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真经传(宋吕惠卿) - 第 1 页/共 3 页
道德真经传
经名:道德真经传。宋吕惠卿撰。四卷。底本出处:《正统道藏》洞神部玉诀类。
道德真经传表
臣惠卿言:臣闻庖丁奏刀,得养生於文惠;轮扁释凿,议读书於齐桓。志之不分,道或有在。臣诚惶诚惧,顿首顿首。臣窃以大制散於智慧之伪,含生失其性情之初,爰有真人,起明至教,独推原於道德,盖祖述於典坟。是以鸡犬相闻,庄周指谓神农而上;谷神不死,列子称为黄帝之书。究其微言,中有妙物。唯恍唯惚,视听莫得以见闻;不古不今,迎随孰知其首尾。失之,其出弥远,至宝秘於刻山而莫知;悟之,不召自来,玄珠索之象罔而可得。轩辕华胥之国,唐尧姑射之山,皆极至游,遂臻泰定,此书之指,其诣不殊。曹参师於盖公而相齐国,孝文传之河上而为汉宗,仅得浅肤,犹几康阜。夫唯俗学,不识道真,徒见其文有异《诗》《书》之迹,莫知其指乃是皇王之宗。故闻不尚贤,则谓遗之野而不收,不贵货,则谓弃诸地而不用,谓绝学则无忧等於禽犊,谓绝圣则无法同於鸿荒。不知灵府之间,有若清眸之上,虽留金屑,亦翳神光。故令善恶之两遗,而极冲虚之一致。兹难情度,宜使智迷。遂以允圣之信言,列於百家之珍说,发兹微学,宜属至神。伏惟皇帝陛下,以高真之质而出应君师,以妙本之余而形为事业,蛊饬而庶政交举,革当而四方已孚。方将齐心服形而捐治物养己之累,深根固蒂以趣长生久视之门。同天下於华胥,见神人於姑射。深造其极,适丁斯时。臣性维颛蒙,生足忧患,每思朝彻,以解天强。泛观以考其散殊,又损而期於胳合。维日不足,历年於兹,晚於斯文,忽若有得。即动而静,物芸芸而归根;由浊以清,中冥冥而见晓。遂以其意,达之於辞,虽云自安,未知其可。窃谓至人之静鉴,实为学者之元龟。敢用冒闻,以占中否。龙随章散,固难知其上天;马以智专,因可取於辩道。傥有一言之补,敢辞万死之诛。所着《老子道德经传》凡四册,谨奉表投进以闻。臣惠卿诚惶诚惧,顿首顿首,谨言。
元丰元年正月日资政殿学士通
议大夫定州路安抚使马步
军都总管兼知定州军州事
及管内劝农使上轻车都尉
东平县开国伯食邑八百户
臣吕惠卿上表
道德真经传卷之一
资政殿学士吕惠卿传
道可道章第一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彻。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传曰:凡天下之道,其可道者,莫非道也,而有时乎而殆,则非常道也。凡天下之名,其可名者,莫非令也,而有时乎而去,则非常名也。万物芸芸,各复归其根,而不知曰静,静曰复命,复命曰常。为道而至乎常,则心凝形释,物我皆忘,夫孰知道之可道而名之可名哉?则常道者,固不可道也,故曰道乃久,段身不殆。常名者,固不可名也,故曰自古及今,其名不去。不殆不去,是之谓常道。常无名,则无名者道也,而天地之所自而始也,故曰无名,天地之始。太初有无无,有无名。有无无则一亦不可得,有无名则一之所起,有一而未有形也。既谓之一,则虽未有形,且已有名矣。名为一,而名之者为二,二与一为三,万物纷纷自此生矣,故曰有名,万物之母。知常曰明,明则无所不见也,故唯常为可以观。方其无欲也,则涤除玄览而无疵,於此观其妙,故曰常无欲,可名於小矣。方其有欲也,则万物并作而芸芸,於此观其缴,故曰万物皆往归焉而不知主,可名於大矣。唯小所以见其妙,唯大所以见其缴也。此两者,其出则同,顾其名异而已。其名异也,其实未尝异。其实未尝异,则有欲之与无欲,求其所出· 皆不同得。不可得则其所出也,故同谓之玄。玄之为黑色,与赤同乎一也。天之色玄,阴与阳同乎一也。名之出玄,有欲与无欲同乎一也。同乎一固妙矣,然妙乎一矣,未妙乎多也,妙乎我矣,未妙乎物也。玄之又玄,则同者亦不可得。同者不可得,则一之与多,我之与物,莫不皆妙也。万物之所以妙,出於此而已,故曰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天下皆知章第二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故有无之相生,难易之相成,长短之相形,高下之相倾,声音之相和,前后之相随。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万物作而不辞,生而不有,为而不恃,功成不居。夫唯不居,是以不去。
