綴白裘 - 第 77 页/共 153 页

雪拥 （小生上） 【梆子驻云飞】驾起云端，来到蓝关秦岭山。叔父为官宦，出入金銮殿。〔嗏，〕为甚的走&color(navy){秦山？好艰难！大雪漫漫。他的容颜多改变，方信道官高必受险。 不免遣土地变只猛虎将他主仆三人冲散土地那里？（外扮土地上）秦岭土地参见。大仙有何法旨？（小生）土地听者：叔父将近蓝关，你可变作猛虎将他三人冲散，不可伤他性命。（外）领法旨（下）（小生）大抵乾坤多一照免叫人在暗中行。（下）（生上） 【前腔】路阻天涯，西望长安不见家。凛凛狂风大，瑞雪纷纷下。暗地里自嗟呀，泪如麻！湘子孩儿粉壁上曾留下，写着雪拥蓝关事不假。 张千，李万，我明白了。 【吹调】多只为将相双全，出入金銮殿。常言道：君圣臣贤。俺家里尽遭刑险，只为着一封朝奏九重天。因此上，将咱谪贬。岂不闻子胥严平罪当刑罚，死而无怨？雾腾腾，云照山；冷飕飕，风吹面。想我在朝中做高官，踹金銮，步玉阶，享荣华，受富贵，曾把珍羞百味餐。只道是前缘，谁想半路里遭磨难，雪拥蓝关，云护着秦岭山？似这等大雪漫漫！ 这等高岭如何上去？也罢，你二人一个前面带了马，一个后面拥着些。 似这等大雪漫漫，忍冷躭饥马不前，鹅毛雪儿扑头扑面。 （虎上，三人吓跌介）（虎咬付，丑下）（生醒介） 吓得我牙关儿打战！ 张千，李万！不好了！被虎吃了！ 望前看，没一个招商旅店；望后瞧，不见了李万张千。好叫我左难右难！我只得望上吿苍天怎能个半空中云收雾卷？怎能个韩神仙出现？好寒天！好冷天！阴风阵阵透心寒想起从前不听湘子言，今日里果应遭磨贬。饥寒寂寞有谁怜？锦乾坤，改作粉江山。风狂雪大，蓝关下，大雪漫漫。看这鸟儿飞，那鸟儿噪。〔呀！〕谁敢过了溪桥！ 【尾声】豺狼虎豹乱交加，韩愈见了心惊怕。若不是天遣韩愈，险些儿被虎来咬杀！（下） 点化 （小生上）一变二变，神仙出现。叔父已过秦岭，不免摄一座茅庵与他栖身者。茅庵速现。（下）（生上）一步远一步，离乡多少路？李万张千被虎餐，心忙不识前头路。 【吹调山坡羊】猛抬头见茅庵一座。〔庵内有人么？〕&size(20){这茅庵没个人儿应。 茅庵小难容，这马系在外面罢。（作进庵介）呀！ 又只见花篮酒饭，莫不是天赐韩愈这顿饱餐？〔待我吃些充饥。且住，〕曾记得圣人言：饥死不吃嗟来饭。纵叫饿死茅庵里，做一纸孤魂案。苍天，远望潮阳路八千堪怜，回首长安不敢还；李万张千被虎餐！ 且将这馒首与些马吃。马，馒首与你吃了，明日好趱路。身子困倦，不免假寐片时。（睡介）（二小鬼上，打浑起更，小生上，立生背后椅上，唱道情，二小鬼猜拳跌背，浑介）（小生） 【耍孩儿】一更里，在茅庵，听我言：想从前也曾度你两三番。我叫你闲事闲非休多管。一封章奏犯君颜，谪贬潮阳路八千。这的是自作自受，谁怜你赤胆忠肝？ （二小鬼打一更浑介）（生）呀！这个旷野所在，那里有更鼓之声？ 【吹调】听更声钟鼓沉沉，对影悲孤另。俺本待秉忠贞，谁想道成画饼！