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杂咏合刻 - 第 4 页/共 7 页

赤嵌城里■〈轻上足下〉徘徊,一局棋兵两阵开;莫更旁观学王质,烂柯容易得归来。   市上常设局排成棋势,所争一子、两子间。有来观者,邀其以赀入伙,或指衣服为注;先云:『操有胜算,万无一输』。既入伙后,随手变化,转胜为输;罄所有偿之,或称贷以益,乃得归也。此局设自营兵,而乡愚之受欺尤众。   密密根连未肯疏,故应外御藉林荼;大哥尾弟空联臂,持较同怀总不如。   台竹生笋不出丛外,连根相附为藩篱城郭之资。不拘年齿,推强有力者为大哥;一年少者殿后,曰「尾弟」。歃血为盟,相称以行次;凶终隙末,曾不移时。   灵根转眼化枯荄,毒火销磨百事乖;学得顾长康食蔗,漫云渐入境能佳。   台人以甘蔗为鸦片烟杆,上者一根值数金。   舐罢余丹尚共争;淮南鸡犬可怜生;漫将上下床分别,如豆灯光数不清。   烟渣馆,多营卒所开;收鸦片烟之灰,熬而卖之。地狭不足庋床,每隔为两、三层以待来者。无赖之辈囊无一钱,至为小偷,觅数十文以求度瘾。   耗掷瓮飧百口粮,如山狼籍不堪偿;伤财翻被居财误,浪说红龟是吉祥。   吉凶事,皆用「红龟粿」;台语「龟」若「居」,取「居财」之意也。每用,常数百个;其弃之也如泥沙,暴殄甚矣。   公门折节竞趋风,牵引都凭一线通;辛苦为人装布袋,肯教妙手独空空!   出入公门、为官弋利,曰「布袋手」。   鼠牙雀角各争强,空费条条诰诫详;解释两家无限恨,不如银盒捧槟榔。   里闾构讼,大者亲邻置酒解之;小者馈以槟榔,不费百钱而消两家睚眦之怨。余尝为赞曰:『一口之贻,消怨释忿;胡文告之烦而敝其唇吻』。   解从经史觅传薪,自有文章动鬼神;梦里几曾分五色,年年乞笔向鲲身。   枕经葄史者,何地无才;而率尔操觚、便求速化,此学人之通病也。鲲身王以四、五月来郡,祈祷于行宫无虚日;皆携所乞以归,明年必倍数酬之,如求利者乞钱、求名者乞笔乞纸之类。   井边下石忍相残,得势谁知失势难;潮长潮消期倍速,几人着眼海门看!   轰轰烈烈之时,争相趋附;一朝势败,反从而排挤之。炎凉之态,盖亦徒狃目前耳。鹿耳门至南路打鼓港,较同安、金、厦潮早四刻;打鼓港至琅峤,竟早一时。   鸡似鸾凰彘似山,梨园子弟演分班;怪来海外都随俗,声味全无佛亦艰!   七月普度,日夜演剧,有四、五台相连者。以鸡鸭作凤鸾状;以猪作山,布人物其上以供佛。   劳身犹足博瓮餐,岁暮无衣意亦宽;不怕饥寒宁怕死,自家断送入三棺!   台郡佣工所得常倍。地暖,冬月不需绵裘也。「三棺」者,猜宝「铜棺」也、吃鸦片「竹棺」也、狎妓「肉棺」也。   怀中刺灭少遭逢,回首家山路万重;典尽征衫归未得,几人豪气傍芙蓉!   台幕修脯丰于内地,游客争趋焉。然人浮于幕,强半赋闲。羁留海外不得归,因而冻饿者有之;胡轻去其乡耶?   一席珍肴费数金,万钱日食更难禁;不如真率温公会,嘉话流传直到今。   寻常筵席,每费三、四金;斗靡夸多,至十余金不止。   杨仆楼船自列营,孙卢岛上尚纵横;薛文吉武威名在,如铁依然旧土城!   游击吉凌阿用兵得法,蔡牵之乱力战有功。时台湾令薜志亮号爱民;民为谣曰:『武官有一吉,文官有一薛;任是蔡牵来,土城变成铁』!   挂籍牙门意气盈,衅争竹徃徃启编氓;沈几谁似黄都阃,一语从容遏乱萌。   黄淡川参戎(清泰)任彰化都司时,大墩民与汛弁争。汛弁故捏其词,上下惶恐。君急慰诸营将曰:『此妄语耳!若稍涉张皇,愚民畏罪走险,转生他变』;乃只身往谕之,兵民帖然。嗟夫!使将帅尽如君者,岂有兵民之祸哉?   分疆画界立公厅,盘踞俨然犄角形;传首已教心胆落,古来兵法本兼刑。   班兵各据一隅,私立「公厅」为聚议之所。提标兵据宁南坊,漳镇、诏安、云霄兵据镇北坊,同安兵据东安坊,本土募兵则分据西定坊之开仙宫、辕门街诸处,赌场、烟馆、娼窝、私典皆其所为。白昼劫夺财物、掳掠妇女,守土官不敢治,将弁亦隐忍听之,惧其变也。不知台兵多住家内地,一有叛乱,戮及妻孥,敢为变乎?