传曰:天下皆知美之为美,善之为善而欲之,知恶与不善而恶之。然自离道言之,则虽美与善,皆离乎道矣。自出於道言之,则虽恶与不善,皆非道之外也。由是观之,则美斯恶,善斯不善,岂虚言哉?是故天下之物生於有,有生於无,是之谓有无之相生。难事作於易,而易亦由难之,故无难,是之谓难易之相成。有鹤经之长,而后知有兔经之短,有兔经之短,而后有鹤经之长,是之谓长短之相形。以高为是,则百谷为川渎之源,则高有以倾乎下,以下为是,则川渎为百谷之归,则下有以倾乎高,是之谓高下之相倾。黄锺为君则余律和之,余律为君则黄锺和之,是之谓音声之相和。自秋冬而望春夏,则春夏前而秋冬后,自春夏而望秋冬,则秋冬前而春夏后,是之谓前后之相随。凡此六者,当其时,适其情,天下谓之美,谓之善;不当其时,不适其情,天下谓之恶,谓之不善。夫岂知所谓至美至善哉?则美与恶,善与不善,亦迭相为往来兴废而已,岂常也哉。是故圣人知其如此也,以常道处事而事出於无为,以常名行教而教出於不言。事出於无为,则终日为而未尝为;教出於不言,则终日言而未尝言。则美与恶,善与不善,吾何容心哉?若然者,无往不妙。无往不妙,则万物之作,吾不见其作与作之者,不见其生与生之者,不见其为与为之者,则虽作不作,虽生不生,虽为不为,吾何辞、何有、何恃哉?此所以功成而不 居也。夫有居则有去,在己无居,夫将安去哉?
不尚贤章第三
不尚贤,使民不争;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为盗;不见可欲,使心不乱。是以圣人之治也,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常使民元知元欲,使夫知者不敢为也。为无为,则无不治矣。
传曰:圣人知夫美斯恶,善斯不善,而我无容心焉,故虽靡天下之爵,因任而已,而贤非所尚也,聚天下之财,养仁而已,而难得之货,非所贵也。民之争,常出於相贤,知贤非上之所尚,则不争矣,故曰举贤则民相轧。民之盗,常出於欲利,知货非上之所贵,则不为盗矣,故曰苟子之不欲,虽赏之不窃。君子之所欲者,贤也。小人之所欲者,货也。我皆不见其可欲,则心不乱矣。然则不尚贤者,非遗於野而不用也。不贵难得之货者,非委之地而不收也。内不以存诸心,而外不以遗其迹而已矣。是以圣人之治也,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心藏神,而腹者心之宅,虚其心,则神不亏而腹实矣。肾藏志,而骨者肾之余,弱其志,则精不摇而骨强矣。虚其心而腹实,则常使民无知也;弱其志而骨强,则常使民无欲也。智者知贤非上之所尚,而货非上之所贵,则为之非所利,故不敢为也。夫唯如此,则为无为,而元不治也。
道冲章第四
道冲而用之,挫其锐或不盈。渊兮似万物之宗。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湛兮似或存。吾不知谁之子,象帝之先
传曰:万物负阴而抱阳,冲炁以为和,则冲者,阴阳和也。阴为虚,阳为盈,道之体则冲,而其用之则或不盈。其体冲也,故有欲无欲同谓之玄。其用之不盈也,故虚心弱志,而常使民无知无欲而已。唯其如此,故渊兮似万物之宗。而求其为宗者,固不可得也,似之而已。然则何以得此道哉?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而已。心出而入物为锐,挫其锐而勿行;物至而交心为纷,解其纷而勿扰。锐挫而纷解,则知常之明,发乎天光。光者尘之外,在光不皦,故和之而不别;尘者光之内,在尘不昧,故同之而不异。夫唯如此,则所谓宗者,湛兮似或存矣。渊兮者,言乎其深也。湛兮者,言乎其清也。或不盈者,非可以为定虚也。似或存者,非可以为定存也。虚盈存亡,吾无所容心,则吾安能知其所自生哉?见其生天神帝而已,故曰吾不知谁之子,象帝之先。盖有吾有知有谁而道隐矣,吾不知谁,则亦不知吾矣,此真道之所自而出也。生天以先象,神帝以始帝,则其为形器之先可知矣。
天地不仁章第五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天地之间,其犹弃钥乎?虚而不屈,动而愈出。多言数穷,不如守中。
传曰:夫道冥於象帝之先,而不知谁之所自出,则体此道者,仁恶足以名之哉?夫仁,人心而已矣。天地体此道者也,无所事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体此道者也,无所事仁,以百姓为刍狗。刍狗之为物,无所事仁而畜之者也。万物者,与天地同体者也。百姓者,与圣人同体者也。天地圣人自视犹刍狗,则其视万物百姓亦若是而已,则生之畜之,长之育之,何所事仁哉?夫唯不仁,是之谓大仁。然则天地之间,其犹弃钥固可见矣。盖弃钥之为物,唯其虚而不屈,所以动而愈出者也。则人也而体此道者,言出於不言而已。言无言,则为无为可知也。发於声而为言,见於事而为为。或云或为,其实一也。何则?言为之体,如是而已。不知此,则言不出於不言。言不出於不言,则异乎弃钥之虚动矣,其多而数穷,不亦宜乎?孔子曰:夫今之歌者,其谁乎?知此则知言出於不言矣。言出於不言,人莫不然也。然而不能者,以其心不丽乎有则丽乎无,不丽乎取则丽乎拾,不能适与道相当故也。不有不无,不取不拾,而适与道相当者,是之谓守中。守中而不已,则知言之所以言矣,则多言数穷,不若守中之为务也。故曰: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
