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志斋词衷 - 第 2 页/共 2 页

余昔序阮亭词，略云：尝论前代诸家，文成之於元献，犹兰亭之似梓泽也。新都之於庐陵，犹宏治之似伯玉也。郎琊之於眉山，犹小令之似大令也。公谨之於幼安，犹宣武之似司空也。逮黄门舍人之於屯田、待制，直如曹、刘之於苏、李，遂觉後来益工，然未有如吾阮亭者也。世有解人，应不河汉余言。 ○香奁诗可不作 汪茹文说铃云：二王好香奁诗，每唱和至数十首。刘比部寓书辄问讯博士曰：王六［西樵］不致堕韩冬郎云雾否。此虽慧业，并此不作可也。余戏谓阮亭云：公<甬戈>曾为此论，何以又作词绎一书。然苕文又云：弹棋赋诗，俱是恶业，但日诵楞严经一卷，便足了事。信如此言，尽当扫却文字禅耳。 ○唐词多有调无题 沈豳祈云：唐词多述本意，故有调无题。以题缀调，深乖古则。此言亦词理之末端耳。集中有亻放词旃命题，即本词取名者，故不嫌偶增一二。 ○彭王齐名 金粟延露，阮亭衍波，高才闲拟，濡笔奇工，合之双美，离之各擅，彭王齐名，良云不忝。然阮亭尝云：每当彭十，辄复自惭伧父。金粟亦谓阮亭云：君诗文歌词，悉踞峰顶，令我辈从何处生活。近有以仆丽农词，列为三家者，糠谬先，当有子鱼龙尾声之恧矣。 ○词韵宽於诗韵 阮亭常与余论韵，谓周挺斋中原音韵为曲韵，则范善溱中州全韵当为词韵。至洪武正韵，斟酌诸书而成。其於诗韵，有独用并为通用者，［东冬清青之属。］有一韵析为二韵者，［虞模麻遮之属。］如冬锺并入东韵，江并入阳韵，挑出元字等入先韵，翻字残字等入删韵，俱於宋词暗合。填词者所当援据，议极简核。但愚按中州之比中原，止省阴阳之别，及所收字微宽耳。其减入声作三声，及分车遮等韵，则一本中原，尚与词韵有辨。即阮亭旧作如南乡子、卜算子、念奴娇、贺新郎诸阕，所用鱼模仄韵，有将入声转叶者，俱用中州韵故耳。揆诸宋人韵脚所拘，借用一二，亦转本音，竟尔通叶，昔人少觏。至毛氏南曲韵十九则，乃全依正韵分部。而又云：沈氏词韵，中原音韵，可以参用。大约词韵宽於诗韵，合诸书参伍以尽变，则了如指掌矣。 ○去矜词韵质疑 沈天羽云：曲韵近於词韵，而支纸上下分作支思齐微两韵，麻马上下分作家麻车遮两韵，及减去入声，故曲韵不可为词韵。胡文焕词韵，三声用曲韵，而入声用诗韵，居然大盲。将词韵不亡於无，而亡於有，深可叹也。今有去矜词韵，考据该洽，部分秩如，可为填词家之指南。但内中如支纸佳蟹二部，与周韵齐微皆来近，元阮一部，与周韵寒山桓欢先天殊。周韵平上去声十九部，而沈韵平上去声止十四部，故通用处较宽。然四支竟全通十灰，半元寒删先全通用，虽宋词苏柳间然，毕竟稍滥，觉不如周韵之有别。且上去二声，宋词上如纸尾声语御荠，去如未御遇霁，多有通用，近词亦然。而平韵如支微鱼虞齐，则断无合理，似又未能概以平贯去入。盖词韵本无萧画，作者遽难曹随。分合之间，辨极铢黍，苟能多引古籍，参以神明，源流自见。余於沈韵质疑一二，以当莛叩，不敢轻为嗤点也。 ○用韵须遵成法 宋人词韵有通用至数韵者，有忽然出一韵者，有数人如一辙者，有一首而仅见者。後人不察，利为轻便，一韵偶侵，遂延他部，数字相引，竟及全文，此毛氏一人通谱，全族通谱之喻为不易也。学者但遵成法，并举习见者於绳尺，自鲜蹉跌。无遽以鲁男子之不可，学柳下惠之可耳。 ○词筌未留意词韵 自词韵无成书，而近来名手操觚者，随意调叶，不按古法，如贺黄公词筌一书，引断典，而於词韵未尝留意。