只落得腮边两泪零！ （睡介）（二小鬼打二更浑介）（小生） 【耍孩儿】二更里，在茅庵，听我言：细细的想从前，我也曾火内种金莲。只道当初是戏叔言，谁知果到瘴江边，雪拥蓝关马不前？是这般凄凉形状，断送了暮景残年！（生） 【吹调】昏昏睡起梦魂遥，听谯楼二鼓敲。想起前情，不由人不泪珠儿抛。在朝纲挂紫袍；今朝来到蓝关道，望长安路远无消耗。悔当初，把定盘星儿错认了。 （睡介）（二小鬼打三更浑介）（小生） 【耍孩儿】三更里，在茅庵，听因依：你从前心太迷，金章紫绶成何济？分散夫妻骨肉离。艰难此际谁怜你？想当初荣华富贵，到今日万事多虚！（生） 【吹调】〔呀！〕鼓三更，半夜交，听猛虎沿山啸。三魂七魄荡悠悠，生死眞难保。无计出羊肠，只得把神仙吿。 （睡介）（二小鬼打四更浑介）（小生） 【耍孩儿】四更里，在茅庵，听我因：孤孤另另身寒冷，彤云白雪锁天门。李万张千无影形。今日个人亡马倒，叹明朝独步单行。（生） 【吹调】四更里，心胆裂，听门外狂风猛雪；又听得有鬼说：马儿命难逃，孤身何处歇？想必是韩愈前生多罪孼！ （睡介）（二小鬼打五更浑介）（小生） 【耍孩儿】五更里，在茅庵，听我讲：你从前欠主张。长安昔日若回头，今朝怎到得多魔障？多只为贪官恋爵谏君王，惹祸遭殃！（生） 【吹调】〔呀！〕五更鼓绝，鸡声三唱，不觉的东方亮。猛听得渔鼓儿响，好叫我惊觉慌忙！想是那韩神仙来度我。〔阿呀，〕大罗仙，在那厢？ 方纔梦寐之中，见我湘子孩儿，头挽阴阳双髻，身穿水褐道袍。 打扮做山樵模样，一把扯住他的衣裳。 他是神仙，我怎么扯得他住？ 化清风，将身飞上。 （睡介）（小生下椅介）马魂随我来。（下）（生醒介）天明了。茅庵大哥，在此打扰了。马，起来趱路罢。呀！死了！ 【吹调】马死实堪哀，不由人心嗟叹。两眼无光闪，四足面朝天；臭皮囊，撇在荒郊外。想你在长安也曾万马争先，韩愈不幸遭君贬，累你受迍邅：高山峻岭多踏遍。步空尘，出自然我这里细观，你那里无言，气绝咽喉。〔马！〕你就闭了眼？（小生上） 【前腔】韩神仙，空中过，是何人作孽窝？原来是叔父遭殃祸，豺狼虎豹在阶前坐。那有个泼毛团敢伤人？叫一声，摆尾摇头过。（生）韩愈叔父高声叫，叫神仙，你可怜一家老幼遭磨难，君王谪贬在潮阳县。你今度我过了蓝关，虽然是叔婶没有恩情，也须要看你家爹娘面。（小生）韩神仙，呵呵笑，笑叔父，你好痴！你在那长安大国夸能会，动不动只说你为官贵。到今日，运退时衰，灾祸齐来；这蓝关受苦，却叫谁来替？（生）〔神仙吓！〕我知过必改。餐风冒雪，委实难挨。望神仙，你便权躭待，情愿随你去汲水挑柴。享荣华，只道是千年万载，又谁知运退时衰？今日里，蓝关山下，没奈何，只得把侄儿拜。〔苦吓！〕早知道生死这般难挨！ 【尾】餐风冒雪，不受这场灾。（小生）只见他哭声哀，俺这里忙相待。大罗仙，恻隐心展开。俺今度你登仙界。 （生）你是我湘子孩儿？（小生）正是。（生）儿吓！快救我一救！我今死也不放你了！（小生）侄儿在此，叔父放心。