谷神不死章第六
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
传曰:谷,有形者也,以得一,故虚而能盈。神,无形者也,以得一,故寂而能灵。人也,能守中而得一,则有形之身可使虚而如谷,无形之心可使寂而如神,则有形与无形合而不死矣。古之人以体合於心,心合於炁,炁合於神,神合於无,其说是也。合则不死,不死则不生,不生者能生生,是谓之玄牝。玄者,有无之合。牝者,能生者也。故曰谷神不死,是谓玄牝。道之生天地,由此而已,故曰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以为亡耶,则绵绵而未尝绝;以为存耶,则恶睹其存哉?若存而已。若亡而非绝,若存而非存,则吾之用之存之无所容心,脍合之而已,何勤之有哉?
天长地久章第七
天长地久。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非以其无私耶?故能成其私。
传曰:长短,形也。久近,时也。天以时行者也,嫌不足於形,故以长言之。地以形运者也,嫌不足於时,故以久言之。天地之根出於玄牝,玄牝之体立於谷神之不死。不死则不生,不生者能生生。尸地之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不自生,故能长生,犹谷神而已矣。然则圣人岂以有其身为累哉?绿於不得已,而物莫之能止,故曰后其身而身先。立於无何有,而物莫之能害,故曰外其身而身存。身者,吾之私也。后其身外其身,则公而无私矣。无私也,乃能成其私。
上善若水章第八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於道。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惟不争,故无尤。
传曰:一阴一阳之谓道,继之者善也。谓之继,则已离道而非道之体矣。上善者,道之所谓善者也,非天下皆知善之为善者也,故若水焉。盖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而上善亦然,则虽未足,以为几於道矣。江海所以能为百谷王者,以其下之也,故以居则善地。蜺桓之审为渊,止水之审为渊,流水之审为渊,故以心则善渊。注焉而不满,酌焉而不竭,故以与则善七。行险而不失其信,故以言则善信。其派为川谷,其委为渎海,故以政则善治。天下莫柔弱於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先,故以事则善能。源泉混混,不舍昼夜,盈科而后进,故以动则善时。要之出於不争,而以居善地为本,故曰夫唯不争,则天下莫能与之争,故无尤。
持而盈之章第九
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锐之,不可长保。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
传曰:持所以防溢,而盈之则重溢也,如欲勿溢,则如勿盈,故曰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所以虑失,而锐之则重失也,如欲勿失,则如勿锐,故曰揣而锐之,不可长保。满而不溢,所以长守富也;持而盈之,则金玉满堂,莫之能守矣。高而不危,所以长守贵也,揣而锐之,则富贵而骄,自遗其答矣。然则何以免此息哉?法天之道而已矣。盖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此所以无私而成其私也。封人之告尧曰退己,其法天之道之谓乎?
载营魄章第十
载营魄抱一,能无离乎?专炁致柔,能如婴儿乎?涤除玄览,能无疵乎?爱民治国,能无为乎?天门开阖,能为雌乎?明白四达,能无知乎?生之畜之,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是谓玄德?
