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诗钞 - 第 525 页/共 796 页

携儿上绝岸，微径步蒙密。人稀鸟乌乐，老屋几百室。荒凉郭家洲，篱落映残日。问俗得周旋，应门颇仓卒。兴衰今昔殊，郭姓尚十七。邻里阙盐茗，翁姬仅盥栉。共说频岁歉，平陆江浪没。场圃或潭洞，椽栱行螾蛭。去秋微收尔，樵采取黔突。接耳多乐郊，一去恐两失。吾邦有杜母，抚我不待乞。蠲租桑柘在，休役孙子佚。意使流殍无，宁后仓廥实。官今浔阳来，吏师那容失。书绅拜此赐，知我佐郡绂。古来裨肉食，多自刍荛出。必若穷吏道，孰先究民疾。剥肤快目前，吾固笑无术。 　 　　离富池 　　江流寂无声，明灭窗月晓。客枕归梦馀，意先西蜚鸟。雪天信少风，翳面正缭绕。富池忽信次，肯羡雕鹘矫。向免犯险艰，神惠顾岂少。今晨有佳兴，调笑向诸小。波平旗脚直，康庄驰騕褭。鳞鳞到座隅，健鹊啅林杪。人家积苏间，山影横练表。未成官缚去，得句吾事了。 　 　　龙眼矶甚小而巧，渔者聚焉 　　谁谓石一拳，不作江流碍。朝来扬帆西，瞥若骥历块。龙眼风火矶，培塿视华岱。似闻潢潦时，亦复鼓湍汇。凿去本不难，奇巧禹所爱。其上嘉树密，其侧鱼网晒。居惟羡渔乡，复欲老犊背。西归傥得此，庸敌七里濑。 　 　　次臧秀才读苏集秀才甚文，予未识也 　　自我得苏集，玩阅几忘年。汲甘乏修绠，适远疲短牵。取一九不随，望若终茫然。子齿始半我，用志超我先。晶荧出秀句，妙斫遗雕镌。此翁深堂奥，骈阗谁敢专。潢污置不云，学海须百川。怪子介且方，落笔盘走圆。子真苏门徒，岂独长短奥。平生修月手，不补衣履穿。秦黄晁张陈，众星耿霜天。世儒昂其首，指似如登仙。子起斯人后，游刃牛无全。邢娥望可知，众女空丹铅。何时班荆地，解我心悬悬。即今清夜梦，不止怀昔贤。 　 　　雪夜与师是棋次前韵 　　投醪士或醉，说梅人不渴。穷途馀乐事，不受忧患遏。诗可供呻吟，棋亦识死活。朝来喜雪句，神药胎可夺。一抨与儿晤，断无市声聒。既免沉舟谖，不作赌墅谒。指冷良易忍，眼花苦为孽。疏置仍作罫，随意略细阅。瓜葛胜负间，时亦近屑屑。策几奇兵鏖，地比弱王割。吾非江左管，舐犊愈爱说。升沉作丰悴，今古无成说。家居鼓吹具，藉以保晚节。掀髯得一笑，为汝倒蕉叶。袖手听残更，红鳞曀晴雪。 　 　　再次韵雪应时可喜，晴不迟，尤可喜。雪止恰除夜，因作 　　人间十日雪，已润夸父渴。宿云忽披靡，羲驭与抑遏。春从九地回，旋放牙甲活。主张披拂是，大块司予夺。椒柏追时序，鼓吹听晓聒。诗坛有同盟，办作衔袖谒。得雪晴更佳，过是或为孽。群山半披剥，众巧献一阅。悬知兵吏集，不待铺木屑。令尹活人手，小试牛刀割。广文甘僻左，不肯事容说。与俗分乐事，盍以韵语说。独惭长须送，不量好时节。【六一谓圣俞曰：“山妇云好时好节，送诗搅人家。”不知吾辈所乐在此。】要须百篇富，趁此梅未叶。正使领兕觥，快作汤沃雪。 　 　　至喜铺 　　外朝走马息，险绝欲无路。驵骏蹙万蹄，势若敌场赴。崩腾临空旷，踠足此小驻。萧然一驿傍，为此数家聚。