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书要录 - 第 6 页/共 10 页
晋吕忱,字伯雍,博识文字,撰《字林》五篇,万二千八百余字。《字林》则《说文》之流。小篆之工,亦叔重之亚也。
张超,字子并,河间郑人,官至别部司马。工章草,擅名一时。字势甚峻,亦犹楚共王用刑失节,不合其宜。吴人以皇象方之,五原范晔云:“超草书妙绝。”崔,字子真,瑗之子也。博学有俊才,为五原太守。章草雅有父风,良冶良弓,斯焉不坠。张茂先甚称之。
罗晖,字叔景,京兆杜陵人,官至羽林监。桓帝永寿年卒。善草,著闻三辅。张伯英自谓方之有余,与太仆朱赐书云:“上比崔、杜不足,下方罗、赵有余。”朱赐,亦杜陵人,时称工书也。
赵袭,字元嗣,京兆长安人,为敦煌太守。与罗晖并以能草见重关西,而矜巧自与,众颇惑之。与张芝素相亲善。灵帝时卒。敦煌有张越,仕至梁州刺史,亦善草书。
左伯,字子邑,东莱人。特工八分,名与毛弘等列,小异于邯郸淳。亦擅名汉末,尤甚能作纸。汉兴,用纸代简,至和帝时,蔡伦工为之,而子邑尤得其妙。故萧子良答王僧虔书云:“左伯之纸,妍妙辉光;仲将之墨,一点如漆;伯英之笔,穷神尽思。妙物远矣,邈不可追。”然子邑之八分,亦犹斥山之文皮,即东北之美者也。
张,字子纲,广陵人。善小篆,官至侍御史。年六十一卒。孔融与子纲书曰:“前劳笔迹,乃多为篆。举篇见字,欣然独笑,如复观其人。”融之此言,不易而得。之小篆,时颇有声。
毛弘,字大雅,河南武阳人。服膺梁鹄,研精八分,亦成一家法。献帝时为郎中,教于秘书,建安末卒。
魏卫觊,字伯儒,河南安邑人,官至侍中。尤工古文、篆、隶,草体伤瘦,笔迹精绝。魏初传曰,古文者篆出于邯郸淳,伯儒尝写淳《古文尚书》,还以示淳,淳不能别。年六十二卒。伯儒古文、小篆、隶书、章草并入能。子孙皆妙于书。
晋何曾,字颖考,陈郡阳夏人。官至太保,咸宁四年卒,年八十余。工于稿草,时人珍之也。一云,颖考善草书,甚有古质,少于风味。孔子曰:“质胜文则野。”是之谓乎?
傅玄,字休奕,北地范阳人。祖燮,汉汉阳太守。父干,魏扶风太守。休奕少孤贫,博学善属文,解钟律,性刚直,不容人之短。举秀才,为御史中丞、司隶校尉。善于篆、隶,见重时人,云得钟、胡之法。休奕小篆、隶书入能。时王允之善草、隶,官至卫将军。又张嘉善隶书,羊欣云:“嘉师于钟氏,胜王羲之在临川也。”嘉字子胜,官至光禄大夫。时又有皇甫定,年七岁,善史书,从兄谧深奇之。
刘绍,字彦祖,彭城人,官至御史中丞、迁侍中。善小篆,工飞白虽不及张、毛,亦一时之秀。作《飞白势》。永和八年卒。小篆、飞白入能。柳详亦善飞白,彦祖之亚也。
杨肇,字季初,荥阳宛陵人,官至折冲将军、荆州刺史。工于草、隶,咸宁元年卒。潘岳诔云:“草隶兼善,尺牍必珍。翰动若飞,纸落如云。”亦犹甘茂不能自通,借余光于苏代。安仁之诔,抑其然乎?季初隶、草入能。
杜预,字元凯,京兆杜陵人。度即六世祖。祖畿,魏仆射。父恕,幽州刺史。并善行、草。预博学,官至镇南将军、当阳侯。父祖三世善草书,时人以卫方之,称杜预三世焉。
齐献王攸,字大猷,河内人,武帝母弟。善尺牍,尤能行、草书。兰芳玉洁,奇而且古。才望出武帝之右。帝用荀勖言,出都督青州。上道,愤怒呕血。咸宁四年卒,年三十六。行、草入能。
李式,字景则,江夏钟武人,官至侍中。卫夫人之犹子也。甚推其叔母善书。右军云:“李式,平南之流,亦可比庾翼。”咸熙三年卒,年五十四。隶、草入能。许静民善题宫观额,将方直之体,其草稍乏筋骨,亦景则之亚也。