传曰:夫人之有其身久矣,而欲退之以体天之道,而不为功名之所累者,岂不难哉?然亦有道矣。人生始化曰魄,魄与精为一,则寂然而已。既生魄,阳曰魂,魂与神往来,而魄旁精出入,则魄隙而不营一,离而不抱矣。载者,终而复始之谓也。营者,环而无隙之谓也。虽已为人矣,而载营魄抱一,湛然无为,如其生之始化,则能无离矣。能无离,则专熙而不分,致柔而无忤,而能如婴兄矣。能如婴儿,则涤除悔吝,玄览观妙,凡动之微,我必知之而能无疵矣。所以养中者如此,则虽爱民治国,不以事累其心而能无为矣。内之涤除玄览而无疵,外之爱民治国而无为,则天门开阖,常在於我而能为雌矣。不将不迎,应而不藏,则明白四达而能无知矣。道至於无知,则真知也,是其所以人貌而天也,夫何功名之累哉?生之畜之,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者,乃其所以为天也。玄德无他,天德之谓也。
三十辐共-毂章第十-
三十辐共一毂,当其无,有车之用;埏埴以为器,当其无,有器之用;凿户牖以为室,当其无,有室之用。故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
传曰:三十辐共一毂,当其无,有车
之用,车吾所乘也。埏填以为器,当
其无,有器之用,器吾所用也。凿户牖以为室,当其无,有室之用,室吾所居也。乘则观乎车,用则观乎器,居则观乎室,其用未尝不在,於无其则不远矣。至於身,则不知吾之所 以用者,何耶?故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有有之为利,而无无之为用,则所谓利者,亦废而不用矣。有无之为用,而元有之为利,则所谓用者,亦害而不利矣。是故圣人入而未尝有物也,所以为无之之用;出而未尝无物也,所以为有之之利。故曰:精义入神以致用也,利用安身以崇德也。
五色章第十二
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田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是以圣人为腹不为目,故去彼取此。
传曰:目之所以为目者,色色而非色也,属乎五色,则失其所以为目,而无异乎盲矣。耳之所以为耳者,声声而非声也,属乎五音,则失其所以为耳,而无异乎聋矣。口之所以为口者,味味而非味也,属乎五味,则失其所以为口,而无异乎爽矣。万物无足以挠之者,心之所以静而圣也,逐乎外则罔念而发狂矣,事莫不然,而驰骋田猎为尤甚。知足不辱,知止不殆,行所以全也,求乎外则辱殆而行妨矣,物莫不然,而难得之货为尤甚。腹无知者也,目有见者也,是以圣人为腹不为目,故去彼有见有欲之追求,而取此无知无欲之虚静也。
宠辱章第十三
宠辱若惊,贵大患若身。何为宠辱?宠为下,得之若惊,失之若惊,是谓宠辱若惊。何谓贵大患若身?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及吾无身,吾有何患?故贵以身为天下,若可寄天下;爱以身为天下,若可托天下。
传曰:宠者,畜於人者也,下道也,宠而有其宠,则辱矣。吾之所以有辱者,以吾有惊,未得之则惊得之,既得则惊失之,若吾无惊,吾有何辱?则宠之有辱者,亦若是而已。贵者,畜人者也,上道也,贵而有其贵,则有患矣。吾之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故吉亦我所息,凶亦我所患,若吾无身,吾有何息?则贵之有大患者,亦若是而已。言身则知惊之为心,言惊则知身之为累也。无心则无惊,无惊则无辱,无身则无 累,无累则无患矣。昔者舜以匹夫而友天子,则可谓宠矣,而若固有之,则何辱之有哉?巍巍乎有天下,可谓贵矣,而不与有焉,则何大息之有哉?故贵以身为天下,若可寄天下。宠而招辱,则贱其身矣,非可以寄天下者也。爱以身为天下,若可托天下。贵而罹患,则危其身矣,非可以托天下者也。若夫宠而不有其宠,贵而不有其贵,如舜者,乃真可以寄托天下者也。
视之不见章第十四
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搏之不得名曰微。此三者,不可致诘,故混而为一。其上不皦,其下不昧。绳绳兮不可名,复归於无物。是谓无状之状,无物之象,是谓惚恍。迎之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其后。执古之道,以御今之有。能知古始,是谓道纪。