川城南山下，邑屋随指顾。行人不胜喜，息驾始此处。跫然愀然意，南北分来去。我解房州印，初试历险步。胡为亦自得，不作罢苶虑。乡心建瓴水，归梦受风絮。残年归来引，他日《遂初赋》。是役固已劳，端复酬夙素。临风搔白首，一笑饬徒御。 　 　　涑口守风 　　办舟留襄阳，辟风泊涑口。得行秋甲辰，初到夏癸酉。跛鳖已自惯，束发至衰朽。坐是冥得丧，况复多病后。绝怜操舟儿，不惜脱颖手。顾瞻岘山亭，觌面可搴取。微风吹薄暮，霁景挂高柳。凉月欲略箕，阴氛尚侵斗。明朝起拖计，未敢决可否？身已不藉在，心自无何有。一事萌一意，但见掣君肘。拥书坐蓬窗，醉我不以酒。 　 　　赤口滩 　　汉江多恶滩，赤口乃其最。前年将家上，正值江流杀。奔震沟亩，狼石森戟镦。赑屃取进寸，一跌寻丈退。闻此尚痛定，躬履况儿辈。今者劈箭去，未觉有湍汇。一雨动三日，远岸卷澎湃。向者险巇地，了不经眼界。三老笑相语，无复忧滞碍。路可屈指计，归将平心待。穷途偶快意，此惠莫谋大。龙公本何心，贱子多感慨！ 　 　　旅馆三适予以病愈不食面，此所嗜也，以米蘖代之，且宜烧猪。客有惠清白堂酒者，同时飨。作三诗识之 　　厥初木禾种，移殖云水乡。粉之且缕之，一缕百尺强。匀细茧吐绪，洁润鹅截肪。吴侬方法殊，楚产可倚墙。嗟此玉食品，纳我蔬蔌肠。七箸动辄空，滑腻仍甘芳。岂惟仆餈饵，政复奴桄榔。即今弗洎感，颇思奉君王。 　 　　隽永项上脔，红嫩劣带膋。彼美大栏君，坐受群毛朝。鼎湆走真味，正藉松炬烧。芼我银丝窝，葱豉巧和调。堇涂非所宜，淑郁如兰椒。腹腴但下隶，毡根合藤条。并填长翁腹，未觉喉牙摇。但讶大嚼馀，无补诗肠枵！ 　 　　佳齐肯见分，春意偕客至。谁将清白名，言代碧香谥。起瀹饶磁瓯，玩吮色香味。醍醐馥牙颊，沆瀣沃肺胃。桑落古宜城，不足偕品第。我病久不饮，此日欲小醉。快哉羁寓中，乃遣拜嘉惠。一杯先晨鈒，欻作凌云意。米饭荐烧猪，佳此三者备。饱足仍酣醺，眇睨人间世。 　 　　官务 　　磨陁为官多，晓了未更历。今世从仕者，万口用一律。文按日从事，雁鹜窃投隙。自谋脱悔吝，初肯计易剧。追逮有踵接，符牒动山积。岂念南亩民，晷刻校日力。停犁听上命，质衣供旅食。谁定老我师，黠民几鬼蜮。缔彼刀笔吏，表里肆狙慝。奈何食肉人，立说与推激。此论傥不破，此弊终未息。揆予阅世熟，敢此谂在职。 　 　　命书 　　命书唐滥觞，委源传吕后。有倡莫为遏，波荡今不救。字育叵数计，八字讵所囿。甲子动垓亿，举一百万漏。荒唐无稽据，诵言指休咎。柰何聪达人，颇复安此谬。怀刺曳长裾，偃蹇文士右。夸诩走干谒，荐墨不待叩。士有待濡沬，百请不一售。我昔游江淮，知识间新旧。文士不到眼，此辈日交簉。辞章轻杯水，羡彼行橐富。鳃鳃问利禄，吾儒所深陋。自笑与世违，迂论取排诟。 　 　　财昏 　　师昏古所辞，财昏今不耻。传祀合二姓，古者贵由礼。四德五可外，货贿亦末尔。民风日就颓，舍此争校彼。媒氏未到眼，聘资问有几？倾箧指金钱，交券搴租米。东家女未笄，仪矩无可纪。已闻归有日，资送耀邻里。西家女三十，闭户事麻枲。四壁漏风霜，行媒无留趾。