王导,字茂弘,琅琊临沂人。祖览,父载。导行草兼妙,然疏柯迥擢,寡叶危阴,虽贤有余,而才不足。元、明二帝并工书,皆推难于茂弘。王云:“王导行、草见贵当世。”咸宁五年卒,年六十四。行、草入能。有六子,恬、洽书皆知名矣。张彭祖,吴郡人,官至龙骧将军。善隶书,右军每见其缄牍,辄存而玩之。夷、齐虽贤,若仲尼不言,未能高举。亦犹彭祖附青云之士,不泯于兹。韦弘,字叔思,位至原州刺史。弟季,字成为,平西将军,善隶书。
王,字仲祖,太原晋阳人,官至长山令。女为皇后。赠光禄大夫、晋阳侯。善隶书,法于钟氏,状貌似而筋骨不备。永和三年卒,年三十九。隶、章草入能,卫臻、陶侃亚也。
王恬,字敬预,导之子,官至后将军、会稽内史。工于草、隶,当世难与为比。永和五年卒,年三十六。张翼善隶书,尤长于临仿。率性而运,复非工,劣于敬预也。(时戴安道隐居不仕,总角时以鸡子汁投白瓦屑作《郑玄碑》文,自书刻之。文既奇,隶书亦妙绝。又有康昕,亦善隶书,王子敬常题方山庭殿数行,昕密改之,子敬后过不疑。又为谢居士题画,以示子敬。子敬叹能,以为西河绝矣。昕字君明,外国人,官至临沂令。)
庾翼,字稚恭,颍川鄢陵人,明穆皇后弟,安西将军、荆州刺史。善草、隶书,名亚右军。兄亮,字元规,亦有书名。尝就右军求书,逸少答云:“稚恭在彼,岂复假此。”尝复以章草答亮,示翼,乃大服。因与王书云:“吾昔有伯英章草十纸,因丧乱遗失,尝谓人曰妙迹永绝。今见足下答家兄书,焕若神明,顿还旧观。”永和九年卒,年四十一。
王修,字敬仁,之子也,著作郎。善隶,求右军书,乃写《东方朔画赞》与之。升平元年卒,年二十四。始王导爱好钟氏书,丧乱狼狈,犹衣带中盛《尚书宣示帖》。过江后与右军,乞敬仁敬仁亡,其母见此书平生所好,遂以入棺。殷仲堪亦敬仁之亚也。韦昶,字文休,诞兄凉州刺史康之玄孙官至颍州刺史、散骑常侍。善古文、大篆,见王右军父子书,云:“二王未足知书也。”又妙作笔,子敬得其笔,称为绝世。
宋萧思话,兰陵人,父源。思话官至征西将军、左仆射。工书,学于羊欣,得其体法。行、草连冈尽望,势不断绝,虽无奇峰壁立之秀,亦可谓有功矣。王僧虔云:“萧令法羊欣,风流媚态,殆欲不减。笔力恨弱。”袁昂云:“羊真、孔草、萧行、范篆,各一时之妙也。”然上方琳之不足,下方范晔有余。喻之于玄,盖缁纟取间耳。孝建二年卒年五十。时有丘道护,善隶书,便书素。时司马之为吴兴,羊欣弟伦为临安令,欣吴兴看弟,之乃以道护素书《洛神赋》示欣,欣嗟咨其工,以为胜己。道护,乌程人也,官至相国主簿。时有张昶,亦善草书,官至征北将军也。
范晔,字蔚宗,顺阳人也。父泰。晔官至太子詹事。工于草、隶,小篆尤精。师范羊欣,不能隽拔。永嘉二十年伏诛。诸葛长民亦善行、草,论者以为晔之流也。长民官至前将军,义熙八年伏诛。时又有张休,善隶书。初羊欣爱子敬正隶法,其崇仰以右军之体微古,不复见贵。休始改之,世乃大行。休字弘明,官至豫章太守也。
齐高帝,姓萧氏,讳道成,字绍伯,兰陵人。善草书,笃好不已。祖述子敬,稍乏风骨。尝与王僧虔赌书,书毕,曰:“谁为第一?”对曰:“臣书臣中第一,陛下书帝中第一。”帝笑曰:“卿可谓善自谋矣。”然太祖与简穆赌书,亦犹鸡之搏狸,稍不自知量力也。年五十六崩。太子赜亦善书,伦字世调多才艺,善隶书,始变古法,甚有娟好,过诸昆弟。伦子确,字仲正,才兼文武,甚工草、隶,为侯景所杀。(太子赜后当有误。)