传曰:视者,无有也,故视之不见。虽不见也,然能玄能黄,不可名之以无色也,曰夷而已。听者,无有也,故听之不闻。虽不闻也,然能官能商,不可名之以无声也,曰希而已。搏者,无有也,故搏之不得。虽不得也,然能阴能阳,能柔能刚,能短能长,能圆能方,能生能死,能暑能倞,能浮能况,能出能没,能甘能苦,能膻能香,不可名之以无形也,曰微而已。几物求之而不得者,或可以致诘而得之,此三者终不可致诘者也。不可以致诘,则环聪明,离形去智,而吾得之矣,则视也、听也、搏也混而为一矣。视以目,听以耳,搏以心,混而为一则耳如目,目如耳,心如耳目矣。夫失道者,上见光而下为土,吾得之也,其上非光也,故不皦,其下非土也,故不昧。绳绳兮调直而有信,虽有信也,而不可名,故复归於无物而已。虽无物也,是谓无状之状、无物之象,而未尝无物也。是谓惚恍则不皦,不皦则疑於无物也,而非无物也。恍则不昧,不昧则疑於有物也,而非有物也。其始无前,故迎之而不见其首;其卒无尾,故随之而不见其后。无前无后,则不古不今矣。虽不古不今,而未尝无古今也,则长於上古而不为老者,吾得之以曰用矣,故曰执古之道,以御今之有。所谓古者,非异於今也,以知古之所自始也。所谓今者,非异於古也,以知今之所从来也。诚知古之所自始,则知今之所从来矣。始 无所自,来 无所从,所谓无端之纪也。 无端之纪者,道纪也。道不可执也,得此则可以执之以为德矣,执德之谓纪。
古之善为士章第十五
古之善为士者,微妙玄通,深不可识。夫唯不可识,故强为之容:豫若冬涉川,犹若畏四邻,俨若客,涣若冰将释,敦兮其若朴,旷兮其若谷,浑兮其若浊。孰能浊以静之徐清?孰能安以动之徐生?保此道者,不欲盈。夫惟不盈,故能敝不新成。
传曰:古之善为士者,将以成圣而
尽神也。则其为士也,虽未至乎圣神,所以成圣而尽神者,其闻之固已全尽矣。微妙玄通,深不可识,乃所以成圣而尽神也。微而后妙,妙而后玄,玄而后通,则深不可识矣。夫惟不可识,则其形容安得以拟议哉?强为之容而已。豫若冬涉川,迫而后动,不得已而后起也。犹若畏四邻,闲邪存其诚,非物持之,则其心不出也。俨若客,不为主也。涣若冰将释,方且终之以心凝形释,骨肉俱融也。敦兮其若朴,复其初也。旷兮其若谷,应而不藏也。浑兮其若浊,无是非彼我之辫也。人皆昭昭也,孰能浊以静之徐清者乎?徐清则无所不照矣。人皆取先也,孰能安以动之徐生者乎?徐生则无所不出矣。盖欲静则平炁,欲神则顺心。有为也而欲当,则绿於不得已。平炁也,顺心也,乃所以徐清也,绿於不得已,乃所以徐生也,此士之所以能成圣而尽神也。道之体冲,冲也者,阴阳之和而盈虚之守。而保此道者不欲盈,则虚而已。然不曰虚,而每曰不盈者,恐人之累於虚也。累於虚则不虚矣,故曰或不盈,不欲盈而已。天下之物,有新则有敝,有敝则有坏,则能不敝者鲜矣。夫唯不盈,则新敝成坏无所容心,是以虽敝不敝则不坏,不敝不坏则不新不成矣。
致虚极章第十六
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其复。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归根曰静,静曰复命。复命曰常,知常曰明。不知常,妄作,凶。知常容,容乃公,公乃王,王乃天,天乃道,道乃久,没身不殆。
传曰:保此道者不欲盈,政虚而不极,守静而不笃,则非不盈之至也。众人之於万物也,息而后见其复,衰而后见其归根。而我以虚静之至,故见万物之所以作与其所以芸芸,在我而不在彼。其所以作者,乃其所以复也。方其所以芸芸者,乃其所以归根也。故以其并作而观其复,则方其芸芸而各复归其根也。然则所谓虚者,非虚之而虚也,直莫之盈,故虚也。所谓静者,非静之而静也,夫物芸芸,各归其根而不知,而莫足以挠心,故静也,故归根曰静。命者,吾之所受以生者也。夫惟静,则复其所以生,而能命物矣,故静曰复命。道至於能命物,则常而不去矣,故复命曰常。自常观之,则吉凶悔吝,常见乎动之微,明孰加焉?故知常曰明。不知常者反此,则所作不免妄而已。能知常而体之,则万物与我为一矣,故知常容。万物与我为一,则不内其身而私矣,故容乃公。万物与我为一,而无私焉大也,大则圣,内圣外王,故公乃王。圣然后至於神,故王乃天。天则神矣,道者所以成圣而尽神也,故天乃道。为道而至於常,则尽矣,故道乃久,投身不殆。久而至於段身不殆者,常之谓已。
太上章第十七
太上,下知有之;其次,亲之誉之;其次,畏之侮之。信不足,有不信,犹其贵言。功成事遂,百姓谓我自然。
传曰:执大象,天下往,由天下方且释我而忘之,其迹孰得而见哉?故下知有之而已。下知有之者,无以尚之,故谓之太上。则亲之誉之者其次,畏之侮之又其次可知已。何以论之?今夫父子爱钦,不言而喻,至宾主之际,朋友之交,欲致其钦之之意,必有以文之而后喻。何则?信之足与不足而已。则亲之誉之,已出於信之不足而有不信,况於畏之侮之乎?然则欲使信至不足而有不信者,宜如何哉?犹其贵言,以复乎道而已。贵言者,行不言之教而已。行不言之教,则处无为之事可知也。至夫功成事遂,百姓谓我自然,而莫知为之者,则孰得而亲誉之哉?