坐贫失行期，趣富瞢贪鄙。流弊例不免，其源实此起。多约或少酬，暂誉甘长毁。坐令亲旧欢，诡谲变狐鬼。何况性习间，贫富岐臧否。土俗未易挽，人情大不美。悠悠何足道，吾以谂君子。 　 　　听政 　　为政贵中和，偏徇古无取。无心斯善应，奸誉乃其蠹。柰何闻见间，往往用心误。扶弱抑其强，古或垂此誉。世异俗且殊，处今犹徇故。曲直本不昧，强弱岂所据。君子不此恤，情伪溷丹素。富室被剥朘，日有贫窭虑。士夫受加陵，悔不齿编户。羸獘取必胜，玉色吞气去。不知世富室，如母子所怙。不知意定向，未语机已露。传继用一律，抱冤莫赴愬。用是致和气，南首问燕路。 　 　　钱弊 　　为家重墙垣，为民须货殖。杨庐国北户，东南赖控扼。淮民鱼米馀，百货仰殊域。用铜防外泄，用铁乃奇画。一利伏一弊，救弊要得策。持货贸官券，舍此莫衣食。钱货天下用，铁乃限南北。坐令两淮民，块处断贸易。计铁取券直，十才收六七。朝贤爱淮民，此困盍矜恤。铜铁均国宝，通变岂无术。近甸视远地，未可岐畛域。况今苦倒垂，倚待振焚溺。缘江八郡尔，杂用顾何失。官券朝北来，淮俗暮安宅。即今私铸断，胡尚胶今昔。吾贫复淮人，计势不容默。 　 　　吴节推赵杨子曹器远赵子野携具用韵谢之 　　平日从俊游，寂寂坐多病。犯床漫飞埃，瑶笙罢重请。【犯床，置乐器床，谓宫调相犯；修乐器，惟笙曰请。】昔游喜复到，风物他日盛。坡恐名燕支，楼亦诧端正。新交间旧友，气合宫羽应。谈麈冰霜厉，笔阵鹅鹳劲。吏隐分乐地，与世不好径。拔贫办一欢，挟贵轻百乘。四豪载酒过，讲德珠璧映。歌奏云近人，舞罢鸾顾镜。酬酢忘主宾，笑语似纷竞。朱楼识阿眄，白酒醉师命。明朝耐残酲，江声醒幽听。此乐谪仙后，同异君试订。四豪成风手，可但只字警。我投诗社名，拜手敢貌敬。 　 　　记梦示师是 　　青灯寒夜思吾乡，合眼便坐吾家堂。阿丁炯然目如水，彩衣翩仟趋我傍。中心喜之谬督过，还为遨嬉废书课。指似斜日西窗红，小赋未破书未供。向渠不敢恩胜义，亦怜忸缩不自容。蝶蜚鹿失忽惊寤，摵摵霜风抂庭树。几时笔力跨乃父，与汝相忘不关虑。 　 　　题胡处士猿獐图 　　画工神品今代无，祁嶽一脉传醉胡。几年傲睨不落笔，乘兴扫出赤县图。今君所宝亦第一，我疑神遇非有笔。青林红叶晚未暝，遥山远水秋一色。五猿踞石相因依，两猿挂树松枝低。仰睇侧顾獐善疑，其二行齿如不知。昔人画马师厩马，画山直付居山者。野猿不驯獐易惊，邈影渠能写闲暇。草露空荒远刀机，即今放麑谁氏子。山蜂负毒不足怜，盍贷蟏蛸留报喜。 　 　　布穀吟以布穀为催耕，其声曰：“脱了泼袴。”淮农传其言云：“郭嫂打婆。”浙人解云：“一百八个。”鸟何与人事，人以意测之，是非皆不同。为作此。 　　泼袴不容脱，鸟语徒殷勤。输租质农器，有袴那解新。官中催科吏，如虎告时趣。耕尔能许即，今春种未入。田安得县胥，知愧汝卑栖。俯啄良易谋，聒聒强任田家忧。啼时未旦夜不休，班班血痕衔口头。人将近似测禽语，汝意真解忧农不。或传悍妻天所怒，姑不可挝渠不顾。罚为此鸟声曩愆，警世毋为郭家妇。南方谀佛古到今，人持数珠家梵音。