谢,字玄晖,陈留人,官至吏部郎中。风华黼藻,当时独步。草书甚有声,草殊流美。薄暮川上,余霞照人。春晚林中,飞花满目。诗曰:“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是之谓矣。颜延之亦善草书,乃其亚也。梁武帝,姓萧氏,讳衍,字叔达,兰陵中都里人,丹阳尹顺之之子。好草书,状貌亦古,乏于筋骨,既无奇姿异态,有减于齐高矣。年八十六崩。子纲、纶、绎,并有书名也。
庾肩吾,字叔慎,新野人,官至度支尚书。才华既秀,草、隶兼善,累纪专精,遍探名法,可谓赡闻之士也。变态殊妍,多惭质素,虽有奇尚,手不称情,乏于筋力。“文胜质则史”,是之谓乎!尝作《书品》,亦有佳致。大宝元年卒。肩吾隶、草入能。子信,亦工草书。时有殷钧、范怀约、颜协等,并善隶书,有名于世。
陶弘景,字通明,秣陵人,隐居丹阳茅山。善书,师祖钟、王,采其气骨,然时称与萧子云、阮研等各得右军一体。其真书劲利,欧、虞往往不如。隶、行入能。
周王褒,字子深,琅琊临沂人。曾祖俭,齐侍中大尉。祖骞,梁侍中。父规,并有重名。子深,官至司空。工草、隶,师萧子云,而名亚子云。蹑而踪之,相去何远。虽风神不峻,亦士君子之流也。
隋永兴寺僧智果,会稽人也,炀帝甚喜之。工书铭石,甚为瘦健,尝谓永师云:“和尚得右军肉,智果得右军骨。”夫筋骨藏于肤内,山水不厌高深。而此公稍乏清幽,伤于浅露。若吴人之战,轻进易退,勇而非猛,虚张夸耀,毋乃“小人儒”乎?果隶、行、草入能。时有僧述、僧特,与果并师智永。述困于肥钝,特伤于瘦怯。
皇朝汉王元昌,神尧之子也。尤善行书,金玉其姿,挺生天骨,襟怀宣畅,洒落可观。艺业未精,过于奔放,若吕布之飞将,或轻于去就也。诸王仲季,并有能名。韩王、曹王,即其亚也。曹则妙于飞白,韩则工于草、行。魏王、鲁王,即韩王之伦也。
高正臣,广平人,官至卫尉少卿。习右军之法,脂肉颇多,骨气微少,修容整服,尚有风流,可谓“堂堂乎张”也。睿宗甚爱其书。怀先君与高有旧,朝士就高乞书,冯先君书之。高会与人书十五纸,先君戏换五纸以示高,不辨。客曰:“有人换公书。”高笑曰:“必张公也。”终不能辩。宋令文曰:“力则张胜,态则高强。”有人求高书一屏障,曰:“正臣故人在申州,书与仆类,可往求之。”先君乃与书之。自任润州、湖州,筋骨渐备,比见蓄者,多谓为褚后。任申、邵等州,体法又变,几合于古矣。陆柬之为高书告身,高常嫌不将入帙,后为鼠所伤,持示先君曰:“此鼠甚解正臣意耳。”风调不合,一至于此。正臣隶、行、草入能。
裴行俭,河东人,官至兵部尚书。工草书,行及章草并入能。有若绅之士,其貌伟然,华衮金章,从容省闼。
王知敬,洛阳人,官至太子家令。工草及行,尤善章草,入能。肤骨兼有,戈戟足以自卫,毛翮足以飞翻,若翼大略,宏图摩霄,殄冠则未奇也。房仆射玄龄与此公同品。房行、草亦风流秀颖,可与亚能。又殷侍御仲容,善篆、隶,题署尤精,亦王之雁行也。
宋令文,河南陕人,官至左卫中郎将。奇姿伟丽,身有三绝,曰书、画、力,尤于书备兼诸体。偏意在草,甚欲究能。翰简翩翩,甚得书之媚趣。若与高卿比权量力,则驺忌之类徐公也。
王绍宗,字承烈,江都人。父修礼。越王友道云孙也。承烈官至秘书少监。清鉴远识,才高书古,祖述子敬,钦羡柬之。其中年小真书,体象尤异,沉邃坚密,虽华不逮陆,而古乃齐之。其行、草及章草次于真。晚节之草,则攻乎异端,度越绳墨,薰莸同器,玉石兼储。苦以败为瑕,笔乖其指。尝与人云:“鄙夫书翰无功者,特由微水墨之积习,常清心率意,虚神静思以取之。每与吴中陆大夫论及此道,明朝必不觉已进。陆于后密访知之,嗟赏不少。将余比虞君,以虞亦不临写故也。但心准目想而已。闻虞眠布被中,恒手画肚,与余正同也。”阮交州断割不足,陆大夫芜秽有余。此公尤甚于陆也。又曾谓所亲曰:“自恨不能专有功,褚虽以过,陆犹未及。”承烈隶、行、章草入能。兄嗣宗,亦善书,况之二陆,则少监可比德于平原矣。