大道废章第十八
大道废,有仁义;智慧出,有大伪;六亲不和,有孝慈;国家昏乱,有忠臣。
传曰:道不可名,名之为道,已非道也,则又分而为仁义,岂道之全哉?则有仁义者,固大道之废也。贼莫大乎德有心而心有眼,及有眼而内视,内视则败矣,则智慧出,固所以有大伪也。伪者,德之返也。有仁义,则其弊至於六亲不和而有孝慈矣。有大伪,则其弊至於国家昏乱而有忠臣矣。是故有瞽瞍之顽嚚,弟象之傲,而后有舜,有桀纣之暴,而后有龙逢、比干,此无他,去本愈远而已矣。
道德真经传卷之一竟
道德真传卷二
资政殿学士吕惠卿传
绝圣弃智章第十九
绝圣弃智,民利百倍;绝仁弃义,民复孝慈;绝巧弃利,盗贼无有。此三者,以为文不足,故令有所属。见素抱朴,少私寡欲。
传曰:圣人知天下之乱,始於迷本而失性,唯无名之朴为可以镇之。绝圣弃智,绝仁弃义,绝巧弃利,乃所以复吾无名之朴而镇之也。绝圣弃智-,绝仁弃义,则不以美与善累其心矣。绝巧弃利,则不以恶与不善累其心矣。内不以累其心,而外不以遗其迹,则民利百倍,民复孝慈,盗贼无有,固其理也。盖绝圣弃智,绝仁弃义,不尚贤之尽也,绝而弃之,则非特不尚而已。绝巧弃利,不贵难得之货之尽也,绝而弃之,则非特不贵而已。人之生也,万物皆备於我矣,则有至足之富。能绝圣弃智而复其初,则其利百倍矣。民复孝慈,则六亲皆和,而不知有孝慈矣。盗贼无有,则国家明治,而不知有忠臣矣。不尚贤,使民不争,民利百倍,民复孝慈,则非特不争而已。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为盗,盗贼无有,则非特不为盗而已。圣智也,仁义也,巧利也,此三者以为文而非质,不足而非全,故绝而弃之,令有所属。见素抱朴,少私寡欲,乃其所属也。见素则知其无所与杂而非文,抱朴则知其不散而非不足。素而不杂,朴而不散,则复乎性而外物不能惑,而少私寡欲矣。少私寡欲,而后可以语绝学之至道也。
绝学无忧章第二十
绝学无忧。唯之与阿,相去几何?善之与恶,相去何若?人之所畏,不可不畏。荒兮其未央哉。众人熙熙,如享太牢,如登春台。我独怕兮其未兆,如婴儿之未孩,乘乘兮若无所归。众人皆有余,而我独若遗。我愚人之心也哉,纯纯兮。俗人昭昭,我独若昏;俗人察察,我独闷闷。忽若晦,寂兮似无所止。众人皆有以,我独顽似鄙。我独异於人,而贵食母。
传曰:上绝弃乎圣智仁义之善,下绝弃乎巧利之恶,不以累其心,则绝学矣。绝学则无为,无为则神,神也者,鼓万物而不与圣人同忧者也,故曰绝学无忧。唯之与阿,出於声一也,其相去几何?善之与恶,离乎道一也,其相去何若?此所以虽圣智犹绝而弃之,不以累其心也。忧悔吝者存乎介,震无咎者存乎悔,则人之所畏,不可不畏也。荒兮其未央哉,未央者以言其大而无极,而不独畏人之所畏也。君子小心,则畏义而法大,则天而道。人之所畏,不可不畏,所以同乎人也。荒兮其未央哉,所以同乎天也。众人熙熙,则不知塞其兑,闭其门也。如享太牢,则不知夫淡乎其元味也。如春登奎,则不知夫视之不足见也。我独怕兮其未兆,若婴儿之未孩,则塞其兑,闭其门,而无味之足嗜,无见之足悦也。乘乘兮若无所归,以言唯万物之乘而在己无居也。众人如享太牢,如春登台,故皆有余,我独怕兮其未兆,如婴儿之未孩,故独若遗。凡此者,以言其遗物而离形也。我愚人之心也哉,以言其元知也。纯纯兮,以言其不杂也。俗人昭昭,我独若昏,则异乎俗人之昭昭。俗人察察,我独闷闷,则异乎俗人之察察矣。忽若晦,晦则都无所见也。都无所见,则非特若昏闷闷而已,其动也,乘乘兮若无所归,其静也,寂兮似无所止。俗人昭昭,俗人察察,故皆有以。我独若昏,我独若闷,故顽似鄙。凡此者,言其去智而忘心也。夫视听思虑,道之所自而生者也,故於道为子,而道则为之母。而众人逐物役智,以资其视听思虑,则养其子而已。而我则遗而去之,凡贵养母故也,故曰我独异於人而贵食母。夫老君神矣,何所事养,而与众人俗人为异而已,欲使为道者知如此而后可以至於道故也,然则绝学之大指可知矣。而先儒以谓人而不学,虽无忧如禽,何其未知所以绝学无忧之意矣。
孔德之容章第二十一
孔德之容,唯道是从。道之为物,唯恍唯惚。惚兮恍,其中有象;恍兮惚,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自古及今,其名不去,以阅众甫。吾何以知众甫之然哉?以此。