区区说似一百八，讥诃劝相知何心。浙风淮俗隔江水，意解禽言乃如此。苏黄妙句谁嗣之，两地流传并须纪。世间儒墨纷相攻，巨细彼此臧谷同。争如痛饮卧长昼，付渠马耳谢东风。 　 　　垦山叟 　　杂木漫山谁所种，居不临流多不用。九月霜风卷黄落，群山一夕皆班駮。遥看拖帔横椽衣，农家刈粟山有畦。家家垦田日嫌窄，荒林翳薈惜虚掷。劚荒作熟不挂籍，输官之馀给衣食。州中之政常近厚，不欲屑屑校升斗。宁其弃之听民取，实亦藉是作康阜。继承不皆惠慈守，汝须弥缝吏胥口，防有后来规税亩。 　 　　竹米行 　　竹君亢宗擅楚墟，一一修耸山泽臞。风流秀整与世殊，楚俗食息皆尔须。薪之篱之且籧篨，笲筥箱篚{觚}篮笯。沟瓦厥祖羹其雏，随索斯获掇诸涂。今岁麦秋旱岁馀，得麦仅足偿官租。竹君悯农如士夫，著花结实千林俱。密砌玉粒缀旒珠，株株撷取虽锱铢。弥顷亘亩无闲株，硙磨蒸炊胜雕葫。邻里乞索水火如，坐令颦蹙兴歌呼。野叟好事能分吾，香清而洌甘而腴。此君行能不一书，此惠及物旋就枯。摩顶放踵忘其躯，所学无乃墨者徒。老子苟禄天之隅，袖手无策苏惸孤，投匕三叹吾惭渠！ 　 　　田家叹 　　五月之初四月尾，菖蒲叶长楝花紫。淮乡农事不胜忙，日落在田见星起。前之不雨甫再旬，秧畴已复生龟纹。近者连朝雨如注，麦陇横云欲殷腐。如今麦枯秧失移，举手仰天祷其私。秧恶久晴雨害麦，兼收并得宁庶几。饼托登盘米藏庾，侬家岁寒无重糈。岂知送日戴朝星，凡几忧晴几忧雨。吾侪一饱信关天，下箸敢忘田家苦。 　 　　春雨寒甚作长句 　　白龙天飞宜莫测，吴侬解数归消息。年年青帝发生时，妨妒园林春动色。西山龙母诞弥月，归觐亲颜供子职。寿觞琼醴俗共传，玉鳞素鬐谁所觌。酸风鼓寒苦雾塞，行人缩头欲僵立。蛟鼍冻蛰大木拔，更问娇红并眉白。闭门三夜淙檐雨，起视溪流高数尺。去年夏秋走祈崇，云电收藏日血赤。农家倚锄望眼穿，白汗呀流地龟拆。天可问，曷不遣，雨龙此时会生日。 　 　　谢韩幹送丝糕 　　玉颗莹澈珠就磋，吴乡早粳莫计过。无乃风露秀结异，移种昆仑之木禾。君家厨妇一百技，三春九浙付重罗。银丝万寻忽萦积，中疏外洁生搓挼。扶桑仙蚕大如盎，線之本供织女梭。怳惊万喙斗新巧，罥作水茸雪网窠。即今拟形供食事，纤手幻出千絇多。倒甑入箸第三绝，色香兼味皆可歌。周官宾祭珍餈饵，有此复具理则那。诗翁物色及粔<米如>，得此来前当见诃。鲙盘漫诧金缕饤，汤饼徒夸银线窝。琼酥玉腻信非匹，胡麻崖蜜仍相和。感君汎爱记衰朽，回首一笑分馀波。腐儒口实长作累，馋饣童之名定不磨。金山别去每挂梦，老眼复见还双摩。婪酣得饱问便腹，如汝平生相负何！更从公子乞方法，日当饫之老涧薖。买田二顷不种秫，未怕酒客来操戈。【糕不用糯，金山者名天下。】 　 　　识村翁语劝耕净居村，翁老而健，问其寿，云“山居淡食乃尔”。昔一村叟，一野僧，皆寿百二，守杜郎中、史丞相呼而致敬，厚设而归，即逝。二人寿未必止此，厚味，非野人所飨也。其言有契予心，作此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