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竹枝集 - 第 3 页/共 4 页

除却孤山林处士,何人配食水仙王? 孤山路口旧有龙王堂,即水仙王庙,久圮。雍正五年,改建精舍,仍以前楹祀水仙王,池产青白莲花。 文山祠宇邻忠肃,柴市忠魂应久还。 化作啼鹃犹带血,南飞只向凤凰山。 文丞相祠与于坟相近。“从今别却江南道,化作啼鹃带血归”,公被执北行时过金陵诗也。宋大内在凤凰山下。 西湖水利费咨诹,六井湮沉吊邺侯。 石笕葑堤相继作,白苏功并水长流。 唐代宗时,李泌刺杭州,开六井,以资民汲。长庆初,白太傅重修六井,更甃函笕,以湖水溉田。迨宋元祜间,坡公知杭州,积葑为堤,募民浚湖,湖乃大治。 亩浍犹分八卦形,宋家自昔重遗经。 画沙岂少真儒在,旅寄灵芝号考亭。 八卦田在凤凰山南。朱子童时,与群儿偕,独于沙上画八卦,端坐凝思。庆元元年,禁伪学,朱子被斥,寓西湖灵芝寺。 谁为磨刀割紫云,盘空绝壁裂云根。 红尘外有清凉地,六月披裘入洞门。 紫云洞在栖霞岭后,深数千尺,宽广如之。阴崖陡绝,如巨灵掌将伸指作缚人状。《志》称其峭耸悬空,阴凉彻骨,不虚也。 石楼方丈望东洋,海气天风接混茫。 黑豆远帆飞镜面,波开红日是扶桑。 从灵隐罗汉堂而西,径路屈曲,筠篁夹道,挽葛援萝,约三四里,始达韬光寺顶。有石楼方丈,正对钱塘江,江尽处即海,洪涛与天相接,十洲三岛如在目睫,真大观也。 湖上难寻旧酒垆,青樽红袖梦回初。 汴京灯火矾楼曲,犹剩东华十卷书。 南渡时,孟元老著《东京梦华录》十卷,言汴京遗事甚悉。樊楼,原名白矾楼。《梦粱录》记南渡琐事。 八月潮声动地来;赭龛山外响如雷。 要知江水回头处,直到严陵旧钓台。 钱塘潮汐八月最盛,为海门赭、龛二山所束,激而为涛,凡三折而达于富春,故曰浙江。东坡诗云:“欲识潮头高几许,越山浑在浪花中。”谓赭、龛二山也。 西湖岚嶂出层云,山外青山望不分。 金碧楼台霄汉里,天然一幅李将军。 西湖诸山环绕,重叠难分,故宋人有“山外青山楼外楼”之句。 赤手银河再造功,我采拜墓问英雄。 九哥不比郕王厚,雪窖长埋五国中。 于忠肃公墓在三台山,王阳明题石楔云:“赤手挽银河,君自大名垂宇宙;青山埋白骨,我来何处哭英雄?”于公功在社稷,于英庙尤为有功。鄂王所事之主,若等成郕王,则二圣环,何致为伶人置之脑后耶? 漱石山居落照时,桐阴桂影两参差。 回廊石鼎燃松火,一缕茶烟出屋迟。 余寓湖上漱石居,交游绝少;探幽之暇,惟与任、徐二君斗茗闲话耳。 三桥流水漾银沙,一片诗情托钓槎。 拟把客装留半载,西溪风雪访梅花。 西溪在西湖北山之阴,由松木场入。曲水湾环,群山四绕。名园、古刹,前后相接。多芦汀、沙溆,以略杓通行,有车马所不能至者。居民以梅为业,本极大而有致。三桥在溪上。 传来谁念和凝钵,荒去空留陆贽庄。 争似坡公重出守,泉名六一记欧阳。 西湖僧慧勤能诗,与欧公善,东坡悴杭时嘱访之,遂订方外交。