孙虔礼,字过庭,陈留人,官至率府录事参军,博雅有文章,草书宪章二王,至于用笔,隽拔刚断,尚异好奇,然所谓少功用,有天材,真、行之书,亚于草矣。尝作《运笔论》,亦得书之指趣也。与王秘监相善,王则过于迟缓,此公伤于急速。使二子宽猛相济,是为合矣。虽管夷吾失于奢,晏平仲失于俭,终为贤大夫也。过庭隶、行、草入能。
薛稷,河东人,官至太子少保。书学褚公,尤尚绮丽,媚好肤肉,得师之半,可谓河南公之高足,甚为时所珍尚。虽似范睢之口才,终畏何曾之面质。如听言信行,亦可使为行人;观行察言,或见非于宰我。以罪伏诛。稷隶、行入能。魏草书亦其亚也。
卢藏用,字子潜,京兆长安人,官至黄门侍郎。书则幼尚孙草,晚师逸少,虽阙于工,稍闲体范。八分之制,颇伤疏野。若况之前列,则有奔驰之劳;如传之后昆,亦有规矩之法。子潜隶、行、草入能。自陈遵、刘穆之起滥觞于前,曹喜、杜度激洪波于后,群能间出,角立挺拔。或秘象天府,或藏器竹帛。虽经千载,历久弥珍。并可耀乎祖先,荣及昆裔。使夫学者发色开华,灵心警悟,可谓琴瑟在耳,贝锦成章。或得之于齐,或失之于楚。足为龟镜,自可韦弦。此皆天下之闻人,入于品列,其有不遭明主以展其材,不遇知音以扬其业,盖不知矣。亦犹道虽贵,必得时而后动。有势而后行,况琐琐之势哉!
评曰:盖一朱之嗜,五味不同;殊音之发,契物斯失。方类相袭,且或如彼,况书之臧否、情之爱恶无偏乎?若毫厘较量,谁验准的;推其大率,可以言诠。观昔贤之评书,或有不当。王僧虔云:“亡从祖中书令笔力过子敬者。”“君子周而不比”,乃有党乎?梁武帝云:“钟繇书法,十有二意。世之书者,多师二王。元常逸迹,曾不睥睨。竞巧趣精细,殆同机神。逸少至于学钟势巧,及其独运,意疏字缓。譬犹楚音习夏不能无楚。”子敬之不逮真亦劣章草。然观其行、草之会,则神勇盖世。况之于父,犹拟抗行;比之钟、张,虽敌,仍有擒猛之势。夫天下之能事,悉难就也。假如效萧子云书,虽则童孺,但至效数日,见者无不云学萧书。欲窥钟公,其墙数仞,罕得其门者。小王则若惊风拔树,大力移山,其欲效之,立见僵仆,可知而不可得也。右军则虽学者日勤,而体法日速。可谓钻之弥坚,仰之弥高。其诸异乎?莫可知也已则优断矣。右军云:“吾书比之钟、张,终当抗衡或谓过之。张学犹当雁行。”又云:“吾真书胜钟,草故减张。”羊欣云:“羲之便是少推张学。”庾肩吾云:“张功夫第一,天然次之;天然不及钟,功夫过之。”怀素以为杜草盖无所师郁郁灵变,为后册楷则,此乃天然第一也。有遒变杜君草体,以至草圣。天然所资,理在可度;池水尽墨,功又至焉。太傅虽习曹、蔡,隶法艺过于师。青出于蓝,独探神妙。右军开凿通津,神模天巧,故能增损古法,裁成今体。进退宪章,耀父含质。推方履度,动必中庸。英气绝伦,妙节孤峙。然此数公,皆藉因循。至于变化天然,何独许钟而不言杜。亦由杜在张前一百余年,神踪罕见,纵有佳者,难乎其议,故世之评者言钟、张。夫钟、张心晤手从,动无虚发,不复修饰,有若生成。二王心手或违,因斯精巧。发叶敷华,多所默缀。是知钟、张得之于未萌之前,二王见之于已然之后。然庾公之评未有焉。故常文休云:“二王自可,未能足之书也。”或以此为累,然草、隶之间,已为三古。伯度为上古,钟、张为中古,羲、献为下古。王僧虔云:“谢安殊自矜重,而轻子敬之术。