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词论 - 第 2 页/共 2 页
清真衣染莺黄词,忽而欢笑,忽而悲泣,如同枕席,又在天畔,真所谓不可解不必解者。此等最是难作,作亦最难得佳。“夜渐深、笼灯就月,仔细端相”,义仍之“就月笼灯衫袖张”出此。
晚唐诗人好用叠字语,义山尤甚,殊不见佳。如“回肠九叠後,犹有剩回肠”,“地宽楼已回,人更回於楼”,“行到巴西觅谯秀,巴西唯是有寒芜”。至於三叠者,“望喜楼中忆阆州,若到阆州还赴海,阆州应更有高楼”之类,又如菊诗“暗暗淡淡紫,融融冶冶黄”,亦不佳。李清照声声慢秋情词起法,似本于此,乃有出蓝之奇。盖此等语,自宜于填词家耳。
填词长调,不下于诗之歌行。长篇歌行,犹可使气,长调使气,便非本色。高手当以情致见佳。盖歌行如骏马蓦坡,可以一往称快。长调如娇女步春,旁去扶持,独行芳径,徙倚而前,一步一态,一态一变,虽有强力健足,无所用之。
宋人词才,若天纵之,诗才若天绌之。宋人作词多绵婉,作诗便硬。作词多蕴藉,作诗便露。作词颇能用虚,作诗便实。作词颇能尽变,作诗便板。
沈伯时乐府指迷,论填词咏物,不宜说出题字,余谓此说虽是,然作哑谜亦可憎。须令在神情离即间,乃佳。如姜夔暗香咏梅云:“算几番照我梅边吹笛。”岂害其佳。
周美成词家神品,如少年游“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何等境味。若柳七郎,此处如何煞得住。
秦楼月,仄韵调也,孙夫人以平声作之。岂二调原皆可平可仄,抑二妇故欲见别逞奇,实非法邪。然此二词乃更俱称绝唱者,又何也。
南曲将开,填词先之,花间、草堂是也。北曲将开,弦索调先之,董解元西厢记是也。此即是北填词也。然填词盛于宋,至元末明初,始有南曲,其接续之际甚遥。弦索调生于金,而入元即有北曲,其接续也相踵。斯又声音气运之微,殆有不可以臆测者。
词句参差,本便旖旎,然雄放磊落,亦属伟观。成都、太仓稍胪上次,而足下持厥成言,又益增峻。遂使大江东去,竟为逋客,三迳初成,没齿长窜,揆之通方,酷未昭晰。借云词本卑格,调宜冶唱,则等是以降,更有时曲。今南北九宫,犹多鼙铎之音。况古创兹体,原无定画。何必抑彼南辕,同还北辙,抽儿女之狎衷,顿壮士之愤薄哉。
○仲雪亭词论
仲雪亭曰:作词用意,须出人想外,用字如在人口头。创语新,炼字响,翻案不雕刻以伤气,自然远庸熟而求生。再以周清真之典丽,姜白石之秀雅,史梅溪之句法,吴君特之字面,用其所长,弃其所短,规模研揣,岂不能与诸公争雄长哉。
古人论和韵有不可者三,非必不可和,盖为才短者言耳。若果天才,正于盘错以别利器,奚和韵之足云。
○查香山词论
查香山曰:古今诗馀,前辈评骘甚多。然好尚不同,取舍互异,未尝确有定见。以余论之,其命名本意,贵乎骨格风雅,声调卓越,非可以传奇谱曲,一味靡曼,如妖童冶女抹粉涂脂,悦人观听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