其所制红牙集，长调多有出入，如一萼红感旧之成温音吟通叶，风流子本意之阴温青裙及衣襦俞医通叶，多丽本意之零薰裙屏通叶，则支齐鱼虞四韵庚青蒸侵真文元七韵，均不辨矣。而柳洲诸家，有以鱼虞歌三韵通用者，良由浙音使然。更甚者，寒山先天覃咸盐七韵，递相牵缀，庞然杂出。而入声一韵，尤随手填凑，淄渑无别。此等因习，佳词不乏，所云一韵之驳，坐累全篇，亮音俊曲，终於废弃，反不如胡氏词韵之按部就班矣。 ○宋词多上去通用 宋词多上去通用，其来已久。考乐府杂录云：平声羽七调，上声角七调，去声宫七调，入声商七调。又元和韵谱云：平声者哀而安，上声者厉而举，去声者清而远，入声者直而促。则昔人歌筵舞袖间，何以使红牙毕协，其理固不可强解。 ○入声最难分别 入声最难分别，即宋人亦错综不齐，沈氏词韵当已。近柴虎臣古韵，则一屋二沃通，而三觉半通。［三觉半，如岳浊角数之类。］四质五物通，而九屑半通。［九屑半，如耋拙谲结之类。］六月七曷八黠九屑通。十药十一陌通，而三觉半通。［三觉半，如这类。］十二锡十三职通，而十一陌半通。［十一陌半，如辟革易麦之类。］十四缉独用。十五合十六叶十七洽通。毛驰黄曲韵，则准洪武正韵，而一屋单用。二质七陌八缉通用。三曷六药通用。四辖九合通用。五屑十叶通用。又，屑叶可单用，因南曲入声单押而设也，与词韵俱可参证。又毛氏唐韵四声表，统以穿鼻、展辅、抵腭、敛唇、直喉、闭口诸部分为经纬。其於入声辨析益严。中间子母离合，嫡裔判承，证古之外，以按文寻声得之。穷源别支，转换反叶，兼及阴阳首尾之故，钩贯探索，为说甚辩。兹但取其关要词谱者，苍撮一二耳。 ○诗词曲韵不同 毛氏五韵目云：柴氏古韵，为晋宋以前古体诗辞之韵。孙忄面唐韵，为齐梁以後古近体诗词之韵。周德清中原音韵，为北曲韵。沈氏词韵，为填词韵。毛氏南曲正韵，为南曲韵，畦畛划然。陈其年叙有云：“自六季以迄金元，新声代启，韵亦因之。若使拟赠妇、述祖之篇、而必押家为姑。作吴俞越艳之体，而乃激些成乱。染指花间，而预为车遮劝进。耽情南曲，而仍为关郑残客。实大雅之罪人，抑闺之别录也。”此数语可为破的。 ○填词当以近韵为法 尝观方子谦韵会小补所载，有一字而数音者，有一字而古读与古叶各殊者。古人用韵参错，必有援据。今人孟浪引用，借以自文，惑已。如辛 稼轩歌麻通用，鲜不疑之。毛驰黄云：古六麻一部，入鱼虞歌三部，尽车读如居，邪读如徐，花读如敷，家瓜读如姑，麻读如磨，他读如拖之类是也。填词与骚赋异体，自当断以近韵为法。 ○韵有统系 沈休文四声韵中，如朋与蒸，靴与戈，车与麻，打与等，卦划与怪坏之类，挺斋升庵，俱驳为舌。而宋词中至张仲宗呼否为府，以叶主舞。林外呼琐为扫，以叶老。俞克成呼我为袄以叶好。词品皆指为闽音，其说甚当。而毛驰黄谓沈韵本属同文，非江淮间偏音，挺斋诋之，谬已。盖自三百篇楚词，以迄南曲，一系相承，俱属为韵统，而北曲偏音，四声不备为别统。故金元人作诗，亦用沈韵。作词亦不专用周韵，从无以入声分叶平上去者。又安得以曲韵废词韵，且上格诗韵乎。 ◎补遗?吴鲁于和稼轩词 吴鲁于孝廉，能诗善书，筑墅南郭，尽泉池涧石亭台花竹之胜。小词潇洒绝妙，自比稼轩。有和稼轩卜算子词云：“性嫩不衣冠，地僻无车马。谁与山翁作往还，五月披裘者。高枕石为床，剧饮盆为瓦。不让羲皇已上人，五柳先生也。”“倦放林逋鹤懒策山公马。千尺长廊水一方，犹羡舟居者。地僻藓侵阶，屋老松生瓦。门外人来问主人，山水之间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