（生）我肚中饥饿得紧，如何是好？（小生）那边有桃子，叔父摘来可以充饥。（生上椅摘介，作跌介）为何跌我一交？（小生）地下一人，你可认得？（生）先前没有，霎时间一人倒在地下。（小生）这就是叔父的凡胎。（生）这是我的凡，胎难道我也成了仙么？（小生）叔父成了仙了。（生）哈哈哈！ 猛抬头观看韩神仙，手提花篮，鱼鼓，简板，闹长安；腾云蹑足登霄汉。（合）竹篱茅舍，云霞雾餐；黄虀淡饭，顿顿饱餐功成早赴蟠桃宴。（仝下） 麒麟阁 扬兵 （杂扮四小军引净上） 【引】气概万人雄，叱咤处，山川震动。看纵横，单鞭匹马，声名不让重瞳！ 铁骑横行铁岭头，削平宇宙觅封侯。青海只今将飮马，黄河不用更防秋。某覆姓尉迟，名恭，字敬德，乃朔州善阳人也。力擒虎豹，气吐虹霓。千军辟易，斩将浑仝探囊；万夫莫当，夺槊就如拾芥。使一条水磨竹节钢鞭，要打破他铜关铁垒；骑一匹千里乌锥龙马，踏平了峻岭高山。眞个是怒气轰轰天地撼，威名吓吓古今稀。奉俺主定阳王刘武周将令，统兵来取唐家晋阳一带地方。俺自起兵以来，破了龙门寨，夺了介休县，唐家许多将官，没有一个敢挡俺的鞭梢儿一挡，眼见得唾手成功也！咳！唐童吓唐童，饶你有千军万马-- 【甘州歌】怎当俺扬威奋勇，愁云惨惨，杀气蒙蒙？鞭梢指处，神鬼尽敎惊恐，三关怒轰千里震，八寨平呑一扫空！旌旗??，剑戟丛，将军八面展威风。人如虎，马如龙，??看一战便成功！ （舞鞭领众转下） 万里缘 三溪 （生上） 【十二红带坡羊】远悠悠，十年离况；意孜孜，双亲悬望。急腾腾，万里奔波；路迢迢，六诏如天上。 我黄向坚自遭盗刼，赤身冻倒雪中，感得老僧救我性命，临行又赠我巾服盘纒。辞别出门，哈哈哈，且喜步履强健，出湘乡渡江而西，上宝庆府，至武冈州，过五陵溪，出红江关，奔走二十余日。一路问来，说上了桃子岩，进了大龙壁，就是三溪了。阿呀！但是人人尽说此时三溪水发，涉水难行，有桥不堪行走，无船难渡彼岸。（哭介）吓！如此说来，怎生过得三溪？若不过三溪，怎见得我双亲之面？吓！又无别路可行，如何是好？罢！只索勉力前往。 【五更转】尽着筋力疲，足指穿，芒鞋戆。〔阿呀！〕山高水阔，山高水阔，忙前往，顾不得万里连云，千溪流涨！ （内鸣锣作水声介）听涛声振天，想到溪边了。 【园林好】好一似撼天关，军兵鼓扬。〔阿唷！〕战层霄，雷霆震响。 呀！你看千寻白浪，万丈银河；越壑搏空，穿岩击?。一层层素练飞云，一点点似明珠喷石。好怕人也！ 【江儿水】渺渺黄河奔荡，似怪石嵯峨，触起银涛雪浪。 果有一条独木桥在此。你看曲曲折折，多是独木为梁；高高低低，无非危桩作架。阿呀！敎我怎生行走？ 【玉交枝】看浮梁百丈，驾虹霓，遥撑水央。看斜溪屈曲随波浪，怕，怕伶仃举足傍徨。 阿呀！我若不走此桥，怎过得三溪见我双亲之面？嗄！我想着了。记得饭店上老客长敎我走桥的法儿，不可邪观，不可下看，须视桥如平地，放胆前行。我如今依着他法儿，竟，竟，竟走便了。阿唷！ 【五供养】端心前冋，作观凝神，稳步康庄。