闻乾隆末年奎总镇(林)知兵之强悍难制也,严治之。兵胁众缴刀铳,公许之,示以期;至期,令五人为一牌,以次入缴。公升堂,先召五人入,不见出;次召五人入,不见出;次又召五人入,不见出;其在外候缴者,久之不闻消息;须臾,内持五头出,又召第四牌入;诸兵在外见者,咸鸟兽散。其在内十人,甫入见五头,惧而求免;各予以责革。一军肃然,孰谓兵之不可治乎?   戎马书生气浩然,军中草檄笔如椽;功成不复论酬赏,大海归来月满船。   蓝鹿洲(鼎元)以诸生佐从兄廷珍平朱一贵之乱,军中筹策悉藉赞襄;平台后归,不言功绩。其自序有『事定归来,满船明月』之语。   一岛能伸气浩然,铺扬盛烈亦微权;覆盆冤诉何从达,金镜曈曈照海堧。   英人滋事以来,南凭浙、粤,北驶燕、齐;秽毒之流,上干天怒。鸡笼一役,虽曰受制尾闾,而敌忾同仇,究关众愤。论功行赏,作民气,即以壮国威也;议者不原其意,辄以冒滥为辞。信漏网之顽谗,阻干城之义勇;攀辕泣诉,舆论莫伸!幸宣宗皇帝洞烛隐微,镇、道二臣仅施薄谪;嗣皇御极!功罪益彰;桂海用兵,并加节钺。知人则哲,不其然欤?   忠毅勋猷勒鼎钟,王邱英勇继前踪;手歼狂寇鲸波里,不愧天朝五等封!   李忠毅公(长庚)殁后,王军门得禄、邱军门良功卒击沉蔡牵船于鱼山外洋。奏入,王得禄晋封子爵、邱良功晋封男爵。   柯亭德教孰能如?遗墨犹黏四壁虚;东里西华憔悴甚,几人渡海吊幽居!   柯仪周广文掌教崇文数年,培植人材,不遗寒畯。每课文,评定甲乙,揭其尤者贴于壁,俾相观摩;或自作以为程序,台士称之。内渡后,旋卒;其后人不能自立。周光邰明经省试时,尝至其家。   一死都缘抚字劳,不徒冰雪励清操!鸡笼山下舆人在,歌罢前曹复后曹。   曹怀朴司马,河内人也;治淡五年,方正廉洁,爱民如子。滇南曹馥堂(树桂)继之;其约己勤民,殆有过焉;莅任八阅月,积劳而卒。至今,淡人犹称前、后曹也。   杀贼书生勇独饶,一门义烈薄云霄!未妨冷吃阑干菜,热血千年自不消。   闽县叶梦苓,字景西、一字松根;乾隆二十七年举人,官凤山县学教谕。五十一年林爽文之乱,城陷,梦苓率乡勇御贼埤头街;被执,骂贼死。继妻林氏红玉闻难自缢,以救免;复入井,不死;一日突取刀截其喉半断,村妇以药掩之;卧月余,防者稍懈,卒以手绝吭而死。次子殿材、三子殿豪、四子殿杰、幕客庄如圭、圭侄鸣璧(一作其徒)、家丁林长飞、林德、陈益,并殉难。事闻,赐祭葬,予云骑尉世职。按「东瀛纪事」惟纪梦苓死为五十二年正月十五日,不及从殉诸人;故备录之。   谁兴水利济瀛东,旱潦应资蓄泄功!溉遍陂田三万亩,至今遗圳说曹公(字书「无圳字」,俗制也;音若「畯」)。   曹怀朴(谨)令凤山时,开九曲塘,引淡水溪。垒石为五门,以时启闭,自东而西,入于海。计凿圳道四万三百六十丈,分筑十四坝,灌田三万一千五百余亩,岁可加收早稻十五万六千六百余石。踰一岁而功成,熊介臣观察(一本)名以「曹公圳」。今则修筑不时,故道渐塞;而台、嘉二邑旱田居多,无堤防沟渠之利,为政者宜亟筹之!   鸿荒凿破海天空,慷慨当年赋大东!无数明珠遭按剑,怜才倍忆捞虾翁。   蔡香祖(廷兰),澎湖人;以诸生充道光十七年拔贡,旋举于乡;二十四年,成进士,出为陕江令。澎之科第,自廷兰开也。道光十一年,澎湖风灾。周观察凯自厦往账,廷兰为「请急赈歌」上之,一见倾心;既而视学台、澎,遂膺首选。师生沆瀣,时并称焉。嗟夫!青云之士,不附骥尾而名不彰者,可胜道哉!吾欲梦周公矣!观察常自号「富春江上捞虾翁」。   养晦衡门亦自清,闾阎疾苦不关情;独怜头白归田叟,问俗犹闻太息声!   士大夫居乡,绝迹公门、不闻外事,亦可谓矫矫自好者矣。然一方有当兴之利、当除之弊,官民阻隔,上之情不下通、下之情不上达;联上下之情而随事补救之,不有赖于方正之乡先生哉?陈星舟州倅(震曜)为诸生时,凡里中善事,辄身任之,不惮贤劳。既以优贡官广文,爱才好义、遇事敢言;上官器重之。自陕之宁羗归,宦橐萧然。年踰七十矣,犹以人心、风俗为忧。撰有「归田问俗录」一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