尝为子敬书嵇中散诗,子敬或作佳书与之意必珍录,乃题后答之,亦以为恨。”或云,安问子敬:“君书何如家君?”答云:“固当不同。”安云:“外论殊不尔。”又云:“人那得知此?”乃短谢公也。羊欣云:“张字形不及古,自然不如小王。”虞云:“古质而今妍数之常,爱妍而薄质人之情。钟、张方之二王,可谓古矣,岂得无妍质之殊?父子之间,又为今古。子敬穷其妍妙,固其宜也。并以小王居胜,达人通论,不其然乎?”羊欣云:“右军古今莫二。”虞云:“献之始学父书,正体乃不相似。至于笔绝章草,殊相拟类,笔迹流泽,婉转妍媚,乃欲过之。”王僧虔云:“献之骨势不及父,媚趣过之。”萧子良云:“崔、张以来,归美于逸少。仆不见前古人之迹,计亦无过之。”孙过庭云:“元常专工于隶书,伯英犹精于草体。彼之二美,而羲、献兼之,并有得也。”夫椎轮为大辂之始,以椎轮之朴,不如大辂之华。盖以拙胜工,岂以文胜质。若谓文胜质,诸子不逮周、孔,复何疑哉?或以法可传,则轮扁不能授之于子。是知一致而百虑,异轨而同奔。钟、张虽草创称能,二王乃差池称妙。若以居先则胜,钟、张亦有所师,固不可文质先后而求之。盖一以贯之求其合,天下之达道也。虽则齐圣跻神妙各有最。若真书古雅,道合神明,则元常第一;若真行妍美,粉黛无施,则逸少第一;若章草古逸,极致高深,则伯度第一;若章则劲骨,天纵草则,变化无方,则伯英第一;其间备精诸体,唯独右军。次至大令。然子敬可谓《武》,“尽美矣,未尽善也”;逸少可谓《韶》,“尽美矣,又尽善也”。然此五贤,各能尽心,而际于圣。或有侮毁,亦犹日月之蚀,无损于明。白云在天,瞻望悠邈。固同为终古独绝,百世之模楷。高步于人伦之表,栖迟于墨妙之门。不可以规矩其形,律吕其度。鹏抟龙跃,绝迹霄汉,所谓得玄珠于赤水矣。其或继书者,虽百世可知。然史籀、李斯,即字书累叶之祖。其所制作,并神妙至极,盖无等夷;八分书则伯喈制胜,出世独立,谁敢比肩。至如崔及小张、韦、卫、皇、索等,虽则同品,不居其最。并不备载较量,然各峻彼云峰,增其海派,使后世资瞻仰而露润焉。赵壹有贬草之论,仍笑重张芝书为秘宝者。嗟夫!“道不同,不相为谋。”夫艺之在己,如木之加实,草之增叶。绘以众色为章,食以五味而美。亦犹八卦成列,八音克谐,聋瞽之人,不知其谓。若知其故耳想心识自该通审其不知,则聋瞽者耳。庾尚书以臧否相推,而列九品,升阮研与卫、索靖、韦诞、皇象、钟会同居第三等,此若棠杜之树,植橘柚之林。又抑薄绍之与齐高帝等三十人同为第七等,亦犹屈盐梅之量,处掾属之伍。李夫人以程邈居第一品,且书传所载,程创为隶法。其于工拙,蔑尔无闻,遗迹又无,何以知其品第?又云梁氏石书雅劲于韦、蔡。以梁比蔡,岂不悬绝。又张昶,伯英之弟,妙于草、隶、八分,混兄之书,故谓之“亚圣”。卫恒兼精体势,时人云得伯英之骨,并居第四,仍与汉王同流。又黜桓玄、谢安、萧子云、释智永、陆柬之等与王知敬同居第五等,若此数子,岂与埒能?耆好不同,又加之以言,况可尽之于刚柔消息,贵乎适宜,形象无常,不可典要,固难平也。萧子云言欲作《二王论草、隶法》,言不尽意,遂不能成。又云:“顷得书,意转深,点画之间,所言不得尽其妙者,事事皆然。”诚哉是言也!“艺成而下,德成而上。”然书之为用,施于竹帛,千载不朽,亦犹愈没没而无闻哉!万事无情,胜寄在我。苟视迹而合趣,或循干而得人。虽身沉而名飞,冀托之以神契。每见片善,何庆如之。怀恨不果游目天府,备观名迹,徒勤劳乎其所未闻,祈求乎其所未见。今录所闻见,粗如前列。学惭于博,识不迨能。缮奇缵异,多所未尽。