后十八年,公守余杭,则欧公已殁,勤亦化去。有泉出讲堂后,因怀六一翁,即以名泉。今在孤山之阳。 堂前蟋蟀正纵横,玉轴金题记悦生。 即此便成军国事,羽书何必报樊城。 贾似道赐第在葛岭中,有半闲堂,久圮。似道好斗促织,有客云:“此真军国大事?”似道不觉失笑。所藏书画,钤以“悦生”小印。 法相寺中寻古迹,堂前惟有定光佛。 僧来不语自鸣钟,松影斜阳送归客。 晚游法相寺,泉石无奇,惟定光佛香火不绝,相传唐时至今,肉身不坏,寺僧之言如此。又《留青日扎》云:“寺藏一异齿,大如拳,透明碧绿,色僧谓是佛牙,诱妇女请观获利。”其说殆略同。 山上犹传御教场,空劳戎马炫红妆。 君王若识鹰扬意,旗鼓还须问汴梁? 凤凰山顶平坦可驰马,南渡时,山下即大内,此为嫔妃演武处,土人至今犹呼“御教场”云。 北客来时米价平,江干柴草似云屯。 东门菜把西门水,过客均叨地主恩。 杭郡谚云:“东门菜,西门水,南门柴,北门米。”盖东门多蔬圃;西门引湖水注城中,以资汲饮;严州、富阳之柴聚江干;苏、湖米则采自北关云。 当年南渡诩中兴,湖上风光日渐增。 看罢龙舟端午过,大家又说看河灯。 龙舟自二月八日起,至端午后始歇。中元节放灯河中,谓之“照冥”。宋时极盛,四方游人有预居湖上,以待此夕者。 来凤山亭高又高,西湖真作凤凰巢。 试看艺苑新编出,片片丹山五色毛。 来凤亭在宝石山上。两浙为人文渊薮,杭郡尤称最盛,群才蔚起,洵文中鸣凤也。 忠宣祠宇枕湖湾,白雁西风落照间。 此日瓣香堪下拜,前身属国后文山。 洪忠宣使金不屈,间以蜡书达行在,言和议不可信。及还朝,须发尽白,时人比之苏属国。前人《钱塘怀古》有“洪皓西风雁一行”句。孙乔年云:“李宫保题祠联云:‘身窜冷山,万死持回苏武节;魂依葛岭,数椽邻近鄂王坟。’措词最工。” 断碑谁记辅文功,古墓萧萧大树风。 鸩酒一杯千载恨,愿添顽铁铸师中。 紫云洞前有牛皋墓。皋字伯远,为武穆部将,屡立战功,秦桧嘱田师中杀之。绍兴十七年上巳,师中大会诸将,饮以鸩酒,遂卒。后追封辅文侯。 四野难营马鬣封,厝宫僦屋习成风。 送丧防火心原苦,依旧荼毗葬祝融。 杭城烟户稠密,墙垣编竹为胎,垩以黄土,亦有不加圬墁者,故易致火灾。亲丧不敢久淹,又以山多田少,艰于卜壤,多权厝于四野墩屋,计月论值。无力者,逢寒食或盂兰付之火葬。按茶毗本释氏恶习,岂人子所忍为?移风易俗,当有任其责者。 香魂寂寞有无间,知在西泠第几湾? 莫道红颜真薄命,一杯千古占湖山。 苏小墓在西泠桥畔,有心人或有持酒吊之者。 鹤亭梅坞傍祠门,堕泪遗碑三字存。 叹息勾留留不住,八闽何处吊忠魂? 范忠贞公,讳承谟,抚浙多惠政,后总督福建,死耿逆之难。去浙时,书“勾留处”三字,用香山诗意也。浙人哀之,建祠于孤山之麓。其遗笔,别为亭悬之。鹤亭、梅坞俱在祠旁。 朝朝来往毛家埠,不见当年醉白楼。 千古南池同写照,香山已歇旧风流。 毛家埠在湖西南,游人必由之道。《志》云:“此地有香山醉白楼,访之不得。”盖古迹之湮没也久矣。 卅年孝子山中老,一片精魂石上逢。 