传曰:其遗物离形至於若遗,其去智忘心至於若鄙,则其容之甚德者也。夫将何从哉?唯道之从而已。之为物,唯恍唯惚。方惚而恍,恍则不昧,不昧则明,明则疑於有物也,然其中有象。象者,疑於有物而非物也,故曰无物之象,又曰大象无形。方恍而惚,惚则不皦,不皦则晦,晦则疑於无物也,然其中有物。物者,疑於无物而有物者也,故曰无状之状,又曰有物混成。恍惚则不测,不测则神矣。窈冥者,神之又神者也。神之又神而能精焉,故曰窈兮冥兮,其中有精。精者,得道之一而不杂者也。天下之物真而不伪,信而不武,常而不变,未有加於此,而天下之始,吾於是乎阅之,故曰其精甚真,其中有信,自古及今,其名不去,以阅众甫。故为道者不皦不昧,存其恍惚,无视无听,政其窈冥,有象此有物,有物此有精,有精此有信,为道至於有信,则与吾心符而至物得矣。歌知天地万物之所以为天地万物者,莫不始於此而已,故曰吾何以知众甫之然哉?以此。
曲则全章第二十二
曲则全,枉则直,洼则盈,敝则新,少则得,多则惑。是以圣人抱一为天下式。不自见,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钦,故长。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古之所谓曲则全者,岂虚言哉?诚全而归之。
传曰:能知众甫之然,则能抱一致柔。能抱一政柔,则能曲能枉,能洼能敝矣。曲者,曲之自然者也。枉者,曲之使然者也。天下之物,唯水为几於道。一西一东而物莫之能伤,是曲则全也;避碍万折而必东,是枉则直也;善下而百谷归之,是洼则盈也;受天下之垢而莫清焉,是敌则新也。唯得一者为足以与此,故曰少则得。众人所以不能然者,以其不一故也,故曰多则惑。制财用必有式,传土木必有式,所持者约而所应者博也。圣人抱一以为天下式,亦如是而已,故可以曲,可以枉,可以洼,可以敝。无往而非一也,故因天下之所见而见之,而我不自见也,则所见无不察,故曰不自见故明。因天下之所是而是之,而我不自是也,则所是莫之能盖,故曰不自是故彰。归天下以功,而我不自有也,故有功。任万物以能,而我不自矜也,故长。如是者无他,得一则无我,无我则不争。夫唯不争,天下莫能与之争矣。古之所谓曲则全,其要如是而已。知所以曲则全,则知所以枉则直,洼则盈,敝则新矣。而不自见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长,皆由是也,岂非所谓全而归之哉?
希官自然章第二十三
希言自然一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孰为此者才天地。天地尚不能久,而况於人乎?故从事於道者,道者同於道,德者同於德,失者同於失。同於道者,道亦得之;同於德者,德亦得之;同於失者,失亦得之。信不足,有不信。
传曰:听之不闻名曰希言,而知其所以言,则言出於不言,而听之不闻矣,故曰希言。希言者,以道言也,故曰自然。飘风骤雨,成之暴戾,非出於常然也,故虽天地为之,尚不能自终朝终日之久。人之言而不出於自然,则多而数穷宜矣,故唯从事於道者,为能无我。无我则道也、德也、失也,吾不见其所以异,故道者我则同於道,德者伺於德,失者同於失,而恢诡谲怪,通为一也。夫唯不见其所以异而与之同,则彼虽有以异我,而未尝去我也,故曰同於道者,道亦得之,同於德者,德亦得之,同於失者,失亦得之。唯其信不足,则於是乎有道、有德、有失而不同矣,故曰信不足,有不信。
跂者不立章第二十四
跂者不立,跨者不行。自见者不明,自是者不彰,自伐者无功,自矜者不长。其於道也,日余食赘行,物或恶之,故有道者不处。
传曰:跂之为立,非立之常也,跨之为行,非行之常也,则不可久,故虽立不立,虽行不行也。道固无我,无我则不争,则夫自见、自是、自矜者,亦非其常也,故其於道也,为余食赘行而已。夫俗人皆嗜之矣,而吾复取焉,是余食也。性本无是而特侈之,是赘行也。余食养行,物或恶之,则有道宜其不处也。夫道处众人之所恶,而曰物或恶之,故有道者不处,何也?盖卑虚柔弱者,众人之所恶而去之者也,故有道者处之。见是矜伐者,众人之所恶而争之者也,是以不处。则或处或不处,其为不争一也。