且如抱绝俗之才,孤秀之质,不容于世,或复何恨?故孔子曰:“博学深谋而不遇者众矣,何独丘哉!”然识贵行藏,行忌明洁。至人晦迹,其可尽知。开元甲子岁,广陵卧疾,始焉草创。其触类生变,万物为象,庶乎《周易》之体也;其一字褒贬,微言劝戒,窃乎《春秋》之意也;其不虚美,不隐恶,近乎马迁之书也。冀其众美,以成一家之言。虽知不知为上然独善之与兼济,取舍其为孰多?童蒙有求,思盈半矣。且二王既没,书或在兹。语曰:“能言之者,未必能行;能行之者,未必能言。”何必备能而后为评。岁洎丁卯,荐笔削焉。
○系论(赵亻巽,字克勋)
昔牺后作《易》,周公创《礼》,孔父修《雅》,岂徒异之而已?将实大造化之根,出君臣之义,考风俗之正耳。若三圣不作,则后王何述?故天地非伏皇不昭,长幼非周公不序。《雅》、《颂》又非孔子不列矣。是三圣者,所谓能弘其道而由之也。兹又论夫文字发轫,笺翰殊出,本于其初,以迄今代,三千余载,眇然难知。而《书断》之为义也,闻我后之所好,述古能以方之,不谓其智乎?较前人之尤工,陈清颂以别之,不谓其白乎?体物备象,有大《易》之制;纪时录号,同《春秋》之典。自古文逮草迹,列十书而详其祖,首神品至能笔,出三等而备厥人,所谓执简之太素,含毫之万象,申之宇宙,能事斯毕矣。若是,夫古或作之有不能评之,评之有不能文之。今斯书也,统三美而绝举,成一家以孤振。虽非孔父所刊,犹是丘明同事。伟哉独哉,君哉臣哉,前载所不述,非夫人之能,谁究哉!
《十七帖》长一丈二尺,即贞观中内本也。一百七行,九百四十二字,是ピ赫著名帖也。太宗皇帝购求二王书,大王书有三千纸,率以一丈二尺为卷。取其书迹及言语,以类相从缀成卷,以“贞观”两字为二小印印之。褚河南监装背,率多紫檀轴首,白檀身,紫罗衤票织成带。开元皇帝又以“开元”二字为二小印印之,跋尾又列当时大臣等。《十七帖》者,以卷首有“十七日”字,故号之。二王书,后人亦有取帖内一句语稍异者衤票为帖名,大约多取卷首三两字及帖首三两字也。
十七日先书,郗司马未去,即日得足下书,为慰。先书以具,示复数字。吾前东,粗足作佳观。吾为逸民之怀久矣,足下何以方复及此?似梦中语耶?无缘言面,为欢。书何能悉。
瞻近,无缘省告,但有悲欢。足下小大悉平安也。云卿当来居此,喜迟不可言,想必果言告有期耳。亦度卿当不居京。此既僻,又节气佳,是以欣卿来也。此信旨还具示问。
龙保等平安也,谢之。甚迟见,卿舅可早至,为简隔也。
今往丝布单衣财一端,示致意。知足下行至吴,念违离不可居。叔当西耶?迟知问。
计与足下别,廿六年于今。虽时书问,不解阔怀。省足下先后二书,但增欢慨。顷积雪凝寒,五十年中所无。想顷如常。冀来夏秋间,或复得足下问耳。比者悠悠,如何可言。
吾服食久,犹为劣劣。大都比之年时为复可耳。足下保爱为上。临书但有惆怅。
省足下别疏,具彼土山川诸奇。杨雄《蜀都》、左太冲《三都》,殊为不备悉。彼故为多奇,益令其游目意足也。可得果,当告卿求迎,少人足耳。至时示意,迟此期真以日为岁。想足下镇彼土未有动理耳。要欲及卿在彼,登汶岭、峨眉而旋,实不朽之盛事。但言此心以驰于彼矣。
诸从并数有问,粗平安,唯修载在远,音问不数,悬情。司州疾笃,不果西,公私可恨。足下所云皆尽事势,吾无间然。诸问想足下别具,不复一一。得足下旃、胡桃药二种,知足下至戎盐乃要也。是服食所须,知足下谓须服食。方回近之,未许吾此志。知我者希,此有成言。无缘见卿,以当一笑。云谯周有孙,高尚不出,今为所在,其人有以副此志不?令人依依。足下具示,严君平、司马相如、扬子云皆有后否?