不是李源真性在,葛川何处觅圆公。 三生石在天竺。按:李源,京洛人。父橙死禄山之难,源悲泣哀毁,终身不仕不娶,居惠林寺三十年,未尝一日忘其父也。 从来山水媚于秋,风致全从淡处求。 湖上三春围锦绮,还思九月一登楼。 湖楼晚眺最佳,想秋末冬初,更擅其妙。 灵隐风僧迹太奇,东窗事发已嫌迟。 若教早夺奸臣魄,也有黄龙痛饮时。 陆云士《湖填杂记》云:“秦桧遇风僧事,予于鸿书见之,必非无因之说。正不可不存此迹于天地间,以作回邪鉴戒也。” 风流刺史留芳躅,千载堤名带姓夸。 山色水光归判笔,澄波皓月作官衙。 白公堤在钱塘门外,由石函桥北至余杭门止,蓄上湖之水,以达下湖,俗以孤山路为白堤,误矣。西河毛太史辨之甚明。苏公堤南自南屏,北接岳庙,跨以六桥,横截湖中,元祐间东坡所筑也。东坡西湖诗:“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漾雨亦奇。”香山《寄元九》诗:“报君一事君应羡,五宿澄波皓月中。”知二公于此兴复不浅耳。 古隶摩崖蚀藓斑,温公遗迹半凋残。 《家人卦》寓修齐理,莫作寻常石刻看。 南屏山有司马温公书《家人卦》。叶绍翁《四朝闻见录》云:“钱塘自五季以后,民多淫靡,齐家之道或缺焉,故温公书此,以助风教,非偶然也。”朱竹垞《曝书亭集》:“《宋鉴》称,绍兴六年十一月,上论大臣曰:‘司马光隶字正似汉人,所书《中庸》与《家人卦》皆修身治国之道,不特玩其字而已。”’ 南渡偏安事可怜,销金锅子急相煎。 凤凰山上今回首,不见冬青哭杜鹃。 临安当南渡时最繁盛,时人目西湖为销金锅。元至元初,西僧杨琏真伽尽发南宋诸陵,以理宗顶骨为饮器。林、唐二义士拾残骸潜瘗之,更树冬青树为记。饮器在西僧庐中,明初求得之,命有司以礼归葬。 自昔钱塘盛水嬉,候潮门外弄潮儿。 手持彩帜翻波出,不要浑脱当马骑。 浙江秋潮,自八月十一日始,至十八日最盛。盖宋时以是日教阅水军,非潮特大于是日也。其初出海门时,仅如银线,既而玉城雪岭,际天而来,而声如雷霆,震撼激射,吞天沃日,势极雄豪。杭人百十为群,伺潮出海门,执旗泅水上以迓潮神,谓之“迎潮”。或有手脚执五小旗,踏浪翻涛,腾跃百变,谓之“弄潮”。往往有沉没者,蔡端明曾作文戒之,习俗相沿,终不能遏也。 怪石嵌崎竟解飞,理公幻说是耶非。 若果飞来应飞去,如何鹫岭久忘归。 飞来峰在灵隐寺前。晋咸和元年,西域僧慧理指为天竺国灵鹫山之东岭,不知何年飞来,峰以此得名。杨升庵又谓巫阳台,自巫峡飞于灵隐,亦何据耶?先贤邵紫芝博引金华罗浮 诸川,共五六处峰石,皆有飞来之名,则命名之义,第以其奇峭,势若飞来耳。必谓来自何所,则等于移山鞭石之说。宜尹明诗,讥其语特虚幻,眩惑千古也。峰上下左右凿大小佛像,僧云是西僧杨琏真伽所为。竹辨在在汉唐时已有之,非始于杨也。 缥缈峰峦晓色开,五云山上雪皑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