有物混成章第二十五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故道大,天大,地大,王亦大。域中有四大,而王居一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传曰:有炁也,有形也,有质也,而天、地、人之位分可闻也,可见也,可搏也,而耳、目、心之官辩是物也,未见炁与形质者也。炁形质浑沦而未相离者也,而视之不可见,听之不可闻,搏之不可得,则其形不可得而见也,故吾不知其名,而命之其义可言也,故字之曰道。不知其名,以心契之也。字之曰道,以义言之也。道之为物,用之则弥满六虚,而废之莫知其所,则大岂足以名之哉?强为之名而已。大则周行而无不在,不止於吾身而已,故大曰逝。逝则远而不御,故逝曰远。远而不御,则吾求其际而不可得也。复归其根,而未始离乎吾身也,故远曰反。道大,天大,地大,王亦大,在六合之外则大不足以言之,所谓四大者,域中而已。王者,人之复命,知常容,容乃公,公乃王者也,故域中有四大,而王处一焉。王者,人道之尽者也。人以有形而合於无形,於地亦然,则地之所至,人亦至焉,故曰人法地。天之所至,地亦至焉,故曰地法天。道之所至,天亦至焉,故曰天法道。道则自本自根,未有天地,自古以固存,而以无法为法者也。无法也者,自然而已,故曰道法自然。
重为轻根章第二十六
重为轻根,静为躁君。是以君子终日行不离辎重。虽有荣观,燕处超然。奈何万乘之主而以身轻天下。轻则失臣,躁则失君。
传曰:轻者先感,重者.后应,应者感之所自生,则重为轻之根矣。静者役物,躁者役於物,躁常为静之所役,则静为躁之君矣。是以君子终日之间,其行为可以约斋矣,然犹不离辎重,则轻之不可以无重也。虽有荣观为足以适矣,而叉有超然之燕处,则躁之不可以无静也。终日之行与其荣观犹且如此,况乎万乘之主,任重道远以观天下,其可不静且重乎?盖迫而后动,感而后应,不得已而后起,则重矣,无为焉,则静矣。苟其动常在於得己之际,而不能无为,则是以身轻天下而不重,不重则躁而不静矣。故曰上无为也,下亦无为也,是下与上同德,下与上同德则不臣。下有为也,上亦有为也,是上与下同道,上与下同道则不主。盖轻则任臣之劳而代之,而臣则无为,而与上同道则不臣,不臣则是失臣也。躁则忘君之逸而为天下用,则君亦有为,而与下同道则不主,不主则是失君也。故曰轻则失臣,躁则失君。
善行章第二十七
善行无辙边,善言无瑕谪,善计不用筹算,善闭无关挞而不可开,善结无绳约而不可解。是以圣人常善救人,故无弃人;常善救物,故无弃物,是谓袭明。故善人,不善人之师;不善人,善人之资。不贵其师,不爱其资,虽知大迷,是谓要妙。
传曰:车行则有辙,徒行则有进,则行固不能无辙迹者也。知行之所以行,则行出於不行,故曰善行无辙迹。知者不言,言者不知,则言固不能无瑕谪者也。知言之所以言,则言出於不言,故曰善言无瑕谪。一与言为二,二与一为三,自此以往,巧历不能算,唯得一而忘言者,为能致数。致数则其计不可穷矣,故曰善计不用筹算。天门无有,辟阖在我,我则不辟,谁能开之?故曰善闭无关挞而不可开。天下有常然者,约束不以缠索,因其常然而结之,故曰善结无绳约而不可解。故行而不以此,则行不能无辙述;言而不以此,则言不能无瑕谪;计也、闭也、结也而不以此,则虽用筹算而乱,虽有关楗而开,虽有绳约而解,所以存於己者,不能无敝,其何暇人物之救哉?圣人为能体道以善此五者,是以常善救人而无弃人,常善救物而无弃物矣。何则?此五者,性命之理所同然者也。唯圣人以知常之明,而救之於所同然之际,虽行之、言之、计之、闭之、结之而莫知其所以然,则其明袭而不可得见,故曰是谓袭明。唯其善救也,故善人不善人之师,不善人善人之资。明人之不善,何弃之有哉?虽然,致道者忘心,善人者虽不善人之师,而吾不知其师之为可贵也,不善人虽善人之资,而吾不知其资之为可爱也。不贵其师,不爱其资,则虽智有所不知而远迷矣。夫唯以智求之而不得,此道之所以为要妙也,故曰虽智大迷,是谓要妙。
知其雄章第二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