天鼠膏治耳聋有验否?有验者乃是要药。
朱处仁今何在,往得其书,信遂不取答。今因足下答其书,可令必达。
省别,具足下小大问,为慰。多分张,念足下悬情。武昌诸子亦多远宦,足下兼怀,并数问不?老妇顷侯笃救命,恒忧虑。余粗平安,知足下情至。旦夕都邑动静清和,想足下使还一一。时州将桓公告慰情,企足下数使命也。谢无奕外任,数书问,无他。仁祖日往,言寻悲酸,如何可言。
知有汉时讲堂在,是汉何帝时立此,知画三皇五帝以来备有,画又精妙,甚可观也。彼有能画者不?欲摹取,当可得不?须具告。
往在都,见诸葛,曾具问蜀中事。云成都城池、门屋、楼观,皆是秦时司马错所修,令人远想慨然。为尔不?信一一示,为欲广异闻。
青李、来禽、樱桃、日给藤(已上四行。)子皆囊盛为佳,函封多不生。足下所疏云此。果佳,可为致子,当种之。此种彼胡桃皆生也,吾笃喜。种果今在田里,惟以此为事,故远及。足下致此子者,大惠也。
彼所须此药草,可示,当致。
虞安吉者,昔与共事,常念之。今为殿中将军,前过云:“与足下中表,不以年老,甚欲与足下为下寮。”意其资可得小郡,足下可思致之耶?所念,故远及。
吾有七儿一女,皆同生。婚娶以毕,惟一小者,尚未婚耳。过此一婚,便得至彼。今内外孙有十六人,足慰目前。足下情致委曲,故具示。(已上《十七帖》也。)
玄度先乃可耳。尝谓有理,因祠祀绝多,感其夜便至此,致之生而速之死每寻痛惋,不能已已。省君书增酸悲大分自不可移,时至不可以智力救,如此。先生适书亦小,小不能佳,大都可耳。此书因谢常侍信还,令知问,可令谢长史且消息。
数亲问叔穆,嘉宾并有问,为慰。
知道长不孤,得散力,疾重而迩。进退甚令人忧念。迟信还,知问。
妇安和,妇故羸疾,忧之焦心。余亦诸患。
君昨示欲见穆生叙赞,今欲默语兴废之格,粗当书尔不?玄度好佳,君谓何似。
从事经过,崔、阮诸人昨旦与书,疾故示毒愁,当增其疾。吾如今尚劣劣,又晚热,未有定发日。有定示足下兴耳。近书或欲留吾,甚欲与俱。而吾疾患,迟速无常,竟云如何。足下令知问。
适太常、司州、领军诸人二十五六书,皆佳。司州以为平复,此庆之可言。余亲亲皆佳,大奴以还吴也,冀或见之。
司州供给寥落,去无期也。不果者,公私之望无理。或复是福。得大等书慰心,今因书也,野数言疏平安。定太宰中郎。
适州将十五日告,徐一痈方尺许,口四寸,云数如来小如差然疾源如此,忧怛尚深。故遣信治徐舍人书以示徐,还示足下也。不堪缧疑,事列上台。周青州视事,今以当至下耶?甚是事宜。无方身世,而任事者疾患如此,使人短气。六月十九日羲之白,使还,得八日书,知不佳,何尔耿耿。仆日弊,而得此热,忽忽解日尔。力遣,不具,王羲之白。(“白”字只点成。)
一见尚书书,一二日遣信以具,必宜有行者,情事恐不可委行使耶?迟还具问,亦以与尚书谘怀,今复遣谘吴兴也。
远近清和,士人平安。荀侯定住下邳,复遣军下城。此间民事,愚智长叹,乃亦无所隐。如之何又须求雨,以复为灾?卿彼何似?