波涛虽险阻，方寸只平常。〔阿呀！双亲吓！〕念想，怎做得形骸得丧！ （笑介）哈哈哈！阿唷，妙吓！如此危险，竟被我走过来了。此乃神天护佑！此乃神天护佑！阿呀，且住，但不知第二溪还有多少路。事不宜迟，作速趱行前去。 【好姐姐】忙忙，前程鞅掌，??竭蹶穿山越嶂。想溪流三径，双桥两地长。 （内又锣声介）呀！ 【玉山供】听涛声壮，震天荒。危桥何处作慈航？ 阿呀！你看第二溪水势比前越大了。阿唷！一望无际，又无渡船，怎生是好？若在水中行走，踏着深处，是个死；被急流冲没，也是个死；触在那中流石上，也是个死！ 【鲍老催】看洪波渺茫，凭河暴虎性命常传书龙窟稗史荒。 阿呀！我若如此贪生怕死，出门到此也是徒然了！ 【川拨棹】我心悒怏：盼亲闱，悬天壤；似银河隔断参商，似银河隔断参商。若，若惜微躯，空遭望洋！ 咳！我为寻父母，不要说过此溪，就是龙宫海藏也说不得了！不免把衣服找扎起来。（笑介）哈哈哈！我又想着了！记得饭店上老客长敎我下水时，把那伞儿拄定，测着深浅，望上流斜身而走。 【桃红菊】牢牢拴着破损衣裳，牢拴着破损衣裳。 皇天吓皇天！保佑我黄向坚早过此溪，得见双亲之面。 望凭夷，从空护将 【侥侥令】滔滔遮膝胫，滚滚掩胸膛。汩浪滔天多泡涌，似浪打浮萍没主张！ （跌介）（末上）喂伙计，摇上去！（丑上）阿呀！快点救！快点救！（末持棍扶生上船介）（丑）吐水，吐水！（末）呕水！汉子，你是那里人？（丑）是啰里人？（生）是苏州人。（丑）苏州人是好人，救子俚过去。（末）要往那里去？（生）往云南去寻亲的。（末）如此说来，是个孝子了。吓，汉子，我这里十年没有渡船，近日官府催造一只独木船，今日纔下水，不想刚刚捞救着你，岂不是个天数么？（生）请问大哥，第三溪可有渡船么？（末）没有。（生）吓！阿呀！皇天吓！（末）孝子不要哭，我们送你过三溪便了。（生）多谢大哥。（合） 【尾】三溪稳渡无波浪。（生）一苇如从天降。 （末）孝子。（合） 这是孝感诚心格上苍。 （生）多谢大哥。（末）好说。（生）感恩非浅。（笑介）哈哈哈！（作跌介）（丑）看仔细，看仔细。（丑摇船下） 幽闺记 拜月 （旦上） 【齐天乐】恹恹捱过残春也，又是困人时节。景色供愁，天气倦人，针指何曾拈刺？（贴上）闲庭静悄，琐窗潇洒，小池澄澈（合）迭青钱泛水，圆小嫩荷叶。 （相见介）（贴）阶前萱草簇深黄，槛外榴花迭绛囊。清和天气日初长。（旦）懒去梳妆临宝镜，慵拈针指向纱窗。晚来移步出兰房。（贴）姐姐，当此良辰美景，正好及时寻乐，你反眉头不展，面带忧容，却是为何？（旦）妹子吓！（贴）姐姐。（旦） 【青衲袄】我几时得烦恼绝？几时得离恨彻？ （贴）姐姐，我和你到阶下闲步一回，何如？（旦）如此，妹子请。（贴）姐姐请。（旦走住介）咳！（贴）姐姐为何欲行又止？（旦）妹子吓！ 我本待要散闷闲行到台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