支矣以今况昔则边不失备兵已知战而犹甘心于欺侮者诚亦未之思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