江生佳,须大活以始见之。与人上萧索可叹。
汝宜速下,不可稽留。计日迟望,今日亦语刘长史,令速。
近因得里人书,想至知故面肿耿耿。今差不?吾比日食意如差,而(《玉篇》:“下谏反,坚也。”)中故不差,以此为至患。至不可劳,力数字,令弟知闻耳。
适复二告安和,郗故病笃,无复他治,为消息耳。忧之深。今移至田舍,就道家也。事毕,当吾遣信视。淑还,母子平安,为慰。至恨不得暂见,故未得下船。道夷书云,已得一宅,想今安稳耳。不政解此移趋,知部儿不快。何所在,今已佳也。耿耿,信白。
与殷侯彼此格卿取。
卒喜慰,气满无他治,啖数合米来三日方愈。
知足下哀感不佳,耿耿。吾下势腹痛小差,须用女蒌丸,得应甚速也。
在我而已,诚无所多。云与谢豫州共入河,不乃烦剧。得安万送书云,六日可至。诸贤云朝廷失之,转觉阙然,与卿书同。(此四字注。)不有君子,其能国乎?此言深也。但云卿当入,何以如梦?恐卿表将复经年,想仁祖差时还内镇,慰人情耳。皆在卿怀矣。产妇儿万留之月尽遣,甚慰心。
得袁二谢书,具为慰。袁生暂至都,已还未?此生至到之怀,吾所尽也。弟预须遇之,大事得其书无已已。二谢云秋末必来,计日迟望。万羸,不知必俱不?知弟往,别停几日,决其共为乐也。寻分旦与江姚女和别,殊当不可言也。知庾丹阳差数,深深致心致心。
得孔彭祖十七日具问,为慰。云襄经还蠡,是反善之诚也。于殷必得速还,无复道路之忧。比者尚悬悒,得其去月书,省之悲慨也。
上流近问不竟,何日即路,知谢定出,居内所弘故重。是不情废情存大。明或就卿围棋,邑散今雨寒,未可以治谢。
江表付还。(此四字一行。)
得书,知足下问吾<骨亢>髂,(上下党反,下口亚反,腰骨。)拘(阙。)痛俯仰欲不得,此何理耶?顾辄与相见,无尽治宜。足下得益使之不疑也。但月又未阴沉沉,恐不可针。不知何以教,目前甚忧悴,王羲之。比信,寻知足下有书可道,知足下未能得果,望近为然。知得家问,贤子动疾,念甚忧虑。悬得后问不?分张何可久,幼小故疾患无赖。
野大皆当以至,不得还问,悬心,大得善悉也。野当不能遏卿,并转茂清谈。足下小大佳也,诸疾苦忧劳非一,如何。复得都下近问不?吾得敬和二十三日书,无他,重熙住定为善。
谢二侯。(此三字又一行。)
山下多日不得复意问,一作晚还,未得遣书。得告,知中冷,不解更壮湿,甚耿耿。服何药耶?仆此日差胜,寻知问,王羲之顿首。
羲之顿首,向又惨惨,自举哀乏气,勿勿知便当西。且不相知,来想熊能更言问力遣不次,王羲之顿首。(此二帖带行。)
七日告期,痛念玄度,未能(阙。)心。汝临哭悲恸,何可言。言及惋塞。夜(阙。)市器俱不合用,令摧之也。吾平平,但昨来念玄度,体中便不堪之。耶告。
汝当须过,殡还,恒有悲恻。
王延期省。(此四字一行。)
妹转佳庆不?及啼不?忆念奴,殊不可言。凉当迎之。昨即得丹阳水上书,与足下书同,故不送。昨诸书付还。
去冬遣使,想久至。乖离忽四年,言之叹慨。岂言所喻。悠悠数十,卒当何期?汝等将慎为上知,复何云。
念足下穷思兼至,不可居处。雨气无已,卿复何似?耿耿。善将息。吾故劣,力知问,王羲之。吾何当还。(此四字一行。)
汝尚小,愁思兼至,不可居处。多疾,足下前许岁未今暂还,想必可尔,故复白。
十一月十三日告期等,得所高余姚并吴兴二十八日二疏,知并平安,慰。吾平平,比服寒食酒,如似为佳。力因王会稽,不一一。阿耶告知。
想大小皆佳,丹阳顷极佳也。云自有书,不附此信耳。大小问多患,悬心。想二奴母子佳,迟卿问也。
吾去日尽,欲留女过吾,去自当送之,想可垂许。一出未知还期,是以白意。夫人涉道康和,足下小大皆佳,度十五日必济江,故二日知问。须信还知,定当近道迎足下也。可令时还。迟面,以日为岁。
去冬临临安事近,便欲决去,而何侯不许事闻,以有小寇。今未便得果,然故有移南意,尚未可仓卒复信,更具信汝也。
六日,昨书信未得去,时寻复逼。或谓不可以不恭命,遂不获已。处世之道尽矣,何所复言。丹阳旦送,吾体气极佳,共在卿故处,增思咏。
若可得耳,要当须吾自南,但增感塞。
十四日,诸问如昨,云西有伐蜀意,复是大事,速送袍来。